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接班人：最神秘的继任者金正银(1)

　　8月27日，胡锦涛在吉林省长春市会见了来华访问的金正日。这一消息被大陆新华社等官方媒体高调披露。同时发布的还有双方会谈的具体内容，包括重启六方会谈、中国改革开放经验以及中朝友谊等。

　　此前的5月3日至7日，金正日刚刚进行过一次访华。3个月间两次访华。如此高密度的访问，留给外界大量的猜测空间。

　　由于双方会谈明确谈及了改革开放，此次访华被猜测为朝鲜或将不得不进行仿效中国的改革开放。

　　但与上一次访华同样的是，最大悬念并非经济政策层面，而是一直被传为即将“世袭”的三子金正银(KimJong-woon)是否会被带来中国“认亲”，寻求支持。

　　金正银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接班人。从不公开露面，也没有任何人拍到过金正银的照片。金正日的访华，成为韩日等国媒体揭开金正银神秘面纱的几乎唯一机会。

　　早在5月初金正日访华期间，外界一直猜测金正银有可能在访问团之中，来中国“认亲”，寻求对世袭的支持，但金正银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中央党校朝鲜问题专家张琏瑰认为，“金正银来华认亲”这件事完全不可能发生。朝鲜一直非常在意与中国拉开距离，并曾公开表示中国对其没有任何影响力，当然不可能带着“储君”来华认亲。而中国也绝对不会就此发表任何意见，或是为其世袭背书—1980年，中国《人民日报》曾连续发表社论抨击社会主义国家的权力世袭制，当时被外界认为是在批评金正日的接班。

　　但金正日的再次访华，使此种猜测达到一个高峰。访问中，金正日表示“将朝中友谊的接力棒顺利交给下一代人，是我们的历史使命”。胡锦涛则表示，“推动中朝友谊与时俱进发展并世代相传是双方的共同历史责任。”双方有关“下一代”、“世世代代”的表述，引发了韩国媒体的广泛猜测，被认为是中方在表态支持金正银接班。韩国《朝鲜日报》文章标题称，“中方默许金正银（云）接班最终站在北韩一方”。

　　目前全世界除了正常世袭的君主制国家，自称民主、共和的国家中，仅有海地、朝鲜两国实现了父子世袭。但海地世袭第二代已经被推翻（1971年，海地前总统杜瓦利埃之子，19岁的让·克劳德继位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总统，其政权15年后被推翻）。如果金正银世袭成功，将实现现代民主国家爷爷、父亲、孙子三代世袭的奇迹。

　　遗憾的是，此次访问中依然没人捕捉到可以间接证明金正银在访问团之中的迹象，更不用说金正银本人的身影。这个从未公开露面的年轻人，依然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接班人。

　　英国《金融时报》对此评论：“在人类活动中，对于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却仅有极少人知道极少一点情况，这实属罕见?对于这位将掌控朝鲜核设施的人，外界几乎一无所知。”

　　外界关于他的点滴信息，迄今为止，只来自金正日家曾经的厨子藤本健二。自1989年起，藤本健二担任了13年金正日的专门厨师。2001年因为政治原因“脱北”至日本后，藤本健二称他所认识的金正银只是一个爱打篮球、有些早熟的男孩。

　　无法确认的年轻人

　　2009年3月5日，瑞士杂志《L'hebdo》的报道《见习独裁者能说伯尔尼地方德语》爆料称，金正银在瑞士伯尔尼国际学院(International School of Berne)就读时曾化名“朴哲”，还有一个负责保镖任务的同学“文光哲”。

　　这一迅速传遍全世界的报道，通过“朴哲”当年同学的回忆，详细描述了其读书时的经历、个性，并附清晰照片。遗憾的是，这一报道随即被认为是错误的，“朴哲”很可能是金正银的哥哥金正哲。

　　当年6月底，日本N-TV公开了疑似金正银在瑞士公立学校留学时期与同学们一起演奏乐器的视频。视频拍摄于1998年2月。视频中，一名面无表情的东方少年打着手鼓，与同学们一起唱歌、奏乐。这名当时被称为“朴哲”的少年被认为就是金正银。

　　由于仅有藤本一人知道金正银的长相，最后只能由他来确认视频的可靠性。“是金正银大将。我还记得他睁大眼睛时的样子。可能性为99.9%。”藤本健二观看视频后称。这也成为第二次尚未被推翻的金正银影像。

　　第一次确认，同样出自藤本健二之口。2009年2月，藤本健二公开了一张金正银的照片：一个胖乎乎、单眼皮、有整齐刘海、微笑着的11岁男孩。这张照片至今仍是全球通用的金正银唯一标准照。而如今被宣传为已经36岁的金正银，其面貌如何，依然是谜。此后媒体有关金正银的多次报道，就因为完全不认识金正银而弄错了对象。

　　2009年6月，日本《朝日新闻》报道称，金正银在朝鲜两位实力派人物张成泽、赵明禄的陪同下访华，并宣布自己继任者的身份。该报道令中国外交部不得不一次次予以否认。韩国情报机构也认为不太可能。被认为是金正银的，可能是朝鲜国防委员会副委员长金永春。

　　2009年6月，日本朝日电视台公布了号称独家获得的金正银近照。但此后韩国媒体指出，这只是韩国一家网络社区网管的照片。

　　2010年4月，一张金正日视察金策钢铁厂的照片再次引发猜测。这张照片的独特之处是，出现了一位身着西装、表情严肃的年轻人，手拿纸笔记录金正日的言论。这个年轻人被众多机构猜测为金正银。韩国世宗研究所朝鲜政治专家昌晟昌分析，照片中此人的脸庞正处于镜头的焦点上，甚至比金正日本人还清晰，因此极有可能是金正银本人。但随后确认，此人是金策钢铁厂高级官员。

　　由于金正银可能曾经在瑞士读书，西方情报机构或许有金正银的详细记录。直到今年6月8日，韩国最大通讯社韩联社才公开了一张据信为金正银在瑞士读书时的照片—一个胖乎乎、毫无特点的青年男子的脸。除此之外，对于公众而言，所有有关金正银的个人信息，只能是来自藤本健二的回忆录：颇具进攻性，尤其是在篮球场上。

　　事实上，在藤本健二的回忆录于2003年出版前，甚至无人知晓金正银的存在。极端神秘的金氏家族，甚至令对其的研究被称为“金学(Kim-inology)”。

　　有关金正银出生年份的说法，从1982年到1985年各不相同。就连金正银名字的翻译方法，也有金正银、金正恩、金正云多种版本。

　　“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时至今日，朝鲜官方媒体从未谈论继承人问题，也从未提及金正银的名字。但朝鲜国家通讯社朝中社关于5月初金正日访华的报道称，金正日在与胡锦涛会谈中提到，中朝友谊不因“时光流逝，新一代接替上一代”而改变。张琏瑰认为，这可能是一种将要继续世袭的暗示。

　　朝中社有关此次访华的报道中，只字未提中方重点强调的重启六方会谈，以及改革开放，仅仅强调了中朝友谊。这也被认为是两国“同床异梦”，朝鲜心中想的依然是获得中国对其世袭的支持。

　　进入2009年后，各种为金正银造势的消息密集地从朝鲜传出。

　　《今日朝鲜》报道，2009年5月，会宁市党干部全员会议上，市党责任秘书进行了题为“学习金正银同志的无限忠实性”的演讲。

　　消息人士称：“讲演的主要内容是：发射光明星2号和成功实施核试验都是金正银同志的业绩，最能体现金正日将军领导思想的人就是金正银同志。”演讲中，虽然并未直接提到金正银是继承人，但这一表达中的相关暗示已经非常明显。

　　另一次宣传中，金正银被宣传为“天才中的天才，他已经被上天赋予了众多特殊才能。在信仰、意志力和勇气方面，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有消息称，朝鲜当局正在推广赞扬金正银的歌曲《脚步》。平壤人士证实，朝鲜为“金正银青年大将”创作了进行曲，其世袭的可能性超过85%。该人士称，金正银目前领导着劳动党中央组织计划部。

　　罗津的中国商人也证实，1月8日是金正银生日，“广场上出现许多老娘们穿大裙子跳舞，集会庆祝”。

　　金正银显然已经世袭了金氏家族独享的高规格偶像化包装。许多包装，模仿了金正日甚至金日成曾经用过的包装手法。

　　无数的功绩被暗示是由金正银创造：成功指挥了一场节日焰火表演，熟练驾驶各种军车等。2009年，朝鲜展开运动式生产“150天战斗”。这被认为是金正银对金正日“照葫芦画瓢”的“功绩速成法”—1974年被推举为接班人之后，金正日也曾被宣传为“发动并亲自指挥了‘70日战斗’”。

　　另一普遍的看法是，如果货币改革没有失败，或将也被算作是金正银的功劳。

　　各种宣传中，金正银被介绍为“36岁的年轻将军”。参考藤本健二的回忆，外界普遍认为金正银的实际年龄不到30岁，虚报年龄正是为了弥补金正银过于年轻而显得与各种“功绩”不相称的缺憾。

　　这一难题，金正银的爷爷金日成也曾经遇到过。被苏联筛选为朝鲜领导人之后，传说中家喻户晓的抗日英雄金日成被隆重地介绍给朝鲜民众。但是面对年仅33岁的将军，台下民众纷纷质疑其为“假货”，险些令苏联的包装计划流产，最后不得不以新闻报道及安排金日成回家乡等手法予以挽回。

　　另一继承自金正日的手法是，官方的媒体和宣传不透露任何明确信息，仅用“世世代代”等词汇暗示交班规制。

　　在个人极其低调和神秘化的同时，高调的偶像化宣传却紧锣密鼓地进行。这也是金正日当年的特征。在其权力继承的早期，甚至外国驻平壤的情报专家都未曾注意到他。

　　前东德驻朝鲜外交官巴特鲁曾经撰写的绝密报告写道，金日成有个弟弟金永柱，是最可能的接班人。报告中也简短提到，金日成有个儿子是金日成的秘书，也是金日成警卫部队的队长—这个秘书兼队长正是金正日，却被情报专家忽视，连名字都没有提到。又过了一年，巴特鲁才注意到了金正日这个名字，第一次将他的得势写入报告，并认为他的职位将会越来越高，有可能成为接班人。

　　1973年9月，金日成提拔金正日担任对“造神运动”极其重要的党宣传部负责人。但金正日本人的所有活动对外秘而不宣。1974年2月14日，朝鲜《劳动新闻》报上出现了一个从未使用过的词汇“党中央”。这个词和代表金日成的“领袖”一词并列。

　　当时的东欧外交官们对这个词汇感到费解，完全没有料到“党中央”指的是某个具体人。此后，“党中央”开始发布党的重要指示，但东德依然没能察觉到政权继承的动向。

　　叛逃到韩国的朝鲜前劳动党中央书记黄长烨称，使用替代词汇而不直接宣布继承，这是因为顾忌到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反应—标榜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领导人竟然把政权世袭给自己的儿子。这完全是封建主义的做法，所以不能公之于众。

　　1980年，平壤即将召开相隔十年的党代会。平壤的外交官们观测，金正日将就任劳动党总书记，正式宣布成为接班人。

　　党代会召开前一个月，中国《人民日报》连续发表两篇社论，抨击世袭制：“在共产党内部，由某个领导人说了算，是封建主义作风，完全违背马克思主义。而个人指定接班人制度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之后，大会上没有选任总书记，也没有公布接班人。匈牙利情报员写道：共产主义的第一个世袭政权金氏王国成立的预测落空了。没被任命为总书记的原因之一是中国《人民日报》宣称政权的世袭违背马克思主义。

　　但金正日通过大搞对金日成的个人崇拜工程，越发巩固了金日成“神”的地位，同时也将各种功劳聚集到自己身上。

　　1982年，赞颂金日成主体思想的高达170米的石塔—主体思想塔建成。两万五千五百块石头代表了金日成活过的天数。70岁的金日成称赞儿子说：金正日同志发挥了出色的领导才能。

　　1992年朝鲜修改宪法，“马列主义”被删除，将主体思想确立为指导思想。

　　1997年金正日将公元纪年改为“主体纪年”。将金日成的出生年1912年定为主体元年。

　　黄长烨证实，1985年，金正日的地位超越了金日成。金日成开始把金正日称为“我国的最高领导人”。

　　金正日逐渐获得与金日成同等规格的偶像包装，两次被授予“共和国英雄”称号，一次被授予“共和国元帅”称号以及三次被授予金日成勋章等各种勋章、奖章和称号。朝鲜阅兵式背景乐曲则包括《金日成将军之歌》以及《金正日将军之歌》。父子俩还拥有超过1200个封号，包括“自天而降的英雄”、“万民的天”、“21世纪的太阳”、“地球守护神”、“哲学巨擘”等。金正日的封号还包括“专家也叹服的电脑天才”、“文学艺术及建筑大师”、“人类音乐的天才”、“世界大文豪”、“思想理论的英才”、“领导艺术大师”等。

　　1994年金日成去世。金正日在整整守孝3年后，才于1997年10月正式就任朝鲜劳动党总书记。此前他已经获得了国防委员会委员长和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这两个军队最高职务。朝鲜所有权力集于一人。

朝鲜接班人：最神秘的继任者金正银(2)

2010年09月19日 11:58:53 

　　继承权的斗争

 

　　韩国媒体对朝鲜接班人问题的关注已逾10年。金正日的三个儿子，都一度被认为是接班人。

 

　　朝鲜政权权力分配通常被认为是劳动党、人民军、内阁三大部分，亦有观点称其为最高人民会议、金正日（党、军）、内阁（政）三元权力结构。但对于继承人选的猜测，却从来只是金正日个人的事情。所谓的朝鲜权力结构，很少被提及。

 

　　张琏瑰认为，朝鲜实行的是领袖体制，所有权力都在金正日一人手中。不论党、政、军三大系统谁强谁弱，也不论官员们权力和地位多强，真正掌权者也仅有金正日一人。没有金正日的信任，那就什么都不是。

 

　　曾经在金正日身边工作的人接受日本NHK采访时回忆，金正日曾经说，“你们这些人要是没有我的信任，只不过是行尸走肉。”

 

　　但在金正日家族内部，继位也并非易事。与金正日的继位一样，金正银的继位需要克服同一个问题：父亲多妻多子，他将面临不同生母的兄弟间竞争。

 

　　金日成共有两位妻子，金正淑（两子一女，金正日、金万日和金敬姬）和金圣爱（两子一女，金英日、金庆真和金平日）。

 

　　金正日的生母金正淑早在1949年就已经去世。但金正日击败了其他兄弟，最终继位。金正淑在如今的朝鲜享有崇高的地位，被称为“金正淑母亲”。她的画像时常和金日成、金正日父子并排挂在一起。

 

　　而综合韩国媒体报道，金正日有5任妻子。按照时间顺序分别是洪一茜（育有长女金惠敬）、成惠琳（育有长子金正男）、金英淑（育有次女金雪松）、高英姬（次子金正哲、三子金正银、三女金英顺之母），以及现任妻子金玉。三个儿子之间的竞争同样激烈。

 

　　长子金正男最早被猜测为金正日接班人，并且是金正日家族中曝光度最高的一个人。成惠琳的姐姐成惠琅以及成惠琅的儿子李翰永等人的记述都显示，金正日非常喜欢长子金正男。李翰永在自己的手记《大同江皇族》中记载，金正男从小就从父亲金正日那里接受了“帝王教育”。金正日把年幼的正男放在劳动党办公楼自己的办公桌上说：“这是你以后要坐的位置。”

 

　　但家庭出身令金正男的继位逐渐变得不可能。金正男的母亲成惠琳来自南朝鲜，患上神经过敏症后去莫斯科疗养，并默默死在那里。成惠琳的死被当作机密隐瞒，其在莫斯科的墓碑和死亡登记，用的都是假名。直到2009年7月，才被媒体发现已由金正男于2005年将其墓碑换成了成惠琳的真名，并确定其去世时间是在2002年5月。

 

　　因为对朝鲜的制度不满，1982年起成惠琅全家开始出逃。其子女10年中先后逃离，成惠琅也于1996年2月逃离。1997年，成惠琅的儿子李翰永被特工暗杀于韩国。

 

　　这些事件显然对金正男的地位造成了威胁。2001年5月，金正男因为使用假护照试图从日本成田机场偷渡到日本而被捕。这一事件立即轰动了全世界，也被认为是金正男彻底失宠的转折点。

 

　　此后数年间，金正男都在中国大陆、俄罗斯、澳门等地定居或旅行，很少回到朝鲜，被普遍认为是某种形式的“海外流亡”。这也令其经常被媒体拍摄或提问。对于继承人问题，金正男始终保持低调，并曾明确表态：“继承问题是父亲决定的事情。我没有任何关心，也没有消息。”

 

　　金正男失势之后，继承权的焦点被集中到次子金正哲身上。与金正男生母的默默离世不同，朝鲜国内的宣传可见金正日对金正哲、金正银生母高英姬的信任和宠爱。这是兄弟俩与金正男相比的巨大优势。

 

　　大陆有媒体报道称，1999年起，朝鲜人民军总政治局在给各部队的指示中将高英姬称为“平壤妈妈”，有步骤地在军队内部开始正面宣传“平壤妈妈”的功绩。朝鲜人民军总政治局还组织军队文艺工作者创作了《妈妈和战士们在一起》、《亲爱的妈妈》等歌曲，甚至有部队将高英姬的画像挂在军营里。2003年9月，韩日媒体纷纷传出高英姬病逝的消息，但难以证实。

 

　　2008年11月，《朝鲜日报》引用刚刚脱北的人民军军官的话称，在人民军高层长官内部，已开始传出有关“金正日的继承人是金正哲”的传闻。

 

　　但与金正男相比，金正哲在朝鲜高层被认为不具备组织掌控能力和继承人资质。藤本健二回忆，金正哲有些“女性化”，从不发火，可能是为了运动和演艺服用过多的肌肉强化剂。金正日评价金正哲说：“他不行。像个丫头似的。”他更宠爱的是外表最像自己的金正银。

 

　　金正哲、金正银兄弟最大的爱好或许是打篮球。金正哲在瑞士留下了穿着NBA公牛队队服的照片，金正银则在藤本健二的回忆中“在打篮球时求胜心很强，他会指挥身边的队员，就好像自己是他们的教练一样”。

 

　　与哥哥不同，金正银与藤本健二的第一次见面显得很不友好。藤本健二回忆，金正银曾经看着窗外的夜景说：“我们打篮球、骑马，每天都非常快乐。普通的人民是怎么生活的呢？”

 

　　2001年，藤本健二因为发现电话被窃听，借口采购最好的海胆而离开朝鲜。此后有关两兄弟的任何信息，再也没有人知道。

 

　　金正银的继位并非毫无悬念，考虑到金正日的身体状况，金正银的继位之路可能与金正日差别巨大。

 

　　在1994年金日成去世之前的10多年，金正日就已经被列为法定继承人。在父亲的支持下，金正日有足够的时间和手段去积累功绩，树立威信，并清洗异己。从未公开露面的金正银却过于年轻，对他的偶像化塑造才仅仅开始1年。如果他在近年内继位而金正日突然离世的话，金正银能否顺利清除或降伏潜在对手，尚有悬念。

 

　　金正日的妹婿、劳动党行政部长张成泽，劳动党中央组织指导部第1副部长李济刚等实力派，都被认为是潜在的威胁。其中，张成泽最为显眼。

 

　　尽管更多的人认为张成泽只不过是傀儡，绝不可能被允许成为政治强人，但依然有迹象表明张成泽的地位在近年有所上升。可能性之一是，张成泽被授予了辅佐金正银的职责。5月初金正日访华，张成泽陪同前往。在宴会和会晤中，张成泽名列第三位的座次，被认为是高于他的职位。

 

　　此前的2009年4月9日，朝鲜第12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上，张成泽为国防委员会委员新增的5名委员之一。两个月后，张成泽的夫人、金正日的妹妹、原劳动党轻工业部部长金敬姬消失6年之后复出，也以“党部长”的职务恢复公开活动。

 

　　张成泽在政治生涯中多次遭清洗。1978年末到1980年初，张成泽下到钢线制钢所作为工人接受了“革命化教育”。被暗杀的李翰永生前回忆，张成泽接受“革命化教育”是因为“对自己的权力自满”。1970年代末，张成泽效仿金正日开亲信晚会，金正日得知后大为恼火并呵斥：“你算什么，敢模仿我开晚会？在这个世界上能耍腕的只有我。”

 

　　1989年之后，张成泽重获宠信，先后担任党中央委员会中央委员、组织指导部第一部部长等职。其大哥张成宇是第三军团司令，担任防卫平壤的主要任务；二哥张成吉是军团政治委员。兄弟三人形成了强大势力。

 

　　2004年张成泽又被革职。当时在劳动党内被认为是“张成泽的人”都被撤了职。两年后，张成泽再次复出，担任起了劳动党勤劳团体及首都建设部第一部部长，主管检察、人民保安省、国家安全保卫部等，重回权力核心。

 

　　一次次清洗表明，即使是张成泽这样的实力派，其实力也完全来自金正日本人的信任。一旦失去信任，清洗随时到来。

 

　　张琏瑰认为，张成泽是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并且具有很强的个人魅力。“但是隐藏得很深，现在还丝毫看不出来。”“至今朝鲜还没有出现对金正日父子形成挑战的人，如果有，一定会被清洗掉。真正有能力的人，也必定隐藏起来，绝对不可能抛头露面。但在金正日死后形势如何，很难预料。”

 

　　与此同时，一些实力派次第消失。6月2日夜里，在车辆稀少的朝鲜，80岁的李济刚车祸身亡。

 

　　根据韩国媒体报道，此前的5月14日，国防委员会以“80岁”高龄为由突然罢免了前人民武力部部长、国防委员金镒。组织指导部第一副部长李龙哲（82岁）也于今年4月因心脏麻痹逝世。

 

　　美国和韩国也都对金正日身后作出了多种设想。

 

　　2009年2月，美国外交学会(CFR)报告《为朝鲜的剧变做好准备》设想了三种可能的政权更替局面。

 

　　其一是“可控的政权更替”。由张成泽、金正日现任夫人金玉以及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委员长金永南等组成看守政府或是集体领导制，政权平稳交接。

 

　　其二是“斗争的政权更替”。也就是激烈的继承权斗争将展开，最终会出现的新政权并非来自金正日家族。

 

　　其三是“失败的政权更替”。这种情况类似1989年的东欧剧变，但会造成更大的人道主义灾难。

 

　　报告认为，最后一种情况带来的挑战最大。最多可能需要46万外国大军进入朝鲜才能控制局面，“这样的状况美军和韩军将无法独自应付。”

 

　　但报告同时说明，整个1990年代，朝鲜多次被认为随时会崩溃，结果却与专家的设想大相径庭。

 

　　韩国统一研究院报告也认为：“金正日死后朝鲜有可能发生军事政变等权力领导层的变动、居民骚乱和暴动、大屠杀、难民潮等剧变状态。”统一研究院《统一大计探索研究》报告书中，将金正日世代朝鲜的权力结构划分为：世袭、军队为中心的集体领导体制、军队核心人物力压其他后独揽大权等。报告书还预测：“若政治精英之间无法形成权力结构的共识，就很可能引发剧变。”

 

朝鲜接班人：最神秘的继任者金正银(3)

　　控制力不断减弱的朝鲜
 　　除了要战胜所有的潜在竞争对手，作为集权国家的下一任世袭君主，金正银还需要面对的另一问题是，集权制度对国家的操控、国民的思想控制还能维持到何种程度？国民对领导人及其家族的忠诚，还能否延续？
 　　货币改革失败后，一些脱北者媒体和韩国对朝媒体曾认为，朝鲜政府已经失去了对人民的控制，民间的不满一触即发，甚至随时有可能发生动荡。但另一些分析认为，这样的分析是放大了脱北者带来的信息，过于夸张。
 　　2007年，尼泊尔眼科医生桑达克·卢特(SandukRuit)博士小组访问朝鲜，10天内为1000名白内障患者免费做了复明手术。美国国家地理跟踪拍摄了纪录片。
 　　最精彩的场面出现在所有患者拆线复明的这一天。大礼堂里，每一位患者复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金日成、金正日画像前跪拜或是鞠躬，流着热泪，一遍一遍地感谢伟大领袖、伟大将军的关怀，并保证连子女都将千秋万代效忠他们。
 　　他们高举双臂，浑身摆动作舞蹈状，高呼“万岁?万岁?万岁！”身后的其他患者全体起立，热烈鼓掌或同样举起双手摇摆。
 　　“万岁”之声此起彼伏，在整个礼堂里循环往复地响起。而为他们治疗的桑达克·卢特医生，显得像个局外人。
 　　摄制组对朝鲜人将一切归功于将军感到惊讶。“我们看到上百人鞠躬道谢，说出完全相同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又重复。我们纳闷哪些人是出于真心实意，哪些人又是出自恐惧和假装？最后我们终于明白，世代经过集权统治、彻底洗脑，真正的信仰与真正的恐惧可能并无分别。”
 　　如今在平壤市中心的万寿台，高耸的金日成大铜像脚下，依然没有任何朝鲜人敢路过而不鞠躬。上午，许多妇女提着小桶，自发前往铜像广场，为其除草、擦拭台阶。
 　　但变化依然悄然发生。不论集权的洗脑如何奏效，市场和商品如水银泻地般在朝鲜民间渗透，一起散布开的是流动的人们带来的信息。事实上，民间的资金和商品都在体制外流动，朝鲜人的生路越来越与政府无关。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对朝鲜粮食危机的分析认为，朝鲜经济和PDS（配给制度）的垮台对政府是严重的挑战：劳动力从国有单位流入市场活动。他们不仅逃离了有强制性人身依附关系的工作地点，还摆脱了意识形态的灌输和繁多的税目，包括义务劳动。
 　　长期在朝鲜内地经商的人士介绍，朝鲜人的思想并非想象中铁板一块，抱怨之声已经不断能听到。对朝鲜人来说，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是，既然朝鲜的制度这么好，中国那么坏，为什么朝鲜人用的所有商品都是中国生产的，朝鲜人自己连明太鱼干都生产不出来？
 　　由于不担心会被告密，熟悉的中国朋友有时成了安全的倾诉对象。有朝鲜人在沙子上画画，配以手势向中国人倾诉对饥饿的不满，然后用脚将画抹掉。另一些人则不点名地咒骂父子二人为“两个混账玩意儿”。
 　　2009年底，一名平壤人士对于有关1990年代朝鲜大饥荒饿死100万人的传闻，回答说“不止”，并承认自己家里也有人被饿死。
 　　货币改革之后，韩国媒体有关朝鲜人反抗或是表达不满的报道明显增多，包括纵火、对保卫部人员实施报复甚至枪击事件。
 　　在罗津经商的中国商人也发现了变化：关闭市场后，有个别商贩找到地方政府公开表达不满。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而在中国人面前的抱怨也迅速增多。该商人认为，“朝鲜远远落后于外国”的这一信息，已经通过中国商品传遍了朝鲜全国，并且不可逆转。想要扭转这一局面，除非立即彻底关闭国门，从此拒绝来自中国的任何商品。
 　　朝鲜政府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对改革开放拼死抵抗。货币改革即被认为是针对性动作。但已被证明彻底失败，无力回天。
 　　更加严重的是，货币改革失败后金英日、金正日的疑似道歉，是60多年来强大的集权政权首次在民众面前的退缩。观察人士认为，这有可能打开了以后民众继续表达不满甚至闹事的“潘多拉魔盒”。
 　　朝鲜政府对民间控制力削弱的另一方面来自官员惊人的腐败，这令集权的力量大打折扣。从人民军到海关、边防、基层官员，几乎所有能够控制人口流动及商品流通的环节，都大收贿赂。从罗津到朝鲜内地，虽然也有海关，但对朝贸易人士估计，至少有70%以上的货物是通过海关走私进入内地的，只要贿赂或和关长瓜分关税即可。甚至非法越境来到中国、偷渡或是向朝鲜国内传递财物，也都能通过贿赂得到边防军人的帮助。
 　　一度令中国商人不习惯的是，朝鲜官员索贿、受贿普遍不需要避讳他人，公开进行即可。官员需要高档物品或大米等物资，直接开口就要。行贿时，当着官员同事的面搬进其办公室就行，“可能这样他还会觉得有面子。”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报告认为，朝鲜人与中国边境进行的贸易行为不仅是意识危机，也损毁朝鲜的政权，与东欧情形相似。
 　　被期待的继任者
 　　尽管没有人见过金正银的照片，也没有人听过他的声音，甚至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金正银依然被一些人期待。
 　　丹东对朝贸易人士称，如果领导人更换，朝鲜改革开放或许有点可能性，否则毫无希望。金正银曾经留学瑞士的说法则令另一些中国商人感到些许的振奋：或许他能带来西式的变化。
 　　自从金正银有可能继位的消息传来，罗先贸易区的各种变化就被猜测为是金正银带来的。因为此前10年间，这里极少发生变化。
 　　被观察到的变化之一是，军队对贸易的控制力有所下降。中国货物过海关时，以前朝鲜边防军全程随车检查。如今边防军退到了海关的两头，检查主要由海关负责。保卫部和政府被认为可能地位有所提高：罗津政府门前的岗哨，由民兵换成了持枪的士兵。
 　　2009年，罗先更换了新的市委书记。尽管不知道新书记的名字，但他被许多人认为应该是“金正银的人”。新书记带来了一些新变化，比如罗津市场开放时间由下午4时提前到上午10时。中国人如果犯些“小错误”，被“收拾”的也少了些。
 　　一个尚未实施的传闻是，罗津将有新政策，对中国商人的邀请函将由每月申请一次延长到半年申请一次。这将为中国商人提供更多方便。
 　　但许多朝鲜会社的领导者和官员显得紧张起来。他们开始到处筹钱，或是向中方伙伴寻求帮助，希望得到更多钱，以便用钱在即将到来的人事大清洗中保住位置。
 　　走在平壤街头，令人感到这依然是金日成的国家而非金正日的国家：金日成画像的数量远远超过金正日。金正日的很多画像，也都是跟随在他父亲的身旁。再加上全国各地耸立的写着“金日成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的永生塔，金正银那想必还有些许稚气的脸，将挂在何处，如何悬挂，难以猜测。
 　　直至今日，朝鲜人胸前佩戴的领袖像，只有金日成而没有金正日。平壤人士介绍，朝鲜也曾经制造金正日的像章。但金正日获得消息后，当即下令停止了生产。
 　　金正日的策略是，通过优先维护金日成的绝对权威和全方位神话，来获得自身执政的权威和合法性。金正银将难以避免地依葫芦画瓢，进一步神话爷爷、父亲，从父辈的权威中获取自身的权威和合法性。
 　　5月11日，朝鲜人民武力部机关报《朝鲜人民军》头版刊登了金正日铜像的照片。这是首次被证实金正日铜像的存在。此前，朝鲜全国只有金日成铜像，没有金正日铜像。这被韩国方面猜测为可能是金正银的作品，是在模仿金正日接班前夕为金日成造铜像，通过偶像化父亲来稳固自己的接班地位。
 　　此次金日成8月访华，重点走访了分布东北各地，金日成曾经生活、战斗过的“革命圣地”。其中包括金日成曾经就读过的吉林省吉林市的毓文中学。这也被外界猜测，为的是给儿子的世袭寻找“革命渊源”。
 　　总之，中国商人们寄望于金正银否定爷爷和父亲，打开他们严加防范的市场经济大门，恐怕希望渺茫。比起市场，高耸的画像、铜像、高塔和革命渊源对这个政权的稳定性看似更重要。（《凤凰周刊》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