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仁:登周秦北岳 揽仙山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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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周秦北岳 揽仙山奇秀
文有仁
打开《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到第七册可以看到,自周朝末期春秋战国时代历秦、汉直到明朝末期,北岳恒山都在今河北省境内涞源、阜平、唐县交界处,而不在今山西省浑源县。生活于公元5~6世纪的北魏著名地理学家郦道元曾经游历过河北省境内的北岳恒山,并在他所著的《水经注》中对此地风光有十分生动的描写。现在这座古北岳被当地人称为神仙山、大茂山,也曾称常山、太茂山。主峰称奶奶尖、神仙尖,又称神尖山、尖山。前不久,我们登临了这座周秦时代就已命名的古北岳,果然奇秀异常,令人流连忘返。
奇丽峻秀的人间仙山
1500多年前, 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写到古北岳风光时说:这里“岫嶂高深,霞峰隐日,水望澄明,渊无潜甲,行李所迳,鲜不徘徊忘返矣……”。曲阳县北岳庙保存的唐开元九年(公元721年)的《大唐定州北岳恒山灵庙之碑》说:“北岳恒山者,北方之巨镇也。尔其岗峦纷纠,根底盘薄,或壁立或砥平,傍匿千岭,下括众壑。珍禽奇兽,益虞之目骇不能名;芳草甘木,桑弘之心计莫之数。”“舒丹气,笼翠微。荟蔚朝跻,披重壤以云适;骚屑暮起,吸万籁以风怒。”
2007年8 月,我和老伴应家住河北省涞源县南马庄的资深科普编辑周以谟及其夫人张玉琴邀请,游览了神仙山。当我们到此一游以后,才深深体会到上述不虚。
南马庄位于神仙山以北十多公里。附近桑树堰村奶奶行宫庙保存的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立的重修南尖行宫碑记述,“东西马家庄村居广邑(涞源)西南一隅,正在神山脚下,每岁三月二十日,凡本邑善男及邻邦信士,进香还愿,皆齐集马家庄,然后朝顶。”看来,从马庄沿神仙山北坡登顶峰,是一条具有历史传统的登山路线。
南马庄乡乡邮员李志新开车载我们由南马庄南行,不断爬坡,不久就到了望天岭村。向南仰望,崇山峻岭,群峰叠翠,直插云天,无怪乎这里称为“望天”了。再南行不远就是神仙山麓的桑树堰村。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村庄,它名称中的“堰”正式写法是“土旁加彦”,《辞海》没有这个字,电脑字库中也没有这个字。
桑树堰村委会主任贾青蓄和正在这里调研的河北大学经济学院董湘岩教授及其夫人何秋凤(保定三中教师)热情地接待我们。贾青蓄和董湘岩带我们看了村委会房屋侧墙上的一幅巨大的神仙山地图,向我们简要介绍了神仙山主要景点。与一般地图下南上北相反,此地图显示北边的桑树堰在下,南边的神仙山在地图上方。仰头上望,神仙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们开始登山。汽车前行约一公里,公路就到了尽头。弃车步行上山。首先沿仙雾岭(大岭)岭脊上行。岭脊东望,脚下悬崖峭壁,深数十米,怪石嶙峋,右面森林茂密,绿意盎然。行约里许,来到大岭的奶奶庙。此庙历史悠久,二战中被日寇焚毁。几年前修复。现有正殿及几个侧殿。正殿供奉三位圣母,以及众多侍女。庙门外有一座由曲阳石刻厂制作的石雕北岳大帝像,尚待建庙供奉,而像前已有不少香烛灰烬,信众已来朝拜。岭脊悬崖以东,远处山下一抹平川,田园房舍清晰可见,那里已属唐县。岭脊是涞源和唐县的分界线。
从大岭回来,稍事休息,转向西行,来到当年神仙山最大的庙——奶奶行宫庙。奶奶行宫庙二战中受损,20世纪60年代“四清”运动时被全部拆毁。现仅复建了正院正殿。原庙西侧还有大片院、殿,断垣残壁犹存,可看出当年巨大规模。这里几百年来香火十分旺盛,远远超过大岭庙。阴历初一、十五朝山日,一天焚化香烛灰烬可填满庙门前1.5×2米见方、1米深的焚香池。
奶奶行宫庙现在还保存着6块古碑。其中最早的是道光三十年(1850年)立的,据碑文记述,唐初始建圣母庙于古北岳主峰顶,明朝万历年间在主峰脚下始建行宫庙,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增修一次。后因“庙宇倾颓,碑碣斜立,进香至此,莫不触目惊心。”道光年间在旧庙西北数十步之遥,新建圣母元君正殿三间,两耳殿、过殿五间、禅堂、茶房数间。这说明了当年的巨大规模。同治七年(1868年)立的重修碑记述:“广邑城(今涞源)西南百里外曰尖山,旧有天仙圣母庙”,“乃有唐而创建”;“其下有行宫,始于有明万历年间”;“行宫乃三百余年之功果”;乾隆、道光年间曾重修。光绪十二年(1886年)立的碑提到,每年三月二十日(阴历)天仙圣母庙庙会都能收到大量供奉。
从大岭上行,进入山间陡峭小路,到顶峰奶奶尖约十里路程。有的路段一边是峭壁,另一边是悬崖。贾青蓄说,当地村民走惯了,只需一个多小时就可以登顶。71岁高龄的董湘岩教授说,他曾经早上从桑树堰登山,登上奶奶尖后,从南坡下山,当天赶到阜平县城。
神仙山主峰奶奶尖及其附近曾建有许多庙宇,现在山顶仍有三霄圣母殿、岳王庙、关帝庙等寺庙 20 余处。顶峰迄今仍保持残碑约十块。其中最早为明代的。登上奶奶尖,可以足踏三县,;俯瞰大地,定州塔、王快水库、西大洋水库尽收眼底。顶峰庙宇给人以天上宫阙之感。奶奶庙建在顶峰约有一亩大小的平地上,它的正式名称是天仙圣母庙、三霄圣母庙。庙内供奉的是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女神。三霄圣母为道教女神,主司生育、护佑儿童之责。当地村民把三霄圣母分别称为大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每年奶奶庙会期间(农历三月十三~十五),邻县,以及内蒙、东北、山西等地的香客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上香、还愿。主峰以下直到山麓还建有不少奶奶庙,进香者多为妇女,祈求奶奶保佑自己家庭人丁兴旺。奶奶尖的奶奶庙、北岳庙,至今香火不断。
北坡登山途中有不少景点。大岭奶奶庙上行不远有“无底洞”,这是一个竖洞,迄今没测出它有多深。“吹风洞”是入口很小的横洞,也是深不可测。在西坡绝壁海拔1300米处的“黄龙洞”和“黑龙洞”,洞穴幽深弯曲,洞口宽、高各约3米,深约20米,洞内有洞,洞内碧水常年不断。传说神仙山南北坡有72洞,现在发现了十几个。
“吹风洞”往上的一块场地名为“六郎练兵”,据说宋朝名将杨六郎曾在此练兵。由此往上直到顶峰都是原始次生林,林木蓊郁,遮天蔽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半山腰秦汉时代已有的古建筑“茶坊”,它全部用石片搭成,既无柱,也无梁,当时人们登山累了在此休息。“茶坊”现仍存有两间完整的房屋,还有三四间垮塌的残迹。
顶峰南侧海拔1800米处的万丈悬崖之上有一片百亩的平地——跑马梁,它平坦开阔,芳草萋萋,百花争艳,将高山的雄奇与草原的辽阔融为一体。这片山顶大草原相传当年曾是杨六郎驯马的地方。
神仙山一年到头都有鲜花开放。野杜鹃——映山红春节开花,花期长达3个月。随后,山杏、山桃、山丹花盛开。入秋,整整4个月是山菊花开放的时节。我们在这里看到,这边成片黄色山菊花,那边成片蓝色倒挂金钟,衬托在绿树丛中,景色怡人。
返程中,从桑树堰下行200米,桑树堰村主任贾青蓄让车停下,指着南面群峰中最高的山峰说,那就是奶奶尖。山峰高耸在天上云雾中,云雾时浓时淡,淡时奶奶尖勉强可见,浓时只见云雾不见峰。正是:闻说此处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
周秦时代即已命名的古北岳
地图出版社80年代出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共八册)第一册,辑录了原始社会到春秋、战国时期的地图。第一册的《编例》说:“春秋(公元前770年至前477年)战国(前476年至前221年)两个时期各图幅,根据金文、《诗经》、《左传》、《国语》、《古本竹书纪年(辑本)》、《战国策》、《山海经》、《禹贡》、《史记》等史料编绘。”这一册春秋和战国时代的几幅图中已载有恒山,其位置在今河北省境内之大茂山,又称神仙山。
汉朝初期成书的《尔雅》最早提到“五岳”一词,并有“恒山为北岳”语。据史料记载,西汉的武帝(公元前141年至前89年)首定五岳制度,宣帝(公元前74年至前50年)确定五岳为北岳恒山(今之大茂山、神仙山)、南岳衡山(今安徽省境内天柱山)、东岳泰山、西岳华山、中岳太室山(今称嵩山)。可见大茂山、神仙山之为北岳恒山,已有2500年以上的历史。神仙山主峰奶奶尖,海拔1869.8米,高度位居五岳第二,仅次于西岳华山莲花峰(2083米),高于泰山玉皇顶(1524米),当年南岳衡山(安徽天柱山,1485米),中岳太室山(嵩山,1440米)。
古代文人墨客很早就对当时恒山有许多吟咏和记述。东汉班固(公元32~92年)《冀州赋》:“望常山之嵯峨,登北岳而高游。”唐太宗祭文:“维大唐贞观十九年以大牢之奠,敬祭于恒岳之灵。”金朝元好问(1190~1257年)《北岳》:“大茂维岳古帝孙,太朴未散真巧存。乾坤自有灵境在,地位岂合他山尊。”
神仙山曾是道教、佛教圣地。位于顶峰西南的金龙洞,道教称其为三十六洞天的第五洞天,名“太乙总玄洞天”,传说是北岳安天王显灵说法的道场。据梁朝陶弘景(公元456~536年)《真灵位业图》载:西汉茅盈(生于公元前145年)在恒山北谷修道31年,后被道家奉为“司命北岳上真卿太元真人茅君”。此外,道家名人唐代张果老、辽代陈道益、金元时代丘长春、马丹阳、孙不二等都曾在神仙山修行。另据史籍记载:东晋时期,中国十大名僧排行第一的释道安,曾带领500僧众在此山修行,并在山脚下的炭灰铺村建起了佛寺 , 该寺铜佛像异常高大 。后由于战乱,释道安南下迁入四川峨眉山。
350年前,清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顺治帝才批准 “移祀北岳于浑源”的奏章。此后,浑源县的天峰岭成为北岳恒山。
曲阳北岳庙保存的金朝大安二年(1210年)《北岳之图》碑标示了宫观百余处,遍布山区,可见古北岳当年盛况。这些宫观建筑曾经多次倾圮,不断重建。到20世纪中叶,已所剩不多。
桑树堰村干部和连续几年带领学生到神仙山调查研究的董湘岩教授介绍说,在北岳“迁走”以后的三百年间,每年从四面八方到神仙山朝拜者仍络绎不绝。20世纪30年代日本侵略者把战火烧到这里以后,众多寺庙被破坏,其余寺庙无人照管而倾圮。文革期间,仅剩的几座寺庙又被拆掉。神仙山才冷落下去。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寺庙陆续修复了一些。
绿色、红色旅游胜地
神仙山风景峻秀,古迹众多。其周边各县也有许多吸引游客的旅游景点。曲阳北岳庙坐落于曲阳县城,始建于南北朝北魏宣武帝景明、正始年间,是汉代至清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多代封建帝王遥祭北岳恒山的地方,唐贞观年间重修。宋初北岳庙为契丹所焚,淳化2年(公元991年)又重修。此后,该庙曾于宋、元、明、清各代进行过多次维修与扩建。曲阳还有仰韶文化遗址、宋朝定窑遗址、聚龙洞(溶洞)等。唐县有我国北方最大的岩溶峰林景观——西胜沟。阜平有“燕赵第一峰”——海拔2281米的玫瑰坨,我国最大的片麻岩结构的天生石桥和我国北方最大的瀑布群等。
神仙山由于海拔高,西北部太行山环绕,形成天然屏障,可以截住东来的暖湿气流,阻挡冬季来自西北的寒流,因而形成夏天多雨湿凉,平均气温为16℃,冬季空气流动滞迟,温度也不太低的气候。此地民间关于神仙山有一种说法:“王母娘娘的后花园,一年72场浇花雨”。山里雨水充沛,气候凉爽宜人,空气清新,湿润芬芳,是著名的长寿之地。神仙山桑树堰村委会主任贾青蓄告诉我们,桑树堰全村96户,约300口,村民身体健壮,其中70岁以上就有17人。我们曾拜访村内最长寿的贾家老太太,她今年97岁,耳聪目明,身体硬朗。她家已是五世同堂。我们到来的时候得知,这个深山窝里还刚刚飞出了一只凤凰,贾老太太的一位孙女今年夏季考入了高校的广播电视新闻专业。桑树堰村正在建设“农家乐”旅游疗养点。夏季,中老年人来神仙山“农家乐”小住若干天,可以享受林木茂盛的山区凉爽气候、清新空气,欣赏峻秀风景,游览众多古迹。神仙山是一个良好的绿色旅游胜地。
神仙山地区抗日战争时期隶属晋察冀边区。1937年11月,晋察冀军区成立11天后,就迁到阜平县城。以后,军区机关一直转战在这一带。在8年抗战中,军区部队进行大小战斗数万次。
1943年秋,日伪军近2 万人向晋察冀边区进攻。神仙山除原有的晋察冀边区和三分区的党、政、军、后勤的机关外,一些在外地的单位也先后转移到这里,如华北联大、白求恩卫生学校、国际和平医院、军区工业部、军工厂、制药厂、军用仓库等。晋察冀军区代司令员肖克正在病中,整日高烧,也转移到神仙山,隐蔽在山上一个叫黄草窟窿的大石塘内养病。9月20日,日军集中3500人从唐县、曲阳、阜平、涞源合击神仙山。军区四十二团从9月16日至12月7日,于神仙山一带先后与敌进行大小战斗46次,共毙伤敌人800余人,击落敌机1架,缴获大批军用物资,粉碎了日寇对这里最后也是最残酷的一次“扫荡”。
当年《晋察冀画报》主任、中国人民新闻摄影奠基人沙飞和副主任石少华(后曾任新华社副社长)曾在神仙山活动,并留下了在神仙山脚的合影。1944年1月出刊的《晋察冀画报·时事增刊》,专门登载了在1943年秋季反“扫荡”中拍摄的神仙山保卫战、战斗中成长的人民英雄等6组新闻照片。
神仙山有不少红色遗址。贾青蓄陪我们登神仙山时,指出当年晋察冀军区兵工厂所在地和储存武器弹药的山洞。他指着肖克养病居住的故址说,很可惜故居多年前已被拆掉。
神仙山周边各县还有很多红色纪念地,如涞源县1939年11月八路军杨成武部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的黄土岭战斗遗址,抗日少年烈士王二小纪念馆;阜平县的晋察冀军区司令部纪念馆,1948年春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率中共中央机关居住和工作的城南庄;唐县的白求恩柯棣华纪念馆等。
桑树堰村干部说,近五年来神仙山旅游者日渐增多;曾有旅游者告诉他们,由于读到《知识就是力量》2003年第1期刊登的《古北岳探源》一文才来的。看来,只要建设道路、修整遗迹,再加上适当宣传,神仙山及周边各县会成为开展绿色和红色旅游的好去处。
五柳村2008年2月27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