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过去的爱情更美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12:58:09
这是《新周刊》第11个情人节专题。
爱情看似泛滥,实属21世纪的第一奢侈品。
剩男比剩女多,传说比传奇多,交易比交流多,情伤比情歌多,情医比情书多,情人比爱人多,色情比爱情多,爱情事故比爱情故事多,蜻蜓点水的爱情比善始善终的爱情多。
我们旁观别人的爱情更美丽,过去的爱情更美好——“在古代,我们不短信,不网聊,不漂洋过海,不被堵在路上。如果我想你,就翻过两座山,走五里路,去牵你的手。”(胡淑芬)
过去的爱情里,有专一的深情,有恰如其分的慢和回味,有牺牲精神和爱人如己。现在,爱情缺少培养的器皿和时间,直接死在欲望的空气里。人们因爱之名,做着与真爱无关之事,变得不清楚也不在乎:爱谁谁。
无论多少“伪爱情”行走江湖,关于爱情,关于真爱,还是那句话:没有你,我怎能独自温暖?
2009中国情爱报告
变化是唯一的永恒,没有爱,也要活。即使你得不到李银河所说的、理论上的“开放式婚姻”,至少可以在男女关系中保持开放的心。
爱情从未消逝,连婚姻证词,民政部都提供了四个版本。2009年,剩女(反动词汇,被用来指代28岁以上未婚女性)越来越多、姐弟恋越来越普遍,离婚率越来越高、80后婚期越来越短,小三越来越强、爱情越来越像借口。它还遭遇了一个强敌:房子。
剩女爱上小男友
长沙相亲,男女比例1比2;天津相亲,男女比例1比3;广州相亲,男女比例1比6;上海相亲,男女比例1比10。越是大城市,越多大龄剩女。《2009中国人婚恋状况调查报告》称,41.2%未婚女性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却有超过44.1%坚持不降低标准。
工作机会和受教育机会越来越垂青女人,丘比特却拍拍翅膀飞走了。不过20岁的蒋方舟已经感到聪明女人的情感困境,大叫着“今年一定要初恋”。接听情感热线10年的电台DJ叶纯却不这样相信爱情,她听过太多悲伤女人的烂故事,而之所以能成为东莞1000万打工者的“情医”,皆因她虽无能为力,却不泯同情。
“把爱情当理想,把结婚当事业”成为剩女们的新口号,她们一边在婚恋网站上频繁填写资料,一边在通勤的路上做着一见钟情的美梦。身边的男同事年逾花甲、已婚有孩、性向不明或幼齿贪玩,婚恋网站上主动上门的多半是骗子或见了你大呼上当的电车男,地铁里奋力挤到你身边的西装友不是示爱而是抢座。大多数你曾考虑过的交往对象,除了年纪相仿,几乎没有别的可取之处。
被剩女们视为归宿的婚姻,也越来越脆弱,像被妓女大利拉(Delilah)剪去头发的力士参孙,不堪一击。2009年,平均到每天,无锡有23对、苏州有32对、郑州有40对夫妻离婚,成都离婚人数也创新纪录,平均每天106对夫妻分道扬镳。在济南,44.2%的离婚者结婚不超过5年。
中年男人普遍相信,离婚后自己还能娶到25岁以下的女孩,而妻子只能嫁65岁以上的男人。如果离婚还有孩子,女人很难寻求第二次婚姻。即便不这样,一个月入过万,孩子已经上中学,会换灯泡、通马桶的女人,用得着再嫁吗?
现实逼得女人不得不重新选择。社会学家已经研究出未来趋势,中国社科院最新的《当代中国社会结构》一书指出:2020年,我国将有2400万单身适婚男,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因此,姐弟恋将流行,甚至还会出现隔代恋。今后,女人也许不必为了世俗意义上的般配而硬要寻找同龄人,而是像麦当娜一样,手挽22 岁英俊男友,绝不结婚,也不在乎比他亲妈还年长几岁。
《2009中国男女婚恋观调查报告粉皮书》显示,虽然女性更倾向选择比自己大3至10岁的男人,但近八成人不反对姐弟恋。不过,姐弟恋千好万好,唯独治愈不了女人的公主病,与赵岭婚姻失败的袁立遗憾地说:“可能因为我太独立了,往往是我要照顾别人。”
老男人,新爸爸
名人和有钱人永远不缺爱情。郭台铭和王刚60岁又添儿子,刘威51岁第一次当老爸,梁锦松59岁还有伏明霞为他不停生养。新丈夫比岁数,杨振宁目前是最高纪录;新妻子的低龄纪录,还在不断刷新。
女人总希望自己找到的是有未来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也常常在过尽千帆之后终于出现,可遗憾的是,此类男人大多爱慕清纯。42岁的郑钧爱神附体,为80后女友呐喊:“刘芸不是小三是天使!”而高晓松生于1988年的小娇妻已经是2岁孩子的母亲。
2009年最受女人欢迎的三个男人是黄世仁、宋思明和灰太狼。黄世仁多金、宋思明有权、灰太狼会疼人。能占全这三条优点的,是年纪至少在45岁以上的老男人。
在张怡宁妈妈王凤英眼里,王楠的老公就是此类人版,她鼓励张怡宁向王楠学习,也找个经商的、有经济实力的老公。“我的女婿要真心对宁宁好,最好年纪大一点,不是搞体育的。这样在生活上也可以多照顾宁宁。”
如妈妈所愿,张怡宁的老公48岁,号称钻石王老五,72万租住豪宅、开黑色路虎。婚后不久,张怡宁第一次出现在八卦街拍中,她姿态略显生硬,还不太会扮演豪门少妇。
同样是嫁给老男人,黎姿就深思熟虑得多。她在娱乐圈里打拼多年,有过风光日子,也跟黄玉郎这类才子虚耗过青春。2009年,她低调嫁给马廷强,就是明白比爱情更重要的是亲情,比金钱更重要的是恩义。这份清醒,不是那些嫁给小康之家的轻浮子弟就自以为进了豪门的虚荣女星能比的。
伍迪·艾伦说:“要想当一位很出色的爱人,必须强壮而且温柔。多强壮?我想能搬起50磅的东西就算。”他是75岁的老男人,1997年娶了比自己小40岁的宋宜。“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感到我与一名带有敌意或危险性的人在一起。”伍迪·艾伦剖白了老男人的心声。
老男人越来越精力充沛。卫生部官员表示,中国老年人感染艾滋病的比例一直在上升,2009年,仅在广州,50岁及以上的感染者就超过100人。南昌八一桥附近的西万宜巷,一度站满了专做老年人生意的流莺。另外,千万别以为老男人都温柔体贴,2009年9月,79岁的扬州老翁就因口舌之争砍死了70岁的老伴。所以,和老男人谈情之前,请至少确保你能跟自己的外公有效沟通。
“宁做二奶不嫁80后”
2009年,80%的男人赞成裸婚,因为结婚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确定能力和魅力的方式,只要女人愿嫁,目标就已达成。70%的女人反对裸婚,因为她们需要100平方米的婚房、保时捷婚车队、取景欧洲的婚纱照、宴开200席,并出现这样一幕:梨花带雨的美丽新娘被体面的父亲送入深情的丈夫怀中。而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炫耀。
女人继续生活的重要动力是有人围观。对她们来说,没有比无人嫉妒更糟糕的事了。当她们忙着家长里短,男人休闲的方式可能是看看艳照或A片。在过去的5 年中,全球色情网页的增长速度达1800%,每天有1700万项与“性”有关的搜索请求。这在男人中不是秘密,但恐怕不是所有女人都知道这一点。
2010年,80后面临三十而立的人生路口。这些独生子女背后是“只生一个好,父母期望高”的家庭,面对的是成为房奴、车奴、孩奴的未来。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先吃大梨、独享关爱,还不适应丈夫(妻子)的角色,因此,两性关系从未像在80后一代中这么紧张。
2009年6月,一位自称“重庆女大学生”的网民在腾讯大成网社区论坛发帖说,自己是“资深二奶”,“宁做二奶不嫁80后”。“钱”字当头的论调自然引来骂战,不过,据说这番惊人之语是无辜女孩的80后前男友栽赃,这刚好也印证了80后群体中的男女关系紧张一说。
相处技巧欠奉,也不懂互相尊重。谈到具体利益,还有各自家人据理力争。2009年9月,大连小夫妻卢丽和石勇就因为女方陪嫁太少,还没入洞房就签字离婚了。谁知离婚之后石勇人间蒸发,连嫁妆都不还了。卢丽又气又急,2个月前还在高高兴兴地筹备婚礼,一变前妻,怎么就成了世间最恶心的生物了?
你可以AA制恋爱、AA制同居,但千万别AA制结婚,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没法过日子。再者,一旦结婚了,谁也没法保全自己那份。结婚势必要奉献,离婚势必要损失。
所以,2009年夏天的《爱情公寓》才会那么火。在虚构的故事里,大家谈情做爱,却不用在一个锅里吃饭。此时此刻我爱你,但如果不用整天待在一起,如果不用帮你洗袜子,如果不用忍受你爱看的无聊电视剧,我会更爱你。
要么杀人,要么同流合污
“男人都是一样,年轻的时候需要垫脚石,中年的时候需要强心针,晚年的时候需要根拐棍。”在2009年的解构爱情的代表作《蜗居》中,宋太太道出了男人的贪心和善变。虽然如哈维尔所说,每个人都希求道德的完善,但也如他所说,每个人都有在虚伪的生活中同流合污的意愿。因此,横刀夺爱、见异思迁、以德报怨的戏码年年上演。
“出轨男”多猥琐都行,关键要有伴侣。“撬墙女”多好倒不重要,关键要是新女。爱情只是一个由头,就像帕里斯和海伦无关痛痒的私情成为阿伽门农毁灭特洛伊的借口。一场恶战下来,“出轨男”尝到了新鲜的肉体,“撬墙女”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各偿所愿,作鸟兽散。此时,社会经验又来告诫受伤的妻子,你必须重新接纳“出轨男”,因为“男人都是一样”。
表面上,周慧敏原谅了“孔雀男”倪震还嫁给他,很伟大,倪震应该谢谢她。其实,应该谢谢她的是张茆,上了一课之余,从此不必再与那个长不大的男人纠缠。表面上,苏岩和罗嘉良女财郎貌,很般配,其实,前妻得到解脱,未必是输家。
《蜗居》中有这么一段:天将明未明,被海藻背叛的小贝独自蜷缩在江边的长椅上。此后,他变得暴躁易怒、患得患失。2009年6月15日,嘉兴人陈文毅就被这种爱情强迫症所驱使,用铁榔头杀死了向他提出离婚的妻子。小贝没杀人,但他一定会成为爱情玩家,别小看背叛,它要么杀人,要么将你推向同流合污的生活。
高调离婚,低调结婚
2009年,娱乐圈的离婚事件依然卖相不好,不但分手,还要摆对方一道。李光洁与郝蕾婚后一年匆匆分手,男的被指外遇,女的被指酗酒,两败俱伤;贾静雯与孙志浩离婚,由豪门美少妇变身花心大少的弃妇,并展开一场争夺女儿、重塑慈母形象的行动;孙楠与买红妹离婚,孩子一人一个,新欢一人一个,倒是难得的和平分手;马雅舒与吴奇隆离婚,据说分到千万身家,如果真是这样,那吴奇隆真是多金重情的贵公子,堪比段正淳,马雅舒下次嫁,还是应该嫁给他。
圈中人面对比常人更多的目光和诱惑,所以他们的爱情常常是这样:一开始表演恩爱过了头,结束时显得薄情寡义过了头。但谁的爱情都是被琐碎的日常杀死,名人也不例外。裂痕由一次赌气、一句狠话、一个耳光开始,中间越说越错、说多错多,直到不能弥合。
至于2009年的名人婚事,则桩桩众望所归,反而没有惊喜。4月,刘德华坚称“仍未有足够爱情令我要结婚”,8月,他亲口承认已婚,了结了这一生最大的谎话。另一位新郎刘烨说了句最普通的大实话:“婚姻是一个人一生中特别重要的事件,这是一个男孩转变为男人过程。”罗家英成为最幸福的爱情长跑者,21 年向汪明荃跪地求婚19次,2009年,他终于可以不做老男孩。而李亚鹏在博客中这样描述他幸福的婚姻生活:“临行前在妻和嫣的屁股上狠狠地各咬了一口以示作别。”
感谢婚姻的保护,张柏芝安然度过2009年,不必像阿娇,自己疗伤之余,还要擦干眼泪,穿少少衣服,再战江湖。感谢婚姻的保护,刘嘉玲与梁朝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为绯闻所扰。不管黄奕是不是真的结了婚,在包养流言甚嚣尘上的2009年,感谢婚姻的保护,使她渡过难关,保住名声。
2009年12月传出关之琳与台湾国巨董事长陈泰铭订婚的消息,国巨股票立刻狂跌,公司辟谣之后,股价立即回升。关之琳看到这条新闻一定很受伤,退出娱乐圈这么久,还是被诬作红颜祸水。年底同时传出婚讯的侯佩岑,刻意穿着腹部有皱褶的衣服出镜,也不知是真奉子成婚还是特别希望别人认为她有孕在身。她的妈妈做了多年豪门二奶,终于盼来女儿做大婆的一天,但愿婚姻给她名分之余,也使她免受爱情的苦。
没有爱,也要活
女人与男人是两个物种,女人一心寻找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对象,却不知王尔德说过“已婚者的快乐来自那些他没有娶的人”。女人把婚姻想象成人类最庄严的契约,男人结婚却仅仅因为他累了。当女人认为“他不爱我了”,男人可能只是痔疮发作。女人总是容易开始自恋、自卑、自责,每周数次想到自杀,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却毫不知情,在她们的啜泣声中睡着了。
女歌手陈琳死后,人们才知道她情感失落,爱而不得的苦处。她爱沈永革,且越是爱,越是苦苦相逼,最后搞到自己没有台阶下,只好离婚。
2008年3月离婚之后,陈琳总是不快乐,事业无起色,还老是和年纪比自己小的新丈夫张超峰起冲突。很多人指责张超峰家庭暴力,让陈琳绝望而自杀。也许他没那么邪恶,只是个感情粗糙的鲁丈夫。
陈琳的妈妈在公开信中写道:“傻孩子,多疼啊,比活着的疼轻一些吗?”若放下怨念,想到死后万事成空,她一定不会就那么跳下去。
2009年已经过去,纪念演唱会结束后,陈琳的名字也慢慢淡出了。而因丈夫出轨而自杀的《体坛周报》女编辑李颖的形象就更加模糊了,更别提在上一个冬天死去的姜岩。
变化是唯一的永恒,没有爱,也要活。即使你得不到李银河所说的、理论上的“开放式婚姻”,至少可以在男女关系中保持开放的心。真正的悲观主义者,总是预想到最坏,反而更能悦纳现实。而那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人,则对爱情太过乐观了。
生活在17世纪的浪漫诗人仓央嘉措早就参透爱的道理,他在《十戒诗》中写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想不开的时候,不如多读几回。
爱情反讽笔记
“谈论爱情的时刻,通常是爱情从身边溜走的时候。”

爱情是反色情,它基于保存能量的根本动机,爱情由发生学观点来看,是从反禁忌开始的。它试图逃脱“乱伦禁忌”以及其他一些婚姻亲等禁忌制度强加在个体身上的“工具”命运。它自以为巧妙地总是选择那些差异较大、距离较远的对象,它以为其中隐含的“不可能性”可以帮助它逃脱不断消耗身体能量的人类命运。

最原始的爱情是从乱伦开始的,一些极其古老的神话传说里对此有所记载。它们所造成的残酷后果让人触目惊心。俄狄浦斯的双眼被戳瞎了。戳瞎眼睛,其中的喻意是相当深刻的。因为爱情正是“看”的结果。动物发情的时候采用嗅觉,爱情就故意选择另外一种感官能力,中国古代婚礼用盖布遮挡女性的视线,其用意相当“高远”,因为爱情原本就是反对婚姻这种制度化的色情形式的。但爱情无法逃脱身体有限感官能力的束缚,它所采用的“看”的能力却恰恰是现代人种群用来传递色情欲念的重要手段。日后爱情再次试图逃脱这种束缚,它宣称来自于另一种“第六感觉”。到底有没有第六感觉?

正因为爱情采用了与色情相同的感官手段,所以有必要对一些可疑的“爱情”加以澄清。“爱情”以保存能量为目标,色情总是指向能量的消耗。有些“色情”以貌似“爱情”的形象呈现,而当“爱情”因为无法抵御能量过度累积而造成的对自身的戕害性压迫时,如影随形附着在其背后的“色情”总是会趁机阴险地冒出头来。

有一些更为巧妙的伪爱情形式。在米兰·昆德拉笔下,托马斯基于由“种群意识”营造而成的虚幻的“同情”假象,对特丽莎那种以“保护对方身体能量”的面貌而呈现的“爱情”,最终无法逃脱“色情”的腐蚀性入侵;其被保护的对象,特丽莎,也因过度累积于身体内的那种必须被消耗而无法被消耗的能量,而趋向于毁灭。(见《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托马斯的自私在于他的以“保存自身能量”的本来目的却以“保存对方能量”的面目出现。但大多数爱情仍然毫不掩饰地以“保存自身能量”的方式呈现。他们故意制造距离,为了避免诱发能量的溢出,他们用书信(当代条件下甚至可以用光纤)来传递信息,他们甚至在心理上制造一种“屏蔽”,以至于暂时分开的恋人们往往宣称想象不出对方的容貌,以此来巧妙规避形象的诱惑。

观察者不应该忽略那些爱上一个病人的奇特例子。也不应该忘记德瑞那夫人是在于连被判死刑后真正感受到无拘无束的爱情的,玛格丽特小姐更是在抱着于连头颅的时候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爱情,她们在此情况下才真正感到能量的无比安全处境。于连本身的情况是在另一种具有“不可能性”的条件下发生的:他选择了不同等级的恋人。他的毁灭本质上在于最终不可避免的色情化结果。(见《红与黑》)

那些爱上“茶花女”的“卖油郎”们以及那些爱上“卡萨诺瓦”的良家妇女们则出于一种显然的误解,他们错误地以为一个可以在任何异性身上消耗其能量的恋人,对自身是相当安全的,事实证明那并不安全。

还是回过头来观察一下情人们的“目光”吧,“在茫茫人海中,”他/她说,“我看见了她/他”。这句话暗示了一种必然性,似乎在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注定了他们相遇。然而,实际上并不存在那种必然性。他看到了她,只是因为他早已准备看到她。当他睁开原本一直紧闭的眼睛,或者当他故意违反某种制约他的法则、禁忌,把目光从原本不得不投射的方向上转开时,她正好站在那里。有一个声音在他内心呼唤,阻止他成为制度化色情的能量消耗工具,正当此时,她站在他转过头去的方向上。

视线,似乎具有比光纤更神奇的传导特性,它以一种虚拟的方式传递“能量”,“他/她的目光让我感到浑身发热,”他们说。这让他们有一种能量得到补充的幻觉,这种幻觉驱使他们投身到一场无望的追逐中。有时候这根传递幻觉之线会在瞬间被打断,“他刚刚看那女人的眼神真让人讨厌”,“他的枕头底下居然有一本色情画报”。当事人从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忽然发现那同样的“目光”竟同样适用于“色情”,本能地,她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中古以前,人们并不认为眼睛只是被动的光学反射接受体,古代观念认为眼睛像灯塔一样向外界放光(就像柏拉图论述的那样),你凝视一双邪眼,就吸取了某种阴险的能量,如果那是一双热恋情人的眼睛,你就会充满新生般的力量。如果是那样,那么爱情最好的部分岂不就在远隔一段距离而四目交错的那些瞬间?那是爱情最健康的阶段,情人们感到自己无比强壮、新鲜,像是一个新人。保持一段距离,这点尤为重要,情人们似乎天生懂得关于“视觉距离”的游戏,他们享受其中,直到一些完全出于偶然的事件迫使他们接近、触摸。这种偶然事件往往是其中的一方因为某种原因突然从视觉距离中消失。
十一
我喜欢萨冈的小说里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游离的想法,就像法国导演们都喜欢时不时来一点的那些纯粹出于下意识的镜头。《某种微笑》的开头,女主人公“我”倚在唱机旁,瞅着唱片缓缓升起,几乎像一张脸颊似的温柔地斜贴上唱针(这段描述神秘地给予我强烈的亲切感)。小说接着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被一种强烈的幸福感攫住了,”注意,接下来:“全身都预感到自己总有一天会香消玉殒。”
以后作者会慢慢告诉大家,“我”的确是一个需要很多“爱情”的少女,但那个男友“贝特朗”只懂得上床。我们且不要用心理分析派的那套办法来分析“唱针”和 “唱盘”的喻意,萨冈的这位讨人喜欢的女主角明明是在担心她将被耗尽能量,她此时的“幸福感”,的确是一种反讽:她在“此在”,强烈地感觉到未来她将会香消玉殒,她既然清醒地预感到那个结果——假如她保持现状任其发展,当然要为之庆幸。
她需要的只是能带给她“能量幻觉”的“爱情”,但她的男友给予她的是不断消耗能量的“上床”,读者接下来会看到女主人公说:“在某种意义上说,通过信函建立起爱情上的默契是相当符合我的个性的。”——信函,她正准备逃脱做一个色情工具的命运。
十二
爱情起于逃离“色情”宿命的愿望,逻辑地说,“禁欲”才是实现“爱情”的唯一方式,的确有人以禁欲来实现对上帝之“爱”。但色情早就以“乱伦禁忌”和“婚姻亲等”的名义被制度化,这样一来,不受约束的极度色情(无限滥交)实际上也成了一个乌托邦。它很少(几乎不)存在于现实生活当中(我们想起齐泽克关于色情电影是一种“天真的”、“最乌托邦的”的文体的论述)。
由此,爱情的任务被转变为对那种“制度”的逃离。它不愿意成为“族群和亲”的色情赠礼,逃离这种成为制度化色情工具的命运成为爱情的紧迫任务。
但爱情出于人的畸形色情基因本性,再次把这种“逃离”化约为“我不愿意嫁给A,我喜欢B”的简单陈述。这种“二中选一”的表述往往造成这样一种结果:“嫁给A”的命令越迫切,越使与B上床的可能性增大(一些老于世故的家长懂得如何使“嫁给A”的命令用一种更为潜移默化的方式来灌输)。
爱情就是这样越试图逃离色情,却越轻易地堕入色情。爱情以一种悖论的方式丧失了它的现实性。(注:齐泽克,斯洛文尼亚社会学家、哲学家与文化批评家)
十三
爱情虽然丧失了它的现实性,但这种现实性的丧失是在时间的完全展开中完成的,在回溯中仍保存着一种“创伤性的记忆”,这种“创伤性记忆”构成被“叙述”的对象。爱情在丧失其现实性的同时,却获得了它的“可叙述性”(“谈论爱情的时刻,通常是爱情从身边溜走的时候。”)。这种被叙述的爱情“产品”一旦被投入色情化的世界市场,立即锁定女性和那些“女性化的”男性(她/他们在色情化的市场中被严重压制)作为其消费主体,它们在特定群体内引起“共振”,被“复制”、被“再叙述”,当且仅当“爱情”完全丧失其现实性之后,它却奇迹般在“文本”中重生。爱情是永恒的文学主题,当且仅当它永远只是一个“文学主题”。
十四
曹雪芹最大的隐喻是他在写到八十回就戛然而止,那是“爱情”的最圆满结局,任何续写的努力都将是“色情”的,或者说是“色情”的一次入侵。
十五
爱情必然蜕变为色情的原因在于:我爱“你”,但我不是爱你,我所爱的,是在你体内但不是你的“某物”——something in you more than yourself(齐泽克),我从你的眼眸内、从你的面孔/面具下面看到“它”的存在,我知道“它”能给予我能量,所以我不得不把你打碎,以此寻找在你体内的“某物”。我必须用“色情”来“消耗”你,直至你完全瓦解,暴露出内在于你的那个“某物”。
十六
“我爱你”,爱情单从语序上就确立了“我”的统辖视角的主体地位,这个最基本的主+谓宾结构(或宾谓结构)揭示了我们的“爱情”的基本模式——“行为主体优先”,“行为—受事者毗连”。我怀疑使用宾语前置式语言的人们会与我们有相同的爱情模式。
在“我爱你”这一事件中,“我”才是决定性的,“你”只是伴随着“爱”的一个“物体”,哪怕你高傲冷漠,“宛在水中央”。基耶斯洛夫斯基在提及他的“爱情短片”(《十诫》)时说:“我发现其中最有趣的是它的拍摄角度。我们总是透过去爱的这个人而不是被爱的这个人来看世界。”“我们从爱的这个人而不是从被爱的人的角度来观察问题。被爱的人是个物体,只存在于碎片中。”
托米克爱上了玛格达,我们对玛格达一无所知,我们只看到他看她的样子,甚至他的位置(楼层)比她高一两层(为此基耶斯洛夫斯基不得不专门建造一个高塔)。当玛格达回应(用肉体接触的方式)他的爱情时,爱情消失了,基耶斯洛夫斯基认为,爱情只能存在于托米克的“偷窥”中。(见《十诫》)
十七
“按照我的意愿,你存在”——Volo ut sis,你是按照我的意愿的创造物,爱情在这里隐约透露出它的实质——它的叙述性。实际上,“你”不过是一部有关爱情的作品的主人公,我先要给“你”一个名字,洛丽塔,或者——“眉,你真像一条小龙”(徐志摩),我要像那些从康熙字典里寻找异体字的父母那样,为你寻找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以便我能用一种心领神会的秘密方式呼唤你。一个稚嫩的作者总是会在名字上绞尽脑汁,希望找到一个有魔力的名字,只要轻轻一声呼唤,那个独一无二的形象就会应声而现,他们努力避免堕入俗套而最终堕入俗套。一个老练的作者随意选用跳入头脑中的第一个名字,他懂得随便什么名字,只要你不断呼唤,最终总会跟那个形象附着一体。
十八
我满心希望我的爱情(作品)具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品质,但我的主人公并不完全听从安排,他/她总是出乎意料地突然偏离预定的叙述计划,日常琐事和难以操纵的词语一样,总是扰乱我们的想象(“没有人能上升到语言而不牺牲一点他的想象”),似乎语言和日常琐事一样,总有一些规则和惯例让它们变得贫乏无味,有一些俗套永远无法避开,想象之线在语言中穿越而行(梦想的光线照进现实),总是不得不从这些规则和惯例的暗桩上绕过,一旦提紧线头,结成的仍然是那几副俗套之网。
爱情的七个现场
编者按:爱情无所不在,这里呈现的是七个现场、七种文本:一部最具争议的电视剧《蜗居》、一出剿灭爱情幻想的话剧《艳遇》、一部吸血鬼青春纯爱电影《暮光之城》、一本畅销网游小说《微微一笑很倾城》、一部长篇婚恋小说《苏珊的微笑》、一档夜间谈话节目《城市的声音》、一种抒情文体“知音体”。
一部最具争议的电视剧:《蜗居》
无家可归的爱情
六六:“很多年轻女孩都会有成为海藻的梦,但追寻梦想,最终要依靠的,还是海萍的勇气。”
采访/丁晓洁
2009年,人们更愿意从“露骨”的《蜗居》中寻找情感共鸣,尽管它的表达直白又残酷。
有网友总结说:“看完《奋斗》,觉得故事好假;看完《蜗居》,觉得人生好假。《奋斗》也许给人带来希望,《蜗居》一定会让人感觉绝望。”
房子让爱情不堪一击
在海藻和海萍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之间,在小贝和宋思明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之间,其实还是“爱情至上”或“物欲至上”的难题。只是当“房子”掺杂到其中,一切变得不那么简单。
房子还是爱情?它们像一对天生的矛盾共同体,没有房子让爱情居无定所,可是有了房子,爱情很可能一样无家可归。
《蜗居》中的现实是:在房子面前,爱情不堪一击,婚姻漏洞百出。出轨的贪官宋思明可以让不少女人着迷,而海藻的“小三”也可以当得理直气壮——似乎只要有了“房子”这一个大前提,一切价值观悖论都可以变成“说得过去”。
有观众欣赏宋思明、同情海藻,编剧六六十分不解,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海藻和宋思明之间的感情根本不可能是真爱:“海藻认识宋思明之前,和小贝之间是真爱吗?如果两段感情都是真爱,海藻为什么把天平偏向了宋?就是因为真爱脆弱。如果本着物欲至上的心理,两个真正相爱的人,愿意同生共死的人,都有可能在半道上分道扬镳,所以才说海藻和小贝的爱情不堪一击。”
《蜗居》的故事在年轻人中产生共鸣,很大原因是他们从主角的生活遭遇中看到了自己。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海萍、海藻或者小贝。“每个人都拣自己喜欢的话去听,你听到这个故事里有什么声音,那就是你内心深处的山谷回声。”六六说,“我对我笔下的人物并没有带着强烈的爱憎情绪,用一句很俗套的话说,真的是他们自己走完了他们在故事里的生活。我所能驾驭的,是他们的语言和动作,却不是他们的选择。我在写海藻的时候,并没有哪个具象的参照物,她能引起很多人的同情喜爱,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价值观有共鸣之处吧。”
选谁也别选宋思明
海藻的价值观,从那句很流行的“今天你宋思明了吗”之中可以看出端倪,现代爱情观念启示大家:选择宋思明,其实就是选择一条最聪明的捷径。但是,屈服于现实的爱情,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放弃现实,六六一直强调自己不喜欢海藻这个角色,因为和她的价值观有冲突:“我的爱情观是很传统的,重感情轻物质,海藻走的或者说她自认为走的是生活的捷径,而对此无法苟同。”对于宋思明,她报以“我哼切呸”的态度:“你有钱,你能保证一辈子有钱吗?你有地位,你能保证你的地位维持终生吗?你今天风光,你能保证明天不进牢狱吗?人还是要踏实些好,平安快乐,这世界最困难就是快乐。今天赚钱了今天高兴,明天被抓了就不高兴了。高兴一天容易,难的是高兴一辈子。”
这不仅仅是上海的故事,也有可能是纽约、东京、香港、新加坡,或任何一个繁华都市。《蜗居》中的爱情遭遇,其实是每个城市人的爱情遭遇。“房子对爱情,或者说物质、物欲对爱情的影响确实越来越大,究竟怎样取舍,还要看你追求的是生活的过程还是结果。没有人的生活不伴着挣扎,我们总是觉得别人的生活好于自己,可真正过上了别人的生活,又发现并不快乐。一定要折腾,不如享受折腾的过程。”
爱情难“至上”
“我没任何怒气。我倒是很同情你,希望你能在我这年纪上,也能拥有与我一样多的东西,而不是像过街老鼠一样出门小心翼翼。希望你以后的丈夫在知道你这段不堪的历史之后,依旧把你当成宝贝。”——《蜗居》里,“正室”宋太太第一次和海藻见面时,这样说道。
宋太太这个角色,和海藻的初恋男友小贝一样,是剧中的牺牲者。在背叛面前,她最初显得淡定大方,最后也不得不哀叹一声:“我熬过了‘苦尽’,却把‘甘来’留给了别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不美好,六六却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爱情:“我支持宋太对爱情的态度,但可惜很多男人,尤其是被深爱着的男人感觉不到。”
剧中的另一对主角,贫贱夫妻苏淳和海萍,他们生活中遭遇的百般磨砺,是对另一种相守到老的婚姻诠释。六六认同海萍独立自主的生活方式,谅解了她对生活的抱怨:“在感情上,她虽然有时很‘怨妇’,但并没有背弃苏淳,苏淳‘失踪’后她还急着‘捞’人,从而意识到婚姻和家庭太需要两个人相互依靠。如果她每时每刻都在付出,那她的抱怨,我想,虽然不利于家庭和谐但也无可厚非了吧。”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爱情是同样美好的。只是现在的诱惑越来越多,要追求美好的爱情,需要舍弃的也越来越多,爱情在很多人的观念里已经难以‘至上’ 了。”所以,比起《蜗居》里的欲望和挣扎,六六更爱那部她反复看了很多遍的《王贵与安娜》:“王贵和安娜拥有最动人的是朴素的爱,是宽容和给予,是相濡以沫的淡定从容。所以我想,自己幸福不幸福,取决于你对生活和情感所抱持的心态。”
一出剿灭爱情幻想的话剧:《艳遇》
受得了探春远嫁,受不了黛玉偷情
史航:“他暗恋女主角,并把她想象成林黛玉,还在她房间里安装了针孔摄像机,想看她怎么学习、怎么梳洗,结果看到的是她和老板偷情的场面,之后他就崩溃了。”
采访/白瑞燕
史航曾经引用马雅可夫斯基的诗题,调侃别人是一朵“穿裤子的云”。现在,史航必须承认:自己也是一朵“穿裤子的云”。就是这朵穿裤子的云,写出了引人幻想和赚人眼泪的话剧《艳遇》。
《艳遇》很严肃
编剧史航总结说,《艳遇》之所以火是沾了名字的光。大家都以为是个想入非非的故事,结果没那么活色生香,甚至有些严肃。《艳遇》的剧本灵感来自比利· 威尔德的《桃色公寓》。史航又不想拿过来照搬,把它变成“中国的公寓春光”之类的故事,就给这个戏设定了大结局:一开始没好成,后来好了,后来又没好成。
“现在小白领们喜欢看一些穿越文,幻想自己是另外一副样子,所谓生活在别处。我想残酷一点,让他们回到自己本来的生活。”
史航印象最深的不是男女主人公,而是一个小时候续写过《红楼梦》的配角。“他暗恋女主角,并把她想象成林黛玉,还在她房间里安装了针孔摄像机,想看她怎么学习、怎么梳洗,结果看到的是她和老板偷情的场面,之后他就崩溃了。”
史航说:“我愿意这么写,如果有人把他的爱情幻想为一个理想蓝图的话,我会为他担心,那就先跟他开个玩笑,让他放松一点,免得最后崩溃。”就像艳照门,这个时代的爱情幻想已经变成隐私的暴露。艳遇是一瞬间的事情,有时根本是不为对方所知,你对面一个女孩在睡觉,你看着她,艳遇就完成了,就像蜜蜂落在花上。
“我有两颗心,一颗用来痛苦,一颗用来艳遇。”“人生有两种不幸,一种是有艳遇,一种是没有艳遇。”“人生下来是为了艳遇。”《艳遇》里的这些台词流传甚广,史航说,在戏里,他和编剧廖一梅会有意无意往下扔这种东西。尤其是主人公最后见面,说到月亮、泪水这些意象性的词,“还是把大伙感动了一把,其实我们在这个故事里,虽然剿灭了很多爱情幻想,但是我们对痛苦和绝望是尊重的,我们会嘲笑幻想,但从不嘲笑痛苦”。
擦干眼泪的故事
在写《艳遇》之前,史航总写古代戏,对现实生活不是太感兴趣。“这是我第一个现实生活的戏。我终于相信我是关心别人的,我关心地铁上遇到的人,我关心一起过马路的人他们今天难不难过。”有人说《艳遇》是小聪明,史航完全同意,“这种戏当然是小聪明,如果是大智慧,我反而会不好意思。太上忘情,至人无梦。要生存先把泪擦干,这就是个擦干眼泪的故事。”
史航说:“我不向往别人的爱情,正如我不向往别人的身高或资产。”他怀念自己的爱情,那些爱情也算是沉入了“从前的年代”,所以怀念从前的年代里的那几段爱情,不是从前的年代里“别人的爱情”。这些爱情,大都和书有关。虽然那些爱情都不是故事,有些也许是事故。
1984年上初二时为女孩写诗,那次没成,于是明白:诗是没用的。转而去看书,为了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给她讲点故事。“这样她以后会忘了我,但是可能会记得那个故事,于是我就阴险地、成功地侵入她的记忆,潜伏下来。现在你知道了,我怎么有时间看那么多书,去见女孩子之前,我都很刻苦读书的。”
我不想当水鸟
史航却觉得,这个世界很变态也很辨证,你越期待什么越得不到什么。所以,即使想要艳遇,也不会傻到真的去期待的程度。“艳遇很难的,四方有艳,唯我不遇,怀才不遇,怀春也不遇。”他没去过丽江,但有一次跟一个女导演聊天,她说那里都是水鸟一般的女人和男人。他当时就震惊了:好形象啊,完全被这个比喻折服了。森林里的鸟,随时有地方栖息,不用飞很远,不累。水鸟,只能一直飞,飞得很远,叫得很悲伤,因为,没地方可以起落啊。“我不想当水鸟,太累了。我宁可当企鹅,别人把我算作鸟,我自己一辈子都不飞。”
史航家在东北长春,小时候吃过的海鲜就是带鱼和海带,特别偶尔会吃到黄花鱼和马面鱼。印象最深的蔬菜就是豆芽菜,因为不是上街买的,是妈妈直接在洋铁盆里生出来的。原来,没有土壤也可以种出蔬菜啊。是的,我们的艳遇就是无土种植的豆芽菜,是无来由的湿润和膨胀,貌似生命的诞生,其实省略了太多过程。
他分析说自己“心理年龄偏低”,还有一次搞了个讲座题目就叫《我要成长,但不要长大》。史航跟女生一般处得都很好,并很容易成为她的极其靠谱的亲友团,目送她出征、寻爱,然后凯旋或者铩羽归来,他则在后面鼓励、打气,抹抹鼻子可能又再出发。喜欢的女孩都被别人娶了,史航说:“我错过了很多,但错过未必都是错,对不对?当然,如果一切从头开始,我想回到一个城市叫杭州,我想回到一家小玩具店,去那里买很多吉卜力的玩偶,给我喜欢的那个人。”
一部吸血鬼青春纯爱电影:《暮光之城》
我的初恋是吸血鬼
关雅荻:“在看片过程中,她们发出一阵又一阵花痴般的叫声,特别是当基本不穿上衣的人狼雅各布出场时,现场一片尖叫——女生一尖叫,男生就起哄。”
采访/丁晓洁
比起人类的爱情,异类的爱情似乎更让人着迷,比如吸血鬼。
《暮光之城》的电影系列,让“吸血鬼青春纯爱物语”从北美红到中国,从少女红到OL,从2009年红到2010年。
影评人关雅荻好奇《新月》为何能够超越《黑暗骑士》的北美首周票房,特意到香港去“围观”了这部影片。
成人不宜的爱情
关雅荻看到的景象是:“影院里都是中学生,我的右手边全都是穿着制服的中学女生。”他用“玉米的演唱会也不过如此”来形容当天看到的“盛况”,影院里小女生们的“撕心裂肺”让他颇为不解:“这部片子真的是成人不宜,它就不是给成年观众看的。可能一代人跟一代人不同吧,我只能说:现在小女生的消费能力,全世界都很强大。”
尽管大多数影评人对《暮光之城》的评价都和关雅荻一样不佳,《芝加哥太阳报》甚至愤怒地评论道:“那群主人公游手好闲、无病呻吟,真该把他们都逮捕!”但对于“暮粉”来说,异类的爱情还是给他们带来了新鲜感和温情:吸血鬼不再像从前那样黑暗和冷酷,它也可以很文艺、很青春,让女人们恨不得马上邂逅一个爱德华,也上演一次被他背着飞上参天大树的浪漫桥段。
“请不要把它仅仅当成一场不可思议的非现实爱情历险,当你曾经、正在或者将来在自己爱情的旅途中触动到类似些许感觉的话,它更是一段为你谱写真实爱情乐章的暮光传奇。相遇那年,他们同样17岁;她出生几个月就被妈妈抱着逃离小镇那年,他已经17岁;而有一天她终落得垂垂暮年,他却将仍然保持17岁的青春容颜……生命时间轮盘的运转,对他而言是凝固的,而对她却是飞速流动的。他的青春永驻,而她的青春终将腐朽。”
这是《暮光之城》的原著中,美国女作家斯蒂芬妮·梅尔写下的序言。这个故事里没有一贯生猛血腥的猎杀,情节也显得拖沓和干瘪,《纽约时报》评论说:“这部关于一位高中女生和一位浑身闪烁的吸血鬼的故事,情节毫无生气,完全就只有所谓的‘爱情’。”
吸血的性暗示
让粉丝们疯狂的,正是这样的“所谓爱情”:17岁的吸血鬼少年爱德华爱上了转学来的孤僻少女贝拉,原因简单到只是“她的气味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人类和吸血鬼的身份差异,这段禁忌的爱情在接下来遭遇了无数变故,贝拉随时都有沦为吸血鬼食物的可能,而爱德华一边克制自己的欲望,又一边逃避着狼人的追捕。
为什么吸血鬼的爱情如此迷人?有网友说:“以电影心理学来看,爱上英俊的吸血鬼有强烈的性暗示,性行为牵涉到体液的交流、禁忌与偷欢、疼痛与兴奋,本片全包了。”
影评人周黎明也认为吸血鬼的爱情里带有弗洛伊德的影子。“《暮光之城》是做得比较纯洁的,但是一个女孩会爱上吸血鬼,肯定是有吸血鬼的美丽在里面,这种美是跟性有关系的。”周黎明说,“比如把《阿凡达》跟《暮光之城》的男主角相比,明显前者是没有偶像气质的,而后者就有偶像气质。所以《阿凡达》虽然非常火,但不会捧红男主角,而《暮光之城》的男主角就有这种力量,因为他会给你一种有关性的魅力。而且,吸血鬼有一个很经典的动作,就是吸人血时都是咬在脖子上,这个动作其实跟现代人做爱之前的前戏的动作是非常相似的,有一种挑逗在里面,它是一种点到为止的暗示。”
失落的纯爱
中文版《暮光之城》的译者龚萍在翻译小说时,自己就颇被这段“纯爱”打动。“因为这是一种看似不可能的爱情,所以自然会非常吸引眼球,最吸引我的是 ‘它非常纯洁’,就像一个正常的男孩和女孩情窦初开,彼此吸引,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最让她感动的,是爱德华和贝拉初遇的场景,“他们的第一面类似一见钟情的感觉,这会让你联想到自己的初恋。”
“其实我觉得就是她们在现实生活中受挫,身边很多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所以她们会觉得:‘这个男人真好,我也得找一个这样的,然后为了他把自己变成吸血鬼。’她们喜欢这样的爱情,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合适的情感投射,所以能够在这个电影里得到一种幻想的满足。”关雅荻说,“这些东西就是亦舒+琼瑶,换了个套子而已,可能大家也需要这样的刺激。”当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于生活在一个“不忠贞”的当下时,这个在吸血鬼噱头下的浪漫故事,让很多人从异类之间的爱情中发现了久违的“忠贞”,尽管不切实际,却依然为之感动不已。
异类一直在企图变成同类,要么是爱德华的“爱你,我可以变成素食主义者”,要么是贝拉的“爱你,我可以变成另一种生物”。在这个以个人主义为导向的当下,我们已经很难看到这种所谓的爱情牺牲精神,龚萍总结说:“爱德华一直处于一个给予者的角度,无论贝拉做了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去承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在那里,一直守护着她;贝拉也不是一个特别自我的人,她非常懂得为他人着想,这种女孩也是非常难得和少见的。”
《暮光之城》的粉丝们,她们甚至希望这种爱情是真实的。所以,当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和罗伯特·帕丁森大炒绯闻的时候,她们没有一贯地嗤之以鼻,而是给予了无限期待和艳羡的祝福。就好像梁朝伟应该永远深爱张曼玉,而不是大煞风景的刘嘉玲一样,就像木村拓哉应该娶的是松隆子,而不是长相讨厌的工藤静香一样,克里斯汀和罗伯特也应该就是天生一对。比起“生活只会让合适的人在一起”,她们更想要“偶像剧让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也许她们只想用这种方式说:“我们依然相信现实里还有美好爱情。”
一本畅销网游小说:《微微一笑很倾城》
想象出来的爱情
顾漫:“我肯定没有《微微一笑很倾城》的女主角贝微微那么漂亮聪明勇敢,但是她的很多看法都是我本身认同的。”
采访/白瑞燕 图/新周刊图片库
顾漫已经出版了两本小说,《何以笙箫默》和《微微一笑很倾城》。虽然她的新书是以网络游戏为背景的小说,也很早就玩网游,但是都没太多耐心,基本没有一个号是练到满级的。
写爱情的宅女
很多人都喜欢追问她的小说是不是真的,自己有没有经历过,顾漫都会坦然地回答:“这都是编的。”她说自己并没有很丰富的感情经验,但这不妨碍她在小说里的发挥。她的生活相对简单、闭塞:“我长时间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写作,不与人接触,所以会人际圈子变小。”
她称自己过着典型宅女生活,不喜欢讲电话和发短信,喜欢见面和网上聊天,不会去酒吧、夜场,旅游都很少,“因为怕搭飞机”。
顾漫如此解释《微微一笑很倾城》的书名:“微微”是指女主角贝微微,“一笑”指男主角肖奈。“一般倾城的人都不是过着安静的生活,而是很动荡。安稳过日子最好,所以,我的书都是开心的结局。”
虽然对这本书很满意,顾漫说这其实是自己一时兴起写的书,慢慢发现书里的人物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般,越写越长。书里女主角贝微微身上几乎每处地方顾漫都喜欢:勤奋、勇敢、大方、侠气、分得清轻重,最喜欢她是非分明。还有男主角的努力、执着、体贴,处处维护女友却又从不标榜。“他们三观很合,所以在一起才能那么顺。”顾漫相信在现实中也有很纯的爱,但并不觉得人人都这么幸运会遇见。
顾漫说自己过着普普通通的人生,唯一特别的就是坚定地辞了职,走上了写书的道路。她很满意目前轻松悠闲的宅式生活,每天睡觉、写书、看小说、逛论坛、和爸妈聊天、挑街上人少的时候出去逛街。因为工作就是兴趣,所以有时候就算赶稿子很累也有乐趣,希望能继续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虽然朋友都在外地,高中同学都去了大城市,不过她们总要回来玩的。
希望对方是个好人
她给主角赋予自己喜欢的性格:“我肯定没有《微微一笑很倾城》的女主角贝微微那么漂亮聪明勇敢,但是她的很多看法都是我本身认同的。”
“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他说:“我不愿意将就。”这是顾漫写在《何以笙箫默》里面的对话,感动了很多读者,也坚定了那些等待爱情的人对爱的向往。
有位读者因为看了这部小说,坚定地等了离开的女友好几年,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在网上留言,希望顾漫能参加自己的婚礼。“可惜他的留言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过期了,不然说不定真的会过去。”
她认为人人心底都有这样的梦——总觉得,这世上必有一个人,会和我不离不弃宠辱与共,如果现在没有,那是我没有找到,不够幸运,而不是他不存在。她说她一直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很心动的人,如果遇见,应该会紧张。
顾漫说这是借书中人说出自己的想法,“绝不将就”也是自己的信条,觉得这样自己也会不开心,残酷的是,在现实里,大部分人在后面还是会将就的。所以她宁愿把感情投入到小说里和书里的幻想世界。
1981年出生的顾漫觉得自己压力很大:“在小城市待着,现在还没嫁简直说不过去,而且在家里你没法忽悠他们,没感觉,总不能硬逼我吧,虽然少不了为此挨骂。去相亲也满尴尬的,不认识的人,不知道说啥好,然后见完就算完成任务。”
顾漫也幻想过自己是一个有着绝世武功的女侠,因为穷,只能去当长工,却在危难中救了男主角,她喜欢温暖、平常一点的人,最好他也喜欢看书,然后——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互相体谅互相依靠。
从微妙到美妙
顾漫说自己总和微有缘,从《微微一笑很倾城》到现在玩的微博,都让她觉得微才是好的。微是什么?它不是细小而是另外一种更微妙到美妙的状态。她的签名上长期挂着:人间微醉好入眠。“有天听梅艳芳的歌,忽然觉得这句很妙,就写上去做签名,这种状态很妙,不是很平常,但是也不会大醉。糊涂该糊涂的,清醒该清醒的。”
顾漫的爸爸是普通的单位职工,妈妈是家庭主妇,她和父母住在一起,还一直想着给妈妈买房子而在存钱,结果存钱速度跟不上房价速度。她形容父母的感情是:性格都比较含蓄,不多说,但互相扶持。由于爸爸年纪大,身体不太好,全家人都在照顾他,让顾漫觉得行为比一切语言都有力。“我很向往那种没什么波澜起伏的生活,而且自己又懒,所以对生活、爱情的期望,就是不折腾。”
如今单身的顾漫说她连恋爱都懒得谈: “我也向往过燃烧一般的爱情,但是也许现在已经把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小说里了吧,或者是年纪大了。如果爱情是一场盛宴,现在的我只想当一个微醺的看客,那样的感觉更自在、更舒服。”
一部长篇婚恋小说:《苏珊的微笑》
被嫉妒秒杀的爱情
叶兆言:“处在爱中的人都是很幸福的,甚至最疯狂的单恋也是幸福的,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悲剧?因为现在的爱有很多附加的东西。”
采访/丁晓洁 图/新周刊图片库
“凤凰男与城市女婚姻之痒大房与小三之争 新时代的《妻妾成群》”——写在叶兆言新书《苏珊的微笑》腰封这句醒目的宣传语,让小说还未问世,就因其中牵扯的“小三”和“凤凰男”等敏感话题,而被评价是“一个男人周旋在老婆和情人之间的故事”。
“我觉得我写的是现实,我心目中的现实应该是那个样子”,叶兆言没料到自己无意中走进了“迎合流行话题”的雷区,他本人只是想写一个简单的“嫉妒杀人”的故事,就像现代版的莎士比亚《奥赛罗》那样。
一个男人的两种爱
“时代在变,很多东西也会变,我这个现代版的故事,女主角过去是副省长的情人,传统意义上来说,她不一定是好女孩,但是她的感情态度是无可挑剔的。最后虽然看似是因为抑郁症自杀,其实还是被嫉妒所杀。她所爱的那个男人,有着非常强烈的嫉妒,完全失去理智。这个男人是成功人士,房子车子情人什么都有了,但是他仍然不幸福,因为他内心深处的嫉妒。”
小说中的凤凰男杨道远,依靠妻子得到了官场上的名利,在妻子车祸瘫痪之后虽然不离不弃,但看似美满的爱情早已漏洞百出;杨道远与“小三”苏珊最初是 “始乱”,在渐渐演变成真爱以后,爱情却屡被伤害:“男主角的爱情首先是被嫉妒所伤,然后被他的过去所伤,包括他现在的地位,都会伤害到他的爱情。”
“其实两个过程里都有爱,爱不是那么简单的,爱也不是绝对的。”叶兆言在同一个男人身上,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爱,“他当初对妻子的追求,和他对事业的追求完全是一样的,是一个男人向上爬的一种动力;和苏珊的爱情起初是一个成功人士对一个美丽女性的占有,但是后来慢慢找到了真爱,但是他怀疑,他不放心。”
凤凰男杨道远,一直在为前一段爱情感到痛苦,因为他爱着妻子的时候,他发现妻子并不爱自己,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妻子就没有爱过他,而当他不爱妻子的时候,妻子反而爱他了。
妻子的“爱”产生在一场车祸以后,她因为瘫痪而失去了性功能,而他对她不离不弃,妻子的爱,也许是感动,但更多是一种占有欲:“他作为一个男人是我的男人,是我培养出了这个男人,他的成功都跟我有关系,所以我要抓住他。”为了抓住杨道远,妻子甚至希望他能和保姆发生关系,组成一个“稳定”的三人家庭。
真爱是包袱
男人的不离不弃并非出于爱,叶兆言说:“其实他不抛弃她也是因为自己的地位,他为了自己做官,他为了自己的形象,他是背着沉重的包袱来给人一个好口碑。”这是一个非常有女人缘的男人,甚至是“看过故事的女孩都会喜欢他”,因为他长得英俊,又非常具有现代色彩,这样的男人“在今天的官场是很占便宜的,无论是女上司还是女下级,都会喜欢他”。
叶兆言最爱的是苏珊这个形象,她纯粹可爱,一心追求爱情,但又充满了危险性。因为充满了危险性,所以变得美好,也因为充满了危险性,所以才让男人产生怀疑:“为什么男主角会这么嫉妒?因为这个女孩过去是一个副省长的情人,所以他总是在怀疑,总是有疑问。她代表了一种美好事物的诱惑,因为太美好了,所以得到以后他会感觉恐惧,会产生疑问。”
苏珊的一切举动都是出于爱,这和男人的婚姻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她从未想过他的未来,而前一个婚姻则充满了‘未来’,双方都在想‘这个婚姻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其他的都不存在了。但也因为这样,他和苏珊的感情就非常可怕,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关系,是在玩火,可能就是因为在玩火,所以非常强烈。”
从一双鞋的角度思索婚姻
“我看不出爱的时代差异,我只能看出同时代中间每个人对爱的不同感受。如果当代人要面临什么悲哀的话,可能现在我们更多面临的是:我们没有什么爱。”叶兆言说,“有人说‘为什么过去的爱情那么美好’,我觉得也未必,我也从来不觉得当下的爱情非常不好。或许可以这样说:如果好的话,任何时期的爱情都是好的,如果坏的话,任何时期的爱情都是噩梦。”
不管小说家笔下的爱情是多么丰富多彩,现实却永远不会这样。“天下永远没有最好的爱情,什么是最美好?这个只能存在于描述之中。”在叶兆言看来,“爱情也好,婚姻也好,首先是过日子,爱情不是情人节那一天,也不是一定要轰轰烈烈,爱情是平凡的每一天。”
“过去的爱情可能会单纯,但单纯也是表象,男女的关系就像一双鞋,穿得舒服最重要。”从一双鞋的角度去思索婚姻,叶兆言得到的结论是:“美好的婚姻都是不知不觉的”,就像一双合脚的鞋,你不会常常感觉到它的存在,你无法向别人描述穿上这双鞋时的感受。婚姻就像疾病一样:如果你总是意识到它了,就说明已经有问题了。
“最理想的爱情就是你能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爱情其实最重要的是要爱对方。不是做生意做投资做买卖,爱情不需要回报——爱情就是你真正去爱一个人。”
一档夜间谈话节目:东莞广播电台《城市的声音》
电波里的爱情混乱而悲伤
叶纯说:“或许不能从我接触的例子来反映当下的爱情。我这里很多都是混乱、悲伤的故事,第三者、爱而不得、心理创伤……那些过得幸福的人是不会来找我的。”
采访/金雯
东莞约有1200万人,其中1000万人是非本地户籍,每年都有大量来自中国农村的年轻人进入这个以制作业闻名的城市,出卖力气和技术。他们经历着复杂的情感体验——异乡苦闷,青春萌动,人生彷徨。而夜间电台是他们纾解的重要平台。
晚上9点30分到11点,是东莞广播电台《城市的声音》主持人叶纯的工作时间。她是这个城市最受欢迎的“知心姐姐”,头脑清晰,毫不矫情。因为有足够的社会经验,总能三言两语直指人心。她的声音是东莞城市夜空里最温暖也最清醒的声音。
打工者的婚恋困境
叶纯的听众多是独自在外的打工者,躺在工厂宿舍的单人小铁床,戴上耳机听广播。这些来自农村的孩子很多从小没有得到过很好的呵护,在父辈身上也没有得到多少正向示范。
经常有90后女孩写信给叶纯谈“失身”。故事的套路一般是这样的: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孩,被邀请出去玩,到了晚上,男孩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最终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
两个人交往后,女孩总会发现男孩有各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坏毛病。于是后悔,如果处理不好,女孩要么开始封闭自己,要么开始滥交。
当90后走上结婚生子的道路,乡土观念会对他们产生不可抗拒的影响。每到年底,东莞的工厂都会迎来辞职高峰,其中有些工人是为了回家相亲结婚。
因为他们在城市里难以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只好回乡物色,往往是见一次面就订婚,一周内完婚。婚前的所有不了解、矛盾都会在婚后总爆发。
小三将是最后的输家
对于目前人们的情感状态,叶纯并不乐观。她说:“这是个人人自危的时代,每个家庭都在经受挑战。经济状况不好会产生矛盾,生活平稳又会乏味。”
叶纯曾经接到过一位妻子的电话,她与丈夫结婚7年,夫妻感情一直挺好。有一次她出差,丈夫送机时还情意绵绵,等她回来时,丈夫竟提出离婚,说他爱上了别人。
丈夫与小三认识一年多,之前看过电影,但没发生什么。在妻子出差的一周内,两个人又相约见面,彼此有了感觉。
她老公承认,小三很肤浅,没法像妻子那样了解他、支持他,但他还是被深深吸引。从理智层面说,他觉得该回到妻子身边。从原始吸引力来说,他想和小三在一起。小三比妻子年轻10岁以上,会花钱、会撒娇,还答应帮他生个孩子。
这对夫妻的关系多次反复,丈夫搬去与新欢同居,又搬回家,甚至一度把新欢带回家同住,因为那个女孩声称要自杀,他“担心她出事”。有一晚,三人甚至躺在一张大床上谈心,声泪俱下。最近叶纯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她终于想通了,准备离婚。
这对夫妻是姐弟型伴侣,丈夫说新欢让他觉得浑身都有劲儿,想去重新奋斗一把。叶纯看过妻子的照片,她个子矮小、显老,与丈夫外形差距明显,而且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人老珠黄,而且没有孩子这一根婚姻的定海神针,还有勇往直前的‘撬墙党’。”叶纯说,“她败给了最俗套的理由。”
对于这三个人的未来,叶纯说,将来最后悔的可能是那个小三。这男人其实没什么实力。虽然两口子在广州买了房,但主要是妻子的功劳。小三醒过神之后会发现,在爱情的名义下,她找了个比自己大10岁的男人,千辛万苦地撬过来,最后发现他不过是个最一般的人,他不是那个能满足所有愿望的机器猫,他们什么都得从头开始。
在不正常关系中突围很难
像很多移民城市一样,隐婚族在东莞比较多,特别是男性。叶纯说,他们会自我感觉单身更受欢迎,也有人在主观上就是期待新的恋爱机会。另一方面,社会贫富分化,有些女孩碰到事业成功的男人,也容易沦为小三。
很多女孩给叶纯写信,都会说自己没办法喜欢同龄男孩。叶纯说这类一上来就希望得到一个成熟西瓜的女孩,属于第三者的高危人群。
根据叶纯的观察,多数小三一开始相信男人会离婚,或者自己能够在一段感情前全身而退。叶纯曾经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一开始被老板性骚扰,也十分反感这种关系。但是这个男人在工作上给了她很多指点,在物质上也满足她,她渐渐地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
前段时间,女孩碰到一个新的工作机会,想跳槽。情人老板对她说,新公司的老板也是个色鬼。她就开始犹豫了,想摆脱这个男人,又害怕再入虎口。叶纯反问她:“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两家公司?”她分析这类女孩,“她们不敢面对新的生活,总觉得未知的生活很可怕”。
也有少数在不正常关系中突围的。有一个女孩在一家小公司做会计,老板总是向她诉苦,说体会不到家庭温暖。女孩先是同情,之后母性勃发,做了他的情人。
但接下来的交往却并不甜蜜。这个男人无法离婚,且经济状况每况愈下。有一次,他说要回一趟老家,女孩见他身上没钱,就把自己的银行卡给了他。没想到10天之内,男人竟把1万块钱刷光了。女孩气愤地说:“他居然用我的钱。”
女孩后来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有新的异性追求,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两个月后她回到东莞,在公司楼下看到这个男人,虽然他跟两个月前没有区别,女孩心里还是充满厌恶:“他怎么就长了那么一个恶心的小肚子。”此后,她与这个男人断了联系。
一种抒情文体:知音体
有爱的故事才有爱的表达
曾在《知音》工作过的编辑说:知音体有人性挣扎,有矛盾冲突,故事才会足够好看,但最终传达的主题必须是真善美。
文/金雯
《知音》编辑部每年都有高级传媒编辑研修班,知音体作为一种处理文字的经验得到推广,可见其号召力。在某些人眼中,或者某个时代中,知音体确有其动人之处。
温暖的县城记忆
上世纪90年代初的某个冬日午休,在县城某个单位“坐办公室”的少妇用力士香皂洗过手,搽上雅霜,在有阳光的那个窗口,打开《知音》,阳光照着雪白的袖套,散发出奥妙洗衣粉的香味。
这段有点“知音”的场景描绘充满了90年代初县城生活的优越感。那时候还没有望江楼盘、LV、香港自由行。午休、力士香皂、《知音》、奥妙洗衣粉就是小城市的中产生活的时尚元素。当时的《知音》作为这些县城中产女性的家庭读物,用来填补《渴望》之类的电视剧余下的情感和时间空缺。生活已经没有多少想象力,这些女人也没有多少生命力去冒险、折腾,于是那些惊世奇情、爱恨纠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便成了精神寄托。
知音体故事也是女性聚会的话题,某个曲折的故事,在转述者的叙述和听众的唏嘘中获得了另一种光彩。那些传统的价值观——对丈夫忠贞、孝顺父母、自强不息在县城道德观中被进一步强化。它也是第一批大众文化消费,那时候还没有畅销书的概念,时尚杂志也才刚刚开始将触角伸到中国市场探路。
知音体不会过时
2007年,那些受过教育,最终摆脱县城匮乏文化生活的人,在天涯社区上发动了一场“无敌、优雅、冷艳”的“知音体”标题戏仿活动。他们对于《嫦娥奔月》的改写是“铸成大错的逃亡爱妻啊,射击冠军的丈夫等你悔悟归来”。就像黄集伟所说的“戏仿者甚至不需要再追加任何判断,嘲笑与讽刺已经被搭建起来”,多少也代表了知识阶层的势利。就像多数人无法否认上厕所爱看《新地》、《马经》、屎尿漫画一样,其实多数人都曾经有过知音体的阶段。比如,第一封情书、第一个关于美好爱情的憧憬、第一个出人头地的念想……以如今“成熟”的眼光看来,原来它们都是有些煽情、有些洒狗血、有些戏剧性的。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生在县城里的很多人,最早的文化消费品一定包含一本从女性亲属那里借来的《知音》。那时候,知音体很有吸引力的,“长发”、“哀愁”一类的字眼分明有点琼瑶的味道。而一字一句拜读《知音》的孩子们,文字水平大多还处在“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启蒙阶段。
若干年后,当他们居住在大城市,看VOGUE,甚至《纽约客》,他们眼中的《知音》是长途巴士上的民工读物,跟“天外来客”之类的粗糙印刷品放在一起售卖,总是有一股腌臜的气味。但知音体仍拥有大批读者,阶层、受教育程度,甚至城乡发展不平衡带来的时间差,依然维持着许多人对知音体的热情。
对于上网就是上QQ聊天的人来说,这个社会与20年前的区别不大。知音体依然是他们的心灵鸡汤。某个在工厂打工的女孩,看着一起从家乡出来的小姐妹成了老板的小三,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知音体的道德标准或许就能给她带来安慰和心理平衡。在知音体的故事中,小三不仅不体面,未来也一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跨越50年的爱情观调查
过去的爱情是那么美好
编者按:每一代人都有不同的爱情体验。上世纪40年代人相濡以沫,50年代人并肩革命,60年代人郎心似铁,70年代人忙于柴米油盐,80年代人正从浪漫回归日常生活,90年代人已经开始摸索新的相爱之道。
当代的爱情正面临物质与虚荣的挑战,内心深处的幸福越来越难得,正是因为如此,过去的爱情才显得那样美好。在这次跨越50年的调查中,在所有人心中,理想的爱情从未改变模样——我认同你、我珍惜你、我信任你、我爱你,全心全意。
1949年生:汪蓓奇,退休,现居上海
爱情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去年去外地女儿那里过年,在火车上我和他睡上下铺。我发短信问他:你爱我吗?他回复:当然。我想我心目中的美好爱情就是这样——60岁了,两个人之间还有些浪漫、知心的瞬间。
我记忆中的美好爱情当然就只能算我和老头的爱情了,我这辈子就只跟他谈过恋爱。我们是别人做媒认识的,两家离得不远,条件在当时我爸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的情况下还算相当。他是平足,我记得第一次和他去压马路,只走了两条马路,他就说走不动了,我回家就和媒人说——算了吧,他身体不好连路都走不动。但是我妈不同意,我妈说如果我不接受他,就不要领其他男人回家了。我当时年幼无知,只能继续和他谈下去。我觉得他左边脸比右边脸好看,所以压马路时,我总是走在他左边。
后来,后来我记得有两件事让我动了心。一是我们聊天说到了林彪,点评林彪,他竟然用了句《红楼梦》里的诗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读理科的人能知道《红楼梦》诗词,我对他印象大好。另外一件事就是有次过马路,有个老太太在远处推车,他奔过去帮人家,让我觉得他是个善良、尊老的人,比较可靠。
压了一年马路,只能照程序走了,结婚、生子,我们如同所有的平凡夫妻一样经历着一切柴米油盐的烦恼。吵过架、说过离婚的气话、闹过家庭矛盾……就像《金婚》里演的那样,两个人拌着嘴,过了几十年。
人人都说他是好老公。比如说我有高血压,每天要吃药,我所有的药片都归他管,去饭店吃饭,他会帮我问服务员要了开水,把开水吹凉了给我吃药;我糊涂老是弄丢东西,一旦找不到眼镜,两眼模糊的我就赶紧大叫他的名字,他总是跟着我帮我找;我有糖尿病,可总是忍不住想甜食,他总是陪我忍着,以身作则拒绝甜食;我特别路痴,因此我们每次参加旅行团在外旅行,一旦我离开他三尺远,他就着急回头找我。这些就算对老婆好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都60岁了,这辈子也只能跟着他了。我只知道我被搞得就像一个生活白痴一样,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操心。我认为这是他的险恶用心,就是牢牢地把我控制住。他说的——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采访/朱慧憬)
1956年生:王建军,工人,现居湖南
爱情是一把红色自动雨伞
我们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很单纯,一心想着要有属于自己的爱情,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上世纪50年代是计划经济时代,一切都是计划的,包括爱情。如果两个年轻人互生好感,必须告诉父母,找媒人跟对方父母提亲,然后由对方父母来安排小孩的婚事。
我和我爱人在一个大队做知青,回城后又在同一个镇的工厂工作,一直都认识,但是最初并没明确关系。还是靠朋友牵线,我们才互换照片,搭上了话。随后,就一直用纸条来传递“爱情”信息。所谓的爱情信息就是诸如“今晚在哪见面”、“下次在哪碰头”的句子,帮我们传纸条的都是信得过的身边人。
1977年,我们正式恋爱一年,爱人的父母听说了我们的事情,表示反对。我爱人找我谈话,表示我们要暂缓恋爱,我不同意。我们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后来,我从集市买来一把红色自动雨伞送给她。在80年代初,自动伞是一件很新奇的东西。我送她伞想表达的就是不管有多困难,都希望她对我们的感情执着,因为有这把伞来为我们遮风挡雨。
为了和我在一起,有一次,我爱人写了一封遗书放到桌上,然后离家出走。那天晚上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她,第二天早上,她全身湿漉漉,表情呆滞地回来了。她回来后,我就主动找媒人上门说亲,一是为了平息这件事,二是给两位老人赔礼道歉。
可是才提完亲,我就因为跟别人打架被拘留了15天。从拘留所回来的那天正下着大雨,一帮朋友约我到另一个朋友家谈心,都劝说我放弃这段感情,因为谁都觉得这事一定没戏了。
有时候,人的命运是老天注定的。有一天下暴雨,护坡倒塌,我爱人家的房子被压倒,她家人全压在房子底下,邻居跑到厂里来告诉我:“小王小王,你朋友爱华家房倒了。”我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请假去医院里照顾他们一家人,经过这件事之后,她父母对我的态度彻底改观。1983年年初,我们拿了500多元的礼金旅游结婚,回来后补办了十几桌酒席。那一年我26岁,我爱人24岁,这笔礼金的人情债直到现在我们还在还。
(采访/汪璐)
1962年生:虹影,作家,现居北京
爱情是“对得上眼”
我想爱情就是两个人要对得上眼,对彼此的气味、相貌、气质、精神世界、性格……一切都要喜欢,不然就免谈。爱情是一门技术或者艺术,懂得它的人就能赢得它,仿佛获得了取之不尽的甘泉。不懂得爱情的人,那么不是被爱情毁了就是毁了爱情。
有些人利用了婚姻的形式,无论获得了政治还是经济的利益,这种操纵爱情的做法其实一出现就毁灭了爱情。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不过有冲劲有感觉,当然对上眼的机会比成年后多,容易碰上爱情,只可惜年轻人对眼通常是对错了。
许广平和鲁迅的故事是“对得上眼”的理想范本。看他们的《两地书》,许广平在内心如此彷徨和孤独的时刻,遇到了内心的知音,彼此能有如此默契的交流,我想她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门当户对”这个隐私,在“对得上眼”的若干基础因素里算有优势,因为家庭相当,彼此接受的教育和接受的家庭价值观都会差不多。但是,从古到今,对得上眼的,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例子比比皆是。
我想大多数人总是错误地把没有结果的过去的爱情想象成最美好的爱情。其实当时所谓的爱情如果真的那么美好,一定会拼命去留住它的。我一个朋友,他每年都到一个城市去见他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去吃饭聊天叙旧而已。慢慢在可怕的现实生活中,他把当年的青梅竹马给想象了,想象得无比美好。其实,如果当年真的觉得对方好到不得了的程度,那么也不会轻易放弃吧。
我经历过的美好爱情的瞬间就是,我正在想一件事,还没开口,对方说出来的竟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这些细节都会强烈暗示我——他真是我需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我知道我是一个有爱的能力的人,魔法的爱情总是在我周围绕来绕去。但是我爱情的运气也是一半一半,所以也曾经遇到过糟糕的人和痛苦的感情。
我们那个年代,谈场恋爱阻隔都很多,因此才格外珍惜。比如我有对朋友,分居两地,打不起长途,只能想出个方法:用电话铃响三声表示——想念你,对方让电话铃也回响三声表示——知道了。现在的年轻人相爱太容易,所以生活中随时有“爱情”,而“爱情”一旦遇到阻隔,也就被雨打风吹去了。
(采访/朱慧憬)
1965年生:张建国,公务员,现居上海
爱情是偶然想起必心酸
我相信美好的爱情一定不是永恒的,而是无疾而终的。美好的爱情是两个人分开了,时常会彼此想起,想起时心酸一下,但不悲伤。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作为外派人员在东欧某国遇到在那里卖服装、随时准备出逃去西欧的她。她比我大十多岁,偶然相遇我发现她和我都说无锡话,当然很惊喜,我叫她姐姐。我们都滞留在异国,又是老乡,彼此自然亲近。
那一年圣诞,我遇到麻烦,被迫连夜从边境返回,停留在她家,那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变化。她是我的情人,但她也是我的姐姐。在异国,我们彼此照应。我帮她去采购服装,去银行交割;她安排我抽的烟、我喝的酒、我的内衣、外套……妥妥当当。当时,我们都有各自的婚姻,她只是我的姐姐。
回国后,这段姐弟之情继续维持了十年。我们彼此关怀,她父母认我做干儿子,她和我女儿相处融洽,我们各自见过对方的伴侣,我们各自离婚了,她还是我的姐姐。
那些年,我有时工作到半夜1点会打电话给她,说我想过来,去到那里,也许就累得趴倒了,然后从里到外所有的衣服都交给她处理,她帮我炖汤、煎药,帮我做很多事情。第二天临走时,她会拿了从里到外的干净衣服给我穿。她知道我抽什么烟、喝什么酒、穿几号裤子,她的家是我永远的港湾,我累了就想去那里靠一靠。我在国外漂泊多年,结识了很多女人,但是我从其他任何女人身上都没有体会到家的感觉,但是在她那里,我体会到了家的安全、放松和舒服。只不过,我和她一直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只是我的姐姐。
也许她了解这个男人,知道这个男人有很多伴侣,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男人给她认可……终于她不能忍受这种没有归宿的感觉,托同学找了一个北美的老外男人结婚。我有一点难过,但没有留她。我很混蛋地对她说,我相信你在那里终有一天也能买套房子,就像你在东欧、在中国一样,让我偶尔能来住一住,歇歇脚,找到一点人生的安慰和放松。
她义无反顾地走了,只是保留了这个城市的这座房子。
有时我路过这座房子会停下,也算是纪念下这段美好的感情。爱情吗?未必。是爱情的话,她走到天边我都该把她追回来。我觉得这就是十年的感情。而也许等很久很久,我很老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是一段美好的爱情。
(采访/金珠)
70后:麦小麦,专栏作家,现居广州
爱情是与闷、与时间的抗衡
我心目中理想的爱情用八个字概括足矣: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很简单,也很难。尤其在这个太多选择与诱惑的年代。
历史与文艺作品,歌颂得更多的是那种艰难的、短暂的爱情,诸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美则美矣,美在残缺,不完美。似乎有一对,刘秀与阴丽华,差不多算是符合这八个字了,可又未免坎坷太多,让人惆怅。还有杨绛与钱锺书,也算基本符合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总是被人嘲笑很老土:“几十年对着一个人不觉得闷啊?”当然会闷,可正是在这种与闷、与时间的抗衡中,人的感情不断升华,闷人的爱情,其深刻与醇厚不是贪新鲜的人所能体味的。
我所经历的最美好爱情,是和老公的初恋了。我们1990年认识,所有校园恋爱的桥段几乎都在我们身上发生过,那种感觉非常美好。
后来,他工作,我读书,我们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不在同一座城市,当时很痛苦,但回忆起来也很美好。
有一次我和爸爸坐火车到广州,经过他所在的城市是半夜3点,他一直等在火车站就为了两人见一面,那次把我爸都感动得够呛。有一次他来信说:“我眼睛受伤了,我要在你来之前赶紧养好伤,不让你看到我烂眼睛的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要我牺牲一只眼睛才能得到你,我倒是心甘情愿的。”
宿舍同学恶作剧,一把抢走了我正在看的信,还大声读出来,直到几年后还有人记得他的这封信。可是后来我提起这事,他死活不承认自己写过这么肉麻的东西,直到我气不过翻出原件来对质,他才津津有味地看自己“小时候”的作品,看完了又半真半假地说:“就是今天我还是愿意这样说。”
每次一起回忆这些事都会让人很开心,然后很欣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居然还在一起!居然还能共同回忆这么多事!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采访/朱慧憬)
1974年生:刘原,《南国早报》前任副主编,现居长沙
爱情是有其夫必有其妻
我30岁生日的时候,“幼齿”逃课从南宁到广州陪我“过大寿”。那夜,领导给我放假说不用我做版了,我和“幼齿”在中山一路的客家王吃了晚饭,然后回到杨箕村的狗窝,“幼齿”在凳子上放了块木板,在玻璃碗里点了蜡烛,那是她从南宁带来的蜡烛。但是玻璃碗受热炸裂了,我们很沮丧。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那个夜晚,那时的我,被病痛和贫困折磨,就是一个充满乡愁的老男人,但是“幼齿”陪伴着我,一起患难,这是我所理解的美好爱情,所以我决定娶她。
去年我因为报道“出事”,在去单位的路上,她发了短信给我,说觉得我做的是对的事情,做的报道没什么可后悔的。她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在以后艰难的数月,她一直以这个态度支持我,让我觉得很欣慰。
回想几年的婚姻,总结出几点。夫妻在一起愈久,愈是高度趋同,不单是面相神态趋近,连性格也趋同。假若实在不搭配,那一定早离婚了,只要还在一起的,就一定是一种人。爱情的爆发是荷尔蒙的作用,婚姻的维系却一定是价值观的作用,价值观不同的人注定不能走得长久,当你的丈夫因为别人的美色抛弃你,或是你的妻子因为别人的财富抛弃你,其实不怪美色也不怪财富,只怪价值观不同。
“幼齿”是我的第一个粉丝,唯一阅读过我所有文字的11年的粉丝。她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背起行囊独自漂泊千里去上大学了。她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在广西最穷县城的水电站上班了。我在新闻行业开始冒头的时候,她还在上中学。后来,她跟着我漂泊各地,因此这么多年,她和我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都越来越像了。
我在南宁生活的时候,很少出去应酬。都是在家看电视、看碟,有时候写写专栏,周末的时候我们去陪陪老人。这样的生活我们觉得挺满足的,我们都不是那种物欲很强的人。所以“饭碗”摔了也没什么。
我现在的这段爱情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东西。我觉得我们两个无论在哪里,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情况,只要在一起,都会很开心。
(采访/张坚)
75后:春晓&彭坦,模特&歌手,现居北京
爱情是“见第一面,就认为我们应该结婚”
2008年7月,春晓和彭坦第一次打照面,之前都只是在各种媒体报道上间接见过。彭坦说,两人“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当时他吊儿郎当地穿着条短裤,春晓戴着一顶鸭舌帽,穿一身连身的牛仔工装,一双球鞋。彭坦想:“这姑娘打扮怎么这么逗啊,总觉得哪儿不太正常。”春晓当时也在想:“这是个什么人,怪里怪气的。”
这个初次见面的故事在《春晓X彭坦——情书》里能看到,网上这两封署名“彭坦”和“春晓”的写给对方的信,转载率一下子飙升,这一对艺人高调曝光自己的恋情,反而显得有趣而令人感动。不过春晓自己觉得很好笑,因为这两封信根本不是他俩写的,是一位作者根据他们的一些小故事自创的。
虽然情书是虚构的,但里面的小故事都是真实的,比如彭坦用吉他的弦和弦扣做成的手链,比如一起看闷片,比如相互在手指上文戒指文身(彭坦文了一圈 “日”,是“晓”字的偏旁;春晓文了一圈“土”,是“坦”字的偏旁),比如彭坦一直想找一个女孩合唱情歌,没想到就直接找到了此生最爱。
春晓说:“在见他第一面时,我就认为我们应该结婚。”第二年3月,彭坦过生日,他装扮成“白马王子”,去向春晓求婚。夜里12点,他从京郊的马场偷偷运了一匹马到春晓家楼下。先在小区里遛了两圈,彩排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了,就给春晓打电话让她下楼。
春晓披件衣服,在寒冷的空气中下楼,看见的是骑在一匹白马上,还穿着一身绿西装的男朋友,特别严肃地说着求婚台词,笑得都快崩溃了。“我幸福得一塌糊涂。”春晓事后回忆说。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又独一无二的婚姻,她的评价是:“我有自己的世界,他也是,刚好我们是一国的。”结婚当天,春晓拿了一条早就买好的短裤出来,让彭坦穿上娶她。彭坦说,自从恋爱以后,春晓把他的衣服不是卖了就是扔了,所有的造型都由她一手完成,他也心甘情愿地任老婆摆弄。
春晓说:“我们本就是普通人。”每一个纪念日、节日彭坦都会花心思给她各种惊喜,出去给杂志拍片也常常十指紧扣,像两个小孩一样互相打闹。这份高调的幸福除了获得粉丝的支持、文艺青年的艳羡、朋友的祝福外,还使两人获得了全国妇联颁发的“中国家庭榜样”奖。
感性的两人对这个奖倒是很严肃,春晓觉得:“没有一对情侣可以成为别人的范本,每一对情侣都是独立而美好的。
(采访/浦苏)
1985年生:张奕,IT从业人员,现居北京
爱情是一心一意不被诱惑
以前我追求像道明寺的男人,一点都不现实,最好的爱情其实就是我现在拥有的这样:踏实,有安全感,每天都觉得舍不得对方。
我跟他是在网上认识的。2005年5月,学校论坛周年庆举行网友羽毛球赛。那天他打掉了我的门牙,第二天开始,他每天带我去喝粥、送我回家。一周后他发短信问:“如果你的牙好了,还让我送吗?”——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了。
他比我高一届,毕业后去了北京读研,而我留在武汉。那一年,他每个月都回武汉,有时候还瞒着他妈妈来看我。火车票攒了一盒子,虽然当时实在收集不过来,现在想想还是有好多回忆:每次把他送上去北京的火车,回家的路上我就开始哭。那一年,我们每周都打很多长途电话,把所有的钱都贡献给铁路和电信了。
当初我很希望他回武汉工作,结果他把我骗来北京了。我现在也蛮想念武汉的,但我决定跟他在北京相依为命。去年他生日那天跟我求婚,一点都不浪漫,就是让蛋糕店在他自己的生日蛋糕上写上“marry me”。
本来他想自己写,但是蛋糕店的人不让。虽然一点都不浪漫,不过领证的日子已经定了,只好勉强接受了。我们现在白天忙得没空理对方,他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是夜班,周末就知道睡觉,我们之间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了,但我们还是最喜欢一起去逛家居建材市场,我还是觉得每天上班前的吻别是最浪漫的事。
我一直逼他给我写情书,家里有很多他写的小卡片。虽然他说他现在连个文学青年都算不上,但他可比我煽情多了。因为他经常弄丢东西,比如说去上海出差丢了钱包,元旦回武汉出发前丢了火车票,所以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写了很多保证书,基本上每三个月就要写一次。
大学时的很多恋人现在都分手了,我们能坚持到这一天,很大原因是我选择了跟随他,还有就是我们俩都一心一意不被诱惑。现在我每天都盼着下班和他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电视,最近在看《铁齿铜牙纪晓岚4》。
(采访/丁晓洁)
1991年生:白雪,学生,现居成都
爱情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我理想中的爱情是两个人互相信任又彼此独立,就算分手也要姿态漂亮,到老到死仍然能够互相欣赏。
我讨厌死去活来、天崩地裂,像琼瑶所写的那种。要不就是很忧伤,看起来整个人感觉很哀怨的样子,别人看着都崩溃。我总告诉自己别太把爱情当回事,也少做傻事。我不相信一见钟情,那就是在街上打望,其实接触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在四川师范大学念大一,现在正在试着和一个男生谈恋爱,他也是我们系的,身高1.75米,喜欢运动,还算幽默,又有能力,其实就和我哥哥差不多。我对男生的要求也不多——看起来干净、性格开朗、有幽默感、分得清轻重、有能力就好了。
这算是我的第一次恋爱经历,但实际上,我觉得我已经经过很多了。从小学时候开始接到情书,但是自己都看不到,都被同学、朋友们起哄抢来抢去,自己往往是最后看到的,有时甚至会在起哄过程中撕坏,结果大家都看不成了。
后来的发展要看写情书的人是什么性格,害羞的话就一直不联系,开朗点又想得开的可能就继续由他追。不过我都不理的,我不是矜持,是觉得他们都太幼稚了。
我有两个姐姐,她们都很早就谈恋爱了。她们出去的时候总是喜欢拖着我一起去,吃饭、喝东西、唱歌我都一起去。有时她们的朋友还会笑:“你们不怕把妹妹带坏啊?”其实完全不会,谈恋爱这东西,越早接触越好,不然你模模糊糊地怀抱一腔春心,对爱情无比向往,后来发现不过就那么回事。
我们系上谈恋爱的很多,刚刚进入大学,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女生们也很主动,打电话、发短信,总之没消停。这时候谈恋爱分合都很快,容易好也容易散,散了也继续做朋友。学校里总有很多情侣在操场、图书馆亲热,有的同学还偷偷搬出去住了。我心理上能接受,但是自己没这个打算,因为我不喜欢两个人天天待在一起,分散精力又容易吵架。谈恋爱,距离产生美是永恒定律。
钱当然重要,但不是非嫁个富豪才行,再说富豪也不喜欢我这型。两个人都没钱的话,在一起也痛苦,肯定要分手。不过,吃饭、出去玩这些事不应该AA制,反正就该男人付钱,我也会给他买礼物,但是我无法接受两人AA制。其实就算不是男女朋友,男人付钱也不过分。
爱情的三个小品
我相信爱情,即使作为一个再悲观不过的人,即使作为一个什么都怀疑的人,即使不相信世界上有两个人无缘无故地对彼此好,即使为着全然自私的目的,我还是要相信爱情。
多年前,我觉得有两个男人好,有两段爱情好,一个是沈从文和张兆和,另一个是萨特和波伏娃。
沈从文会给老婆写流芳百世的情书,当萨特和他的“海狸”在咖啡厅里相对写作时,全巴黎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两个人让我当年在别扭洁癖的青春期,还残留着些念想——还是有着知暖热的高质量恋人,还有纯理想的高纯度爱情。
所有的男人都是消耗品、所有的女人都是战利品
多年之后,我打着寻求真相的名号搜集八卦,才发现原来不是我向往的那样。沈从文在写《边城》的前后,爱上了一个女诗人,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兆和,把老婆气回了娘家,他就一天一封追魂夺命信,对老婆一点一滴诉说自己对女诗人的情感。沈从文甚至还去林徽因太太的客厅做情感咨询——我的老婆为什么会痛苦?为什么会嫉妒呢?
而萨特在爱情上彻彻底底是个利己主义者,他爱波伏娃,爱比安卡,爱玛利亚·吉拉尔,爱一切聪明敏感的女性。当他老了,丧失敏感性的时候,这些女子就成为了他感觉的触角。
绕到这两个我小时候神往的男子的背后,我谈不上幻灭心死,顶多有点好奇。这两个男人是少有的全部“透明化”的男人,他们因为尊重人性而不顾忌地暴露自己种种隐藏的念头,呼召所有人用自己的阴暗面照亮彼此,因此,我觉得可以借他们坦荡展示的大脑,解剖一下男人这个东西。
男人是什么样的东西?男人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大,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心理学家卡伦·霍尔奈分析出来一种叫做“无月经综合症”的病,这种病只有男人才得,指的是男人对乳房的嫉妒,对孕育的嫉妒,以及对女性赋予生命的嫉妒。比较典型的,就是汉代的皇家实行了生太子的母亲必须死掉的制度,这恰好是男性对女性与生命间更强韧联系的嫉妒,也传递着“我要断绝隐形控制”的小肚鸡肠。
自从父系社会夺了母系社会的权,男人们为了维护这篡夺来的非法权力,立下了种种规则来强调自己的绝对权威,这样反反复复,反而越让人心虚起疑——没了男人这个星球也不会有什么致命缺陷,对于世界上的各个职位和角色,女人们是靠着先天的生物决定而存在,男人则是靠着种种规则条约才代入。
几千几万年的时间里,男人们都为“阳刚”所累,永远面无表情地奋勇乘风破浪,永远注意着自己不要被绊倒——尤其不要被那件叫做爱情的小东西。
男人是什么样的东西?男人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浪漫。用“浪漫”这个词太腻歪了,应该说男人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把爱情当回事。对女人来说,爱情就等于被爱;对男人来说,爱情就等于追求。追求是一场自我确认的追逐游戏,当女人终于晕头转向跌进坑,并且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逃出生天的路时,男性的自我确认度终于达到最大值。
昆德拉有个叫做《永恒欲望金苹果》的短篇小说,男主人乐此不疲沉迷于这种布置诱饵上钩的游戏,所有的感情与欲望都终止于上钩的那一刻,然后感觉全部消失,又开始下一轮的钓鱼游戏。说到底,这种对成就感无休止的饥渴,还是“无月经综合症”惹的祸。
男人是什么样的东西?鲁迅说男人有两种,分别是“父亲”和“嫖男”。“父亲”是个非天然的职业要求,那似乎“嫖男”才是男人的默认设置?我还做不到如此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定论,那就这样说,所有的男人都是消耗品。
这是村上龙说的,我对男人的知识都来自于他那本《所有的男人都是消耗品》,他说“男人是消耗品,就像一次性打火机一样。性能不好或者气体用完了,就随手扔掉,牢骚也不用发”。我看了之后,面带窘迫地心想:那道个谢总是需要的吧。
每个女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个男佣、一个知识分子、一个电器维修员、一个学生、一个丑角等等,这些角色可能是由不同的男子试验的,也可能是由同一个男人不同变形变装试验的,那么后者就不是抛掷型消耗品,至少是反复使用的消耗品。
那么,所有的女人是什么?所有的女人都是战利品。我上大学之后,很多次和不同的男生进行所谓的学术争辩,无论是谈中医、东方哲学,还是治国安邦,到了最后,我都发现话题回到了男女关系上。
男人们似乎认为和异性就算是聊再严肃的主题,内核也是两个性别之间的纠缠和博弈——甚至谈不上博弈,就是一场驯服游戏,而女人就是战利品。
女人在思想辐射范围里,男人在欲望的辐射范围里,都表现出同样的敬畏恐惧,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消耗品和战利品都能保持着对彼此的吸引力,保持两情相悦的姿势。
所有的情人节都是奢侈品
黄历上有的节我都不怕,就怕情人节。我从来没有被这个隆重友好的节日过过,活了二十年,每每看别人过仍然万分揪心。
我印象很深的是2006年,那一年算上七夕一共有四个情人节,不仅要过,要花钱过,还要花钱过好,每个情人节都要比上一个出其不意惊喜连连。我那些成双成对的同学,每隔几个月就要为扑面而来的情人节焦虑得满脸愁容。
我上大学之后,我选了一门心理健康的课,其中有一节课分组活动,每个小组选对男女模拟情人节场景,然后下次课上台表演。我官方配置的男朋友是个淳朴害羞的理工男,他埋头狂写,为我策划情人节的惊喜。
他写得血管爆裂满脸有油汗,在草稿纸上列出很长的数学算式来,过了很久,他憋红了脸抬起头问我:“同学请问你需要多少钱的情人节方案?不花钱的,中等开销的,十分豪华的,还是倾家荡产的?”
我的心被我的假男友深深伤害了,我心里大声怒吼道浪漫怎么能拿金钱量化,表面上仍好脾气地讪讪笑道:“中等偏低水平,我们还留钱过日子呢。”
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情人节,严格说起来,是一张写在物理演算纸背面的财务开销报表。
每年情人节,网上都会出现很多新闻,说又有大学生为了浪漫情人节献血卖肾狂打工,新闻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只觉得那些警语实在声嘶力竭——情人节也要理性消费啊!网上甚至还有攻略,教人怎么分别用1元钱、10元钱、100元钱过情人节。
于是,我得到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偏见——情人节,劫情人,原来这是个经济学领域的课题,却和爱情没有什么关系。爱情的本质是迷狂不知所终,混沌不知所以,大脑浸在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苯胺混合物里,不知今朝何处,今夕何年。大部分的情人节如此难捱,是因为有那么多对甜蜜的期待和压力,脑海里时刻有个计量器,每当浪漫指数降低一点点就警铃大作,过得像美剧《24小时》一样不得放松,好一场琐碎的紧张。
所有的爱情都是必需品
从今年开始,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需要爱的人,需要强烈到什么程度呢?我随时随地,无论身边有没有人有多少人,都可以没头没脑地“哇”地一声哭嚎出来:“我今年一定要初恋!”
我是怎么沦落到这么魔怔不堪境地的?自从我记忆以来,我一直是个独立坚强的新女性,刚毅辛辣的仇爱者。我小时候反社会,要以一敌百地挤兑社会,最先厌恶的就是爱情。
因为它代表了一切温情高尚、蛮不讲理、自以为是和沽名钓誉的意义。
但是,在二十年没有爱情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尴尬无趣、不会与人正常自然相处的人,我的成长过程中仿佛少了很重要的一个零件,让我怎么也无法进入人群,也无法挣扎着突破成长的瓶颈。
我信不过男人,因为我觉得男人都不怎么相信我。我也不相信“我爱你”,因为这三个音节除了入诗朗诵、自我催眠、下酒拌饭之外,没有任何一点实际意义。
但是我还是相信爱情。相信是一件坏事,很危险,很受伤,但还是要相信。我相信爱情,即使作为一个再悲观不过的人,即使作为一个什么都怀疑的人,即使不相信世界上有两个人无缘无故地对彼此好,即使为着全然自私的目的,我还是要相信爱情。因为爱一个人是最好的自我成长过程,平凡的爱情也许就是最壮阔的进化论。总会有一个人,能在爱情中勾引出一个自然平和而亲切的你,一个更好的人,一个连你都不曾发觉的自己。
爱情杀死爱情
先是爱衰竭,继之是爱无能,最终是爱谁谁。我们向来不缺矫情、滥情、多情、绝情、无情、苦情、煽情与激情,爱性与爱精人士也为数不少,纯爱成了稀缺之品。
别人的爱情如此美丽,过去的爱情那么美丽,因为你正被如今琐碎、平淡、漏洞百出的爱情折磨着。
与成功一样,爱情这个词,在现代社会被大大地滥用了。
我们时代的爱情并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午夜电台的女性情感求助电话如此之多,内容却大同小异:少女问,喜欢上了有夫之妇,怎么办?剩女问,为什么还过得去的男人都在别的女人怀里?少妇问,为什么丈夫总不愿回家?与此同时,男人们也忙于求医问药:少男问,鸡鸡短小会否影响快感?已婚男忙于提高精子活跃度,F40们关心正在发炎的前列腺。
先是爱衰竭,爱让位于欲望,意味着征服与占有;继之是爱无能,再也无力、无时间、无空间、无动力去爱;最终是爱谁谁,我们向来不缺矫情、滥情、多情、绝情、无情、苦情、煽情与激情,爱性与爱精人士也为数不少。
他们或许真心相爱,或许只是爱慕对方年轻的容颜与身体,或许只是为了避免寂寞,或许仅仅习惯了,他们可以在爱上达成一致,却在对“爱情”的理解上永远难以交汇。
杀死古典传统爱情的方式有很多:时间、婚姻或金钱。最大可能却是那些似是而非、自以为是、以“爱情”名义行走江湖的“伪爱情”。
滥情
滥情是这个时代的情感癌症,无药可医。它类似溃疡:表面桃花灿烂,实则濒临溃烂。
有人相望于山水,也有人遗精于江湖。爱情成了持续一生的集邮行为,鼓励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沟女狂”。萨冈“作为理想,我打算过一种下流、丑恶的生活”成为所有人的座右铭。
文怀沙那样的老风流也能成为美谈,“摄影师”陈冠希人人喊打,明眼人一眼看穿:全是嫉妒。陈冠希用摄影揭示了这个时代的情感实质:什么男女关系,无非一个器官和另一个器官的关系而已。
《蜗居》是一个范本,尽管遭遇道德层面的批判,女人们对宋思明的权力与魅力念念不忘,年轻幼稚的海藻亦拨动了不少成功人士的心弦。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而年轻是女人们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的确,男女是两个不同物种:女人更注重形而上的契合,而男人却永远无法放弃形而下的乐趣。尽管女人们开始有男性化的趋势,但男人们也开始动物化了。情爱场上,谁更凶残,似乎更能占得上风。
过去的爱情更美丽?起码李湘就不这么想,如今珠圆玉润勤于哺乳的她或许正庆幸于能摆脱钻石霖,当然了,或许他们当初就从未相爱过。
矫情
矫情是这个时代的慢性病,无时无刻侵蚀着健康的爱情肌体。
矫情者是被坏口味的文艺作品所带坏:他们被脑残小说(琼瑶、安妮宝贝、郭敬明等)、偶像剧、知音体和流行歌曲成功洗脑。他们相信,他们是为追求伟大的爱情而生的,一个完美的情人正在街头拐角处。
矫情者,或曰文艺腔的表现有:总喜欢制造或等待惊喜,无论对方的心脏是否足以承受;总喜欢洒狗血,要死要活,平淡生活也非要搞些事;总喜欢写肉麻的诗来表达爱意,或者用流行歌曲;总喜欢炫耀自己的浪漫与幸福,刻意低调或高调;做什么事都讲求腔调与趣味。
有人喜欢如影随形,有人喜欢一切同步,这不叫真情流露,这叫矫情流露。
矫情是人生的开胃菜,年轻时偶一为之,或可增加情趣。囊中羞涩的青年人献血送女友玩具熊,我们只会默默赞叹其深情。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学人家玩献血?献血站都会嫌弃你血脂高,不肯收。
不同年龄、不同阶段总应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最恨的就是一群老皮老脸,无论男女,还左一个“真爱”,右一个“好浪漫”,外加一群无聊看客送上祝福:“真爱无敌!”不是装傻,就是真蠢。
绝情
绝情是爱情荒芜时代的后遗症,激情过后,它暴露这个社会的原始劣根。
看似喧嚣的滥情背后,每个人都居于绝情谷底。最大的绝情是全社会对爱情的普遍怀疑与鄙视:认为男人一有钱便变坏,女人各有其价码,所有人都是利益共同体而非情感共同体。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只谈恋爱不结婚,这是小绝情;要房要车,结婚了不回家,这是大绝情;不和老婆过性生活,不给情人买礼物,不给二奶家用,不养小孩子,这是真绝情。
于丹说,恋爱是想一个人的心,婚姻是拴一个人的心,爱情是吞一个人的心。爱情破产以后,如何对待前妻或前男友,最考验本性。有情有义者近似传说,最倒霉的是碰上无情无义之辈,口出恶声不说,闹离婚都要离掉半层皮。
过去的爱情如此美丽,过往的婚姻却如此丑陋。用李碧华的话说,世上最恶毒的生物莫过于XX党与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