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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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苇荡

刘长青《 人民日报 》( 2010年08月30日   24 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秋天,是盘锦大苇荡最亮丽、可人和富足的时节。芦苇经历了乍暖还寒的春天、张扬炽热的盛夏考验后,开始变得成熟起来。 “黄沙百战穿金甲” ,芦秆已经开始变得绿中呈黄,蓬松的穗扎由胭脂色洇成紫灰最后定格到银白色。那饱胀的光泽和摇曳的媚姿,似在挽留走进苇荡的人驻足。

  从芦苇缝隙间筛进的秋风吹得稀疏的黄叶音符般跌落、漂浮在水面之上,随着流水跳波激荡。芦花轻扬,乘着气流在舒缓地飘荡、旋转,将天地氤氲一片柔软。   

  置身于阒然无声苇荡中,总能感受到一种亲和的召唤,落脚在一片安然与平和的氛围里,总感到沉稳与踏实。这里是我们寄身的家园和灵魂的归宿啊。当年,我们的祖先们移动的脚步从齐鲁大地,从滦河海滩,从内蒙古平原上蹒跚而来。就在精疲力竭的时候,一片浩瀚的绿色扑入他们的视野,这片接天连地的大芦荡莽然的气势震撼了他们。于是男人们撂下了肩头的担子,妇女以水当镜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小孩去追逐奔跑的野兔……移民们在这儿驻足、埋灶、安炊、繁衍。晒盐、捕鱼、耕种、围猎。从此这里有了三台子、四家子、五里铺、六间房……  

  芦荡不仅给了世世代代盘锦人生活的养源,也赋予了他们豪气、奔放、坚定、柔韧、生机勃勃的品格。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这片浩瀚的大苇荡被日本侵略者霸占,芦苇荡里的大刀长矛撕开了密布的乌云,盘锦的抗日义勇军打响了东北沦陷后民众抗日的第一枪。他们坚硬的民族骨气和血性让日寇闻风丧胆。他们的血肉拼杀,使大苇荡终于又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初秋季节,浩瀚的苇海还未完全蜕去春夏的基调,葱绿的水草、火红的碱蓬、粼粼的波光构织成色重霜浓的绚丽与浪漫。飞翔的小鸟和频频点头的磕头机在金黄的苇海之上点缀着灵性与生动。泱泱大水从苇荡中撤走的时候,在一个个水坑里和分汊的小河中留下了存积,让下塘捕鱼捉蟹的人的腰包鼓胀起来。

  初中毕业的那年秋天,我和几个同学跟随邻居杨大爷到苇荡边“拿干锅”。“拿干锅”就是把水沟里的水全掏干,然后捡沟底下活鱼。于是我们到苇荡附近的杨大爷的女儿家,取来了长绳水斗子,我们四个人两盘架,轮换着用水斗子斗那沟里的水,从下午斗到次日拂晓,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沟底“干锅”了!仅存的一层薄水上横竖全是鱼头,大的张着嘴喘气,小的在四处乱跳,我们按捺不住兴奋,扑到沟塘里开始捡鱼……在这条下水沟里拿出鱼虾足有三百斤!抬回到杨大爷女儿家里,我们湿淋淋放下工具,躺在里间的小炕上就睡着了。不知啥时候,我们被喷香的美味唤醒,杨大爷的女儿端上来用新掏的鲫鱼熬白菜,香气袭人,垂涎欲滴,顾不上斯文,开箸猛造。可能是太累太饿的缘故,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最鲜美的一顿佳肴……那种丰收的快乐,伴随着我的年少时代,让我的生活过得充实、沉稳、丰富……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雁南飞。当候鸟带着新增的家眷准备启程,当晚归的渔船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回归港湾,金灿灿的芦苇沐浴着秋阳等待着人们的收割。洁白的芦絮,乘着秋风将种子撒到沟塘坝沿,将另一个春天储藏在丰腴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