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六岁(2)_米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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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是临近晚饭的时间,其实还有一会儿,我就能看到奶奶来叫我回家吃饭的身影了。初春时节,太阳落下去得早,不到六点,空气的颜色就有些灰色了。我们的胆子就是那么大,竟然在这么晚的时间敢跟随一个陌生人而去。没有走出几步,陌生叔叔就做出了和我们不陌生的样子,他走在中间,左手拉上我,右手拉上我的玩伴,像是我们的亲人一样。真是见鬼,我们非但不紧张,反倒很欢快,跟着陌生叔叔的步伐,我们都像是兔子一样一蹦一跳的。
我们穿出院子,走到马路旁的人行道的时候,碰上了和爸爸在一个车间的李叔叔。我们住一个院,他常来我们家串门,自然我们十分熟悉。本来他正骑着破自行车,看见我后,就捏住车闸,停了下来,他单脚点着路边的台阶,人并没有跳下车,似乎马上就要走的样子。
他笑眯眯地问我道:"米荷,你这是去哪儿?"
我愣了一下,然后看一眼陌生叔叔,不敢回答似的轻声说:"去叔叔家。"
李叔叔瞄了一眼陌生叔叔,拉着大人跟小孩子说话惯用的长调问我:"叔叔家在哪儿啊?"
我摇摇头,想都没想说了句"不知道"。
李叔叔又看了一眼陌生叔叔,问我:"你没去过这个叔叔家呀?"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说:"我和叔叔刚认识,他家里有好多玩的,我们去他家玩。"
李叔叔听罢脸色一变,板起了脸,点台阶的脚立即从破自行车上跨下,并支上破自行车,人走到了我们面前。他上下打量着陌生叔叔,朝他皱起眉头,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干什么的?"
陌生叔叔的两道八字眉向上挑了挑,倏地撒开了拉着我们的双手,抬脚就走,急速的步子。
李叔叔朝他的背影,大叫一声:"站住!你还没有说清楚呢!"
陌生叔叔听到,有些被吓着似的,索性跑了起来。他很用劲,两个胳膊都跟着甩了起来。
李叔叔望着陌生叔叔跑去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了句:"狗日的骗子!"然后,他瞪眼看着我们,很不高兴地说:"你们两个傻啊,不认识的,就跟着人家走?"
我和玩伴隐约意识到了我们行为的"危险",自然理亏地垂下了头。我们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我和玩伴一前一后坐到了李叔叔的破自行车上。坐在自行车前面大梁上的我,屁股硌得难受,鉴于理亏,我只得沉默不语,忍住委屈,坚持进了家属院。到了家属院,李叔叔叮嘱玩伴叫她自己回家了。那玩伴,李叔叔不熟,却也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对我,李叔叔就亲自将我送上了门,并且向我的爸爸妈妈告了我的状。
爸爸妈妈的第一反应,就是瞪大了眼,先是"啊,啊"了几声,然后拉着李叔叔的手,又摇头又点头地说:"哎呀,不是碰上你,后果可不敢想哪!"
李叔叔有些得意地笑笑,连连摆手说,不客气,不客气!然后客气地走了。
这一状告的,不仅我再一次受到了爸爸妈妈的批评,也使他们自责自己麻痹大意,他们从此不准许我独自出门玩耍。爸爸妈妈还说,哥哥像我这么大时,可是有主见多了,他从来不和调皮的孩子混,从来不和陌生人搭话,爸爸妈妈交代的,他遵从得很;他能独自去商店打酱油打醋,爸爸妈妈放心得很。
不叫我单独出去,单独和小朋友来往,爸爸妈妈便常命令写完作业的哥哥,说:"米苏,去带妹妹出去玩会儿。"哥哥立即就会答应,一点也不拖沓的。他不是害怕,是他很听爸爸妈妈的话。在我看来,哥哥陪我,是爸爸妈妈给他布置的另一份家庭作业。
真巧,六岁之前,我是不大记事的。记事的能力,好像就从六岁开始,六岁之后的事,大多能够记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