它们比三心二意的男朋友更靠谱《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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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比三心二意的男朋友更靠谱《嘉人》(2010-11-17 00:38:15)转载
标签:杂谈

导语:关注的眼神,沉默的聆听,全身心信任并且温暖的怀抱,永不背叛的品格,在你哭泣时默默舔去眼泪……这样的朋友,哪怕它是一只渡鸦也夫复何求。
编辑 杨晶  撰文 刘康宁  摄影 Annie Marie Musselman
本文选自《嘉人》10月刊,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摄影师Annie Marie Musselman告诉《嘉人marie claire》,渡鸦、猫头鹰、小鹿、红毛猩猩……比收费昂贵的心理医生、暗存敌意的闺密、三心二意的男朋友、神神叨叨的占星师靠谱多了!它们并不是单纯等你救助的小可怜,还是贴心的朋友,给你无条件的信任,和度过难关的力量;更是沉默的讲述者,告诉你生活可以更加简洁与单纯。
渡鸦Angel在萨瓦野生动物护理中心(Sarvey Wildlife Care Center)大名鼎鼎,因为它谁也不让碰,除了Annie。
美国西海岸的阳光洒在护理中心的草坪上,也洒在Angel光亮的黑色羽毛上,它半躺在Annie的右手心里,享受她左手的抚摸,眼睛和喙下面的那部分是敏感带,它惬意地合上了眼……这是Annie向我讲述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场景。
如果不是六年前偶遇一只鸽子,也许她还在继续纪实摄影师的生活,四处奔波。那时她在西雅图街上散步,偶然发现路边有只受伤的鸽子,赶紧打电话求救:“911把电话转到了萨瓦野生动物护理中心,深夜11点,萨瓦立刻派出救护车飞奔70多公里来接这个小病号,救助员把它安置进救护车,我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忽然涌出了许多安全感。那时妈妈刚去世,我陷入迷茫,整天想人生的意义,做什么都晕头转向。那个晚上是命运的暗示吧,我到萨瓦做了志愿者,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块,每年为4000多个小家伙操劳。”

喀斯喀特山脚下的萨瓦距离西雅图75公里,受伤的野生动物都被送到这里,它们被悉心照料,有的康复了,有的结束了生命。志愿者们要清洗笼子、给它们喂食、 治疗……同时用相机记录这一切。“拍摄很艰难,因为抢救中能用来拍摄的时间很短,而在它病危时举起相机,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Annie苦笑,“最重要的是,在和这些动物的相处中,我慢慢找到了妈妈去世后我渴求的那种无条件的信任,当动物完全对你放弃戒心、交出自我,那一刻温暖无比。”

信不信,猛禽其实很温柔?用眼神交流就可以,缓慢地眨眼睛,是动物圈通行的示好方式。
六年来Annie接触了无数小动物,渡鸦Angel让她触动最深。四年前Angel被送到萨瓦,一只脚受伤,两只翅膀被折断,伤势惨重,这只总是情绪高昂的鸟儿还不忘“卖弄”聪明,“她没有鹦鹉的两瓣舌,却可以模仿人发出很多音节,尤其喜欢像老头那样咕哝出‘angel、angel’的声音,我给它起名叫 Angel。”钢钉接好了它的脚,折断的翅膀无法修复,它只能留在萨瓦,成了一只“教学用鸟”。显然它对这个“职位”很满意,已经开始要求Annie为她服务了,“有一次我蹲在地上拍摄,突然觉得腰带上被笃笃地啄了好几下,回头一看竟然是Angel,才一会儿没搭理它就生气了,我赶紧转过去给它挠痒痒,忍不住数落它几句。我听说过鸦是最聪明的鸟类,但看着Angel圆圆的黑眼睛我才相信这是真的,我跟它说话,它的眼神里有关切,有理解,小脑袋一直歪着,等我把话说完……我忽然觉得它比我的心理医生更值得信任。”
信任已经成了世界上最缺失的东西,无论是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之间。刚被伤害过的动物面对一双陌生的人类之手,直接的反应并不是接受。“恐惧是动物试图攻击或者咬啄人类的首要原因。”那怎么消弭动物的攻击性?Annie摇摇头,“没有秘诀。我会先努力地抛开自己的恐惧,尽力放松地跟它们聊聊天,它们即使听不懂语言,也能从语气里感受到安全。”

其实萨瓦并不允许工作人员和动物这么亲密,甚至轻轻抚摸也不允许,因为救助的最终目的是让康复的动物重新融入大自然,沾染了太多人的气息的动物,回到族群中往往会被排挤。“可是动物对人交付感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很多被人类虐待受伤的动物,在被救助之后还是会轻易地信任人类,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跟人类相比,动物都太不‘懂事’,它们很少懂得保护自己。”
“我的同事Jeff Guidry有一个最好的朋友,是秃鹰‘自由’。那时它双翅折断,深度脱水,他送它去见兽医,它一点也不挣扎,什么都明白。伤势太严重,兽医都束手无策,Jeff还是每天为它喂食喂药,跟它说话,鼓励它活下去……就在计划对它实施安乐死的前一天,它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情况一天天好转,Jeff却被确诊为淋巴癌晚期,需要进行八个月的化疗。那八个月中Jeff一有空就去看‘自由’,在他面前,它总是那么欢欣。九个月后再次检查,Jeff的癌细胞居然完全消失了!”Annie兴致勃勃,“离开医院Jeff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由’,它站在他胳膊上,做了一件大家都没想到的事:展开翅膀紧紧拥抱了Jeff,并用喙轻轻啄了下他的鼻子,Jeff笑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两个不同物种的生命,彼此支撑,彼此治愈。”

“萨瓦发生了许多这样的故事。我开始读一些资料,原来医学已经证实,人关爱动物,自己也会得到健康。1991年剑桥研究报告提到过,跟小猫小狗相处几个月,偏头痛、焦虑这些顽固性疾病都会减轻;患孤独症的孩子经常跟动物呆在一起,慢慢会愿意跟人交流。我想起许多单身女人告诉我,家里有一只猫,就多了安全感。”
对萨瓦来说,动物的意义并不仅仅是人的陪伴,而是生命的一部分。萨瓦救助所有种类的动物,除了三名兽医专业出身的固定员工,一百多名志愿者承担了大部分工 作,所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萨瓦给他们提供了尽可能的培训,培训负责人叫Kestrel Skyhawk(Kestrel意为“茶隼”,是一种鹰;Skyhawk意为“空中之鹰”),注定的吧?这是她的真名。Annie也是培训师,“别担心你没技术没知识,有一颗爱心就够了。”她耸耸肩,千万不能给外界萨瓦门槛很高的印象,否则招不到志愿者怎么办?
为了让人相信“猛禽其实很温柔”,Annie经常带着秃鹰去学校或者夏令营,让孩子们跟它交流。据说慢慢地眨眼很有效,在动物圈,这是个通用的示好方式。当然了,想体验最原始的动物气息,还是到萨瓦来吧:“必须回到原野,跟动物一起生活,看到野生动物表达爱慕、照顾幼仔,也会为下一餐奋斗,人也会渐渐认清自己生活的本真面目。现代世界太复杂了,动物让我们回到简单。”

曾经我们都有“所罗门王的魔力”,如今有些人已经把它丢失了,但一只小小的渡鸦就可以帮你找回来。
在萨瓦六年,Annie的摄影作品集《寻找信任》出版,和动物的相处不仅为她带来了缺失已久的信任,还有荣誉——2010年Getty摄影奖。之后她离开萨瓦,开始在另一片土地上继续动物救助的旅程——印尼婆罗洲的猩猩保护园区。婆罗洲是世界第三大岛,有成千上万的红毛猩猩在这里的亚热带雨林中栖息,但当印尼政府为了利益大面积焚烧热带雨林改种棕榈树,猩猩们被驱逐出家园,要么直接在大火中丧命,要么被屠杀在逃跑的路上。许多失去了父母的小猩猩被送到这个保护园,Annie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当上了猩猩妈妈,模仿它们的叫声,给它们抓痒痒,还教它们爬树和觅食。“我得承认,爬树的时候我的手脚太不灵便啦!”提起那段日子Annie就乐得大笑,“有时我甚至觉得猩猩在嘲笑我!它们实在太聪明了,会思考,交朋友,也有敌人,感情的微妙关系一点也不比人的简单,连表情都和我们的一模一样!那一刻我忽然对自然生出巨大的敬意:它给人类造出了许多朋友,人却忽略它们的感受。”

Annie的声音由惊喜转为悲哀,在婆罗洲呆了几个月,她又到了塔斯阔可野生动物救援中心(Tasikoki Wildlife Rescue Centre)。东南亚小岛上热带雨林郁郁葱葱,是度假天堂,也是走私野生动物的集散地。每年都有许多动物在这里身陷囹圄,被装船非法出口。即便最终被解救,它们也永远失去了回到森林生活的能力。
塔斯阔可救援中心成了阻止非法野生动物走私的最大力量,这里居住着240多只从走私者手里夺来的动物,每天的养护和医疗都需要不小一笔钱。谁来支付?志愿者。“塔斯阔可中心完全依靠志愿者的劳动和资金维持,想应征,必须先考虑清楚:在这里你起码要待两个星期,这段时间不仅路费、食宿完全自理,还要拿出起码 770美元来维护中心的运转,每星期要工作六天,从早上六点半开始——为动物们换水、喂食,修理各种设备,一天打扫两次园舍……算不上超高难度,但干六个小时也足以让你汗如雨下心生厌倦。”
为了留住志愿者,塔斯阔可中心煞费苦心:给志愿者们提供了位于小山尖上的六个房间当宿舍,热带的碧空绿树下,它们颇有原始风情。每个房间都有空调、卫生间和浴室,最多住五个人。嗯,比起五星级酒店,条件确实差了点,但这是塔斯阔可能提供的最高标准了。

但两个星期之后,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离开,并暗下决心:再也不会回来。“不仅是因为这里的工作紧张和疲劳,而是——一个正常人总愿意离伤病和死亡越远越好。可在这里死亡随时会发生,看着一个你细心照顾过的小生命还是没能熬过去,那种无力感会摧毁所有人。”Annie说。她收回自己那句“只要有一颗爱心就够了”,要胜任一个动物救援志愿者,有爱心才是开始,能把爱心的温暖和事实的残酷分开,是最重要的。
很小一部分人留下来,“他们并不是追求金钱回报,因为这个行业里根本没有利益产生。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如果你看懂了动物眼睛中的绝望和悲伤,就会明白,拯救它们也是拯救自己。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所罗门王有一枚神奇的戒指,凭着它可以听懂所有生物的语言,后人把这种和动物交流的能力称为‘所罗门王的魔力’。也许人类天生就拥有这种本领,只是在这个复杂又忙碌的世界中被遗忘了。”

Annie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手不停忙,她戴着厚厚的手套,正在小心抚摸一只叫Birch的猫头鹰,几个月前它被人打伤,刚到救助中心的时候充满警觉,但短短几天它就变得温柔起来。“也许它闻到我身上Angel的气味,决定相信我。”大概,Birch会接替Angel的位置,成为Annie最好的朋友。 Angel已经在去年年底离开了,年事已高,受尽病痛折磨,是Annie亲手将它安乐死。
“我把Angel的遗体包裹在一块小红毯里,慎重地火葬了它。在经历了失去母亲的痛苦之后,我一直在苦苦寻求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当我遇到Angel 并近距离地见证了它经历的一切,才明白它是来教会我一些事情的。”那天的日记里,Annie这样写道,“是它让我明白,只有爱与信任才是人生最重要、需要谨记在心的字眼,它是可以超越时空甚至物种来传递的元素。是的,从一只渡鸦身上,我学会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