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白云山

游白云山，是应泌阳县一朋友的邀约。还是滴水成冰的季节，朋友就开始描述他们家乡白云山的美景，动员我们春暖花开时节去赴桃花之约。白云缭绕，红桃夭夭，这是美丽的邀请，谁会拒绝春天的请柬？
可是，我很惊诧：我所知道的白云山，在广州，属我国南方五岭大庾岭支脉的九连山山脉末段，是南粤名山，自古就有“羊城第一秀”之称。我还知道陕北佳县城南5公里处的黄河之滨也有个白云山，那高山之上白云飞，如诗如画的风光姑且不论，因“山门无锁白云封”而得名的白云观就包藏着丰富的人文内涵。后来查资料，见到的白云山更多，比如，辽宁省海城市东南孤山镇境内也有山名“白云”，是集山、水、林、洞等自然景观与古人类遗址、民俗风情、革命历史遗迹等人文景观为一体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我省嵩山县也开发了被启功先生誉为“人间仙境”的白云山。只是素不知，我市境内，也有白云山。
遗憾的是，桃花盛开时节，我们未能成行。朋友不断有电话打来，告诉我们桃花拱蕾了，含苞了，盛开了……在朋友的描述中，在青山碧水的呼唤里，对白云山向往了很久。
一直延宕到四月底，到了“绿叶成荫子满枝”的时候，才终于赴了“白云”之约，得见我市第一高峰的芳姿。
好像有意添加我们的急迫，从泌阳县城出发，65公里的路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其间，小汽车翻陡坡，涉涧水，让我们感到行路难的同时兴奋不已，车上的人和车一样，首次体验了什么叫“越野”。沿途山丘绵亘，白花漫野，有野鸡尾羽斑斓，在路旁田间漫步，仪态万方，不因我们的突然来访而惊慌，如大家闺秀，雍容娴雅。时有水域闪现，幼童嬉戏于岸，而垂钓者怡然。
进入景区，先看到成片的林子。这林子与众不同，每棵树都从根部生出N个树干，每个树干都粗壮可倚，一树成林。根部多有巨瘤，像劫后余生的痕迹。当地人说是“鬼柳”，这种树砍不死，砍一次发一次，越砍越旺，是山民主要的柴源。“鬼”因无生命而不死，鬼柳生机盎然而同样砍不死，我顿生敬意。
入山即闻泠泠水声，溪流清浅，细瀑飞溅，清凉湿润之气迎面扑来，精神为之一振。我们沿溪流上行，多见蝴蝶栖于石上，其蝶形大色灰，与石色相近，这是所谓的岩生蝶吗？伸手去捉，轻易得之。山中蝶亦无防人之心乎？我摊开手掌，还蝶自由。
有高约十数丈、耸入云间的铁梯依峭壁而立，要想前行，先翻此梯。有人捷足先登，有人战战兢兢，有人望而却步，一向喜欢冒险怪行的我，刚攀上梯子，就感到云梯的晃动，腿开始发软。我经常做登梯子的恶梦，登着登着，梯子突然倾倒，我惊出一身冷汗醒来。但是，现在，是在现实中，我知道双手抓紧，两脚登牢，我会安全登上去的。我不回头，已经登上第一个阶梯，就会坚持下去。同伴在上面叫我了，我加快了攀登的速度，我要在这白云绕树的山间，赶走恶梦的困扰。
毫无悬念，我顺利翻越云梯，进入另一境界。一位诗人朋友告诉我：仅凭一支歌，就能把水唱到高处。的确，山有多高，水有多长，水随山转，山因水润。但见满目苍翠，远山含黛，白云飘逸，碧空寥廓；脚下碧草浸路，野花招摇。我走不动了——不是累，是这怒放的小花太让人心动。你看，它那么小，高不过三寸，花冠直径不过一厘米，在茂密的草丛中，几乎是匍匐在地的。但它开得那么艳，那么多，一片片黄灿灿的，流溢着树叶间透下来的阳光，明媚无比。生在荒草离离的浮世，而不杂于浮世，小花，你自标高洁吗？生在无人知晓的山中，独自荣枯，小花，你无以为憾吗？盛开时不矜夸，衰谢时亦不怨悔，小花，你清雅过世，要归于永恒的春天吗？小花，我给你摄影，留住你清秀的面容，分一半清香赠与我吧！
山深林密，必有奇异之物。我们到龙潭寺，见一参天古树，一胳膊粗的藤条从枝端甩下，虬曲盘旋，达于树根。老道说：此树会冒烟，有时烟雾缭绕，似紫气东来，恍惚有天神下凡，此寺灵异，多有香客求愿。我没进寺，观赏寺旁龙潭边的另一棵奇树。此树奇在根部，它生于水边，得天独厚，根系特别发达，形成酷似猴子的奇形根，树根猴或低头沉思，或怅望高天，或相互依偎，或嬉戏打闹，在水边或聚或散，排成一排，蔚为奇观。
同游者有就地休息、倚树听泉的，有一心登顶、拨云寻道的，有另辟蹊径、拂枝探幽的。看到四位先行者像蜘蛛一样匍匐在对面山璧上动弹不得，我选择了继续沿溪水上行。这里已经没有路，岩石之间的跨度越来越高，攀登越来越艰难。我把随身带的东西交给原地休息的同伴，手脚并用，寻路而行，溪流越来越细，越来越小，像一个羸弱的孩子，全没了山下河流的奔腾之势，但这是汝河和泌河的源头，所谓“一山源二水，东西分淮汉”。想起家乡那浩浩荡荡可以行驶大船的汝河，不禁感慨万千：原来所有的伟大都源自平凡与渺小。
我也觉累了，就在这峭立的岩石上权且休息，像那灰色的蝴蝶，在石上作短暂的停留。仰面朝天，竟发现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蓝天高远，白云悠悠，山中岚气袅袅，耳中尽是蝉鸣；闭上眼睛，听得滴水叮咚，清幽声远，竟不知是庄生梦蝶，抑或蝶化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