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的多重象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1:47:24
一 、对历史与人性的尖锐观察和迷惑不解
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奠基者斯丹达尔的《红与黑》深藏着象征性的艺术生命力。《红与黑》自一八三〇年诞生于惊心动魄的法国大革命之后,已经具有了纪念碑式的历史性意义。《红与黑》经历一百七十余年的历史风雨和文学沉浮,如今它依然风姿绰约,情韵动人,这也许直接印证了“红与黑”的象征意义。“红与黑”的象征意义一直是个有趣的话题,也许,我们至今还缺少但需要对“红与黑”的一些奇思妙悟和艺术猜想。【本文由流金人文影视经典网http://www.goldier.cn独家推荐】
对于“红与黑”的象征意义,一直有两种主流解释。一种认为,“红”象征拿破仑时代与资产阶级革命,“黑”代表波旁王朝和封建黑暗;另一种认为,“红”代表红色军服,“黑”代表教士的黑色教袍,它们代表着于连的个人欲望和目标。前一种是历史化的观察,描述了一种历史存在的方式,把“红与黑”看作两种历史力量的冲突;后一种是一种个人化的解释,把“红与黑”看作个人选择和自我冲突,描述了一种个人奋斗的历程。而这两种看法又常常合二为一。
这两种主流看法,将“红与黑”的象征意义加以限定。“红与黑”象征意义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流,这两种主流看法就像两道堤坝,把“红与黑”的象征意义围堵在一个峡谷里:不是革命就是保守,不是教士就是将军,要么就是历史与个人的“既是……又是……”的模式化重演。
“红与黑”的象征意义,似乎并没有被真正深入理解,其原因可能在于:没有意识“红与黑”的悖谬性和多重性,而是将“红与黑”这种意义整体用二元思想切割开来。“红”与“黑”既不是纯粹的肯定性,又不是纯粹的否定性,它有一种反意义限制性。“红”与“黑”好像同时既处于对方之中,又独立存在,明亮的红色包含着黑色的暴力,黑色的奋斗中又包含着红色的理想。“红与黑”将生命与死亡、自己与他人、理性与感性、理想与现实、爱情与阴谋都结合成一体,在这种状态中,讨论真理、爱情、死亡、美,看到欲望与人性的冲突、个人的迷惑与历史的奇异,发现历史的精神进程。当“红与黑”的象征意义漫溢出堤坝、流向朦胧诱人的艺术旷野时,在其流过的痕迹上,可以采摘到缤纷的艺术果实,一个生动、丰富、深藏、含蓄、流荡着想象性和感染力的《红与黑》艺术空间在雾色中展现出来。
人们耳熟能详这样的比喻:这是个于连式的人物。这种比喻既用来指艺术人物,又用来指现实人物。《红与黑》的时代早已随着大革命的硝烟飘向历史的深处,但《红与黑》中所描写的生命品质、生命欲望和生命理想,从历史深处闪烁出朦胧幽深的光芒,照耀着现代人的生存。“红与黑”不仅是历史的象征,而且是生命启示录。当我们从古老的生命源头走向现代时,情感与心灵并没有因历史时间和具体个人而受到限制,它们在艺术中是一个自由飞翔的精灵,不同的时代和读者在《红与黑》中读出的是不同的身影和情景,人们从自己出发进入艺术时空而超越自己和时代,而被教科书所规定的“红与黑”则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我们越过二十世纪对《红与黑》展开遐想时,符合了斯丹达尔的意愿。斯丹达尔说:我一定要为二十世纪写作。《红与黑》已超越了“一八三〇年纪事”,斯丹达尔写下副标题“一八三〇年纪事”时,也许不仅是提醒人们这是真实的历史叙述,更含有深意的是:暗示人们其中隐藏的历史与生命的超越性。
“红与黑”的超越性在于其多重隐藏的象征性。“红与黑”不仅是历史生存的象征,也是人类精神生存的象征。“红与黑”是意义的悖谬结合与相互转折,不是单纯的对立或对等。两者之间并存又对抗的关系,表达了斯丹达尔对历史与人性的尖锐观察和迷惑不解,同时又显示了斯丹达尔坚定不移的理想主义信仰:“红与黑”代表了人类精神生存的艰辛和矛盾性。
二、“红与黑”是理想与现实的象征
“红与黑”是理想与现实的象征。于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单一的个人奋斗者和野心家形象。个人主义者是于连的表面形象,理想主义者是他的深度形象,个人主义与理想主义在于连身上悖谬地结合一体。于连在小说中的表现,是一种个人主义和理想主义同时发生、压抑、转折、高扬的过程,可以说,在这个曲折起伏的过程中,于连所有的个人奋斗行为,都为他理想主义的最终爆发做铺垫,形成了一种理想主义极端性的尖锐表现。
斯丹达尔认为一切伟大作家都是他们时代的浪漫主义者。于连对于“红与黑”的追求经历,代表了人类理想与现实的关系,代表了人类对理想主义的最终追求和精神历程。人类始终有一个理想主义的起点,于连对拿破仑的崇拜以及所受的卢梭和伏尔泰的影响,使他的生命展开了一个理想主义的起点,但种种现实黑暗的弥漫升腾,使他从理想主义的明亮天空向沉沉的大地坠落,就像代达罗斯的蜡制翅膀因离太阳过近而融化,反而无法向太阳飞行,于连转而去追求教士的出人头地和贵族的权势地位。但理想主义精神是人类的不死鸟,理想主义总是不断地遭受现实的侵蚀、破坏、损毁和压制,理想主义与现实的对抗可能是失败的,“红”可能会衰减、变节、向“黑”转折,但“红”的精神永不毁灭。于连最终放弃上诉和忏悔,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控诉黑暗而迎向死亡时,那只理想主义的不死鸟重新在他心中升起而自由飞翔。
于连可以放弃理性的死亡而追求感性的生存,但他没有。那么,他为理想主义献身还是为个人奋斗献身便“剪不断,理还乱”,他在“红与黑”之间的转换,单纯的个人奋斗难以廓清,因为个人奋斗的本质是个人生存和个人主义,而于连的人生起点包含了对人类理想社会的向往,他的人生终点又表明了他为心中的理想主义拒不投降。“理想主义者”成为于连的一个重要标志,个人主义者恰好是理想主义者的对立面,两者在《红与黑》中相互悖逆却同时出现,显示了斯丹达尔的精神主题:他迷惑于现实黑暗和理想光明的同时并存、相互悖反又不断转折,但他又坚信理想主义对于人类的升华与引导。“黑”代表了现实黑暗的强大,“红”则代表了理想主义的不死。从人类的精神本原出发,于连是一个人们乐意看到的回归理想主义的天涯浪子,甚至是英雄。《红与黑》以于连的天路历程明显地表现出一种精神导师的倾向。
三、“红与黑”象征着荣誉与耻辱、高尚与卑鄙
“红与黑”象征着荣誉与耻辱、高尚与卑鄙。生命历程是一个经受诱惑的过程:利益、金钱、权力、美色等等诱惑的过程,而于连的独特之处是始终受到“荣誉”的诱惑,他为荣誉而追求地位,为荣誉而放弃金钱和爱情,为荣誉而走向耻辱,最终为荣誉而迎向死亡。“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于连追求荣誉的过程,是由高尚变为卑鄙,再由卑鄙变为高尚的过程。真正的荣誉,在于连一开始追求它的时候,就已经渐渐模糊、渐渐衰变,变为一种对社会地位的迷狂渴望,在于连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它才又返璞归真,转变为生命和人性的尊严,而在这时,于连才意识到他不断追求的荣誉已蜕变为一种耻辱,因而拒绝在耻辱中忏悔和求生,让高尚变为自己的墓志铭。
斯丹达尔的父亲是律师,斯丹达尔憎恶他的好斗、务实和市侩习气,而倾心于母亲家族的贵族精神和尊严,在外祖父的教育和熏陶下,他具有了一种启蒙思想影响下的荣誉观,并将这种气质赋予《红与黑》中的于连。于连对于拿破仑功勋的崇拜,是一种欧洲传统中对英雄主义和荣誉崇拜的独特表现。古希腊的英雄和中古时代的骑士,常常是为荣誉而战。这种荣誉传统,在欧洲的贵族和平民中,表现为一种不平等的精神权利,似乎荣誉成为一种贵族的专利品,一种贵族的标志,同时也是一种精神品质的标志。贵族因对家族身份和家族品质的保持而追求荣誉,平民要得到荣誉便得去追求与荣誉相应的地位。在这种表面情景下,人性尊严深藏其中。作为平民的于连,自幼养成了一种贵族式的高傲和孤独,却没有贵族地位,并因没有贵族地位而不能实现自己的人性品质和生命理想,不能获得荣誉感,反而因平民地位被蔑视,因具有知识尊严和理想主义精神被嘲笑和羞辱。拿破仑的出现,改变了贵族与平民享有荣誉的观念和地位,平民可以用战功和业绩来获得自己的尊严和荣誉。拿破仑的功勋是一种平民荣誉的顶峰表现,由对拿破仑崇拜和对卢梭、伏尔泰信仰而养成的人性尊严,在现实中因失去拿破仑时代后而变成一种空幻,这种空幻依附于现实而被黑暗所吞没,滋生出人的卑鄙和耻辱,却仍被于连作为一种高尚和荣誉来追求。
于连的爱情表现是他对荣誉追求的顶峰时刻。他从报复蔑视他的贵族开始他的爱情冒险,到对抗他所蔑视的贵族而终结他的爱情浪漫,从与德?瑞那夫人建立情爱,到与玛特尔小姐建立情爱,都是为了名誉和地位而开始,对于他来说,爱情的权力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标志,没有地位便没有荣誉与爱情。他将地位等同于荣誉,为了“荣誉”而出卖爱情,却不为金钱出卖荣誉,这与追名逐利的势利之徒完全不同,也与个人奋斗者形成了区别。
在于连生命的终点,他终于明白了:人性的尊严是真正的荣誉,而为了这种荣誉放弃的爱情,是真正的爱情。
四、“红与黑”象征着爱情与阴谋
爱情与阴谋也是“红与黑”的一个象征。《红与黑》当然是一部伟大的爱情小说,它的伟大之处在于历史与爱情的结合,历史波折成为爱情波折的因由,爱情成为历史的身影。而历史中似乎暗藏着阴谋,于是《红与黑》中的爱情与阴谋便非个人化了。《红与黑》描写爱情的独特在于爱情阴谋的伴随。于连的爱情的奇异和尖锐之处,是爱情从阴谋开始,这既包括于连自己的阴谋,也包括他人对于连的阴谋。一开始就是阴谋的爱情,最后却演变为真正的爱情,无论于连还是玛特尔都是如此,这既出乎他们自己的意料,又证实了阴谋对爱情的不可战胜。
于连的第一次爱情中,他真正爱上了德?瑞那夫人;第二次爱情中,玛特尔真正爱上了他。由阴谋产生了两次爱情,阴谋最终都被爱情所消解,人的情感本性净化了自己的心灵。玛特尔崇敬自己的一位祖先,并效仿这位祖先的精神去爱于连,这暗示着一种人类精神传统在爱情中的延续。而另一些人,如瓦列诺这样的人,是用阴谋去摧毁爱情而不是激发爱情的人,当于连与德?瑞那夫人衷情倾诉、当玛特尔亲手埋葬了于连的头颅时,证明爱情是任何阴谋都无法摧毁的。
《红与黑》不仅是历史过程的叙述,而且是精神历程的表现。作为一个曲折的爱情故事,《红与黑》并非是一种三角式的回旋,而是生长在历史的峰谷之间,满溢着历史的大气,将历史的转折和精神的波折与爱情的曲折合为一体。爱情使历史有了一种生命感,而历史的力量使爱情震撼人心,爱情的峰回路转,伴随着历史的柳暗花明,历史与政治的合谋,使爱情阴谋与政治阴谋联姻,爱情与阴谋在历史中曲折起伏、相错交叠。在历史中变迁沉浮的爱情,往往就是历史的独特影像,两种历史力量的对抗与妥协表现于爱情中,使爱情满溢着阴谋与反阴谋的气息。于连对德?瑞那夫人从最初的虚假爱情,到后来对她英雄救美般的怜香惜玉,与大革命后平民与贵族的对抗以及大革命培养的英雄气概相对应,而于连对玛特尔的利用和对她的感情的屈服,则表明了向贵族的妥协。这种爱情在深层意义上,表现了法国大革命的转化,或者说,于连的爱情是随着法国大革命的历史转化而发生的。
五、“红与黑”是纯真与虚伪、忠诚与背叛的象征
“红与黑”也是纯真与虚伪、忠诚与背叛的象征。人类历史中,纯真与虚伪交错和转折着,似乎纯真必然地伴随着虚伪,虚伪成为人类丧失纯真的巨大威胁。于连从纯真变为虚伪、由忠诚走向背叛,再由虚伪变为纯真、由背叛归复忠诚的生命历程,似乎就是人类精神历程的一种象征,表达了人的历史真实性,表达了人与自身邪恶相对抗而获得的人性尊严和生命价值。
《红与黑》中,于连、德?瑞那夫人和玛特尔小姐,分别代表了三种不同的纯真,他们三位一体而形成“红”,与代表虚伪的“黑”相对立。于连的理想主义与倾情之爱、敏感与自尊,形成了他平民的纯洁本色;德?瑞那夫人对爱的真诚和渴望、对爱的焦虑和愧悔,表现了一种基督徒式的纯洁;玛特尔的浪漫与高傲、自由精神与反抗精神,表现了一种理想主义的贵族式纯洁。
但这些纯洁,被一个个阴谋和成片的虚伪所包围、所败坏。像贵族和教士那样已经具有权力和地位的人,似乎常常扮演着虚伪的角色,而那些想要取得权力和地位的人,也常常陷入和学习虚伪,似乎纯真将使一个人在现实中的一切都被葬送。于连痛苦地认识到,纯真将使一个人一无所有,而虚伪则可以使一个人一夜暴富、顷刻成名,得到许多他本不该得到的。于是,他由最初的纯真和忠诚,堕入背叛与虚伪的深渊。在于连虚伪与背叛的阴影蔓延中,他对周围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欺骗的,而他欺骗得最深的,往往是最信任他和对他帮助最大的人,他完全隐藏了真实的自己,以至于“最亲密”是他最大的伪装。
于连败坏纯真而走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便是蒙蔽德?瑞那夫人,德?瑞那夫人的爱唤醒了他的纯真而鄙弃虚伪,但贝尚松修道院使他非常冷静地意识到虚伪的强大而再次扮演了虚伪的角色,这一次他由爱情的欺骗者转为信仰的欺骗者:他由拿破仑和共和主义的崇拜者,伪装成宗教的信仰者和贵族的追随者,并再次扮演爱情的忠诚者,欺骗玛特尔小姐来换取贵族地位。人性深处的矛盾、人类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在这个过程中尖锐挺现。于连试图蒙蔽的人的纯真,唤醒了他的纯真。他的虚伪的爱情,不断地激发出德?瑞那夫人和玛特尔小姐真挚的爱情,这些爱情所表现出的纯真又反过来影响了他。应该说,于连最后在狱中和法庭的表现,是最初德?瑞那夫人对他的爱情埋藏下来的。于连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即纯真与虚伪最后的搏斗中,才可能认识到:丧失纯真,便同时丧失了爱情与荣誉。
于连在故事终结爆发出的最后和全部的生命纯真,把“红与黑”的意义推向顶峰:人的本性纯真,是人类生存、发展和建立社会关系的基础,也是人自身的邪恶最终无法战胜的。
六、正义与邪恶是“红与黑”的根本象征
最终,正义与邪恶归结为“红与黑”的根本象征,相信这也符合斯丹达尔写《红与黑》时对人类理想的憧憬。《红与黑》在这个意义上,成为精神启示录式的作品,而决不是一部历史教科书或社会发展史,也决不是仅仅讲一个悲剧性的爱情故事或者告诉人们某种个人的毁灭,它的深处埋藏着“圣经”式的启示,可以让人们去反复读它,它告诉人们的是人类如何了解自己和追求理想,与人类的自我毁灭构成了永久的对立。
《红与黑》中,正义与邪恶并不是两个简单的概念或者两种清晰而界限分明的人性,而是两种复杂的人性倾向,人类的正义是在这种复杂的混沌中逐渐挣扎出来的,小说中的种种因素汇合起来,才能形成某种顽强挺进而朦胧深藏的正义倾向,当仔细寻求这种正义倾向而向作品深处走去时,才会像发现隧道深处的亮光一样为其所吸引。
在《红与黑》中,正义与邪恶混合在一起就像酒与水的混合,我们无法用常识去分辨酒与水,只有让酒燃烧成蓝色的火苗,那剩下的就是不能燃烧的水。正义与诸多因素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复杂因素相互作用的过程,而不是一种单一的盛装在容器里的现成物,这是斯丹达尔对正义与邪恶的独特理解,而不是将正义与邪恶的主题一目了然、泾渭分明。斯丹达尔的《红与黑》,在十九世纪最早将正义的精神变成了一种混合的想象存在,变成了一种在想象中的持续存在,他并不想将“红”的意象变成单纯的意象,而是有意构造一种红与黑的混合意象,诸如革命、历史、爱情等都是这样一种混合意象的表现。尽管革命和爱情的意象使人们无比快乐,但也无比痛苦。我们经常见到的邪恶是反人性的,而正义是拥抱人性的,于是“红与黑”变成一种人性和反人性的意象。“红与黑”将罪恶与美德合而为一,使人既憎恶生命又迷恋生命,在这种情感悖谬的状态中隐含着最具人性的因素。
《红与黑》中两个场面的暗示性和预示性,典型地表现了“红与黑”代表正义与邪恶的悖谬性结合和人性化的结合。于连去德?瑞那市长家前,他去礼拜堂祈祷,由于红色窗幔的遮挡,屋里一切都变成了血洒般红色:圣水、椅子、椅子下面的纸:路易?索黑尔被处以死刑的纸张背面写着“第一步”。红色成为生命、爱情、正义、激情的血色象征,而宣告死刑的纸张的黑色阴影在红色中出现并蔓延,追求红色的第一步也是黑色第一步的不可免结局。玛特尔对她一位祖先的崇拜,成为另一个预言和暗示。这位祖先是十六世纪法国皇后的情人,为友情和政治理想而参加政变被砍了头,皇后亲手埋葬了情人的头颅,玛特尔每逢四月三十日都为这位祖先穿黑衣致念,并效仿皇后埋葬了于连的头颅。玛特尔把这种行为当作对某种理想的追求,她对于连说过:共和时代是一个英雄时代,那时的人不像当今这样自私卑贱。鲜血与黑衣、理想与现实、高尚与卑贱再次在预示中出现。
《红与黑》对于正义与邪恶的表达,对于人性和理想主义的创造与发挥,在于将正义与邪恶用“红与黑”的两重性扭结在一起来突出人性和理想,而不是用两元思想将两者割裂开来。红色变成火燃烧起来,穿透和瓦解了黑色的边界,于连既感受着红色的燃烧感,又独处在黑色的冰冷之中。红色既不是对黑色的纯粹否定,又不是对黑色的屈服。黑色中的红色,邪恶中的正义,不是否定人性和理想,而恰恰是对生命一种独有的热爱和肯定方式。因此,红色的温和外表包含着黑色的暴力,黑色的邪恶中突出着正义。
《红与黑》描述的是一种正义在十九世纪中的状态,也是理想主义在现实中的可能性。这种悖谬的“红与黑”在文学史上的特殊意义,是因为斯丹达尔在一个独特的背景上将理想变成了世俗、世俗变成了理想;将正义变成了邪恶,将邪恶变成了正义。就人性而言,斯丹达尔既拒绝以往的单纯的否定性正义,也批判了现实中的邪恶,他用正义与邪恶的悖谬结合来对抗神学和贵族,也用“红与黑”的悖谬结合来暗示生命中的力量和美德。
于连在“红色”的教堂中的场面和玛特尔埋葬于连头颅的情节,出现了两个祖先,而这两个祖先(虽然于连祖先只是一个可能的暗示),对于理想的追求和反抗现实的精神气质是相通的,于连和玛特尔对祖先的分别效仿,实际上是对这样一种精神传统的暗示,两个家族的两位祖先在精神上是一体化的,小说开头于连在教堂的场面,与玛特尔葬于连的情节前后相连,出现了一个统一的主题,表明人类精神血脉相连、传统相续。于连和玛特尔都被鲜血的红色所暗示,红色不仅是生命追求的象征,也是对人类精神主题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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