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与一个

十个与一个

    公元1959年1月1日，卡斯特罗领导的起义部队开进了哈瓦那。古巴人民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从1959年到现在的2002年，加勒比海的岛国古巴，已经在美国鼻子底下走过了43年。43年是短暂的，弹指一挥间；43年是漫长的，接近了一个人一生工作的最高年限；43年不长也不短，一个国家可以在43年里可以完成从贫弱到强盛的历程。

有人把古巴比作插在美国咽喉的一根“骨刺”。43年过来，美国共有十个总统“轮流坐庄”；43年过去，古巴只有一个卡斯特罗“坚持到底”。

古巴和美国，是一对冤家邻居——古巴离美国最近的地方仅180公里，按现在“几小时交通圈”的时髦说法，那属于“1小时交通圈”的极近距离。古巴的蔗糖很著名，美国很早就是主要买主；美国各种商品丰盛，古巴很早就是美国的市场。

    卡斯特罗的新生政府原本并不想与美国形成对抗。他们曾答应付给美国投资商赔偿证券，利息4.5％，为期20年；但美国坚持“更高的要价”，古巴坚决拒绝，由此邻居结成冤家，对抗于是开始。两国的关系迅速恶化：1960年5月，美国停止购买古巴蔗糖，切断对古巴的原油供应；10月，古巴宣布没收约10亿美元的全部美国资产，而美国宣布对古巴实行全面禁运；1961年1月，美国宣布与古巴断交；4月，1200名左右美式装备的雇佣军入侵古巴，古巴男人纷纷拿起武器投入战斗，美国挫败；从1962年开始，美国对古巴实行全面经济封锁和军事封锁，至今已经持续了整整40年；古巴也坚决与美国势不两立，一对邻居老死不相往来。

    对抗的表象是经济的、军事的，实质是政治的。第一位处于同卡斯特罗对抗位置的美国总统是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是美国最后一位因战功卓著而被推上总统职位的将军。这位毕业于西点军校、为打败希特勒立下汗马功劳的军人总统，在他1953年至1960年的两任总统任期内，竭力安抚和团结盟国，以对抗苏联，对抗“国际共产主义”。在1957年1月21日他的第二次就职演说中，他这样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富饶的国度，但是整个世界却面临从未有过的危机。……在这个地球的许多地方，还存在着贫困、纷争和危险。……造成分裂的势力乃是国际共产主义及其所掌握的力量。这股势力的阴谋虽然显得扑朔迷离，但在实践中却得到清楚的暴露。它力图永远操纵受其奴役的人民的命运，并且斩断联结自由人民的纽带。同时它还力图攫取世界各种变革的力量，特别是利用饥饿者的需要和受压迫者的希望，采取压榨的手段以增加自己的实力。”（见《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就职演说全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1月版，下同）

    43年来，与古巴卡斯特罗“虎视眈眈”的美国总统有整整十位。美国的总统任期不是终身制，更不是“老子死了儿子当”的世袭制。《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二条第一项就规定了“总统之任期为四年”。美国这43年里的十位总统，分别是艾森豪威尔（第34任，1957年1月为第二次就职）、肯尼迪（第35任，1961年1月就职）、约翰逊（第36任，1965年1月就职）、尼克松（第37任，1969年1月第一次就职，1973年1月第二次就职）、福特（第38任，因尼克松辞职而于1974年8月就职）、卡特（第39任，1977年1月就职）、里根（第40任，1981年1月第一次就职，1985年1月第二次就职）、老布什（第41任，1989年1月就职）、克林顿（第37任，1993年1月第一次就职，1997年1月第二次就职）、小布什（第43任，2001年1月就职）。

这43年，世界风云激荡，特别是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这对古巴是个沉重的打击。古巴继承了殖民地时期没有重工业的单一种植生产结构，经济基础原本薄弱。1989年底起，苏联和东欧集团一解体，古巴的对外贸易就下降了85％。美国则瞅准了机会，使出两记重拳：在1992年提出“托里切利”，在1996年提出“赫尔姆斯－伯顿”法案，对古巴制裁的对象扩大到了与古巴做生意的美国海外子公司和与美国无关的第三国。直接的后果就是：古巴原来计划性的短缺经济，立马下降到供给制的水平。弄到现在，古巴人均收入每月为15美元，“凭本”免费领取土豆、牛奶等生活必需品；小商品“凭本”供应，用比索购买，价格不高（据4月15日《中国青年报》报道）。

古巴与美国对抗，导致了许多的“古巴有……但是……”。古巴有很好的公路，但是车很少；古巴许多房子有窗户，但没玻璃；古巴有互联网，但公民个人没有用户名；古巴四面有海岸线，但见不到航船；古巴有商店饭馆，但都是国营的，饭馆不许多于12张餐桌，以控制“暴利”；古巴有一些工厂，但没有商品经济……这是最近央视在热播的《极地跨越》的摄制组所看到的情景。古巴不允许有贫富差异，不允许私人投资做贸易。一位华裔将军学中国的“菜篮子工程”，自己种点蔬菜拿来外卖，于是被制止，因为那样是搞自由经济，如果普通人种菜卖，收入就会高过部长。

    于是想到我们中国的历史变革。曾几何时，我们也是鸡蛋不许卖、“鸡屁股银行”不许开；但经历20多年的改革开放，终于让我们看到了什么叫“天翻地覆慨而慷”。一个国家，在它的发展历程中，难免要碰到内忧外困，但“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是要靠自己的发展”（见《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265页）。“坚持改革开放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招。”（见《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368页）“革命成功后，各国必须根据自己的条件建设社会主义。固定的模式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墨守成规的观点只能导致落后，甚至失败。”（见《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292页）“墨守成规”和“与时俱进”的两种形态，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讲，都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上世纪90年代，一位古巴研究人员到中国科学院拉美所介绍古巴的情况时说：“有人以为‘誓死保卫祖国’只是口号，但是对于古巴人来说，它意味着内心深处的感情。我们宁肯没有汽车，但是我们要主权。我们有自己的问题，但请让我们自己来解决。”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这很对，我们中国就是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要解决问题，的确需要在思想观念、体制制度上的与时俱进。在美国与古巴两国之间业已存在的矛盾问题，则需要两国的共同努力，同样需要以“与时俱进”的眼光审视过去、扫描现在、前瞻未来。

在笔者写作此文的2002年4月，两个有关美国与古巴关系的新闻耐人寻味：其一，古巴外交部长佩雷斯4月6日向美国提出抗议，谴责美国驻古巴外交人员免费“提供”有多达500个短波波段收音机，让古巴人收听美国的反古宣传广播（据4月7日中国日报网站消息）。其二，古巴外长佩雷斯4月11日表示，美国前总统卡特即将对古巴进行“一次非常重要的访问”，古巴对此给予积极评价；佩雷斯说，古巴对卡特接受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卡斯特罗的邀请表示高兴，古巴认为卡特是一个高尚、严肃的人，古巴非常尊重他（据新华社哈瓦那4月11日电）。这样，卡特成为了卡斯特罗执政43年来第一位访问古巴的美国前总统，尽管他是以私人身份访问古巴。值得一提的是，卡特任职总统期间在外交上取得了世所公认的成绩：签订了有关巴拿马运河未来主权归属的条约；正式与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促使埃及和以色列签订了和约等等。

1977年1月20日，吉米·卡特在就总统职仪式上发表演说。在他的演说中，早已没有了艾森豪威尔时代“造成分裂的势力”之类的措辞，而是说：“我衷心地希望世界各国都会这样认为：我们业已确立了一种持久的和平，这种和平的基础不是枪炮，而是体现我们最珍视的价值观念的各国国际政策。”让我难以遗忘的是，卡特在就职演说一开始，就引用了他高中时代的老师朱丽亚·科尔曼小姐说过的话：“我们既要适应变动的时代，同时又必须坚持各项不变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