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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二丑艺术、阿Q精神与乏走狗

转贴朋友的文字及其写的附言。朋友的文章标签是：休闲。呵呵，近乎黑色幽默了。
    还有，必须坦白：转贴除了因为读来痛快，也是为了方便“凑热闹”——再贴一篇石头的呓语卮言。


                                           二丑艺术、阿Q精神与乏走狗
                                            ——为当代聪明的文化人辩

    鲁迅这个人，着实讨厌。活在今天，得象某位伟人所说：“要不，他不说话；要不，就在监狱里写作。”你看他口无遮拦、直抒胸臆、毫无顾忌、入木三分、活灵活现地大放厥词、针砭社会，唯恐天下不乱的势头，如何得了？！丝毫不顾及社会的团结祥和，大大不利于局面的和谐稳定。
    尤其看他对同代知识分子的诽谤与斥骂，竟沦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在论“二丑艺术”中写道——
    “义仆是老生扮的，先以谏诤，终以殉主；恶仆是小丑扮的，只会作恶，到底灭亡；而二丑的本领却不同，他有点上等人模样，也懂些琴棋书画，也来得行令猜谜，但倚靠的是权门，凌蔑的是百姓，……不过他的态度又并不常常如此的，大抵一面又回过头来，向台下的看客指出他公子的缺点，摇着头装起鬼脸道：你看这家伙，这回要倒楣哩！
   “这最末的一手，是二丑的特色。因为他没有义仆的愚笨，也没有恶仆的简单，他是智识阶级。他明知道自己所靠的是冰山，一定不能长久，他将来还要到别家帮闲，所以当受着豢养，分着余炎的时候，也得装着和这贵公子并非一伙。”（见鲁迅1933年杂文“论二丑艺术”）
    有这么一点儿不遮拦不含蓄地骂人的么？！有这么不管不顾直揭老底儿的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再看他所讽的“阿Q精神”——以一个“精神胜利法”为名，毫不留情地活画出现实社会中无可奈何的国民形状。讽刺之辛辣，使人大大地反感：试问：人们不靠这总比没有强的“胜利法”来自我支撑、相互慰藉、共同迷糊，还能活下去、并生养出我们这一茬活蹦乱跳的国民来么？数典忘祖，实在不该。
    还看他恶毒斥骂的“乏走狗”言辞——对当时不同政见与立场的文化人，况且人家已经申明自己绝无确切投靠的豢养者，鲁先生还是不依不饶地斥骂不已：没有确切主人的狗，当为“丧家狗”；主人也确实并不认真豢养乃至并不视为“自己狗”、却还在自以为是地为主人保驾护行的狗，则只能是“丧家的乏走狗”了。——用语之尖刻狠毒，无所不用其极矣！
    ……
    之所以翻出老帐，因为近日偶然翻到一张报纸之故：上面显赫刊登着一位当代文化人（下面以W代其名）的心得体会，颇真实地自述了其作政协委员的个中三昧——
    且看W下面的语录——
    “我的政治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不要看不起程序、形式、摆设、花瓶之类。有程序、注意遵守程序，就比无法无天不知前进了多少。……知道讲讲观瞻，讲讲摆设与调剂，也算有了文化礼仪，无愧于周公孔子等先人，无愧于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世界范畴。”
    这段话里，有话的！潜台词是：我也知道现在的所谓代表大会、协商大会不过是徒具形式的过场，种种委员们不过是供装点门面的政治摆设、花瓶儿。显台词则又从另一层面说开来：有摆设、有花瓶总比没有好看吧。从观瞻角度，用“摆设”来“调剂”一下，不也是“文化礼仪”的进步体现？起码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文明范畴”了啊！我们生逢其时，该心花怒放才对的。看，左右逢源，前后兼顾，言辞精巧，态度和谐……，W的高明儿不易，可见一斑了。
    可要用鲁先生的毒辣眼光一扫，就自然是机狡油滑、巧舌如簧的二丑之类！
    W自知有人会质疑，领导也难买账，接下来就从正面角度展开褒誉之辞——
   “其实政协的事情比想象的要好得多。而且越来越好。让我们从一些小事说起：政协开常委会，也是依姓氏笔画排列座次。但是每次它都轮换。前一次是姓氏一划两划三划的委员前排就坐，下一次就是四划五划姓氏的委员坐前排，底下的顺势往前挪，一至三划的排到最后。”
    看看——多么公正、平等、自如、民主、祥和呀。可爱的如同幼儿园小朋友：排座座、吃果果。不闹不哭，大家都是乖宝宝！能有这样的待遇，委员们还能说什么呢？不该赶快用小手绢擦干净鼻涕，向阿姨献出灿烂的笑脸儿，更待何时？！
    可要以鲁老头的阴暗心理，肯定要讥刺这种民主的愚昧与W先生的假天真、真卑劣了！
    但W先生不会如此小肚鸡肠的，还是诚恳地以事实正面告语读者——
   “我最最感动的是，不论是常委会还是全体会议，都由秘书长将各小组讨论的情况向与会者作一个综合汇报。”
    看看！开会开会，不就是会合大家的意见与情况么。不管你在大会还是小会上的发言，都有人记录在案，并向众人（当然也同时要向有关部门）汇报，谁说了什么，赖不掉的。这种严肃认真、负责到底、下通上达、法网恢恢的会议精神，能不让与会者“最最感动”？！要知道：过去各方面的发言汇总，只向一个机构或一个人作私下汇报的。现在，信息共享了，不亦乐乎？至于对信息及发言者的处理，又不劳动诸委员费心，自由有司在会下、会后主动办理。不亦快哉？！
    可鲁老头必定又要讥刺：如此，就“最最感动”？——不活灵活现的一副奴才相儿！
    W先生有感应的。于是开始再进一步介绍政协会议的民主特色，以防氓（鲁迅这个大氓）之口了——
   “政协有大会发言，这也是政协特色，只此一家了。……我相信等到各个重要的代表大会、全体会议、委员会议上都有这种严肃认真、畅所欲言、启迪民智、强化参与的大会发言的时候，我国的民主生活将出现新高潮、新局面。
   “我前后在政协全体会议上作过四次发言。97年我讲过建设文化大国的刍议。05年讲文化与和谐社会建设。06年讲创新的关键在于人才。07年讲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我的发言频率如此之高，效果越来越趋于热烈：最近的两次发言，都是只用了六七分钟，同时获得了六七次打断讲话的掌声。……‘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发言，还与其他两位体育界委员的有关发言一起，被中央领导批给了有关机构！”
    看看，这段话，大有内蕴！首先，含蓄地表述了当前政治民主的普遍不足：除了政协外，“各个重要的代表大会、全体会议、委员会议”真能做到“严肃认真、畅所欲言、启迪民智、强化参与”的，几无。于是，政协的独此一家，就弥足珍贵。
    而为了避免麻烦，W下面则大讲自己参与政治的如鱼得水：在那辉煌尊贵的讲台上，竟被赏了四次发言机会！尽管说的都是大路套话、官样文章，却还被“中央领导”（可是中央领导啊。了得？！）与两位搞体育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宏伟词语一起，批给有关机构了呢——虽然只有六七分钟讲话时间，还被六七次掌声打断，充其量只讲了三四分钟（遗憾）。
    光荣啊光荣！幸福啊幸福！得意啊得意！不该彪炳家史？不该永挂嘴边？不该兴奋地天天“我手持钢鞭讲你打”？！
    可这，又要被姓鲁的唾为“阿Q精神”了。可我们在此要严肃地质问：阿Q精神，到底有什么不好？！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也许，W心里稍稍疲软，料到有人会误解而挖苦。所以如说书人那般，一拍醒木、要明目张胆了——
   “我就再明说了吧——”，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要讲潜在表象下的什么真话了？这在当今，尤其又是一位“委员”，太物以稀为贵呢。众人自然翘首以待！
    停顿片刻，W款款道来了——
    “我讲的是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的结合兼顾的问题。讲的是舆论导向的问题……”
    哈哈，我傻么？——以为我要明说出符合鲁迅那种人心思的话来，妄想！这只是卖个关子、显示一下讲话技巧而已——所以，尽管特意强调是要“明说的话”，也还是宏观套语、空话而已：谁也抓不到辫子、挥不起鞭子的模棱两可的大路话。你奈我何？！
    ——可见，W确实聪明得很，才不会愣头青似的，忘乎所以、大放厥词。
    “我必须讲得稳稳当当、必须谨慎从事。我只能从具体赛事，从媒体对运动明星的报道说起……”
    其实，在W心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门儿清得很。但也恐有人讥刺其投机滑头，所以特地声明：“需要知道：我的发言并不都是无一句无出处的。我的发言有骨头也有肉。有针对性也有锋芒。而多年来，我们养成的文风会风领导作风，恰恰存在着上面说的两个‘两无’与有肉无骨的问题。”
就是说，本人的发言虽大多套话、空话，可也并不都是中央文件、报纸社论、内部规范的套话空话，也有自己一点儿带骨头的言论哪。起码，比那些多年来没骨头又没肉的文风会风领导作风，强！如是，我还是小骂大帮忙么？还是奴才么？是，我是“二丑”。怎么啦？当前能当好“二丑”，容易？当二丑也是需要艺术天分的！不是连鲁迅也将“二丑”与“艺术”并列、合成在一起的？！
   “我的实际经验也说明了参政议政谈何容易。我们的层次很高的‘精英’们中间，也还没有足够的法制观念、起码的是非规范。……我在主持小组讨论当中，没少干‘打补丁’、‘捣糨糊’、‘堵漏洞’，在保护中防范、在议论中绕行的活儿。”
    这，不是“艺术”？多么的用心良苦！多么的与人为善！乃至冒险地挽救那些愣青们于危难际、危险中！“打补丁”、“捣糨糊”、“堵漏洞”，在保护中防范、在议论中绕道避道的活儿，需要多么绝妙的艺术匠心？这是一般文化人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二丑艺术”！谈何容易？！
    ……
    综上，本文宗旨已明——
    鲁迅精神与品格，决不可让其自由自在地在当前泛滥。否则，“二丑”不在，和谐何来？“艺术”缺失，动乱必至！


    附言：
    以上所引W的言词，见文学故事报2008年3月3日转载《文汇报》：“我当政协委员的心得体会”一文。
    W此人，在当代文化人中，确属“佼佼者”。
    三十年前，当其刚从西部被赦回京，住在文化部招待所时，与之有过接触。那时的他，本分自然，有谦谦君子风。当时漫淡意识流小说的写作，彼此交流，相互探讨。后来才知其时他正欲创作意识流小说，于是感佩其平实真诚的人品与态度。后来就再无接触了，只不断看到发表的作品，名声日隆。却也在字里行间渐渐显出底子里小市民品格的“卖弄与油滑”来。再后，入仕至“尚书”，左右逢源；致仕为名流，东西兼顾。早期小说写得确也精彩纷呈，虽不无笔调油滑、文词卖弄的弊端，大体也还清醒、清明，有些绵里藏针的见识。近年，偶尔的风闻与阅览间，感到其人大异以往了。
    鲁迅阴毒的咒骂，当前尚有可联想的对象，可见其魂未散，确为大可觳觫的事。好在其人没能“躬逢盛世”，已过眼云烟、至多如庙里的菩萨，偶尔特定的需要时，才被入时地乔装打扮一番、抬出来晾晒一回、放风一次。
    于是，我们当代聪明的文化人，也就能够自鸣得意、优哉游哉地继续“二”着、“Q”着、“乏”着了。
    “尔曹名与身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非鲁迅，而谁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