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之伤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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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之伤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国风\秦风》
再大的诗人,在这首诗的面前都觉得自己短了,缺了,因为这首诗里感觉虚到尽头,真到尽头,心性所追慕的朦胧幻境里是一个透明的地方。不好文字的人,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便会一抖,,抖得乱了,生命清了。我读的时候,也是这么一抖,然后,这些文字便是一抖的结果。
在东门,我初见你,你夹在人群里,像飘絮,像鸟鸣,像春风;在黄昏的溪边,我又见你,你在汲水的女孩子中间,如倒影,如水声,似烟霞;三月三的上巳节,众人注目的舞台上,我看着你,你是烈火,是妖魅,是飞霜。
你,是我的惊雷。
风起时,你要走了.你登入了幔帐,雾被吹散乱,尘土迷了我的双眼,残叶敲得世界咔咔响.你伸出幔外,轻拂过幔帐的的那只手.我快步追着它,那一刻,它是我的静夜,是我的太阳,是我的千丈冰下刚刚溶化的那颗水滴.但我追它不上,追你不着,我怔怔地站着,看着你消失在芦苇的尽头,我觉得自己一瞬间死去,残骨酥解,魂灵飘散.它们冲入了大地,化成伴着你路途上,跳进你眼里的一棵棵柔柏风杨.
入梦,我见你在芦羽如雪的地方.醒来,月影交织着残夜把你披到我身上.
五月,浮水东边的山上,月亮薄得如磨了千百遍的玉镜,太阳厚得如烧不尽的山水。我羡慕它们在薄凉的清晨,能这么不期而遇,这个时候,百鸟欢鸣,虫儿歌唱.风来了,拂动芦苇叶上的露珠,暗露的湿痕未干,你的影子不在。我惶惶地问路上忙碌的渔女,能不能告诉我,所谓伊人,可是在水一方?
七月,溅着浪花的孩童,把骨刺插着的黄鱼摔到岸边,滑下垂柳的小孩把碎叶撒在我身上,我寻着你的声息的水流的脚印。在这个烟波荡漾的地方,可以看到水边的芦花初开,芦苇小穗上针一样的碎花,像极了你的眼睫毛上寒星一样的水珠。那是三月三令我心醉的舞场。在风摇芦花的萧巯淡荡的节奏里,那个不在雾里的你,像风,像雨,落在月明水镜里盛开的飘飘渺渺的花上。我呆呆地痴了,忘了捉弄着我的孩子们的笑声。在岸边的岩石后面,孩子们抢着架子上烤熟了的黄鱼,我心里惴惴的想要从他们的嘴里探问,所谓伊人,可是见过在水一方?
十一月,奔马溅碎草屑,寒鸦振落瘦枝上的凝霜,冰河地,残叶黄,芦羽如雪,梦里来时,见你正在雪中央。我问路翁,春露起,秋时分,冬临处,能不能告诉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看着我,长叹一声,指着水波无尽处,孩子,顺水去找,不要停下你的脚步,等到春暖花开时,她就在河流尽头的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