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范文的“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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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范文的“青涩”

(2010-09-29 17:48:49)转载 标签:

大师

白话文

翻译

李敖

余光中

朱自清

文化

分类: 中西文化

偶然翻出一本书来,2002年1月份由中国对外出版公司出版,扉页有自己的购书签字留念:2003年3月购于北京王府井外文书店;一直拖到现在2010年的9月份才开始阅读。这本书的书名是《余光中谈翻译》。话说这本小书内有一篇写于1983年4月的文章,题目是《白而不化的白话文》,还有个副标题“从早期的青涩到近期的繁琐”。

 

在这篇文章中,余光中先生指出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那些被几代中国人奉为“范文”的作品,大多出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之手。比如朱自清写“荷塘月色”时只有27岁,冰心写“山中杂记”时只有24岁,郁达夫写小说《沉沦》为25岁之作,闻一多的诗《死水》写于27岁。徐志摩的“我所知道的康桥”写得较晚,但作者当时也不过30岁。

 

不光这些作者年纪尚轻,而且当时白话文蔚然成风也不过才几年的时间,所以从文字本身来看,这些“范文”以后人的眼光来看,不免显得“青涩”,还有西化的痕迹。余光中先生举了朱自清先生的“名句”说明这种现象:

 

“但一个平常的人像我的,谁愿凭了理性之力去丑化未来呢?我宁愿自己骗着了。不过我的社会感性是很敏锐的;我的思力能拆穿道德律的西洋镜,而我的感情却终于被它压服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种思想在我心中最为旺盛。她们暂时压倒了我的听歌的盼望,这便成就了我的灰色的拒绝”。

 

即便是“荷塘月色”那样的经典“鸡蛋”,也被余先生挑出了若干“骨头”: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曾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对于这段文字,余光中先生不无尖刻地评价道:“短短一句话就用了七个‘的’,文笔这么冗赘,哪里称得上范文?”余先生把这种滥用“的”字的现象比喻为“的的不休”。不仅是朱自清,而且何其芳、艾青、曹禺等都因为类似青涩的白话文而遭到余先生的挪揄,比如艾青,他的这句话就被引用来示众:“……诗人在敌人的占领的区域过着灾难的岁月。他吞咽着尘埃地过着日子,怀念着战斗的祖国”。余光中先生指出,“最令人惊讶的一句,是‘他吞咽着尘埃地过着日子’。这一句的文法极尽纠缠之能事,元来‘他过着日子’是句子的骨架,‘吞咽着沉哀地’是副词,形容‘过着’。句句化简为繁,也是一种特殊本领。”据此,余光中先生言之凿凿地下了定论说:“艾青的西化不但在皮毛,更深入了筋骨。”

 

相比之下,余光中先生对与朱自清等同时代的鲁迅先生就客气的多了。余光中先生写道:“鲁迅笔下尽管也有C君、阿Q之类的皮毛,他的中文却很老练,少见败笔。”写到这里,不禁想起另一位台湾的大师李敖先生对鲁迅的评价,他在2005年9月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鲁迅的杂文是“受日本语法影响,也有一种文言文转过来的,不够成熟。所以他的文字很别扭。”他在同年八月凤凰卫视《李敖有话说》节目中说得更具体:

 

“鲁迅的文字是很可疑的,一种很别扭的白话文。大家不相信,我举个例子给大家看。‘然而我们是忘却了自己曾孩子时候的情形’———请问这句话,你不是用得很别扭吗?为什么文字要这样写呢?为什么有话不好好说呢?为什么写这么样绕口的一个白话文出来呢?为什么这样写文章呢? ”……“ 《门外文谈》这段话—‘只有门外是天堂,因为海边的缘故吧,总有些风用不着挥扇,虽然彼此有些认识,却不常见面的寓在四近的亭子间或阁楼里的邻人,也都坐出来了’。请问这是什么句子呢?跟邻居啊虽然彼此有些认识,却不常见面的寓在,注意这个动词啊,寓在四近的亭子间里或阁楼里的邻人,有话不好好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怪的句子来写?这什么句子呢?这就是我所说的,鲁迅到文字里面,有一种稀奇古怪的、看起来令你非常不舒服的、甚至不通的句子混在里面,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我们发现,在余光中先生眼中“很老练”的文字,却被李敖先生看做是“怪的句子”,不难想象李敖先生一定会对余光中的文字发出质疑。昨天我贴出“逗号,不是逗你玩的符号”小文之后,马上就有敏感词读者留言:“哈哈,‘翟大师’你估计没想到你讽刺过的李敖讽刺过你今天例的余光中的翻译”(笔者注:单引号为笔者所加)。

 

那么,李敖是怎样讥讽余光中的呢?其实,李敖恶评余光中首先是因为李敖认为余光中向国民党献媚,尤其是在台湾的第二代领导核心蒋经国过世时,余光中曾经写了一首《送别》的诗,其中开始一句是“悲哀的半旗,壮烈的半旗”,最后一句是“辛苦的领袖,慢慢地走”,被李敖恶搞为“悲哀的马屁,臭臭的马屁”;并在“慢慢地走”一句后面加了一句“快了我跟不上,因为我是你的狗”。除了严重的“政治品质问题”以外,余光中的中文水平也被李敖先生强烈质疑,认为余光中的中文属于“烂的的中文”。因为余光中讥讽过他人的“西化的中文”,所以李敖先生专门拿余光中的译文来说事。

 

余光中先生翻译过西班牙裔的美国哲学家桑塔亚纳(George Santayana)写的一首诗To W.P.,其中最后两句是:

 

And I scarce know which part may greater be --
What I keep of you , or you rob from me.

 

余光中在《英诗译注》中把这两句话翻译为:

 

我不能分辩哪一分较巨——
是我保留住你的,还是你带走我的。

 

李敖先生对余光中的译文评价是:“标准的西化的中文”,“恶劣的译诗”。李敖1972年10月在狱中也翻译了这首诗,其中最后两句是:

 

我不知道哪一部分多——
是你带走的我,
还是我留下的你。

 

两相比较,李敖先生自己说:“有识之士一看就分出高下”。余光中也说,“我的文章到底如何,读者自然有评价,不需要我自己来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