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背后:车臣“黑寡妇”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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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背后:车臣黑寡妇的前世今生

 作者:方亮 来源:时代邮刊

                     

 


    2010年3月29日,莫斯科地铁站连续发生两起爆炸,两名“黑寡妇”——28岁的教师玛丽亚姆和17岁的贾涅特·阿卜杜拉赫马诺娃,用“人肉炸弹”的方式向俄罗斯反恐战争发起挑战。名噪一时的“黑寡妇”成为让俄罗斯人最恐惧的一个词汇。
    
    她们来自车臣,是丈夫被俄军杀害的寡妇,身着黑袍,行动迅速,心狠手辣。
    
    在车臣,打仗历来是男人的事,何以女人走上战争的前台?
    
像男人一样战斗
    
    车臣的传统是男权式的,当男人无法追求到女人时可以野蛮地将她劫走。在这里,野蛮可以与勇敢划等号,会受到称颂。所以,被劫走的女人会将忠诚与爱永远地奉献给这个男人。但是,当妻子的安全或清白受到威胁或侵犯时,男人必须去捍卫或复仇,直至牺牲生命。这固然是男尊女卑,但亦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种约定,数百年来不曾改变。所以,当“黑寡妇”们走出家门代替男人成为车臣人抗击外敌的主力时,车臣古老的传统从根本上被重构。
    
    普京领导的第二次车臣战争摧枯拉朽地将分裂分子赶到格鲁吉亚的潘集西峡谷。迅速的失败促使后者改弦更张,恐怖袭击成为最后的撒手锏。车臣古老的“阿达特”价值观要求人们在受辱后必须复仇,不惜为此丧命。面对家园的丢失,车臣人感到了信心不足,于是,极端伊斯兰理念趁虚而入,“圣战”为所有的一切披上了悲壮的外衣。这样的背景,加上男尊女卑的传统,车臣的女人们走上了战场,用生命的粉碎证明车臣人的“复国”决心。
    
    2000年6月7日,一个车臣女人披上只露出眼睛的传统黑色长袍,坐到摄像机前。她十分从容地将已经默念过许多遍的话语说了出来:“人间已不必留恋,将身体和灵魂献给主就可以魂归天堂。”她还警告俄罗斯人离开车臣,否则会遭到一系列毁灭性打击。在录像的最后,她对车臣的男人说道:“站起来!不要做女人,不要像女人一样呆在家里!拿起枪,像我一样去战斗!”
    
    几小时后,她钻入一辆卡车,身上绑满了炸药。她冷静地驾驶着卡车,此时,俄罗斯警察和士兵还没有学会注意车臣女人可能带来的危险,她的车在集市上畅通无阻。突然,她使劲踩下油门,全速朝一个哨所撞去。随着一声巨响,这个女人被炸得只剩下了脑袋和几根手指,她带走了两个俄罗斯士兵的生命,让其他五个成了残废。从此,穿黑色伊斯兰长袍的女人在俄罗斯人心中成了最恐怖的形象。
    
    这个女人是史上第一位“黑寡妇”,她的名字叫哈瓦·巴拉耶娃。
    
    巴拉耶娃的行为实践了“阿达特”。如果将车臣人的诸种价值观念进行排序,“阿达特”可以排在第一位,它是一种复仇观念,是血债血偿的观念。但是,“阿达特”从来都是男人的专利,巴拉耶娃用生命宣布男人垄断“阿达特”时代的结束。
    
    在车臣,女人总是同丈夫和兄长等男性亲属有着心理上不同寻常的亲近。激起巴拉耶娃仇恨的是她的叔叔阿尔比·巴拉耶夫的死去。悲仇交加的巴拉耶娃决定抛弃古老的传统,走上战斗的第一线。从她以后,车臣女人开始将自己的一腔愤怒直接以血腥暴力的方式倾泄出来。
    
    将巴拉耶娃引上“人弹”道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哥莫夫萨尔·巴拉耶夫。这位当时仅24岁的小伙子是车臣匪首“高加索狼”巴萨耶夫的左右手。一百多年来,无论是沙皇俄国还是苏联都没有把车臣人逼到需要让女人出手的地步,但是现在,两人认为时候到了,因为车臣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就这样,“女子敢死队”横空出世,成员均是一些丈夫和家人被俄军打死的女子。巴萨耶夫和巴拉耶夫利用的正是这些女人因为亲人被害而产生的仇恨心理。
    
    巴拉耶夫把自己的两个妹妹也“贡献”给了敢死队,并让哈瓦·巴拉耶娃执行这支队伍的第一次任务。
    
    这之后,巴拉耶娃成了敢死队的精神标志。
    
    一批批的车臣女人被送进敢死队,并接受残酷的训练。2002年10月,巴拉耶夫带着其中的一批佼佼者制造了震惊世界的“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最终,在“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强突下,巴拉耶夫和女队员们命丧当场。这起恐怖事件震动世界,这些身穿黑袍的女人行动迅速、心狠手辣,都是丈夫被俄军杀害的寡妇,都抱着必死的决心。由此,“黑寡妇”名噪一时,成为让俄罗斯人最恐惧的一个词汇。
    
男人操纵的“死亡游戏”
    
    巴拉耶娃死前的录像是对男人们的极大刺激,确实有一些男人因此而选择拿起武器。但是,这改变不了大部分恐怖袭击仍由男人指挥女人执行的套路。按照车臣人的传统,面对敌人时男人躲在女人后面,这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但是现在,这条规矩没有人在乎了。女人不但走上了战斗第一线,还将身体作为杀敌的武器,而男人则躲在这些“黑寡妇”的身后。
    
    14岁的扎列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到那间小屋子里,她只知道在门口把守着的鲁斯兰不会让她回家。扎列梅的父母双双死在战火中,就在几天前,鲁斯兰来到扎列梅家,领走了扎列梅和她的的玩伴、邻居家的女孩阿依沙特,说要带她们去学校。当然,她们不会知道,自己的家长都收了鲁斯兰的一笔钱。
    
    到了学校之后,一切都不像鲁斯兰讲的那么好。第二天夜里,扎列梅刚刚睡着,就听到从隔壁房间传来了阿依沙特的哭声和鲁斯兰的咒骂声:“说!你是孤儿,你的父母都被俄军打死了,你要报仇!小笨蛋!照着我的话说!”
    
    阿依沙特吓坏了,只是哭,接着,连续几个耳光的声音传来,阿依沙特哭得更厉害,突然传来撞击声,阿依沙特才“安静”下来。一会,扎列梅的房门被打开,鲁斯兰让她出来,并把她领进隔壁屋子里。在那里,阿依沙特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气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扎列梅被命令擦干净地上的血迹。后来,两个男人当着她的面把阿依沙特埋了。
    
    轮到扎列梅了,她经受着同阿依沙特一样的调教,学会了一味地顺从鲁斯兰。终于,到了她“工作”的那一天,鲁斯兰把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然后告诉她:“我是阿尔别依。我是谁!”扎列梅答错了,就会遭到一顿毒打。最后,等到扎列梅已经可以说出令鲁斯兰满意的答案了,这番“训练”才告结束。
    
    鲁斯兰将一个大书包挂在她身上,并让扎列梅朝不远处的俄安全局驻车臣分局走去,告诉她,只要说“我叫阿尔别依”就可以进到大楼里。扎列梅走到门口,向卫兵重复着鲁斯兰告诉她的话,果然被允许进入大楼。
    
    她站在那座略显空荡的大楼里,茫然地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此时,鲁斯兰正紧张地按着起爆按钮,希望扎列梅身后的书包迅速爆炸。但也许是因为线路老化,炸弹“哑火”了。最终,扎列梅被逮捕,鲁斯兰一逃了之。
    
    安全局官员反复盘问14岁的扎列梅,是谁派她进来的。她哭着不断重复:“是阿尔别依。”无奈之下,她被关了起来。几天后,一枚炸弹在市区另一个地方爆炸了,扎列梅被带到现场指认死者。当看到一具男尸之后,扎列梅一下子哭了出来:“他是鲁斯兰,是他让我进大楼的,他杀了阿依沙特!”
    
    像这样的悲剧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车臣发生。如果哪位武装分子死了,他的女儿和妻子会马上被找到,并被反复教育:“你应该报仇”,直至女人和女儿成为标准的人弹。有时,他们会从地方直接买或诱拐未成年的女孩,并对她们进行调教。有时,为了能快速培养“黑寡妇”,武装分子干脆直接给她们使用毒品,在麻醉状态下,让女人成为任人摆布的玩物。
    
    几年中,“黑寡妇”已经成为车臣武装分子最厉害的武器,一共发生了十多起影响较大的“黑寡妇”爆炸事件。正如巴萨耶夫和巴拉耶夫起初盘算的那样,女人可以造成更大的伤害和影响。相比于男人,女人弹可以杀死几乎多一倍的敌人。
    
埃莉娜的幸运
    
    2005年,一位俄罗斯记者来到埃莉娜位于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市郊的家中。打开房门,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漂亮的车臣女青年,她就是时年26岁的埃莉娜。此时,她正死死地盯着电视,看着里面关于又一起恐怖袭击的报道。
    
    几个月前,埃莉娜遭遇了一次“抢婚”。一位自称车臣商人的男人派人来求婚,未果后他的手下直接将埃莉娜抢走,在一座私宅中同她定了终身。
    
    埃莉娜将自己彻底地交给了他。但是,他却以到加拿大做生意为由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后,车臣国立大学毕业后担任记者工作的埃莉娜开始对自己的男人魂牵梦绕,直至2007年,她从俄罗斯安全局人士那里得知,她的丈夫正是车臣匪首巴萨耶夫,而这位车臣最大的头目、“黑寡妇”军的创建者已经被俄军炸死。
    
    像所有的家庭一样,家中的武装分子死去之时便是家里成员开始担惊受怕之日。埃莉娜的奶奶非常担心有人会找上门来,将埃莉娜带走并培养成人弹,要知道她是巴萨耶夫的女人,尽管只是第四个。
    
    果然,没过几天,埃莉娜神秘消失了,奶奶陷入了无尽的悲伤。幸运的是,这位在车臣还算有影响力的记者没有成为“人弹”,她成功地在美国申请到了难民的身份。
    
    但是,在车臣,埃莉娜仅仅是个案,更多的女人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在她们的眼中,家庭和那个占有了自己的男人就是一切,就是天下。所以,更多的女人还是会在丈夫死后成为“黑寡妇”,哪怕她仅仅17岁。
    
    贾涅特·阿卜杜拉赫马诺娃,17岁,一位“90后”。像许多车臣女人的遭遇一样,她经历了被丈夫劫走、强奸、强娶的历程。在失身于男人之后,阿卜杜拉赫马诺娃选择终身陪伴在丈夫左右,即使她的丈夫是一位刀尖上舔血的车臣武装组织头目。直到2009年12月,她终于从武装领导人那里得到消息,丈夫已经被俄军击毙。
    
    这已经是车臣新的传统,武装分子死后妻子做“人弹”,阿卜杜拉赫马诺娃也不例外。她接受了由车臣新匪首乌玛罗夫开办的人弹学校的训练,并在2010年3月29日自愿将“炸弹腰带”围在腰间。在莫斯科的地铁中,她像所有人弹的偶像巴拉耶娃那样把自己炸得只剩下了头颅和手指。
    
    在狼藉的爆炸现场,俄调查人员找到了一封阿卜杜拉赫马诺娃写给丈夫的信,上面写着:“我们天上见!”
    
    摘自《时代邮刊》2010年第6期  作者: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