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说心里话,也有苦衷需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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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56年11月22日,皇帝在他死前5年预先发布了一篇遗诏,向朝中文武诉说心里话。现译成白话,供观点各异之人士站在不同立场上阅读、评判:
朕小时候身体素质十分强壮,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有病。自今年春天开始得了头晕症,以后渐渐消瘦,直到秋天去边塞打猎,由于蒙古地方的水土很好,精神又日见雄健,颜色面貌丰满,每天骑马射箭都不觉得疲乏了。回到京城后,因为皇太后身体不适,心神忧虑,头晕病又频频发作。朕有些平日里想说的话,今天特地召集你们来当面说清:
古往今来的帝王治理天下,没有不以敬重天意,效法祖制为首要事情的。敬重天意、效法祖制的实质在于能施恩天下,保护苍生。以天下的公利为利,以民众之心为心,体贴群臣,爱民如子,保卫国家在出现危险之前,治理国家于未发生动乱之时,日日夜夜孜孜不倦地操劳,使用手段要宽严相济,经验与权术互补,以追求国家的长治久安。自古以来真正得到天下正道的,都不如我朝。太祖、太宗皇帝开始并没有获取皇位的本心,曾经带兵到京城,诸位大臣都奏请应当获取天下,太宗皇帝说:“明朝与我国一向不和好,现在战胜它相当容易,但考虑到他们是中国的君主,所以不忍心这样做。”后来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皇帝自杀,臣子民众相继来迎接我们,这才出兵灭掉李闯,入主中原。过去项羽起兵攻打秦朝,后来天下终于归服于汉朝,当初汉高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而已。元朝末年陈友谅等一同起义,而天下又终于统归明朝,当初明太祖也不过是一个皇觉寺的和尚而已。我朝承续先烈足迹,顺应天意民心,最终能统一天下。由此可见那些乱臣贼子不过是被真龙天子驱使而已。
朕今年已将近70岁,在皇帝位已经50多年,实际上是依赖天地、祖宗的保佑,并非是由朕的德性好而达到的。朕自幼读书,对古今道理大致通晓。凡做帝王的,都自有天命定数。凡是应该享受长寿的,都不能使他们不享受长寿;凡是应该享受太平的也不能使他们得不到太平。自黄帝甲子年开始一直到今天的4350年间,称皇帝的人就有300多名,但是秦朝以前的三代记载未可全信。秦始皇元年到今天的1960多年间,称帝而有年号的就有211人。朕是什么人,自秦汉以后,在皇帝位而时间长的,却以朕为首。古代人把不自大自夸、知道满足为能保持始终的根据。综观上古三代以后,帝王在位久的不能给后世留下名言;寿命短的,又不知道治理天下的甘苦。朕已经老了,在位也久了,无法预料死后人们对朕的议论如何,从当前实际出发,朕不得不痛哭流涕,事先随手记下来,担心天下人不理解朕的苦衷。
由古至今,不少帝王把死看成忌禁,朕每当看这些人的遗诏,都觉得不是做帝王的语气,并非是自己心中所想所说的话 、这些都是在他们临死前处于迷糊状态时,找大臣们代笔随意编写的。朕则不想这样办,现在提前让你们知道朕的真实本意朕自登基后20年,还敢料想到30年,到了30年就不敢逆料以后40年,现在朕已经做了57年了。《尚书·洪范》一书中记载:第一是长寿;第二是富贵;第三是健康平安;第四是有好的品德;第五是有始有终。这“五福”把有始有终放在第五位,可见这是最难做到的。现在朕已年近70,子孙有100多人,天下初步安定,四海一片升平,虽未能达到移风易俗,人人满足,但朕却一直孜孜以求,小心谨慎, 日夜操劳,不敢少有懈怠。殚心竭虑数十年如一日,岂只仅仅是“劳苦”二字所能概括的!前代有些帝王寿命不长,史论都认为是因为过分放纵,沉湎于酒色造成的。这些都是读书人讥讽的评语。其实虽是纯金一样尽善尽美的君王,也必然能找出他们微小的错误。要是由朕代替前代帝王表白,朕以为他们都是由于天下事太繁杂,难以胜任疲惫繁劳所造成的。诸葛亮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作为臣子,惟有诸葛亮一个人这样。而帝王责任的重大却无法推卸,这岂是做臣下所能比拟的。做臣子的,可以做(官)就做,可以停止就停止,年老了交出权柄告老还乡,抱子弄孙,还可以悠然自得。为君者却勤劳一生,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比如舜,虽称是“无为而治”,然而却死在苍梧;大禹乘着四马快车,手足磨出了老茧,但却终止生命于会稽。像这些人都是为政事勤劳,到处巡视奔忙,惶惶不可终日,怎么能说是崇尚无为、自持清静呢?《易经》的遁封六爻中都没讲到君王的事情,可见君王本来就没有安息的地方可以退守藏身,说鞠躬尽瘁,实际上就是对此而言的。
过去有人说,帝王治国应抓纲要,不必总揽琐碎小事。朕私下却不以为然。一事不谨慎,就会贻害全局;一时不谨慎,就会为千秋百代留下遗惠。不注意小节,最后终会累及大节。所以朕处理每件事情都必定小心谨慎。就是说,今天留一二件事未处理,明天就会多一二件事,如果明天再贪图安逸,则后天愈积愈多。万分重要的事情实在不容拖延,所以朕在其位,无论事情巨细,即使是奏章内的一个错字,也必定改正后发出,这大概是因为对事情不敢疏忽的天性决定的。50多年来,常常是在事发前做好准备,天下亿万人也都拥戴朕这样做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怎么可以说执政不需要总揽细小事务呢?
朕自幼强健,力量很大,能拉15力的硬弓,连发13把箭,用兵打仗,都是朕的擅长。然而我平生却不曾随便杀一个人。平定三个边藩,扫清大漠以北,都是由于运用策略 户部所管的钱财,除非用兵和赈灾,从来不敢胡花,以为这些钱财都是民脂民膏的原故。所有用于巡视、休息的行宫,都不搞修饰,每一处工程的费用,都不过一二万两,同每年兴修水利所耗费的三百多万两相比,还不到百分之一。朕从小时候读书时起,就知道酒、色应戒除,坏人应防备,所以到老没病 自康熙47年大病一场以后,心神大伤,渐渐地不如以往了,何况日理万机,都由朕决定,每每觉得外观表现出来精神紧张,体内却消耗心血。真恐怕将来有一时不测,说不出话来,朕的心里话无法倾诉岂不可惜?所以预先在朕思维明快的时候,一一道来,可以尽吐平生所历,岂不快哉!
人有生必定有死,如朱子所说:“天地循环的道理,就如同昼和夜。”孔子说:“处平正通达之中而听从天命。”这都是圣贤主张的大道理,(对死)哪值得恐惧呢?朕近来多病,常觉精神恍惚,身体虚弱疲惫,转身走动非让人扶持则步履困难。当年朕曾立下以天下为己任、死而后已的志向,现在朕抱病工作,忧郁健忘,所以深恐颠倒是非,出现错乱。心神为天下操劳,又得不到休养,目视不辨远近,耳听不分是非,吃的少做的多,这样岂能长久?何况太平日久,人心懈怠,福尽祸至,佳运去而恶运来,元首琐碎而大臣懒惰。到了万事都毁坏以后,必然招致天灾人祸纷杂并至,虽心有余而精神不够,懊悔不及,振作不起来,呻吟在病床,死不瞑目,岂不痛恨不如早死。过去的梁武帝也是创业的英雄,到了老年被侯景所逼,以至有台城之祸。隋文帝也是创业的先主,不能预知其子隋炀帝的险恶,最后导致不能善终。又如因丹毒病自杀的,吞服毒饼药死的等等,历史所载种种疑案,难道不是前车之鉴?都是由于不能及早识别,以致影响国计民生。汉高祖传遗命给吕后,唐太宗立太子为长孙无忌,朕每看到这里,都深以为耻。还有些坏人,企图通过仓卒的废立达到专权的目的,推举一个人以图后福,朕一息尚存,岂肯容这些坏人!
朕出生的时候,并没有特殊征兆到了长大以后,也没有非常的表现,8岁登基,到现在57年,从不相信人们讲的迷信应验。如史册上所记栽的“景星庆云”、“麟凤芝草”的祝贺,以及在殿前焚烧珠玉、有天书降于人间,这些都是虚妄的文字 朕都不敢去做,只坚持日用平常。以实心行实政罢了。现在有人建议立太子分管朝政,这是担心朕有突然的不测罢了。死生是常理,朕向不忌讳 只是天下的大权必须要统一指挥。10年来,朕把所做的事,内心所想的问题.都写好了封存,现在仍没有完成 立太子的事,朕岂能忘记?天子权力如此重要,倘若能卸去这个重担,悠然自得,安然舒适,没有一事牵心挂肚,便可望能延年益寿,各位大臣受朕的深恩,有什么办法使朕得到这个“息肩”的时候呢?朕现在精力耗损、勉强支撑,如有脱漏差误。那么从前57年的苦心勤劳,岂不可惜。朕的良苦用心,已经达到这种程度。每当见到老臣请求退休的奏折,没有不为此痛哭流涕的,你们有退休的时候,朕何时才能休息呢?只要能得到几个月的休养,保全住善始善终的一生。朕的欣喜若枉,岂是“罄竹难书”所能表达的。此后岁月久远,或能得到像宋高宗那样的长寿,也难说啊。朕在57岁才有几根白发,曾有用“黑发药”进献给朕的人。朕笑着推却说:“自古以来白发皇帝能有几个?朕如果须发皆白,岂不是万世的美谈吗?”当初与朕共事的,现在已没有一个人了。后来晋升的,互相尊敬,和睦相处,奉公守法。实现白发满朝,就可以说是久远了。也知足了。朕享有天下的至尊,四海的富有,没有未拥有的东西,没有未经历的事情,到了老年,却不能有瞬间的开怀,所以看权力如废物,看富贵如泥沙,倘若得以无事而终,朕的愿望就满足了。希望你们大小臣子,可怜朕这50多年太平天子诚恳和反复叮咛的苦衷,则朕的一生能善始善终的愿望也就实现了。
这个教谕已经准备了10年,将来如有遗照,也无非还是这些。朕的话已经是披肝沥胆,倾尽五脏,不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