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画一朵光阴苍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16 01:31:24


这个季节是苍茫而忧郁的,绵绵的细雨无休无止,下个不停。

人潮涌动的城市,似乎连空气也变的浑浊不堪。高低不一的楼房之间,透出几丝空隙,抬头可以看到阴霾的天空,偶尔会掠过几只飞鸟。云层压的很低,似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汽车,摩的,自行车,来来回回地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卖水果的小贩踩着破旧的三轮车,雨水顺着那把肮脏,陈旧的遮阳伞滑下来,他踩的很起劲,满脸的汗,不时地往衣袖上抹。生活和梦想,在这个城市被糅合在一起,随着空气泛着酸涩的气息。

城市的格局似乎越来越小了,压抑,沉闷的空间里,到处是让人不安的灵魂,为了生计奔波,不知疲倦。这个漫长的雨季,透着躁动,霉味的因素,泛滥成灾。

这是每年的梅雨季节,在五、六月的时候。

比起这个拥挤而喧嚣的小城,倒是喜欢乡下的雨季。曾记得小时候虽然厌倦这个季节的到来,但是乡间的空气却无端地清新,早晨天微亮,母亲就提着水桶,戴着箬笠,小心地去村边的古井打水。那口井用石块砌成,井沿上布满了细密的青苔,潮湿而苍凉,邻居们喜欢在这里洗衣,淘米,拉拉家常。漫长的雨季,让这里多了份寂静,偶尔能够遇见邻家的女子前来提水,洗菜。

母亲是个勤劳,朴实的农家女子,总是赶在父亲起床之前烧水,做饭,浆洗衣物,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的生活。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总有忙不完的活计,家里养了猪,牛,还有成群的鸡鸭,母亲得每天准备它们的食物。梅雨季节,到处都湿答答,粘稠的很,洗的衣服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滴滴答答,总也晾不干。

我闲着的时候就搬一把竹椅坐在屋檐下,远处的群山掩映在一片的雾气里,显的飘渺而神秘;屋前的石榴花凋谢了,结着青涩的小果子;隔壁大伯家的栀子花开的硕大,丰盈,在雨水里洁白而美好;鸡鸭不再到处啄食,躲进草堆里,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大黄狗摇着尾巴,在啃地下主人丢弃的骨头。

雨水细而密,斜斜地飘过来,仿佛织就的一张帘子,把小村笼罩起来。坐在老屋下听雨,滴答,滴答,倒是宁静而别致。雨滴清凉,闪亮,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不规则地掉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浑浊的小水花。

梅子还没有熟透,隐藏在碧绿的叶子底下,透出淡淡的喜悦。在乡间,梅雨季节多是指梅子将熟的月份,那时村子四周到处种满梅树,五六月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梅子挂满了枝头,知了也开始声声地鸣叫,我和小伙伴们喜欢拿着一把竹枝做的粘网,去粘梅树上的知了,偶尔趁大人不在,打下几个还未熟透的果子,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直咬的舌头发酸,口水滴答。

那时的雨季,缠绵而忧伤,记忆里父亲总是早出晚归的,我经常看到他卷起高高的裤管,穿着蓑衣,在村边的田埂里忙活。细雨斜飘,他的身后是那只勤劳的大黄牛,正起劲地啃着陌上的青草,不时地抬头看看苍茫的天空。下着雨,父亲的身影看起来那么瘦小,不知为何,我站在村口,远远地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经常会觉得眼眶潮湿。

弟弟年幼,整天不知疲倦地到处跑,雨季来临的时候,他就成了真正的“泥猴子”,泥水沾了一身,脸上总是沾满了泥巴,提个桶子,拿根竹竿,在老屋边的池塘里钓小鱼小虾,母亲呵斥,他总是顽皮地吐吐舌头,转身就跑。

下雨的日子,放了学,我便安静地坐在家里,翻父亲从生产队里带回来的小人书;木格子窗户透进点点光亮,墙壁,天花板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阁楼的木板被梅雨侵蚀成点点的霉斑,陈旧而暗黄;瓦楞上弹奏的雨声,像一曲琵琶,清越,悠然,听着有寂寂然的质感。

那时总觉得光阴最是美好,像深院里的蔷薇,散淡而芬芳。我和弟弟总是无忧无虑的,整天不知道苦恼。只是现在想起,父母亲才是最苦最累的,我们年少不懂事,才会如此不知愁绪,即使在漫长而无聊的雨季,依然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

细想起母亲在灯下缝补衣服的情景,父亲抽着烟,那苍凉而无语的眼神,这一切如今似乎依旧历历在目,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彼时曾听母亲微微的叹息,父亲低沉的嗓音:“这雨得下到何时才了呵?”,现在想起,那话语里分明是担忧和顾虑,怕这雨下的久了,田里的庄稼得霉根了,地里的蔬菜得烂了,他们的担忧在心里,一直压的那么深,现在想起是何等的苦涩和无奈呵!

如今又到梅雨季节,想来父亲和母亲依然还会忙碌吧,土地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里的一部分,再也割舍不下了。而我却坐在干净,整洁的办公楼里,对着电脑和空调,发着一些感叹。洁净宽大的玻璃窗户外面是喧嚣的尘世,只是远离了自然,我的内心却找不到一份真正的归属感,那颗疲惫的灵魂在空荡荡的世界里游移,不安着。

这个雨季,纠结了那么久,终究将离开吧,就像生命里那些值得我们眷恋的时光,隐匿在苍绿的青春里,最终消失不见。

旧光阴随着水痕淡去,不见踪迹。雨季何时再来?或许就此消逝!也许谁都无法明了。只有记忆,会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抵达,像梅雨时节,毫无预兆,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