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商品绕道出口为哪般？

几年前，当柬埔寨突然开始向欧盟出口数百吨大蒜时，欧盟反欺诈办公室的电脑分析员于尔根•马克(Jurgen Marke)感觉事情不大对头。
本月早些时候，调查人员结束了由马克的怀疑引发的漫长调查。结果发现，这批大蒜产自中国，之所以经由柬埔寨运往欧洲，是为了掩盖原产地、逃避欧盟的高关税和严格的配额限制。
马克在其布鲁塞尔办公室里所作的数据工作让他站在了一场斗争的最前沿，这场日益激烈的斗争目标是阻止中国商品转运到欧洲和美国等发达市场。这不仅事关上千万美元的关税损失；在来自亚洲的低价商品面前，欧洲从鞋业到食品等多个行业面临着竞争的危险。
通过转运来逃避出口关税既不是中国出口商的最新发明，也并非他们所独有的行为。不过最近几年，美国和欧盟制定了越来越多的配额限制和惩罚性关税来打击所谓的中国商品“倾销”行为，还出于安全考虑发布了某些禁令。而这些措施似乎鼓励了逃避监管的做法；欧盟官员就表示，在欧盟反倾销税针对的91种产品中，有90%存在转运现象。
美国和欧盟的海关部门最近发现，转运的货物从鞋子、打火机到节能灯泡无所不包。他们最近的担心则来自于一个在西方备受保护也极为敏感的领域：食品。欧盟国家去年报告说，发现了84类转运自中国的食品，高于2005年的50类，其中包括鸡、鸭、牛肉和牛奶。尽管食品只占中国9,690亿美元出口商品的一小部分，但随着中国农业现代化的发展，这也是一个有着巨大增长潜力的领域。
最近披露的在美国宠物食品中发现被污染的中国谷朊粉的事件加剧了人们的担忧情绪。欧盟和美国海关机构担心，转运食品可能会导致不安全或污染食品进入食物链。马克说，“如果不清楚食品来自哪里，那么你面临的风险就更大了。”
位于华盛顿的公众利益科学中心(Center for Science in the Public Interest)食品安全负责人卡罗琳•德瓦尔(Caroline Smith DeWaal)说，人们目前怀疑转运已经是美国食品进口面临的一个大问题，不过实际情况依然很不明朗。其中部分原因在于，很多国家可以合法进口食品原料，对其进行加工或者和其他本地原料混合，然后出口到其他国家。这令食品原产地难以辨别。
德瓦尔说，这个问题很隐蔽，因为政府甚至是某些产品购买者都不清楚整个情况。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发言人表示，无法立即就此问题置评。
转运也令海关审核原产地工作的成效大打折扣。荷兰食品与消费品安全机构(Dutch Food and Consumer Product Safety Authority)的库恩•格林克(Coen Gelinck)说，我们用风险分析法来确定抽查哪些食品集装箱。
贸易官员、律师和分析师表示，2001年以前，中国出口商经常通过第三国转运货物，不过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并得以通过低关税进入全球最富裕市场后的一段时间里，这种情况有所减少。如今，随着欧盟和美国对中国廉价进口商品加征反倾销税、制定配额或者直接禁止进口，转运货物的做法开始再次抬头。
美国海关及边境保护局(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官员维拉•伊文斯(Vera Evans)说，转运已成为一个长期的令人不快的问题。美国共有5个办事处负责监督具有转运迹象的贸易流。这也是美中两国间众多贸易问题之一。刚刚在华盛顿结束的会谈强调了一系列问题，如可能操纵汇率、食品安全和侵犯知识产权等等。尽管其中许多问题已引起公众的高度关注，但与转运有关的问题则涉及更深的问题。不过，目前关注这个问题的主要还是贸易执法部门的官员。
尽管转运是非法的，但这种情况打击起来难度却很大。被转运的商品通常带有伪造的原产地文件，从表面看来似乎是合法的。为了发现问题，海关人员必须监督全球贸易流，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比如，马克通过一套特制的数据库跟踪规模达10万亿美元的全球贸易市场，它可以对比任何两个国家间的商品进出口情况。今年40岁的马克对贸易路线了如指掌：香荚豆多来自于法国，镍出自澳大利亚，蜂蜜来自阿根廷。他说，如出现偏差就会引起他的关注。马克的电脑上不断弹出各种地图。他用连线跟踪产品的原产地和去向。
一条新线要么意味着一个国家刚刚开始生产某种新的出口产品，要么就意味着这实际上是原产地之外的转运。一些地图对比中国出口商品的去向以及欧洲的进口商品来自哪里。他说，如果线条突然在第三国相交，我们就要怀疑了。
2004年，马克注意到柬埔寨大蒜对意大利和英国的出口量大幅增加。从中国到柬埔寨和柬埔寨到欧盟出现了新的大蒜线路。同美国一样，欧盟对许多种农产品设有很高的壁垒。几乎所有来自中国的肉禽产品都因安全原因被禁止。大蒜则要面对严格的配额和高额关税。
中国的大蒜产量自1995年以来增长了两倍，达到每年1,300万吨。不过出口到欧盟的配额仅为37,480吨。一旦配额用尽，中国大蒜出口商缴纳的关税将高达货值的209.6%，远远高于欧盟对WTO成员国征收的9.6%的标准关税。
今年初，欧盟派到柬埔寨的调查人员发现，当地的大蒜产量并未增加，这意味着从柬埔寨运到欧盟的大蒜一定包括来自其它地区的。意大利和英国海关对此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在2003年和2004年，一家台湾贸易公司从中国青岛向柬埔寨西哈努克港运输了120个集装箱的大蒜，总量超过3,000吨。在港口停留数日后，这些大蒜又再次出口到意大利那不勒斯和英国菲里克斯托。这种做法使欧盟损失了大约500万美元的关税收入。
本月初，英国和意大利有关部门以欺诈罪对购买大蒜的进口商提起了指控。进口商有责任检查所进口产品的原产地。马克说，在法律上，我们难以约束船运公司和出口商。
去年，欧盟官员发现了43起中国大蒜转运贸易，在与中国有关的食品案中占一半以上。被选为中转地的国家包括约旦、俄罗斯、塞尔维亚、土耳其、多米尼加和菲律宾。据欧盟估计，过去5年仅大蒜转运一项就让欧盟损失了8,000万美元关税收入。
其它国家的公司也存在转运情况。如欧盟在2003年发现，在欧盟为促进饱受战火蹂躏的塞尔维亚重振经济而对其实行特别关税豁免后，巴西白糖绕道塞尔维亚进入了欧盟。美国海关官员称，为躲开美国对伊朗的贸易禁运，美国公司常常通过迪拜转运商品。
马克指出，在去年10月欧盟对中国鞋类产品加征16.5%的关税后4个月里，马来西亚鞋类月出口额从1,080万美元猛增到2.20亿美元左右，其中大部分都流向了欧洲。欧盟另一位知情人士称，欧盟正在调查是否有中国公司将鞋产品发到马来西亚，然后转运到欧洲。
马克说，贸易公司总是在不断寻找新线路以绕开检查。这个问题很难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