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钞票的周转 茅于轼

茅于轼 天则经济研究所
我们生活在市场经济之中，几乎每天都离不开钱。经我手的钱，不管是100元的，20元的……还是一角钱的，都会引起我的好奇。这张钞票在来到我手里之前，经过了哪些人的手？他们是什么原因把钱用出去的？又是谁得到了它？这个交换是公平的吗？他们的境况如何？命运如何？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幸福快乐。
有些钞票，破烂不堪。这些钱往往是从一个小城市周转来的。按照北京的标准，这些钱早该回炉了。但是在小城镇，它们还在承担着交换的重任，从一个人手里转移到另外一个人手里。也有些钱刚刚从印刷厂出炉，印油的味道还没有散尽。他们往往是从大银行，特别是给外国人换外汇而发出来的。看来负责分配和回收钞票的人是很有心计的，他们把资源配置到最佳位置上。也许有人会批评他们，这些资源配置的前提是人跟人不平等，乡下人就该用破钞票，外国人就该用新钞票。这个批评绝对是振振有词的。但是你再想一想，因为钞票的印刷预算有限，破钞票没有足够的钱把它替换下来，只好留在市场上继续周转。既然不可能大家都用新钞票，总得有些人用破钞票，难道外国人用破钞票，乡下人用新钞票就公平了吗？这样一想，觉得也还说得过去。不过这个事实证明了我们的心目中，人是分高下的，连用钞票都可以看出哪些人高人一等，哪些人又比较被忽视。
有一次在报纸上看到，确实有人比较过各个国家钞票的平均新旧程度。得到的结论是澳大利亚的钞票最新。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因为我在澳大利亚生活过，我也到过许多别的国家。澳大利亚的钞票确实比较挺括，干净。当然，大家都喜欢用新钞票，但是这是有成本的。不等钞票用旧，就送去回炉，显然会缩短钞票的使用寿命，增加钞票的印刷成本。常用新钞票，政府就要增加开支，纳税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一张钞票能够在市场上周转多久？平均有多长的寿命？我得不到人民银行的统计数字，只好猜测。记得红色新版100元钞票投入使用后，仅仅一个多月后，就能看到个别用旧了的钞票。说明个别钞票的使用寿命是不长的。平均起来看大概也不会超过两年。我国有一万六千亿人民币现金在周转。如果其中有一半是100元钞票，就是160亿张。如果每两年换一次，每张钞票的印刷费0.5元，一年的印刷费就是40亿元。13亿人口平均每个人合3元钱。这还没有算面额50元及以下的钞票的更新费用，也没有算钞票印刷之后的运输、储藏、点数等等的费用。如果全部加起来很可能平均每人的成本达到10元，总量超过100亿元。这就是国家为老百姓提供用钞票的服务所要支付的成本。最后这笔成本是由老百姓所纳的税中支付。
这是一笔无形的开支。我们每个人都在享受国家所提供的钞票服务，但是很少有人想过，这种服务要花多少成本。现在这么一算，发现可不是小数目，每人每年大约要花10元钱。因为这笔成本没有直接让每个人来出，谁也不会关心它，也没有人去想一想怎样能降低这笔成本。
减少这笔开支的办法，首先是每个人要爱护钞票。比如使用钱包就能减少钞票的磨损。国家给每个人免费发一个钱包，以保护钞票，对国家（也就是对老百姓）来讲，都是合算的。由于钞票不断在周转，在自己的口袋里停留不了多久，所以不太关心如何把它保护好，如果是自己的固定所有物，每个人都会自动照顾它。其实，糟蹋钞票所造成的损失最后还是老百姓自己负担。可以说，爱不爱护钞票是一个人社会责任感的表现。
其次，政府应该发行500元面额的钞票。一张500元的钞票可以代替五张100元的钞票，印刷费用、运输、储藏和清点的费用都可以成倍地减少。比较其他国家钞票的面额，我国钞票的面额显然偏小。港币最大面额是1000元（约合1000元人民币），美元是100元（约合800元人民币），欧元是500元（约合4000元人民币），英镑是50镑（约合600元人民币），都比人民币的最大面额大好几倍。
最彻底的办法是使用其他支付手段，比如用信用卡、支票、电子货币。这些新的货币比钞票更优越。首先它们都比较安全，因为它们都是记名的，能够看得出是谁的钱、给了谁，不像钞票不记名，到了谁的口袋里就成了谁的财产，所以缺乏安全。其次，它的周转极快，当你收到一笔钱之后马上就可以用来支付给别人，不需要像钞票那样必须面对面才能付款，只要你的电子帐户上有钱，就可以付款给自来水公司或电话局。再有就是节约了钞票的印刷费，而且避免了一张张点数，不需要钞票的运输和储藏，大大地节约了劳动和物质的消费。但是它要求有相应的设备和通讯联络系统，这个系统还必须非常可靠，即使碰到9?11那样的破坏也能够正常运作。特别是它也有它所特有的安全问题，比如身分的识别。现在电子技术的突飞猛进，这些问题都能用低成本来解决。所以电子货币的推广已经势在必行。只不过人们还不太习惯使用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