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对美国的观察:穿拖鞋的美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2:49:12

  

  第1节:美国式居所

  第一部分:一个意大利人在美国趣味横生的生活(一)一、美国式居所——一个意大利人带着意大利式的头脑来到美国,开始了妙趣横生的精彩生活。。。当你搬进一座空空如也的房子时,光有床垫和银质餐具当然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桌子、餐椅和安乐椅等等。实际上,你所需要的是美国人用租来的优合卡车从一个州搬到另一个州的全部家当。美利坚合众国是一个以搬家为立国之本的共和国。整个社会秩序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之上,那就是人们会带着房子搬家。总统们从白宫中搬走,工人们搬到工作的地方,孩子们从家里搬出去上大学。而为了方便这一切,他们建立了惊人的保障机制。在美国,房客在签下租房合同时就已经知道,他或她能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大小合适的厨房和一个大小合适的衣橱。我们的情况是,厨房是微型的,电气厨具是美国电视剧《快乐日子》(happydays)中使用的套装(烤箱是卡洛里牌豪华版)。但“大小合适的衣橱”却又大又深。美国人称之为步入式衣帽间,因为你确实是走进衣帽间里去的。假设你要找一件夹克衫或是一件背心,你必须走进去、打开灯、在衣架之间来回寻找。不过除此以外,我们的房子就算不上典型的美式住所了。它缺少那些能把很多美国家庭变得好像航空航天局地面指挥中心的家用电器(比如制冰机、遥控烤肉机、能自动变暗的电动窗户等)。1956年左右的三十四街1513号还是一幢现代的房子。不过自那时起,房里的设备已经逐渐落伍,赶不上潮流了。每一扇窗户都装有长长的安全螺丝,它们被称为窗户锁,作用是防止人们从房间外面把窗户打开。保险公司推荐人们安装这种锁。如果你把它装在自己的房子里,他们还会提供折扣。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是所有安保设施中最为愚蠢的一个。它们确实设置了障碍,但只是针对房子主人的。打个比方吧,假设你想引起邮差的注意,为此,你必须:1)找到合适的钥匙,而钥匙往往在另一个房间;2)反方向拧动长螺丝;3)取下螺丝;4)打开窗户,它们自从油漆工粉刷完毕关上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等你完成全部操作时,毫不知情的邮差早已走到街对面去了。另一个选择是不打开窗户就招呼对方。所以,当你在美国旅行时,如果看到有人在一扇关上的窗户后面疯狂地招手,你就知道他们的窗户被锁死了。美式窗户还有一个特点也让欧洲人很焦虑。可以称得上窗帘或帘页的东西根本不存在。窗帘布即使有,也只不过是起装饰作用。一段时间过后,你当然也会习惯。但刚来的那几天,你会感觉好像住在大街上一样,所有的人好像都在观察你。当你坐在电视机前时,不知道是否应该向路过的人打个招呼。

  第2节:美国式居所

  因为没有窗帘或帘页,晚上很难入睡,而早晨却不得不早早醒来。说美国人就喜欢这样是于事无补的(身为体格强健的移民后代,他们无法原谅太阳照到屁股时还赖在床上的行为)。相反,我们不得不用睡衣、报纸和纸袋子遮住窗户。即使这样,遮蔽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最初几天,我们痛苦不堪,翻出了飞机上乘务员发的眼罩。带着眼罩睡觉,感觉好像飞行员在失重状态下漂浮一样。*********逛了几个家具租赁公司以后(我不无幽默地推荐每一个人都去体验一次),我们决定不买新家具了(只使用一年,太不值了)。眼下,有三个不同的地方可以获得剩下的家具——租赁公司、跳蚤市场和大型购物中心。家具租赁起源于一种非常欧式的观念(这就是说,形式上完美无瑕,但通常不具有可操作性)。这种观念认为,如果美国人需要花费数百美元寄存家具,为什么不把它们免费暂借给我们呢?唯一的困难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美国人,不过这比我们想象的更容易解决。一位朋友的朋友刚离婚,成了一大批家具的新主人。而她分到的房子却很小,放不下这些家具。把它们寄存在我们这儿可以帮她每月节省100美元。随后出现了几个小麻烦(这位女士不是忘记了仓库的地址,就是找不到钥匙了),不过很快就被克服。她的家具终于都被放上卡车。交接仪式定在4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三个沙发椅、四张桌子、八个椅子、两把扶手椅和一台电视机被搬进了三十四街1513号的大门。混搭造成的怪异风格——摄政时期风格、震颤派、圣达菲沙发甚至各式各样的殡仪馆椅子——足以让埃德加?爱伦坡文思如泉涌,为《家具的哲学》写下注脚。不过我们非常满意。也许旅行者骨子里都是受虐狂吧。这时候,我们还缺的就是书桌、边桌和床头柜了。为此,我们去了离家不远,步行就能到达的大型露天市场。每周末,三十四街和威斯康辛大道转角处的大型停车场就成为伦敦波特贝罗路市场在华盛顿的翻版。在这里你会发现几件有趣的物品、一大堆工业品垃圾,以及一大群高声评价着商品的意大利人。威斯康星大道与波特贝罗路之间有两大最基本的区别。第一,威斯康星的价格普遍更低。第二,美国人卖的东西年代并不久远(部分原因是他们的历史太短),而是刚刚成为历史的迷人物件。在威斯康星市场中,我发现了一批古董电脑(任何1985年以前的型号);一堆1975年以来的《生活》杂志,出售前已被装订成册;大量1960年以来的玩具,要价50美元起(如果我小时候有远见,就应该把所有的玩具编号、保存起来、拿到威斯康星大道出售)。

  第3节:美国式居所

  不过家具却不符合上述规则。美国人对付不了(大部分)古董家具,只好选择现代家具。纯粹的旧东西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有一位叫詹姆斯的绅士(他是来自南加利福尼亚的商人,有拥抱顾客的可怕习惯,在他的每一个价签旁都写上了“价格可面议”),将一个50年代的结实咖啡桌以20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我们,而两个30年代的桃花心木床头柜只卖了40美元。写字椅(55美元)的工艺十分精湛,就算电影《马耳他之鹰》(maltesefalcon)中的硬汉山姆?史培德(samspade)来坐都没有任何问题。运输家具十分方便,詹姆斯的一位朋友愿意拆掉她旅行车上的座位,把我们连同家具一起送回家,只收10美元。我们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车内光秃秃的金属地板上,沿三十四街一路颠簸着回来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一个完全脱胎于《快乐日子》的厨房、一批借来的家具、外加两个写着“价格可面议”的床头柜了。其他的东西则要去购物中心买。*********波托马克米尔斯位于华盛顿南部,沿着95号州际公路开半个小时即可到达。这是一个超级巨大的购物中心,它的触须一直延伸到弗吉尼亚,每年都能吸引1400万顾客光临。这里的很多店是工厂的直销店,价格只有市中心商店的三分之一。在这里非常容易迷失方向,而要不买东西则绝对不可能。一个小时以后,欧洲人已经快活得跟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了。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好像刚逃离的难民,见到什么就买什么。10岁以下的孩童——敏感、好斗、莫名地讨人厌的小屁孩——就能把我们认出来。购物中心漫步者(一群喜欢在购物中心来回漫步以保持身材的怪人)恨我们挡了他们的路。没错,我们就是那些提着大包小包、却没有手推车的人。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买床单、枕头和毛毯。但波托马克米尔斯的问题在于,床单、枕头和毛毯混在其他一些更有趣的商品中间,很难找到。我们的注意力总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体育用品商店与伦敦希思罗机场的飞机库一样大,可以满足任何一种运动需求,无论它多么荒唐。逛一下李维斯的巨大直销店会引发购物“司汤达综合征”,这种精神官能症曾经让身陷佛罗伦萨和威尼斯众多艺术精品的年轻游客头晕目眩、不能自已。在出售女性内衣的巨大商店,刚到美国的顾客开始盘点美国人的性生活,怀疑也许其中出了问题。著名的丰胸魔术胸罩原来不过是一种视觉假象。维多利亚的秘密堪称美国青少年的随身指南,它的商品目录暗示其源自英伦(实际上却是一位加利福尼亚人在俄亥俄州创办的)。在宜家家居内观察美国人也是一件富有教育意义的事。美国的宜家与欧洲完全不同。在米兰或斯德哥尔摩的宜家家居,客人们寻找的是质量中等的便宜家具。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他们愿意在家里进行组装。而在美国,人们想买的恰恰是能亲自组装的功能。为了让组装好的家具留在家里,他们才不得不付钱。换句话说,美国人喜欢的是过程。最终成果往往令他们厌倦。一旦获得了想要的东西(无论那是一张咖啡桌,还是一个登月火箭),他们就会转移兴趣了。

  第4节:美国式居所

  这种自己动手的原则只有少数例外,扶手椅是其中之一。美式扶手椅实在太复杂了,拆开以后几乎不可能重装回去。而且,美式扶手椅与英式扶手椅、意大利扶手椅很不相同。英语“扶手椅”这个词仅仅表示一张有扶手的椅子,它反映了英国人根深蒂固的简朴天性。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意大利扶手椅看起来非常奢华气派,但把它们放在古根海姆艺术馆展出时,却经常需要贴上警示标签——“请勿坐靠”。美国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在至少长达两百年里,这个国家的立国精神一直是通过扶手椅来表现的。先是摇椅(它让焦躁不安的美国人一边安静地坐着,一边却感觉自己的美梦变成了现实),接着又有安乐椅,早在19世纪中期安乐椅就已经获得了发明专利,并很快成为道德困境的丰富来源。在《自信的人》(1857年)中,美国小说家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melville)描述了“变化多端的安乐椅”,“它贴合身体各部位,柔然舒适,任何一个焦虑不安的人总会在某种程度上、某个部位上感到舒适”。又过了大约150年以后,美式扶手椅进化到了极致。现代安乐椅能够迎合人类的任何奇怪姿势,从打坐到平躺。最简单的“斜躺模式”是将靠背下调、脚蹬子上升。而“极致模式”甚至可以让安乐椅变得好像能吞下整个婴儿。它们的名字也非常古怪、非常吓人。la-z-boy似乎是在含蓄地邀请你犯罪。strato-lounger用来形容一种洲际导弹比称呼一种安乐椅更合适。而著名的bunkerlounger只能让我联想到使用者是一名纳粹将军,他身着华丽的黑色皮大衣,手中已经准备好了剧毒的氰化物。也许你会问,这段椅子的历史对我们有什么教益?教益在于,我们花143美元(含税)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斜躺椅。现在每个夜晚,我们好像那些在花园里得到一个新秋千的孩子一样,开始互相争执该由谁来坐了。

  第5节:美国的声音

  二、

  美国的声音——夜晚,地板的木头在呼吸,看不见的鸟类造访者发出像孩子般的尖叫,蟋蟀的叫声从未听过,邻居过敏症专家与我仅隔一道薄薄的木墙,他听着古典音乐,梦到了超级敏感的新患者。人们并不是去美国,而是回美国,即使那是他们的首次美国之行。我们的脑海里早已充斥着美国的信息,这个国家永远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一个场景都好像曾经见过。无论你做什么,都感觉似乎早已做过。这种熟悉的感觉会在美国无时无刻地伴随着你。只有声音听起来是全新的。它们确实不同一般,这可是美国的声音啊。在晚上尤其容易注意到美国的声音。房子的木头奏出一曲吱吱嘎嘎的交响乐,让你很快联想到犯罪率数据,从而变得非常焦虑。任何一个从欧洲过来的人都需要花一段时间来适应。以意大利人为例,我们的房子用水泥加固过,能造成一种地窖般的安静。窗户关上以后,更是形成了一种无法穿越的黑暗。美国则完全不同。每个夜晚,这个国家的每个卧室里都会上演一场实景声光表演。昏黄的街灯透过窗户照耀着,偶尔还会闪过汽车的灯光。装在房子外墙面上的排水管发出尖锐的敲击声和神秘的吱吱声。从声音的角度看,我们在乔治敦的家是非常有生气的。地板的木头在呼吸,盥洗室听起来像是在漱口,窗户有敲击声,看不见的鸟类造访者发出像孩子一样的尖叫,而蟋蟀的叫声更是从未停过。邻居过敏症专家与我们仅隔一道薄薄的木墙,他听着古典音乐,梦到了超级敏感的新患者。新的一天从6点开始。报纸“砰”地一声被摔在前门上,早起的鸟儿开始在离我们枕头大约6英尺远的屋檐下欢叫,那是它在自己的窝里梳洗羽毛。半个小时以后,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宣告m街第一班公共汽车的到来。当它沿着乔治敦起伏的路面上坡时,轰鸣声会逐渐增大,随后又慢慢消失。每周二和每周五上午7点,垃圾站的卡车就会咔嗒咔嗒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们门外。7:02是我们忍受垃圾站工人诅咒和谩骂的时刻,他们对我们的垃圾摆放很不满意。(规则应该是:玻璃和塑料放进蓝色垃圾袋;家居垃圾放进黑色垃圾袋;废纸用绿色纸箱装;叶子、草和花园垃圾则由我们自己来处理。)7:30分,房间里充满了华盛顿互助银行的广告曲,这是国家公共电台下属的一个电台在播出节目,它的好处是不会播放任何商业广告。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反对广告,问题只是广告的时机是否合适。美国人在早晨8点就推出广告(比如煎鱼),这很让人恶心。意大利的广告则容易消化多了。推销饼干和尿布的只会在广播新闻前推销,而且推销者的嗓门也很节制,他知道自己是出现在收音机闹钟里,而不是一个狂喊着“今日特价”的疯子。9点,当我正在快速翻阅报纸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孩子们的吵闹声。原来是一群小孩排成纵队,正好从我们房前经过。他们是从附近的蒙台梭利托儿所出发,去沃尔塔公园的操场上玩。总共有20个小孩,10种不同的肤色。人类每一种可能的发色和肤色都能在这里找到代表。自然,没有一个孩子看着脚下。他们经过时,互相推着、挤着、欢笑着、四处张望着,就是不看前方。领队的老师显然已经多次带队走过这条路了。他们俩一个走在队伍前,一个走在队伍末尾,好像两个牛仔早已习惯对牛群的胡闹逆来顺受。孩子们的经过标志着一个新的工作日正式开始。坐在桌子前,我听到了早晨的其他声音。modem(调制解调器)欢快地发出响动,这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开始我以为计算机出了问题,非常着急地盯着它研究了很久)。接着传来隔壁邻居那末日大战般轰鸣的厕所冲水声。飞机从低空呼啸而过,降落在河对岸的国家机场。有风的日子里,还可以听到某位邻居挂在花园里的铃铛声。这是阿尔卑斯山的声音,在华盛顿听到时会有那么一点不现实感。记得我第一次听到铃铛声时,便下意识地转向身后的窗户,以为能看到木兰花下吃草的奶牛,还有穿着夹克衫、打着领带的牧羊人,就好像马格丽特(magritte)的画一样。坐在桌边,我可以透过另外两扇窗户看到外面的街道。此时的美国,大约有四个家庭的院子里,不是有学生在大叫着翻越围墙,就是有狗在对花床极尽捣蛋之能事。街上的真正主宰者却是慢跑的人,三十四街对他们来说既是一道障碍(跑上坡路时),也有轻松的地方(跑回来时)。打开的窗户能让我追随人行道上慢跑者的脚步声、强壮男子吃力的呼吸声以及女士们的啜泣声——她们已经累得没力气抱怨了,却又怕发胖而不敢待在家里。

  第6节:美国的声音

  我们的街道还是其他一些日常声音的来源。三十四街虽然狭窄,却与威斯康星大道一起,成为通往郊区和波托马克河的通途。警察和消防人员经常呼啸而过,同时警灯四射,警铃大作。警灯和警铃都很夸张,好像直接脱胎于孩子的大胆想象(我常常想,美国警察的真正权威就来自他们对婴儿造成的惊吓吧)。蓝色的灯在车顶忽前忽后地闪耀,红色的灯在车后飞速旋转,尖利刺耳的声音、不知藏在何处的高音喇叭大声吼叫着吓人的命令(“靠边!”意思是“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而且不要“穿上套衫!”)。当然,警察们绝对不会把这些特殊效果浪费在意大利人身上。唯一例外的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几天前,他向一辆警车挥手,示意其停下,并企图跳上车后坐。他以为那是一辆出租车,至少他是这么说的。大概中午时分,信箱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说明邮递员正在往门里塞东西。每一天,我都很体贴地起身为他开门。然而每次当我走到门口,他都已经发完了最后一封信。我打开门,他已经走向另一座房子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脸,不过到哪里我都能认出他的背影。我在房间里工作的时候很少打开电视。在俄罗斯和中国时,这么做是因为我什么都看不懂。我认识一些记者,他们可以一边开着cnn一边工作,私底下我非常敬佩他们。听一位克利夫兰记者第五次采访超市收银员小姐,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而我只有在下午2点左右我才会打开电视。(电视机对70后来说早已是历史遗迹。我认识一个美国人,当他看到电视机时,眼泪都留下来了。他说,这让他想起了童年。)cnn新闻开始前的音乐已经对我造成了一种愉快的条件反射,它把我拖进地下室的厨房。伴着身后冰箱的轰鸣声,以及眼前陌生人的袜子经过的壮观场面,我开始吃午饭了。然而,真正代表美国工作日的声音,却是电话铃声和传真机的声音。美国的电话不像意大利电话那样傲慢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铃。它们只是发出轻柔的嘟嘟声,好像一种神秘的小鸟在歌唱。下午5点,通常是米兰的传真到达的时候,同时还伴随着音乐声。这是因为停靠在三十四街路边的汽车里,驾驶员打开了收音机、摇下了车窗。他们在我窗口前等候的时间一般是三分之一首歌的长度。如果我听完了整首歌,那就说明路尽头的m街堵住了,不然就是先后三个驾驶员都有同样的音乐品味,并且调到了同一个电台。我也并不总是张大耳朵倾听美国的声音,有时候我会观察松鼠。我承认,这是一种奇怪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不过我希望通过解释来唤起读者对美国松鼠的想象。在这个国家,这些小动物有着惊人的充沛体力。它们爬上树,然后又蹦跳下来。接着它们爬上屋顶,发出巨大的响声。它们在垃圾箱里翻找东西,在罗勒和天竺葵之间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一只棕色的松鼠还养成了跳到窗台上看我写东西的习惯。这也许表明美国的松鼠不太歧视人。不过这也肯定说明,意大利作家不应该一个人呆太久了。

  第7节:行驶在美国

  三、

  行驶在美国——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星期里吃了三次罚单。我们过了整整44天没有汽车的日子。周末有时候我们会租一辆车,手续并不麻烦。如果是在意大利,工作人员会不怀好意地打量你、让你填一个长度相当于维吉尔的整本《埃涅阿斯》(aeneid)的表格。而在美国,完成所有手续只要5分钟和一张信用卡。我们还获得了美国驾照。必要的步骤如下。先去美国车辆管理局,简称dmv。他们会给你一个粉色表格,上面有103道题目和答案。(可不是整整100题,而是103题。)当你准备好时,就坐到一台计算机前,玩一个包含20个问题的电子游戏。只要答对15题,你就赢了。现场就会有一张贴有照片的驾照交到你手里。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考题永远是一样的。所以从理论上说,要集体作弊很容易(一个申请人先进去做一遍题,回来后告诉朋友或家人就行了)。我发现,意大利人对美国当局如此信任民众感到十分吃惊。实际上,他们常常因为过于震惊而忍住没有作弊。一旦获得了驾照,你就需要买辆车了。这样才算真正加入美国社会。为此,你必须去市郊找一家汽车经销商。换句话说,如果你想买车,就得先租一辆车。汽车店里,销售团队坐在接待区,贪婪而又警觉。他们跟卖床垫的售货员一样,看到一个欧洲人出现,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实际上,传闻说汽车销售人员往往十分精明和残忍。一位意大利外交官曾经向我透露他软化销售员的技巧:带他们去咖啡馆、点饮料给他们。我在朋友家遇到的一位法国小姐则告诉我,她曾经买过一辆二手车,总共才开了28公里(也就是17.5英里)就报废了。(不过,她至少学到了一个新的美国单词——柠檬。)车买下后,会有一场一丝不苟的仪式。顾客检查了汽车,并提出一个要求。扮演好人的销售员走进办公室,与扮演坏人的经理交涉,然后回来告诉你行还是不行。不过,销售员很快就发现,这位顾客连福特野马与双轮拖车都分不清楚,却对车体周围装饰着木纹的古董老爷车和“庞蒂亚克巴黎人”这样的车名感兴趣(美国人对这种名字嗤之以鼻。他们看待这些名字的态度,就好像威尼斯人看待贡多拉一样)。到这时,谈判终于发生了灾难性的逆转。早在准备买车时,我和妻子就特意买了一个手册(《二手车完全指南》),并仔细研究各种不同的砍价技巧。然而,它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在泰森角(tyson’scorner)巨大的昆斯(koons)车展大厅,名叫里克的销售员和穿着牛仔靴的经理——看起来年仅十六岁左右——看到我们第一眼就知道谁占上风了。当然是他们。我们原本下定决心要买一辆日本车,而且预算不会超过5000美元(《二手车完全指南》,第40页:“事先决定你想支付的最高价格。”)可是离我们当开时,却开着一辆美国车,而且付了两倍于预算的钱。不仅如此,我想我们是第一个没有任何打折、直接按照挡风玻璃上贴的广告价格买下二手车的顾客。我们甚至连个小垫子都没有得到。众所周知,通常砍价结束时,二手车销售员都会慷慨地送一些车垫给顾客的。

  第8节:行驶在美国

  *********不管怎样,我们开着自己的车回到了华盛顿——一辆1991年带皮饰的福特金牛。把它弄回家很简单,因为有自动挡,即使最笨拙的驾驶员也不会把第二挡跟第四挡搞错。可是,开着它在市镇里兜一圈可就不容易了。美国人虽然天性谨慎,却往往将他们的私有观念延伸到正在行驶的道路上,而且不愿意为任何原因放弃。与此同时,他们却能用十分民主的方法处理交叉路口的问题。“先到先行”的规则被严格地遵守。在限速标志(通常是55英里/小时,也就是90公里/小时)随处可见的高速公路上独自开车,是一件非常放松的事,只不过有那么一点不现实。汽车看起来好像跑在一条传送带上。人们可以吃东西、喝水、换磁带、看公路地图、打电话,甚至阖上双眼享受一小会儿。真正烦人的是,即使面对这样的限速,在绕着华盛顿打转的传送带上,针锋相对的竞赛依然接二连三地发生。驾驶员a以不多不少、刚好55英里/小时的速度行驶,而驾驶员b一旦发现自己行驶速度低于45英里/小时,就会产生罪恶感。结果,a比b领先了好几圈。读者朋友们想必可以理解,那些从意大利的桥上向高速公路丢石头的傻瓜,相比之下简直称得上社会栋梁了。在市镇里停车也是一个问题。一般的美国司机尽可能地避免这个麻烦。成本并不是唯一的考虑。另一个原因是,习惯了美国郊区的巨大停车场后,美国人需要一个意大利中等城市那么大的停车位,才能够把车开进去。不过外国人也不喜欢在美国的市镇里停车,只是原因不同。这个原因是吓人的“禁止停车”指示牌。“禁止停车”在意大利顶多表达一种愿望,可在这个国家却被当做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在美国,“禁止停车”意味着不能停车。问题在于弄明白什么时候不能停车。下面是挂在m街灯柱上的一则告示:禁止逗留或停车否则拖走早晨7∶00—9∶30;下午4∶00—6∶30周一至周五禁止停车停车区上午9∶30—4∶00下午周一至周日一小时停车下午9∶30—4∶00周一至周六禁止停车否则拖走周五下午6:30—周六上午4:00周六下午6:30—周日上午4:00如被拖走,请拨打727-5000最后一行“如被拖走”指的是“如果他们拖走了你的车”,至于剩下的部分,还不如直接写“滚开”来得更清楚、更坦白。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星期里吃了三次罚单。于是我们决定效仿美国人。他们知道,在这个国家任何一条有“禁止停车”标志的城市街道,都可以找到以下几种停车方法:1)停在从马路上看不到的屋后;2)停在要去的商店/办公室/电影院门前的免费停车场上,前提是你有他们的票或免费停车证;3)停车服务,一位停车员或侍者会给你一个令牌换你的钥匙,然后开着你的车消失。对于所有这些方法,意大利人的第一反应是:1)还是把车停在街上,因为“反正周围没有‘巡警’”(他们用的是意大利语“vigili”,好像那是全球通用的分类一样);2)如果是利用免费停车场,他们又经常会忘了带免费票。结果在出停车场时,因为与管理人员交涉而阻塞了交通(而且为什么要叫“优惠赠送”呢?称之为“免费”不是更简单吗?);3)把车钥匙交给一个停车场的年轻人就是一个信任问题了,就像在机场将行李交给登机柜台一样。众所周知,意大利人什么都不信。

  第9节:美国的数字

  第二部分:一个意大利人在美国趣味横生的生活(二)四、美国的数字——“您的小男孩体温102度。”对一般的意大利妈妈可谓是当头一棒,可听到意思相同的摄氏38.8度时,她也许连头发丝都不会动一下。清教徒的父辈移民们永远想象不到,他们的后代战胜了可怕的敌人、赢得了世界霸权,却向十个微不足道的敌人低了头。我说的可不是某种神秘的生化战争。实际上,它们不过就是从0到9这10个数字,却能把这个国家编织得像蜘蛛网一样紧密。新来的客人虽然早已拥有很多数字,也很快在几星期后屈服于这个新环境。很快,原本被你留在意大利的可恶的税收代码,现在看起来像个老朋友了。对数字驾轻就熟是所有发达社会的标志;然而在美国,数字甚至已经发展成了一种全国体育比赛。外国公民也必须加入比赛,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让我们先从日期开始吧。美国人习惯将月份放在日期前,这早已众所周知。尽管如此,观念的转变还是非常困难的。对很多意大利人来说,接受6-7-94代表6月7日而不是7月6日是很苦恼的,就好像他们发现月亮实际上是圆柱形一样。不仅如此,美国的温度是用华氏来计量的。如果你想知道现在的温度是多少度(摄氏),你必须先减掉32,再将剩下的数字乘以5/9。温度的表达加上美国人的使用习惯后,还会变得更加复杂。例如,他们会说“90出头”(即90–93f,表示“非常热”)和“15出头”(即17–19°f,表示“非常冷”)。这时候,为了换算成摄氏度,你必须和负数作对,而13岁以下的儿童会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我们有很多人实际上从来没有真的习惯过这种换算。当你需要给人量体温时,由此引起的不便还会恶化成戏剧性场面。神奇的数字37在意大利是划分心情焦虑与心情平静的分水岭,却对美国的温度计和医护人员完全没有意义。“您的小男孩体温102度。”这样的消息对一般的意大利妈妈可能意味着当头一棒;可是听到意思相同的摄氏38.8度时,她也许连头发丝都不会动一下。

  第10节:美国的数字

  我们跳过美国的加仑(不同于英国的加仑)、斯通(相当于14磅)、英尺和英寸(我的驾照上写着5-08:这可不是出生日期,而是我的身高),直接讨论其他的数字。美国的街道无限延伸,没有尽头(我们在洛克维尔派克12125号买床垫;而我们的一个朋友住在洛克维尔派克8123号),且经常用数字来命名。例如,三十四街穿过华盛顿,消失、又重现,好像一条地下河。房号是有逻辑的,但远不是那么简单。我们自己的房子1513号表示它位于一条以第15个字母代表的大街的路口。华盛顿的出租车司机在自家后院里开车都会迷路,他们显然没有掌握这套规则。美国的行政区号十分特别。(它并非我们欧洲所说的行政区号,而是美国的邮政编码。)商店里的市场调查员会问到你的行政区号。这个号码较短的版本是五个数字(20007),较长的版本是九位数字(20007-2727)。社会保险号码是必不可少的,即使没有享受到美国社会提供的保险的人也不例外。这是一种身份档案,在各种情况下都会被问到(当你签支票时,或是租车时)。在晚宴中,承认自己没有社会保险号码而引起的骚动,会比你跳上餐桌、用力捏女主人的双耳还要严重。还是说点别的吧。每个人都有一个驾照号码、几个信用卡号码(外加有效期,以及丢失或被偷时需要拨打的两个电话号码——一个用于国内拨打,另一个用于国外拨打)。只有一个电话号码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有两个或三个(电话、传真和调制解调器)。电话公司还会给你一个呼叫卡,上面也有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有时候是你的电话号码加上一串个人认证码,也就是讨厌的pin,不过也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号码。以at&t电话卡为例,上面有四个数字——国内号码、国际号码、pin和授权号码。at&t还向电话用户提供价格优惠计划(名曰“真情回馈”,truerewards),参加的用户会得到一张会员卡,上面也有一串新号码。不过还没完。我的电子邮件地址也是一个号码。访问计算机数据库时需要输入号码和密码。(初始密码是自动生成的——我得到的密码是xalken-purge,听起来好像克林贡语魔咒)。如果你经常旅行,申请一个常客飞行计划就非常有用了。这样当你预定航班时,就需要提供该计划的会员号码,外加一个航班预订号码。每一个百货商店、超市或是汽车影院,从梅西百货(macy)、西夫韦超市(safeway)到hertz,都有自己的信用卡(附带号码)。各种团体、书店和健身中心都提供会员服务,当然也有各自的号码。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号码都印在一种塑料卡片上,理论上应该随身携带。当然这一点是做不到的,除非你想效仿当地的流浪汉,用超市的手推车推着所有的卡走。

  第11节:美国的数字

  最后,还有银行。你的账号信息会打印在账单上,紧挨着aba(美国银行家协会)代码,这是银行转账所必需的。atm(自动取款机)取款卡上也印有一串号码,又不同于“记住但不要写下来”的秘密代码。作为“现代十诫”中的一条,这一点必须遵守。对一个努力记住自己意大利号码(pin代码、箱子的密码、收听电话录音的密码)的人来说,这是很不容易的,尤其当你只有一个生日和一个结婚纪念日来帮助记忆时。*********你可以试着和曾经生活在美国的意大利人聊聊。他或她会告诉你,真正痛苦难忘的经历是下面这个。对于美国银行而言,我们在欧洲的身份、地位和财富没有任何意义。这让我们感觉毫无尊严,还引起了一些更严重的问题。看看可恶的信用卡吧。在美国,为了得到一张信用卡,你必须提供信用记录。换句话说,如果你想要信用记录,就必须有债务。人人都知道这是自相矛盾的。外国人一开始会高兴得合不拢嘴、满腹疑虑地接受,接着就躲到一边偷着乐去了,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火冒三丈。我可以颇为自豪地说,从5月中旬开始,这三个过程我一个不落地全部经历了一遍。第一个阶段是高兴。银行帮你开户以后,会给你支票簿,但不会为你开办信用卡。而在美国,没有信用卡的日常生活就好比骑着三轮车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困难。美国人自1958年就开始使用信用卡了,没有信用卡就活不下去。(光是visa卡就有2亿张正在流通。)将信用卡做成塑料卡片是这个国家最高贵的传统之一。用信用卡租车就能很好地说明它的方便之处。如果没有信用卡,你就只能付现金作订金。可现金交易在美国只会出现在非法的毒品买卖中。现金也会带来问题,例如,把它们放在哪里呢?(一位英国朋友告诉我,他住在美国的时候,确实在家里藏了很多美元,结果却忘了藏在哪里了。)第二阶段。美国人的刷卡习惯激起了外国朋友的好奇心,于是他或她开始申请自己的信用卡,并仔细填写了表格,包括那些致命的空格,“你在目前的地址住了多久?”表格填完后被寄给visa、美国运通和万事达。同一天,拒绝的答复就来了。这些信用卡公司彼此竞争得你死我活,甚至愿意给一棵水泥柱发卡,只要它能证明自己是美国的。尽管如此,它们对外国人却完全不感兴趣。拒绝信都是一样的,好像作者寄出拙作后从出版社收到的答复。“对不起,您是一位可敬的人士,但我们的答复是不行。”外国人经常会讨论到这个话题,他们知道拒绝的理由。任何一个刚到美国的人都没有信用记录。用最简单的英语来说,从来没有人向他们借钱,因此可以断定他们是不值得信任的。有一封拒绝信告诉我,信用报告人的信用评分系统在四个方面给我打了不及格:要求信用记录的次数(零次,换句话说,我没有任何债务);住房的支付方式(我没有办理抵押贷款);居住情况;以及年龄。这封信接着说,联邦公平信用机会法案禁止基于种族、肤色、宗教、移民国来源、性别或婚姻状况的歧视。

  第12节:美国的数字

  我试着给他们打电话。我承认我因为(在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没有签下任何债务或抵押而感到惭愧。我解释说,因为两个月前我正在欧洲,不可能住在现在的地址。我屈尊告诉她,我目前30岁(比总统年轻10岁),老到足够能申请一张信用卡了。但是没用。代表美国运通公司接电话的年轻女士用悦耳的嗓音告诉我,我的分数已经由电脑计算过了,而电脑是不会听我申诉的。当然,她十分热心地下结论说:“如果您是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车的,那么申请会更容易些。”但不幸的是,我是用现金支付的。第三个阶段是愤怒了。我决定狠狠地反击。我又一次寄出了申请表,说明了眼下的荒唐情况,并提供了证明我有可靠经济基础的证据(也许只有我认为那是证据吧):由意大利大使馆、我的雇主和我在意大利的银行分别为我写的三封证明信,以及一份表明我并不是职业诈骗犯的简历。visa和美国运通公司肯定把这些纸叠成纸飞机了。他们的回答还是一样的。“对不起,没有这样的服务。”最后,我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就是这些拒绝我的公司,却到处在报纸、杂志和餐馆的小册子里乞求人们办理信用卡,还用上了书里提到过的每一种狡猾的促销手段。有一种信用卡让你每花1美元就获得常客飞行计划中的1英里积分。另一种信用卡用免费加油来诱惑迟疑不决的顾客。第三种信用卡按照你刷卡的比例来扣款,让你将来能够利用积累的扣款买一辆新车。最后,还是一位英国朋友告诉我如何摆脱这个二十二条军规。“不要用‘申请’这个词。”他解释说,“打电话给美国运通公司,告诉他们你想把你的意大利信用卡转成美国卡。”结果确实有效!几天以后,我就拥有了自己的信用卡。自那时起,其他各种信用卡源源不断地向我飞来,简直难以招架(贵宾卡、金卡、白金卡)。我气极了,理都不理它们。

  第13节:疯狂的科技

  五、疯狂的科技——美国的问题也正是意大利人反唇相讥的:有时候科技变得太过复杂,反而造成了讽刺的效果。互联网的信息交换有时候比电话更复杂、更低效。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让所有美国人发狂的小发明上。环顾四周,一旦发现自己真的身处美国,意大利人很快就会遭受俄罗斯游客综合征的折磨。症状如下:辨不清东南西北、急想买下手里抓到的任何东西、以为自己进入了未来世界。我说的未来并不是科幻小说中的遥远未来,而是三五年后的未来。不过这就足以让大多数见多识广的游客不知所措了。疯狂购物倒不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这是意大利人的通病,无药可医。真正尴尬的是,你发现自己其实不知道现代生活是如何运行的。每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时,会发现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美国小孩都能头头是道地告诉你,没准还带着那么一点屈尊的意味,好像他们是在跟《摩登原始人》(theflintstones)里的人物讲话。我举两个例子吧。邮递员送来了一个包裹,并给你一支没有笔尖的笔。如果你说“这笔写不了字”,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要做的是拿着笔在电脑液晶屏上签下收据。另一个例子是美国的电话:几乎不花钱,却可以做任何事情。它能帮你、手把手地教你、鼓励你、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查询信息,请按1;电话订购,请按2;与销售代表通话,请按3。如果你还在使用旋转式拨号盘,就应该羞得无地自容了。这种情况下,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compuserve、prodigy和通过调制解调器用电话访问的“美国在线”等,早已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有几百万人坐在桌边接收信息、发送电子邮件。我并不是说他们好像科幻小说中的人物。这其中蕴含着美国和意大利的巨大差异。我们意大利人对科学技术敬而远之,骨子里却根本不感兴趣。美国人却相反,他们不会敬重科学。在不同的历史背景和社会氛围中,他们或热爱科学,或滥用科学,或谈论科学,或糊弄科学,或嘲笑科学,或诅咒科学。但不管怎样,他们确实一直牢牢掌握着科学、实实在在地应用着科学。美国的问题也正是意大利人反唇相讥的:有时候科技变得太过复杂,反而造成了讽刺的效果。互联网的信息交换有时候比电话更复杂、更低效。多选通话(请拨1;请拨2)可以24小时拨打,但还远称不上智能。每一次,它都会把整个购物清单读一遍,而如果你要的东西不在清单上,那就麻烦了。邮递员也许有笔记本电脑,但还是会把本应送给玛格丽特?奥康纳小姐的信放在我家门前。奥康纳小姐实际上住在另一条街上,只不过门牌号和我们相同。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让所有美国人发狂的小发明上。任何一份商品目录(有成千上万份这样的目录正在发行)都能证明,电子产品中也有愚蠢不堪甚至毫无用处的东西。比如,我很想知道谁发明了“太阳能温控高尔夫球帽”?它算得上夸张版的美国梦了——一件带有所有现代化设备(温控)的体育用品(高尔夫球帽),还具有环保功能(太阳能)。所以,问题的核心出现了。在一片商品的汪洋大海中,你必须能够区分必需品和剩余商品、工具和玩具、改善生活的产品和让生活变得更加复杂的新奇玩意。今天美国正是一个商品的海洋。消费者不得不与新产品推销商一较高下。电话(在电话里你能得到最惊喜的优惠)、传真(即使最基本的促销模式都是一份多达100页的手册)和电视(正如美国著名摇滚歌手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所说,“57个频道,除了广告什么都没有。”)是主要的推销渠道。结果是,最破的电脑都能完成数千种不同的任务,但其中80%是完全没用的。而电脑的内存早已足够一个人每天写一封信、连续写上110年(这是我计算出来的)。我们欧洲人面对新科技的猛烈进攻毫无招架之力。可正如我所说,美国人却跟科技走得很近,而且由来已久。《独立宣言》起草者托马斯?杰斐逊发明了一大堆(当时看来是)未来的机器。比如有一个戴在手腕上的装置,可以让你同时用两支笔写字(最早的复写机?)。还有一个“移动桌子”,如果你不挑剔,完全可以把它看做电脑的雏形。托马斯?杰斐逊在弗吉尼亚的老家蒙蒂塞洛(monticello)是一个惊人的小发明博物馆,也很好地展现了美国人的发明精神。有两条指导原则总是适用于各种发明:让东西变得更小、更容易携带。几年前一份杂志曾经写过:“这位改变美国面貌的人,在他的手上、后口袋、肩头、后腰、拖车里、脖子上、头顶或是地窖深处,总有一个小发明、小机器或一个小玩意儿。这种巧妙的、通常体积很小的小发明,正是美国人改进人类生存状态的典型方式。”但并非所有的发明家都有杰斐逊的想象力,或是他那样的行动自由。最近两百年,美国又发明了很多东西。或者说,这个小发明的国度并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有时候人们开始不知所措了。过去几个月里,我因为冲动买下的废物可以列成一个长长的清单。只要举出我买的各式各样用笔操作的掌上电脑就能说明问题。因为有一天我终于发现,这些小东西加在一起,实际上比一个笔记本电脑更重、也更贵。

  第14节:时髦的网购

  六、时髦的网购——网购依然是聚会中打破冷场的好话题如果你住在蒙大拿的小木屋里,网络购物也许会完全改变你的生活。但对任何一个住在购物中心附近的人来说(美国约90%的人口便是如此),去实体店还是更容易些。这么说是因为我自己很后悔从网上买了东西。本来,能够穿上一件用电脑购买的衬衫应该是很快乐的事情。可是这件衬衫袖子太长,而且也不是我要的型号。不过网购依然是聚会中打破冷场的好话题。如果有人真的对我失败的网购经历感兴趣,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先访问compuserve的网站。网页目录上会显示十二个图标,包括飞机(旅行)、银行账单(投资)、书(信息)、超市卡(购物)等。如果你要买衬衫,当然是忽略书和飞机,直接点击第四个图标。点击后,屏幕会欢迎你进入一个叫“电子购物中心”的地方,并问你想以什么方式选购——按照物品、牌子、公司或者商店。我选择了“商店”,于是一串商店的名字列了出来,包括布克兄弟(brooksbrothers),他们的衬衫一直是我们意大利人最喜欢在美国买的。接下来就很好玩了。我已经进入了终端模拟器,可以在键盘上输入指令,而不只是点击图标了。很快,计算机就邀请我做一个小测验游戏。只要有人能猜出“雅尔塔会议上谁穿了布克兄弟牌衬衫”,就可以获得75美元代金券作为奖励。我想回答“斯大林”,但还是忍住了冲动。我的目的是买一件衬衫,而不是拓展历史知识。

  第15节:时髦的网购

  电子对话框对我缺乏竞争精神深感失望,只好向我提供了三个选项:体育装、女装和商务装。我选择了最后一项。于是出现了新的菜单——全部服装、夹克衫、裤子、经典衬衫和领带。我选择了第四个选项,即经典衬衫。这时候,一个巨大的布克兄弟牌衬衫出现在屏幕上。网页上还说明他们有:手工缝制的领子,可以满足顾客的个性需求;加长的下摆,方便更好地系进裤子里;七颗纽扣的前襟,可以维持板型,还减少了纽扣间的距离。如果额外加钱,他们还能在衬衫上绣上你的首字母缩写。我继续操作。下一个菜单列出来九种衬衫,既有威严的布克特优宽幅细毛带领扣硬领衬衫(95美元),也有听起来很可能是混合棉的混纺礼服白衬衫(38美元)。我选择了四号,100%pima棉牛津带领扣硬领衬衫(48美元)。屏幕上开始出现一连串问题。多少件?什么颜色?领子的大小?袖长多少?需要绣字母吗?首字母是什么?绣什么颜色?绣在什么地方?我能感到手指正在逐渐绷紧。我意识到,如果按下了错误的键,我可能会得到10件大得能给毛驴穿的夹克衫,却不能责怪售货员小姐。我终于因为害怕而决定放弃,点了退出的图标。屏幕显示,我订的是一件蓝色衬衫,15号,100%pima棉牛津带领扣硬领衬衫(不绣字母),已经取消。一道绿光从屏幕里射出来,好像在责怪我。不过也许只是我的想象罢了。*********我描述的印象——意大利人来到美国后感觉自己来自石器时代——并不会延续很久。三个月后,你就会钦佩地听着每个人讨论虚拟现实和在线交友了。接着疑问开始出现了。多少人真的通过计算机订飞机票,而不是给旅游公司打电话?多少人经常发送电子信息,而不是继续使用传真机?多少人花去整晚与四个陌生人在网上聊天?更重要的是,谁促使他们这样做?虚拟空间(大约10年前一位年轻的科幻小说家发明的名字)是一个值得我们了解的领域。但它也可能导致下列情况的发生:浪费时间、逃避现实、抑或只是让简单事情复杂化。那么,所有这些小题大做都是怎么回事?我想那不过是两种反应的混合:兴奋(真正重要的变革正在发生!),以及焦虑(噢,上帝!我要被社会抛弃了!)。这时候,青少年表现得像成年人。他们不会浪费时间讨论有关计算机的哲学问题,而是直接使用计算机。而我们这些成年人却依然表现得像小孩。能够学到新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们以不带丝毫偏见的热诚去对待计算机。我认识一位大学教授,他每晚都登陆到各种在线讨论组中,并假装自己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狗。我敢肯定,紧随热忱而来的多少是一种失望。很多其他的发明就是这种情况。人们一开始把它们当做革命来欢呼,最后却发现它们实际上并没有改变什么。互动电视就是一例。当你终于有机会瘫倒在沙发上时,不能与电视互动又算什么损失呢?电视电话也是如此。它也许是被女性丢进历史尘埃的:真的有人会在接电话前检查自己的妆容吗?还有那些浇灭了儿时幻想的多面手家居机器人。所有这些发明都从科幻小说直接变成了昨天的新闻,不再有人提起。最后,关注一下美国人喜欢哪些科技、抛弃了哪些科技,也是一件有趣的事。例如,手机在美国很流行,但远没有像在意大利那样无处不在。视频对讲机也没什么重要影响,美国人宁愿在家里放一把枪,也不愿装一个冲着大街的屏幕。那么,他们自己发明的汽车收音机(摩托罗拉公司,1928年)又怎样呢?前几天,一种能报站名的手机上市,被美国人看做革命性的突破。可是在米兰和那不勒斯郊区,假如一辆汽车的车载收音机没有全球定位功能,年轻的偷车贼甚至不屑于光顾它。

  第16节:棒球or 足球

  第三部分:一个意大利人在美国趣味横生的生活(三)七、棒球or足球——棒球的击球声带来了夏天,美国人对足球缺乏积极性的原因,已经被全世界无止境地讨论过,他们既然获得了世界杯主办权,也会试着喜欢足球。对意大利人来说,美国就是一个大派对。世界杯在这里举行了,这给了我们一个难得的机会。说到足球,我们可是专家。美国人本来对足球知道得很少,如今却变得人人都想了解足球。一头雾水、一言不发地看了那么多钟头的棒球比赛以后,我决定打一场翻身仗了。足球专家的头衔颁发得非常慷慨。实际上你不需要证明自己够格,很多外国人也根本不做。你甚至不需要出示护照。有那么一点欧洲人口音就足够了。任何一个能用欧洲口音说出单词“soccer”的人,都自动成为足球权威。现在,你可以预测球队的输赢,对草坪上踢球的孩子品头论足,或是嘲笑热身赛的水平——连伦巴第教区球赛都会轰走的球员,在这里却受到观众喝彩。没有人会反对你的评论。当意大利人讨论足球时,美国人只有听的份儿。可他们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真的感兴趣,且态度相当一致。要让你的听众连续半小时一直惊奇不断,你只要在意大利偶尔看几次周日晚间足球集锦,或收集过半本影集的帕尼尼(panini)球星卡就行了。人人都能成为足球专家。甚至像我这样对足球知之甚少的人。我分析过足球在意大利电影中扮演的角色,三十四街的所有居民都对我的观点了如指掌。我在意大利某个业余足球队曾经效过绵薄之力(那支球队属于“terzagategoria”,意大利语,译成英文是“第三类”,听起来很动人),因此某个夜晚遇到一位来自纽约的女性时,我就有了话题。谈话结束时,她已经爱上了“parastinco”这个词,意思是球员的护胫。她告诉我,这个词听起来像某种古希腊重甲

  第17节:棒球or 足球

  步兵。*********第十五届世界杯赛是由欧美双方的误解造成的。它并不像通常认为的那样是一场足球竞赛,而是一场欧洲人为了转变美国人信仰而发动的十字军东征。通过或公平或犯规的方式,赞助商、强行推销手段、容易激动的意大利球迷、严谨出色的德国球员都参与其中。如果到下个月为止,我们真的能让美国人感受到足球射门那难以名状的喜悦,我们就赢了。否则就会像通常那样,赢得又是他们。提名美国为世界杯主办国只能通过上述传教士精神来解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会不得不断定,这是一场疯狂的行动,就好比在科西嘉岛组织职业棒球赛,或决定在乌克兰举办下一届超级橄榄球赛一样。在美国,这种运动没有传统、没人感兴趣甚至没有合适的名字来称呼,因为“football”这个词早已被带垫肩的肌肉男窃取了。美国有的只是体育场馆、钱、超强的转播设备以及无限的善意。后者是最重要的。美国人礼貌周到得无可指摘。他们既然获得了世界杯主办权,也会试着喜欢足球。比赛场面既有意义,又很感人。美国人对足球缺乏积极性的原因,已经被全世界无止境地讨论过。但在最近几星期,这个讨论已经有了哲学争论的味道。有些人坚持说,足球的问题在于各种“不够多”:进球数不够多(不像篮球)、比赛局数不够多(不像棒球赛)、身体冲撞不够多(不像橄榄球和曲棍球)。有一位实况解说员曾用性的术语来概括这一点,他称呼足球是“无休无止的、愉悦的前戏”。另一位解说员则把足球比赛与芭蕾舞《天鹅湖》作比较。对来自堪萨斯的卡车司机来说,这两者相比都不是娱乐的最佳选择。过去一个月,美国人竭尽全力说服民众享受足球乃是爱国责任。报纸开辟了足球指南分期专栏,附有丰富的照片和图表,不过其中大部分内容即使了解足球的人都看不懂。《纽约时报》解释守门员跑出门区的好处时,竟然开始计算起角度了。图片中,众多线条从守门员的身体向外伸展,使他看起来像是达?芬奇笔下的人物。编者还描绘了头球、倒钩球的分解动作,其中一个画面是僵硬的手臂被压在地上,如果发生在现实中肯定导致球员骨折。报纸甚至指出,为了突破防守队员的人墙,球员必须踢出著名的香蕉球。而在意大利酒吧,“ilcalicoabanana”只不过是某位无人惋惜的ac米兰前中锋的标志。当美国人真对足球产生兴趣,且越来越多的人以善待足球而为国争光时,他们希望有满意的收获。可惜,最好的球队总是来自地球上最不理性的国家:巴西人、阿根廷人和意大利人。当然还有德国人,不过德国人做什么都很出色的。一场比赛会是怎样的结局、一支球队或一名队员会如何表现,这些都是无法预测的。加缪写到足球时说:“我知道足球从来都不会去你想要它去的地方。这对我的人生帮助很大。”

  第18节:棒球or 足球

  你可以试着把这个道理告诉美国人。他们不仅不能接受,还会想知道加缪打的是什么位置(守门员)。普通美国人像病理学家一样对待足球:他(或她)把足球解剖开来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事实、数据、统计,这是他们看到的。所以,你不能只说“那支球队运气好得叫人不敢相信”,或是“裁判员故意刁难”。这些话虽然都能翻译成任何一种语言,却不是美国人可以接受的。美国人要求的是正当的胜利或失败。足球和任何其他事物一样,必须是科学的。无论这种科学是物理学、生理学、统计学、战术、心理学或气象学,那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一种不依赖于运气或裁判员道德操行的解释。*********除了足球这项最好的体育比赛,外来文化的影响也很吸引人。一边是足球观光客、西班牙少数族裔、踢足球的年轻人和外国人等对球赛发狂的人,而另一边却是急于知道零比分结果魅力何在的伟大的美国观众。专家支招了,向他们举例并提建议。“你说足球比赛进球不够多?那就赋予每个进球六种意义吧,橄榄球不也这样吗?”普通美国人并不买账,他们只不过眼前有什么就看什么,打发一下时间罢了,这情形好比2亿儿童面对着一张不熟悉的晚宴菜单。美国人还坚称,问题在于足球与电视格格不入。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找到了非常费解的借口。有些人会告诉你,足球场太大了,而场上踢球的队员又太少了,这就造成了某种电视广场恐惧症。还有些人抱怨剧情太少。90分钟过去了,只看到玻利维亚队三次角球,这对一般的美国人来说可不是一段美好的时光。还有一种迎合广告商的口头游说,声称美国人能集中注意力的时间、饮食习惯甚至他们的膀胱,都决定了比赛应该更频繁地被广告打断。四十分钟不拨弄一下遥控器(在这里被称为“冲浪”)、搜一遍冰箱或上一趟洗手间,长此以往,对身体健康是不利的。足球在美国遭遇的另一个困难是,美国人喜欢在郊外单纯地、漫不经心地踢球,却不喜欢歇斯底里、把赢球看做一切的电视比赛。他们需要一场没有英雄的比赛,既可以看、也可以踢。因此,他们通常用性别混合的球队进行比赛。足球既对体能有要求,又不需要很大的成本,这是美国人最喜欢的。正是更低的保险费用说服了美国学校从支持橄榄球转向发展足球。每个周末,公园里都挤满了年轻的全美足球队员,男孩女孩都有。为他们喝彩的是急切的父母,虽然他们连球门横木和角球旗都认不出来。在这个向来崇尚一切从简的地方,一项只需几件t恤和一块场地就能开展的运动,似乎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解决方案。那么,为什么足球还是没有流行呢?因为它遇到了传统美式运动的联合抵制,这些运动能在一年中的不同阶段促动很多美国人的心理反应。棒球的击球声带来了夏天。冬天和春天总是充斥着后院里篮球的重击声、球迷们震耳欲聋的有节奏的口号声以及解说员的咆哮声。这些声音和颜色引发了美国人的心理暴力:渴望在中意的酒吧吞下冰啤酒、想在电视机前吃比萨。这就是足球面对的环境,即使它深受年轻人和移民的喜爱。当孩子们长大,新移民适应了新生活,也许足球会面临更好的机会。

  第19节:华盛顿的夏季

  八、华盛顿的夏季——连花朵都会被热得枯萎掉,天空热得要掉下来,新搬来的人甚至感觉呼吸困难。一个没有使用空调的家庭,好像是一群身处险境的野人一样。美国的夏季跟日历、习俗或气候都没有关系,纯粹只与空调有关。季节的变换始于采暖通风空调的重启,外加第一个意大利人的抱怨:原先太热,现在又太冷。就在这一刻,美国的夏天正式开始了。必须承认,我们早已做足准备。整整三个月以来,亲朋好友一直在提醒我们——华盛顿的夏天是非常吓人的。连花朵都会被热得枯萎掉,天空热得要掉下来,新搬来的人甚至感觉呼吸困难。实际上,华盛顿已经被外交官们列为艰苦的工作环境。早自20世纪30年代,联邦政府就制定了严格的规定,只要温度达到华氏95度也就是摄氏35度,联邦政府公务员就可以回家休息了。6月底,《华盛顿邮报》刊载了一篇文章,提到一个没有使用空调的家庭,好像他们是一群身处险境的野人一样。这些告诫最多让我们一笑了之。我们的答复是,朋友们啊,我们可是在波河平原长大的,什么环境不能忍受?几乎所有的环境,我们本应该这么说的。而对华盛顿的夏季,我们肯定没有做好准备。当我们热得难以忍受时,邻居们却轻描淡写地称之为闷热。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两个小时后,我们就开始在房间里到处寻找空调开关了。很快我就发现,要找到开关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我决定拨打空气压缩机标签上的一个号码。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拨打标签上的号码,由此你可以知道我有多么绝望了。感谢热线那头的技术专家给我的建议,热线这个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贴切。我们古老的空调终于慢慢开动了。于是,意大利房客和当地空调间漫长而痛苦的人机大战拉开了序幕。恒温调节器起居间调停作用,可它的操作模式永远都那么令人费解。实际上,我们一边对它感激不已,一边完全受它摆布。要弄清楚空调是否在工作,我们不得不跑到窗边,看看抽气机两个可怕的管子是否把绿色植物吹得剧烈摇晃,好像地中海狂风来袭一样。如果确实如此,那么空调肯定是开动了,我们的抱怨也就开始了。

  第20节:华盛顿的夏季

  在7月的前15天里,我们明白了很多事情。首先,在美国,夏天的空调和冬天的暖气一样吓人。我们意大利的空调和暖气可能有所顾忌,似乎不好意思改变季节模式。可美国人的空调系统却显得肆无忌惮地高效。这里的“热”绝对不是温热而已,而是意味着灼热。“冷”也与一般的凉完全扯不上关系,而是表示天寒地冻。美国人走进一个办公室、戏院或博物馆时,希望感受到强大的震动而不只是抚慰。对于那些想在华盛顿寻找极端经历的人,我会建议他参观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乔治敦大学的达尔格林小教堂、威斯康星大道上的西夫韦超市(那里的家禽区与众不同,活的鹅会直接撞到人身上)。然而,批评反映的是兴趣。空调已经让我着了魔。到7月底时,我已经可以与一位物理学教授、一位历史学家和一位冰箱技术人员就此话题展开讨论了。在晚宴上,这是我最感兴趣的话题。人们实际上肯定尽量避免坐在我旁边,以免忍受我关于空调的长篇大论。*********最原始的空调是1881年(当然是7月份)引入美国的,当时是为了给总统詹姆斯?加菲尔德(jamesgarfield)的房间降温,可惜他很快就被一个疯子刺杀身亡了。那台空调的原理是:来自屋外的空气在进入房间前先通过大量的冰块,由此多少降低些室温。现代空调的发明应该归功于威利斯?开利(willish.carrier)。1902年,他在布鲁克林一家印刷厂安装的空调开动了。最初那只是一台改善室内空气的机器,因为“空调”的名字是4年以后斯图尔特?w?克雷默(stuardw.cramer)提出的。在华盛顿,1928年众议院安装了空调,1929年参议院也效仿,1930年白宫紧随其后。20世纪30年代,拜ac所赐(我用“空调”的首字母缩写来显示我对这个话题是多么熟悉),首都政府办公室的效率增加了10%。第一个窗式空调出现在1951年,很快就引起了家庭安装空调的热潮。如今美国人每年在空调上总共花费250亿美元的电费。假如这些统计数据、历史事实和技术信息的狂轰滥炸还不能让听众瞠目结舌,我就改用哲学分析。我向任何一位愿意倾听的美国人解释说,“你们美国人急于控制外部世界——从控制波斯尼亚到控制朝鲜,再到控制死亡、天气——这一点举世皆知,而且广受尊敬。决不逆来顺受的态度时刻激励着美国,使你们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在美国,空调不只是一种降低室温的手段。它还是对美国霸权地位的肯定。”最后,我以专业的口吻做出了结论:“你们美国人对新鲜空气有一种直觉上的反感。在你们眼里,那是可疑的无政府主义。”我的理论有坚实的根基。在我们的地下室,也就是厨房和客厅所在的地方,窗户被至少五层油漆给封死了。前来帮我们打开它们的工人说,这个地下室已经有40年没有呼吸到来自三十四街的空气了。“90年代”减去40年,结果等于“50年代”。换句话说,自从空调胜利进入华盛顿的千家万户以来,我们的窗户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亨利?米勒在1945年写《空调噩梦》的时候,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21节:改造后的美式咖啡

  九、改造后的美式咖啡——切?格瓦拉曾经说过:“思乡病是从胃部开始的。”;国外生活最痛苦的一面,就是找不到一家称得上咖啡屋的地方。美国人把火山岩浆般滚烫的咖啡盛在塑料大口杯里,或是装饰着恶魔、卡通人物、超人、流行俏皮话的马克杯里。切?格瓦拉曾经说过:“思乡病是从胃部开始的。”这位南美游击队领袖在马德雷山脉的漫漫长夜里,也许想到的是家乡阿根廷烤肉的滋味。客居他乡的意大利人也感同身受,只不过他们怀念的是更普通的卡希奇诺咖啡、可松面包,或是一杯上好的意式浓咖啡罢了。国外生活最痛苦的一面,就是找不到一家称得上咖啡屋的地方。为了一解相思之苦,意大利人在维也纳或巴黎也坚持站着喝咖啡。别的顾客常会因此怀疑咖啡屋受到疯子骚扰而不能进了。咖啡屋的主人也很恼火,觉得这是逃避餐桌服务费的把戏。最让意大利人思念的还有意式浓咖啡。不过我们都会先弄清楚,自己点的是不是一杯胡乱混合了止咳剂和毒药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这些身处他乡的意大利人可不会做个鬼脸就息事宁人。我们会使出浑身解数、不惜代价地跟制作者理论,不管那是在土耳其(太浓)、法国(上得太慢),还是英国。我们想说服英国人,被他们叫做咖啡的那种液体糟糕透了,应该换一个名字。傲慢让我们不愿承认其他民族也能制造咖啡。咖啡屋和咖啡壶已经把我们宠坏了。在美国,这样的自以为是可没有市场。这不只是因为上好的浓咖啡很容易在美国找到,还因为美国人已经像对待比萨饼一样对咖啡做了手脚。他们已经爱上了咖啡,并宣布自己是咖啡的发明者了。不得不承认,仅就咖啡而言,美国人确实形成了自己的传统。第一个咖啡馆大约1890年在芝加哥开业,名字是从古巴西班牙语借来的,咖啡馆的主人坚持cafitiria的拼法。后来这个地方变得非常有名,店名也被到处仿效,延伸发展出caketeria(蛋糕店)、shaveteria(理发店),drugetaria(药店)、beauteria(美容店),甚至spinechillingcasketeria(殡仪馆,来自casket,棺材)。

  第22节:改造后的美式咖啡

  一百年以前,咖啡已经从所有热饮中脱颖而出了。最流行的咖啡依然是淡咖啡,也叫“脏水”。好几代意大利人都曾反对它,却以失败而告终。与英国的咖啡相比,意式淡咖啡技术更先进。加速溶解时,用的不是令人压抑的小茶匙,而是巨大的搅拌器。当然,这么做也更危险、更不体面。英国人喜欢用陶瓷咖啡杯饮用温热的咖啡,美国人却把火山岩浆般滚烫的咖啡盛在塑料大口杯里,或是装饰着恶魔、卡通人物、超人、流行俏皮话的马克杯里。美国的政府官员从一个印着“老板是我,不是你!”的杯子里啜饮咖啡时,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工业界巨头们带着印有类似三只小猪的马克杯到处招摇,却还能坚毅地直视对方的双眼。不过目前最休闲的首选咖啡还是意式浓缩咖啡,而且我们发现质量往往上乘。我会走进咖啡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提问:“多少枪?”这个问题问的是某种咖啡顾客一次可以喝掉几杯(意式咖啡是一枪,两倍浓缩咖啡是两枪,以此类推,直到一种被意大利人称为“过量的”咖啡)。最近又开始流行一种很烦人的问题,与含咖啡因的咖啡有关。这是为了避免服务员端上来的是一杯不含咖啡因的咖啡,因为很多人还是需要咖啡因来提神的。咖啡还征服了这个国家最可靠的幽默指南——电视剧。《老友记》、《欢乐一家亲》(frasier)和《艾伦》(ellen)的无数场景都是在咖啡屋拍摄的。在《露易丝与克拉克》(loisandclark)系列剧中,克拉克?肯特的女友要了一杯“不含脂肪和咖啡因,不要泡沫,不加糖,不加生奶油的浓摩卡”,也就是一杯不含咖啡因的浓摩卡咖啡,其中不含脂肪、泡沫、糖和生奶油。在以西雅图为总部发展起来的著名的星巴克连锁店,他们的小册子描述了各种咖啡,还解释了拼法:caf-ay’la’-tay(拿铁咖啡),caf-ay’mo’-kah(摩卡咖啡),caf-ay’a-er-i-cah’-no(美式咖啡),以及ess-press’-oconepa’-na(康宝蓝咖啡)。最近几年卡布其诺(cap-uh-chee-no)成了最大的赢家,尤其适合在餐后饮用,虽然听起来有点文不对题。卡布其诺在美语中取得了全面胜利。大约1950年左右,它第一次偷偷潜入字典。它还能卖出高昂的价格,比一杯普通的咖啡贵2~3倍。这些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许能用夏敦埃酒效应来解释。夏敦埃酒是一种红酒,它在英语国家中能流行完全是因为它的名字令人身心愉悦。如果卡布其诺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流行开来,那么美国人点卡布其诺就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高兴了。听起来很荒谬吗?那还用说。第四部分:一个意大利人在美国趣味横生的生活(四)

  第23节:美国的国庆日

  十、美国的国庆日——7月4日的美国将是一片特别动感、活力和媚俗的土地。我常常发现,在商店、电梯、餐厅或教堂,我是唯一穿得像美国人的:李维斯牛仔裤、gap的t恤和天伯伦的鞋子。如今的美国人反而穿戴得像欧洲人。剪裁大胆的裤子或紧身裙子显然都是来自欧洲的,反映了人们的穿衣偏好。百货公司出售的衣服牌子听起来都像是欧洲的名字,但没有一个欧洲人听说过。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餐馆里。我们这些新来的外国人想要品尝一下美式食物(美国摇滚乐先驱查克?贝里曾经唱过:“找寻一家街头咖啡店,汉堡在烤架上日夜嘶嘶作响”,1959年)。可是美国人总是在不断地求新求变。一波又一波的移民浪潮让法式炸薯条、英式松饼、瑞典肉丸、波兰香肠等纷纷为人们所熟悉,而来自墨西哥、印度支那或中东的异国新口味甚至让神圣的汉堡都改变了味道。在欧洲非常流行、可免费品尝的可口啤酒,虽然名字(至少对美国人而言)发音困难,还是日益威胁着百威和米狮龙。尽管如此,一年中还是有一天,外国人和美国人是不交换角色扮演的,那就是7月4日。在这个美国的国庆节,民族的区别变得显而易见。他们以美国人的方式行事;我们则半出于礼貌、半含妒忌地模仿他们。*********我承认,为了迎接7月4日,我事先做了功课:阅读、提问和倾听。我知道7月4日的美国(包括华盛顿时代的美国)将是一片特别动感、活力和媚俗的土地。我确信,7月4日是一个由2.5亿居民组成的村子举行的大集会,烟火、烧烤、啤酒和汗流浃背都是当天的必点曲目。“很好。”我说,“我这个冷嘲热讽的欧洲人可以休息一天了。”然而,你根本不可能躲在一边冷眼旁观,必须参与其中。这一天以类似意大利除夕夜的方式开始。有些急不可待的爱国者率先点燃了烟火,火花在湿热的空气中星星点点地爆开,好似试飞的火箭。家家都在为传统野餐做准备,有时候需要花去一天时间。很多家庭会坐在草地上,等待夜幕降临、烟火表演开始。父亲们会因为酒精的作用而目光涣散、神志不清;孩子们一起玩飞碟或足球;母亲们则安静地翻找着野餐篮里的食物。三十四街的居民可并不着急,一切在晚上6点钟准备就绪。戴夫和其他学生们有的是精力和坏点子,他们已经把女朋友和啤酒都招呼到越野车上了。坚定的民主党夫妇则动身去举行私人野餐,以避开他们费尽心机想要躲避的大众。我们和两位刚从米兰来到美国的朋友安娜和马西莫一起,希望在购物中心找到一个地方。但是根本不可能。拥挤的人群已经等候了好几个钟头,每一块色彩鲜艳的桌布边上都坐满了客人。我们的米兰朋友建议去一家餐馆。我回答说这是在美国,所以劝他们还是继续找吧。

  第24节:美国的国庆日

  我们不得不排队才抵达波托马克河岸,并决定在对岸的弗吉尼亚那边找一个地方。那里也是超级混乱。汽车都以意大利方式停在道路中央隔离带的草坪上,河岸两边的到处都是轮胎印记。收音机里轰鸣出不知名的流行歌曲,强壮的年轻人在餐布上互相投掷足球,或是扭打在一起。棒球从空中飞过,去向不明。骑自行车的人穿着发光的连体运动衣在柏油马路上加速。而烤肉和啤酒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它们是这一天菜单上的主菜。这里没有一英寸的地方是空着的。米兰朋友建议我们回家去。我回答说这是在美国,所以劝他们继续体验下去。也不能说我们此行没有受到任何关注。我们穿着白色亚麻布衣服,拖着一个完全是英国风格的柳条筐。如果是在英国的戈林德伯恩歌剧院(glyndebourne)听音乐会,这样的穿着当然无可指摘。可是眼下看来就有点故意找茬了。多方搜索以后,我们在河边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三平方米空地。这棵树是没有人来的原因,因为它挡住了一部分天空。美国人在观景问题上绝不会妥协。既然景色是免费的,为什么要接受一块只能看到部分景色的地方呢?安娜和马西莫四处张望、又打量了邻居一番,最后建议我们有尊严地撤离。向他们承认,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胆小的人。但这是在美国,我劝他们留下来。我们铺开餐桌、做好三明治,开始喝热得像体温的百威啤酒。太阳落到我们身后,装饰华盛顿纪念碑的聚光灯亮了。三杯啤酒下肚后,美式新古典主义建筑开始晃动。安娜打开了一罐斯帕姆午餐肉。她试了试,然后宽厚地说,这是火腿慕斯。波托马克河上的船摆好了位置,以方便观看烟火。富人的机动游艇还有不那么气派的小船,上面的乘客都喝得醉醺醺的,兴奋地参与着这场活力四射、富有争议、人人平等的饮酒派对。规定时间一到,烟火表演就开始了。大声吵闹的收音机突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了,也许只是被烟火的爆炸声掩盖了。人们井然有序地观看着,张大嘴巴、露出赞美的表情。此时此刻,华盛顿的盗匪们和街头扭打的示威者们都躺在草地上,窃窃私语地评价着烟火表演,互相传递着吃剩的零食。这是一个温暖人内心的美国。这是一个联合在一起、不装腔作势的、诚实的国家,只在教科书和总统演说中出现过。而今夜,就在这里,在黑沉沉的河边,我看到了这样一个美国。我们的米兰朋友不再提回家了,他们已经因为时差的原因睡着了。

  第25节:狂躁的美国8月

  十一、狂躁的美国8月——如果你8月份来到华盛顿,那就只能做一件事:打道回府,10月再来。高温欺人太甚,空气让人无法喘息,湿度无法忍受。如果你8月份来到华盛顿,那就只能做一件事:打道回府,10月再来。8月的高温欺人太甚,空气让人无法喘息,湿度无法忍受。公园里植物茂盛,但没有人,也不欢迎人。太阳不是像在儿童画里那样闪耀,而是躲在油画般浓重的云后面。在华盛顿度过8月,就好像在弹珠台油腻的玻璃板下生活一样压抑。什么好玩的事都没了。那么,意大利游客8月份都做什么?当然还是蜂拥而至。我承认,我们家也对这些人的到来负有责任。我妻子愿意把客人接到家里,因为她很喜欢招待他们。而我也喜欢客人,因为我爱观察他们。这种奇怪的心理当然并不值得我引以为豪,不过我已经养成很久了。客人和他们的习惯挑战着现成的规矩,这是一件好事。比如,意大利人喜欢在市中心溜达。可是,“市中心”和“溜达”这两件事在美国都不存在。我解释给客人听,但不会有任何作用。一天中的某段时间,全美国的市中心都是空无一人的,因此还变得很危险。人们——你想看到的人——都回到了郊区的家里。“可是在郊区溜达有什么好玩呢?”我们的客人抱怨说。“没关系,”我说。“没有人在美国溜达。如果你想随便走走,那就在头上套一个吸汗带,假装刚跑完步吧。”不过,客人很少被我说服。他们就像狄更斯小说中的孩子,每当夜幕降临,就盯着窗外,相信每个人——除了他们自己——都在华盛顿的大道上漫步。*********我们意大利人擅长适应新环境和新情况。把一个意大利人塞进一辆德国火车车厢,三小时后他就能知道所有乘客的家庭史(语言不通显然不会造成任何障碍)。不仅如此,在俄罗斯的某个酒店待上两天,他能跟门童称兄道弟。而要是走进一个充满美国人的休息室,出来时他还能带回四种称呼、两个晚餐邀请和一顶作为纪念品的棒球帽。旅行唯一能击败意大利人的是时差。这个词即使在意大利语中也保留着英文的形式。有一本意大利语词典对它的解释是:“由于身体无法随时区的急剧调整而精疲力竭、不舒服等,由长途、高速的航空旅行而引起。”我们的同胞经常患上这种病。实际上,我们正试图给它找一个意大利语的名字,这样在飞机降落到美国前就不必说英语了。我承认,时差总是惹怒我。以下的思考没有科学基础,只不过是我观察得来的结论。首先,我认为时差导致的痛苦与个人意识到时差的程度直接成正比。这就是说,如果你从来没听说过时差,也就不会受时差的折磨。可是一个人如果读过30篇有关时差的文章,还对此话题念念不忘,那就肯定有麻烦了。最容易遭受时差折磨的,正是那些用各种手段反时差的人,比如在飞行时努力睡觉或坚持醒着、吃东西或不吃东西、放松或做体育运动,如此等等。如果你看到某人脚趾点地、握紧拳头,或是扭转脖子,请不要担心。那是反时差练习,而不是病危的征兆。

  第26节:狂躁的美国8月

  承认和反对时差的人都很有说服力。我认识一对70多岁的夫妇,他们否认时差的存在,而且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免疫。到达香港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就能像婴儿一样熟睡。而经过八小时的飞行到达纽约以后,他们还能愉快地进餐。可我也认识一位40多岁的健壮男子,他蹒跚着走下飞机时,状态非常可怜。过去4个月,亲戚朋友们早已向我描述过医学词典里能找到的全部时差症状,有些症状还是字典里没有的。我听过丈夫告诉妻子自己的症状,可怜的女士显然早已对意大利男人的疑心病习以为常,不得不假装认真对待:“不,亲爱的。我想瘙痒并不是时差的症状之一。”她还耐心跟丈夫解释说,“每一小时的时差都需要一天的调整时间”只不过是经验法则,没有理由下飞机一周以后还在房间里徘徊,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我进行了大量人类学而非生理学性质的研究,最后得出结论:在意大利和美国东海岸之间的6小时时差是很小的。当你向西飞行时,要做的不过是稍微晚睡一会儿。而在返回旅途中,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要一遍遍地嘟囔“现在纽约已经几点了”,然后轰然倒在床上。我怀疑意大利人实际上是喜欢时差的,即使他们受到时差的影响。有些人只不过是喜欢抱怨罢了。还有一些人喜欢把时差当做在不方便的时候给人打电话的借口。“亲爱的!不要告诉我你被我吵醒了!什么?现在是凌晨四点钟?”有些人因为终于能够炫耀那种同时显示两个时间的荒唐手表而高兴。还有些人认为时差是一个有趣的话题。“现在是意大利几点钟?”这样的问题我听过不下10次了,每一次都让我很生气。你是在美国,拜托!谁管意大利是几点啊?可我们意大利人会介意。我们想知道意大利是几点钟,因为时区变化导致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让我们意大利人以为自己永远是世界的婴儿。我们是莱奥纳多?达?芬奇的后代,却依然不相信,当华盛顿是周六晚上的时候,米兰已经是周日清晨了。*********我们意大利人一向喜欢夸耀自己知道内情,我也不例外,即使在这里才待了4个月。我很喜欢告诉朋友的一个发现是航空里程的基本概念。字面解释并不能说明问题。航空里程是流行、是时尚、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根据广告宣传,它甚至是“非常性感”的,因为它提供的优惠没人能拒绝。那么,航空里程到底是什么呢?有些读者已经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它是你加入常客奖励计划并飞行特定航程以后积累的积分。拥有这些积分后,你可以获得免费的机票。同样的促销在意大利也出现了,意大利航空公司有millemiglia计划,但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热情。美国人一听到未来可获得的航空里程,就失去了平静。更差的是外国人,他们不仅失去了平静,还失去了尊严。

  第27节:狂躁的美国8月

  为了描述这种优惠,我们先来解释一下它是如何操作的。基本的程序非常简单。航空公司为每一次航行提供积分(被称为里程),以维持乘客对航空公司的忠实。积分根据行程长短和舱位等级而有所不同。以联合航空公司的mileageplus计划为例。如果你乘经济舱从华盛顿飞到芝加哥,你会获得612英里的积分。芝加哥—西雅图的航班可以折合1,720英里,华盛顿—米兰的航班折合4,237积分。积累一定的里程以后,你就获得了一次免费航班——国内旅行2万英里,欧洲旅行4万英里。目前为止,一切都没有问题。可是一整套新规则出现以后,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如果你搭乘的国际航班是加盟联合航空公司的其他公司,飞行里程可以加倍。某些特殊的日子不能用免费机票。此外,还有不同等级的会员卡,向你提供额外优惠。当你的飞行里程数超过2.5万英里时,联合航空公司建议你升级为贵宾卡,这意味着你可以在“旅行达人”柜台(connoisseur)办理登记手续。请注意这是一个法语词。在美国人听来,它暗示着奢侈和高雅。看到航空旅行积分如此成功,其他公司也纷纷加入游戏。比如,at&t为电话账单上的每1美元支付5英里航空里程。美国运通公司也为你信用卡刷掉的每1美元提供1英里航程。汽车租赁、酒店、运输公司和鲜花速递公司等,都愿意向你最喜欢的航空公司赠送你的飞行里程。这些刺激确实产生了作用。很多调查显示,“打折”正日益失去吸引力,而“里程积分”正取而代之。也许这是因为常客飞行计划和收集泡泡糖里的小卡片一样令人着迷,一样激发了儿童的天性:囤积、希望赢得奖金、满足于不付出代价就获得优惠。外国人,我又说了,比当地人表现更糟糕。我知道有人(是成年人,至少看起来是成年人)不怕麻烦地接受更长的飞行世界,为的是能采用同一个航空公司,以便积累里程。还有人总是使用同一个汽车租赁公司,为的是不要错过500英里的奖券。我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我狠心让父母加入了emileageplus计划。这样当他们来美国看我们时,就可以得到一半的里程。我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贪婪地积累着可以换取免费航班的优惠券(他们称作check)。很多其他的欧洲人也像我一样。华盛顿的夜晚,到处都是英国记者和德国外交官在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查询上次从波士顿始发的航程有没有被登记,另外已有的里程积分是否足以安排全家进行一次迪斯尼旅行。在遇到这些新奇的制度创新时,我们才发现美国并不是唯一的青少年国度。孩童般的天性是普遍存在的。如果说欧洲人有时候表现得落后一步,那并不能说明我们比美国人更严肃。只不过我们没有能力发明这么有趣的消遣方式罢了。

  第28节:开房车游美国

  十二、开房车游美国——疯狂的房车族会把汽车像救生艇一样搭在房车上,拖着在美国旅行,成了“来自家里的房车”。很多意大利人认为,真正的美国假日就是租下一辆房车,像卡车司机那样一个月行驶1万公里(也就是60000多英里),只做短暂的停留,足迹踏遍全美各州。房车也被美国人称作rv或休旅车。要考察这个面积相当于一块大陆的国家,又要尽量避开那些只会英语、对博洛尼亚来的一家子缺乏兴趣的酒店门童、服务员和前台,理想的旅行方式就是租房车了。我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美国的租车业能有今天的巩固地位,我可是其中功不可没的一员。我曾跟五位朋友(1977年)、一位兄弟(1980年)、父母双亲(1987年)和我妻子(1992年)开着房车旅行。我还帮一位姐妹、一位内弟,以及他们两位的孩子安排过同样的假日旅行。每一次,我都能遇到一些意大利人和很多美国人以同样的方式旅行。直说吧,我觉得跟自己的同胞们一起旅行更和谐。房车中的意大利人基本上表现正派、通常很安静、很满意旅行中的状况:一个没有窄道和瓶颈、弯道和缓、停车场宽敞的国家。几天以后,拥挤的车里有了一点恼人的吉普赛味道。有的夜晚,你可以看见他们把车停在黑暗的高速公路避车道上。旅居外国的意大利守护天使——如果有的话,他一定是个神通广大的家伙——正看护着他们。如果一个德国家庭也同样鲁莽行事,肯定早就遭抢劫了,甚至更糟。拥有房车的美国人,也就是神奇的房车一族,是与众不同的一群人。首先,他们被浩浩荡荡地组织起来。美国汽车协会向他们供应了详细的地图和指南,告诉他们俄勒冈黄金海岸的某个旅馆能否带宠物入住,或者南卡罗莱纳的一个旅馆是否向aaa会员提供折扣。如果他们提供准确的旅行计划,还可以得到一个活页册(被叫做triptik),包含着定制好的个性化旅行路线。在任何时刻,司机都能知道离最近的加油站或停车场还有多远。所有这些文件都是免费的。所以,美国旅行者好像负重的驴一样满载货物离开家,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会用来翻看那些他们永远见不到的景色照片。因为他们太忙了,根本没有空看窗外。这些公路上的马拉松大师经常开着超级巨型的房车旅行,大小早就超过了任何实际需要。忘记那些德国人带到意大利里维埃拉或加尔达湖的小帐篷吧。一个家庭大小的房车是30英尺长、自行移动的房子。更奢侈的型号是车轮的远洋轮船。每次看到它停下,我都会以为一个庞大的马戏团和一大群马会从车里走下来。可是等了很久以后——房车从来都不着急——我却发现自己盯着两位颤颤巍巍的退休老人,他们瘦削的身材即使睡在汽车杂物箱中都绰绰有余了。

  第29节:开房车游美国

  更疯狂的房车族会把汽车像救生艇一样搭在房车上,拖着在美国旅行。车里还会装满没用的新奇设备,远远超出了微波炉、电视机这些普通房车必备的标准设施。真正专业的房车带有录像机、制冰器和电子开罐器,成了“来自家里的房车”。对于这个“梦想拥有一切”的民族来说,房车正是他们梦想实现的完美例子。正如很多美国人希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却又不变胖一样;有些人则希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又不离开家。不幸的是,他们确实做到了。高速公路上,他们一边坚持遵守着55英里/时的限速,一边却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更糟糕的是,当我们超过他们时,他们还向我们招手。*********不知道你是否去过煎饼屋,美国人在那里吞下的早餐足以让一公车的意大利人吃饱。煎饼屋并不是特别优雅的地方,你可以早晨9点坐在那里,用小刀切着油炸肥肉。周围有很多人抽烟,服务员小姐高叫着“宝贝”,然后让你不要挡住她的路。现在是星期天早晨。我们是昨天从华盛顿来到这里度周末的。烙饼屋在我们意大利语中称为“casadellacrêpe”,听起来似乎比马里兰大洋城的这家店更高雅些。整个餐厅挤满了人,顾客大部分都是一家子。男人身上有吓人的文身,发育太快的年轻女人眼神迷惘,金头发的孩子们快乐地吃着浸透动物油、抹上了黄油的炸薯片和煎蛋。那个节食和斤斤计较卡路里的美国早已离此地十万八千里了。人们来这里是填饱肚子,而不是谈论话题。看着这些家庭吃饭,你会有一种醉心的甚至奇怪的感动。早期殖民者一定想象不到,在他们的新国土上将会生活着这样的子孙后代。他们是白人中的下层阶级,开着破旧不堪的汽车,而衣衫褴褛的家人甚至比汽车更不适合上路。这些穷人是没有保险的美国人,是比尔?克林顿希望用医疗改革去帮助的人,但他们也是让我们感到陌生的、地道而伟大的美国人。很快,这些家庭就回到餐厅外的车上,沿着马里兰和特拉华之间的海岸线一路行驶,但路上并不会超速。他们会在停车场停下,付了停车费后离开。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令人同情。有些美国人给它们取了诱人的好名字,并归入娱乐活动。那就是“赶海”(在沙滩上找东西)、“挖蛤”(在贝壳沙堆里挖掘)或是“看风暴”(只不过是海浪太大无法下水的时候,看着海面发呆)。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会从袋子里拿出食物。他们吃得很差,但不会留下一点垃圾;喝得也很多,但也不会留下一个啤酒罐头。最后,他们会启程返回费城和巴尔的摩。回程由年轻的妻子开车,身边是永远有着一张忧郁脸庞的小天使。当然,他们的生活完全不值得艳羡。堪称美国伏尔泰的新闻记者亨利?门肯曾经写道:“美国人天性中似乎有一种喜欢丑陋的原始冲动。”聪明绝顶的他就出生在马里兰。十五年以后,这里的下层阶级证明他是对的。然而不管怎样,这些人举止正派庄重。也许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美国毕竟也有整齐划一的一面:限速和停车限制被看得非常严肃。但我们意大利人还是对他们过目难忘。成为美国人似乎意味着接受一种神秘的共识,即使美国能给你的很少。而成为意大利人对我的很多同胞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含义,即使意大利给了你一切。

  第30节:和美国人做邻居

  第五部分:一个意大利人在美国趣味横生的生活(五)十三、和美国人做邻居——我们外国人想到美国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几乎是同一个画面:既非曼哈顿,也不是好莱坞,甚至不是大峡谷。我们想到的,是一条安静的街道,邻居见面时互相用“hi”打招呼,狗见了人不叫唤,只是嗅一嗅。我们外国人想到美国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几乎是同一个画面:既非曼哈顿,也不是好莱坞,甚至不是大峡谷。我们想到的,是一条安静的街道,邻居见面时互相用“hi”打招呼,狗见了人不叫唤,只是嗅一嗅。到了晚上,所有的灯同时亮起来。还记得美国电视剧场景切换时出现的房子吗?它们白天放出光芒,到了晚上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夏天围绕着郁郁葱葱的绿色,冬天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它们是同一座房子,只不过电视剧不断地变化。不得不说,华盛顿并不是把我童年梦想变成现实的理想所在。这座美国首府城市目前并不处在最好的时期。中产阶级已经逃到了郊区,城市人口从1965年的80万减少到现在的58万。整个城市接近破产边缘。1/4的人口生活在联邦政府贫困线之下。一位被法院宣判贩毒的人差一点成了市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事实,华盛顿与芝加哥正在争夺美国最暴力城市的殊荣。如今,华盛顿杀人犯数量位列全美城市第3位。尽管如此,梦想——尤其是外国人的梦想——很难破灭。华盛顿的西北部地区相对比较平静,乔治敦一直保持着维琴察作家圭多?皮奥韦内(guidopiovene)40年前所说的样子:“城市中最精致的地区,一排排的房屋上方是一片图画一样的淡粉色天空。”每个月第三个周四,《华盛顿邮报》会刊出一份城市犯罪清单(包括地点、罪行和受害者),而乔治敦仅仅占到一列。一般只有一至两起入市盗窃和行凶抢劫,但没有华盛顿其他地区常有的枪击案。这些房子(总共有3000幢——这里的人们对此类数据的准确性十分看重)具有一种美国所有老物件共有的特殊美感。“它们大部分都是白色的,有些漆成红色、黄色或绿色,而且大部分都是乔治亚时代的风格。”皮奥韦内补充说,它们看起来“像一个儿时的梦想,令人们想起北美印第安人艺术家的作品”。那些街道就像在英国的一样,显得年久失修、缺乏维护。人们在有些地方还能发现煤气灯,甚至会看到电车轨道,这往往会使人心里充满了怀旧感,但也经常使汽车轮胎被划破。几年前,乔治敦居民投票否决了修建地铁的提案。他们更希望这个地区维持着历史感和特殊魅力,这也是当地旅游指南和报纸(《乔治敦人》和《乔治敦时事》)喜欢强调的一点。

  第31节:和美国人做邻居

  如今,在美国的这个角落(行政区号20007)我们已经住得非常习惯了。每个月,这里的居民委员都会把一张装饰了气球和鲜花的明信片放在我们门前,作为聚会的邀请。有时候,店主人也会认出我们,令我们印象深刻。在neam’s这个价格很高、规模很小的超市里,店主人对我们笑脸相迎。当我在购买葡萄酒时接受了他的意见,他更是笑逐颜开。当我们去“纽约清洗店”(99美分就可以洗一件衬衫,我妻子称之为西方文明最伟大的成就之一)时,严重肥胖的非洲裔店主人会一边两眼紧盯着电视屏幕,一边说“很高兴见到你们”,并问我们是不是希腊人。一旦搬到乔治敦,你就得忘掉在大都市里不会被人认出的自在。如果你想摆脱一下意大利式谦恭所造成的压力,那就来错地方了。我们的邻居都非常礼貌,慷慨地向我们提供非常有用的建议,还对大部分人的姓名有着惊人准确的记忆。当我们在路上偶遇某人时,一场典型的对话可能是这样开始的:“贝佩、奥尔黛西亚!很高兴见到你们!最近怎样?”我发现自己不记得这位女士的名字。几个月前,我们曾经有过一场极为短暂的会面。我迅速瞟了妻子一眼。可在这种情形下,她总是让我自己看着办。“不错啊,多谢关心。你呢?”我回答道,不得不求助于英语第二人称代词的模糊性。“棒极了。不能再好了。你知道保罗换工作了吗?”要想知道保罗是否换了份工作,你最好先知道保罗是何许人、原来又做什么。可是你不能问得这么详细。这种情况下,我的策略是疯狂地重复“保罗”这个名字作为回答,这样以后我就能记得这个回答了。“保罗?真的吗?保罗?保罗换了工作?这对保罗是件好事。回头见。祝保罗好运。”显然,你不能每次都这么轻而易举地摆脱麻烦。我曾经参加过一次宴会,坐在我边上的女士让我花去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努力记住她的名字。她向我倾吐了她第一次婚姻的经历,这种亲密的关系显然排除了我继续称呼她为“夫人”的可能性。我不得不承认,在英国学到的词汇小伎俩在美国并不能起到作用。美国人的真诚就像蒸汽压路机一样实在。他们个个都是礼仪专家,在讲究礼节方面不带丝毫含糊。我的妙举——问候别人时,总是用“很高兴见到你”,却从不用“很高兴遇见你”,因为后者有初次谋面的意思——变成了平淡无奇的把戏,即使那些到处推销真空吸尘器的推销员们都早已不再采用了。我的邻居恐怕早已拆穿了我这些笨拙的把戏。但他们似乎并不介意,以为那是有趣的欧洲特质。他们继续保持着极度友好的态度,继续让我感到难堪。比如,住在我们家对面的女士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俩的名字我永远记不清楚。住在我们隔壁的是来自新英格兰的学生们。他们经过我们的允许,在房前升起了一幅美国国旗。每天晚上他们都会把国旗收起来,好像训练有素的军营一样。另一位邻居是过敏症专家,他曾以贵族式的姿态抗议我们的玉兰花大批叶子掉进了他的游泳池,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他常常没日没夜地听南美音乐,我想这已经是他表示不满的最好方式了。*********除此之外,我们与其他邻居的关系也很不错,谈话很容易发生。美国人在一个小时里向你透露的个人情况比英国人在十年里向你透露的还要多。但重要的是,不能把这种热忱错当成友谊。它们顶多是调剂日常生活的门面话,所以不能太当真。

  第32节:不要过度谦虚

  十四、不要过度谦虚——含蓄表达,这个概念在美国完全不存在,如果你说你做得不好,那意味着你根本不会,自我贬低在这里被看做是对缺点的承认。对那些来自欧洲的人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含蓄表达,这个概念在美国完全不存在。美国人,除纽约、华盛顿或旧金山等少数例外,完全不知道存在轻描淡写的表述。过度谦虚的断言会让他们感觉头晕。即使是比喻,在美国也表现得更强烈。英国人所说的“茶杯中的风暴”(在意大利语中,我们说“玻璃杯中的风暴”),在美国变成了“茶壶中的飓风”。在美国,如果你说你做得不太好,那意味着你根本不会。自我贬低在伦敦广受欢迎,被看做最复杂的摆谱方式,但在这里却被看做是对缺点的承认。或者更糟糕,会被看做一种不可理喻的有关自身存在的焦虑。过去6个月,我犯过很多表达上的错误。晚餐结束后,一位客人看到书架上有一本书的封面印着我的名字,于是他问我:“你是一个好作者吗?”我的英国训练让我深得自负的精髓,所以我回答道:“不,我只是想试一试。”致命的错误!我的客人明显感到失望,并开始让我相信,他是在跟一个业余作家浪费时间,而他本来可以告诉朋友们,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的欧洲作家。这以后,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些规则。规则一:不要谦虚。优秀的美国作家拉塞尔?贝克(russellbaker)声称他从母亲那里学到了这样的格言:“吹嘘你自己,因为没有人会吹嘘你。”“这是美国人的方式。”贝克还补充说。夸耀自己的好品质并不容易,即使是随时准备向这个方向努力的本书作者。但我必须学会这一点。在一个满意地分为成功者和失败者的世界,在考虑了所有因素以后,还是让自己属于成功者一类更好。这需要时间,但只要稍加努力,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自我吹嘘者。不久以后,他说不定还会开始喜欢这种心理上的脱衣舞。任何事情都值得吹嘘,包括自抬身价、提到奖励和学会,或者描述舒适的财务状况(后者是一个欧洲人对拒绝发给他信用卡的国家进行的报复)。我很快就打破了沉默,这部分是受到了美式英语的刺激,部分是由于教会活动的作用。我认识几个意大利人,他们在美国待了几年以后,说起话来好像穆罕穆特?阿里:“我是最伟大的!”而且,他们必须在心理减压室度过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回到意大利。可是在这里,他们表现得非常出色,而且已经告诉了我很多小技巧。例如,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要时刻保持严肃。先称赞自己多么棒,接着突然开怀大笑——这在伦敦被看做生活态度健康的标志。而在华盛顿,人们只会相信你是一个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镜子上写字,或是吞下烟灰缸。规则二:记住这是一个忸捏作态的国家,在这里什么话都是倒着说的。因为对英语一知半解,再加上意大利人缺乏敏感性,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这里有几个例子。在美国,没有人“流汗”。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排汗”。身体功能被一整套委婉说法所修饰。每个孩子和宠物狗都“上洗手间”,尽管前者穿着纸尿片,后者用我们的树箱。而洗手间本身,正如保罗?瓦兹拉维克(paulwatzlawick)在gebrauchsanweisungfuramerica(《美国——使用指南》)中指出的那样,总是被称作“休息室”,虽然没有人进去躺下休息。规则三:避免使用聪明的话。75%的笑话都是由于过度谦虚而造成的。这个概念对美国文化来说完全陌生,所以你的很多笑话不会被理解。哪个笑话?经常是最好的那个。

  第33节:孩子的乐园

  十五、孩子的乐园——带孩子到美国是一个奇妙的经历,你可以问你的孩子他们喜欢什么,答案是蘑菇酥盒或汉堡加薯条。带孩子到美国是一个奇妙的经历。这倒并不是因为整个国家都是为孩子设计的——娱乐业、服务业、食品业。(你可以问你的孩子他们喜欢什么,答案是蘑菇酥盒或汉堡加薯条。)好玩的事在意大利就开始了,从你申请美国签证那一刻开始。已经有很多笔墨形容过父母在回答使馆表格中要求签证者回答的问题时有多么疯狂。但是,据我所知,还没有人从一个2岁小孩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情。因为根据规定,你的孩子必须自己完成申请。包括姓(1),名(2),民族(6),其他名(3)等在内的问题也许会造成小小的困难,但接下来的问题则开始引来更大的麻烦。显然一个2岁的小孩不可能已婚、丧偶、分居或离婚(第13题);不会工作(17)或上学(18),除非那包括在幼儿园的那几天。而且,既然你的孩子还没有学会说话,他或她会很难“向美国领事或移民局官员暗示希望移民到美国或购买美国签证彩票”(26)。但我个人最喜欢的问题是第29题。你的孩子必须对领事机构所提出的下列问题回答“是”或“否”——也许他可以用沾了果酱的手指:△您希望进入美国是否是为了从事违反出口控制的活动、为了从事颠覆或恐怖主义活动?是否有其他非法目的?△您是否曾非法分发或出售过受控物品(毒品)?是否曾从事卖淫活动或曾为卖淫者拉客?△您是否曾参加过德国纳粹政府指使下进行的迫害?您是否参加过旨在种族灭绝的屠杀?有一点让人很宽心。如果沾了果酱的手指不小心放在了“是”选框,你的孩子也完全不必担心。“回答‘是’并不会自动说明你无法申请到签证。”这份申请表非常宽慰地告诉你。

  第34节:孩子的乐园

  *********在大西洋的这一边,孩子是私人防御的武器。实际上,我认为孩子应该像武器一样在海关报关。每当遇到一个蹒跚走路的小孩,汽车就会尖叫着刹住,最讨人厌的少年拿出了糖果,商店售货员危险地从柜台里张望出来、咕咕地逗着小孩,经过的熟人甚至会买玩具或摇摆木马给他(我们已经拥有整整一个马厩了!)。美国人坦然承认他们对孩子很“狂热”。而我的字典里说,这种“狂热”意味着“极度疯狂”。孩子,尤其是那些2–4岁的小孩在美国享受着无条件的特赦。让你的小儿子在大学书店里自由行动(我实际上这么做过),很快所有的人——学生、老师和书店员工——都会互相比较谁更能逗他开心。蛮横的要求(想要一次抱15个毛绒玩具狗)也会被看做合情合理而完全接受。未成年人的恶暴力(在过道里将前面提到的玩具狗踢上踢下)会被笑着接受。我们有一位叫凯伦的邻居刚从加利福尼亚回来。她是位让人害怕的女士,经常绕着街区跑步,戴一顶写着“没有承诺”的帽子。可是她却每天将自己的三条纯种狗献作牺牲品。小孩可以打它们、逗它们或追它们。任何一个成年人如果也想尝试一下,一定会被毫不客气地扇个大嘴巴。公共公园让宠物狗和孩子们——两者都是美国人最热爱的——和谐地共同相处。蒙特罗斯公园从r街延伸到岩溪公园,在那里,爱狗的人和照看小孩的人是无可匹敌的统治者。成年人却是奴隶,他们只能抛球、推秋千,或抬幼童(指那些体重大到不再被叫婴儿的孩子)到滑梯顶端。在没有任务的少数间歇(也许是他们的小孩发现了一个可以玩的小狗),父母们就观察其他人的小孩玩。这不仅进一步证明了前面提到的美国人对小孩的热爱,还是一个作比较研究的好机会。美国的父母相信生活是一场比赛,越早开始起跑,就能表现得越好。操场基本上就是一个你可以观察竞争的地方。英国的小孩总是像从飞机上掉下的降落伞一样被扔到这个世界上,他们完全要靠自己。但美国的孩子则好像职业赛车一样,拥有专业技师团队的奢侈照顾。每一个细节都很精确,而且关注无处不在,包括体育能力、自尊心、牙齿和学校教育。关键在于,只要有足够的计划和付出,天性就可以得到改善。获得这种结果的一种方式是,说服孩子:他或她是绝对特别的和优秀的。必须向他们灌注自信,这意味着你的小孩要尽早地知道他或她十分重要的观念。在英国,孩子们学到的第一个词可能是“请”。而在大西洋的这边,孩子们学习说“我很棒”。我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张健身中心的广告是一个看起来很好斗的婴儿照片,旁边还有一句广告语:让你的孩子形成“是的,我能行”的态度。与这种盲目狂热混合在一起的,是父母怕自己孩子不行的担忧。结果,爸爸妈妈们着魔似的监督着孩子的成长和能力。在华盛顿,有很多针对2岁半的儿童的考试,为的是给将要上幼儿园的孩子进行分级。通常孩子们对此无动于衷,但父母却被吓得几近崩溃。这种复杂的态度,掺杂着爱、焦虑和毫无约束,保证了美国小孩在父母的微笑面前像蛮横的暴君一样长大。他们中间迟早会有人入主白宫,当我从蒙特罗斯公园的操场漫步回家时,这样的想法让我心里阴云密布。本书精华已为您连载完毕,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