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从穿了兔儿鞋的八路队伍中开了小差

标签：《梦回家园-----远去的群山之十七》
题记：当一个政权新旧交替的时代，人们常常对旧的统治的正统性
认可，而对新生的政权心存疑问，这个政权能长远吗？
四七年，正是国共两党在东北三省斗争非常激烈的时候，伯父被“光荣”地送进了八路的队伍。那个时候，八路在东北三省人们的心中算不上正统，人们在心里还是把国民党当做正统，一提起国军，人们就来了神：你看人家国军就是有派头，大皮鞋一走起路来嚓嚓的，这回土八路算是穿了兔儿鞋，跑得真快，这回八路完了。兔子跑的快，民间有“兔子 一蹦八个垄沟”的说法，意思是八路跑的象兔子一样快。人们经历了满洲国，老中华民国，前清，战乱不绝，人们有希望早早地结束战争，当然在当时，人们往往是把希望寄托在当时的国民党身上。可是当国民党军队来了，“五子登科”，腐败也跟着来了，在人民当中又有了“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的说法。这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人们还编排了一个故事，说在乾隆年间，乾隆爷下江南，龙舟在长江里被一群王八给挡住了，不让行船。最后，乾隆许了愿，让他们将来转世当大官，最后这群王八终于放行，这群王八的头，就是毛泽东；那老蒋，是如何如何的风光，是天上的什么星下凡来当天子的，是什么龙。
王八,，在中国民间是一种带有侮蔑人的意味，王八就是甲鱼，和乌龟一样，都是缩头的动物，人们比喻那些老婆和别人通奸或者被别人强奸，而自己不敢出头的男人。这在中国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仅次于挖祖坟以外的最侮辱人的话了。人们在当时，对共产党并不了解，还停留在伪满洲国和国民党的敌对态度的宣传上，所以就有了这样的说法。
有一部剿匪的小说中就有这样一段：一个土匪冒充解放军侦察兵在山区老乡家利用人们对共产党的不了解，大做反面文章，说共产党就是要共产共妻，结果，老百姓认为，共产党就是这样灭绝人性的组织。当时普通劳动者对于共产党的态度，可见一斑。
过去时当我们上学时，看到的书都是这样写：贫苦农民在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时，就说，我要去找共产党和红军八路军。这种情况在建国以来前期的二十几年中，文学作品电影都是这样宣传。对于共产党曾经活动过的地区，人们可能会有认识，可是不能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把希望寄托在共产党的身上啊！如果宣传过了头，就让人感到了虚假，反而适得其反。我们中国建国后的宣传，过去时的二十几年，就是常常犯这种毛病，仿佛人们都先知先觉，早就知道，共产党会得天下一样。结果，人们私下并不买帐，总是有与当局不同的说法。
当毛*泽*东建立了新中国，这回，人们又象是换了个人，又传说毛*泽*东是天上的什么星下界了，当时，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一个什么有通天彻地的高明的风水先生，老早就给算出来了，有一个姓毛的真龙天子要登基，是一条什么样的龙，是老天爷从天上派下界来，专门来克蒋介石这条龙的，这时也不说毛是什么王八了。在民间又有了不少的传说，说毛家祖孙是占了龙脉，注定将来要有一个后代登极坐殿当皇帝。毛*泽*东是异相，男人女相，命里注定是皇帝的命，如果不是何键毁了毛家的风水，毛家就会出好几代皇帝，风水毁了，就只能出一代了。中国农民就是用这样方式，来面对社会发生的天翻地覆变化的现实，用他们的那种种富于神秘感的传说，来诠释他们对现实的社会的巨大的变化，以宿命方式来理解和认同，也用这种方式来说服自己，来接受新政权的统治。
那时候，八路在东北三省还是立足未稳，人们都不愿意参军。在各地征兵时，征不上兵，上级领导又不让象国民党那样抓兵，乡村干部就想方设法完成任务。当时，共产党在东北三省的广阔的土地上，还没有完全地让人民群众都认识到是这个世界的改造者和自己解放者来了，在参加革命的人当中，很多的人都是一些流氓无产者，在平时不务农。在人们的眼里，他们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人，是二流子，他们有不少人也曾经为伪满洲国服务过，有奶便是娘，当共产党到来，他们又投奔了共产党八路军，成了土改依靠的对象。因为中国的农民大多数人胆小怕事，抱着“出头的椽子先烂”的念头，谁也不愿意出头，于是就让这些流氓无产者有机会当上了农会干部。后来由于革命事业的发展，共产党大量地吸收知识分子加入，更多更好的知识分子投入革命队伍中来，这些流氓无产者中的大多数人被历史淘汰了，这是以后的话。可是，当时就是这样一些人，活跃在农村当了干部，他们的工作方法粗暴，可是共产党的纪律又要求他们爱护民众，他们就只好用一些邪门歪道，让一般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们，又没有办法从中挑出毛病。
最多的使用的方法是，把适合当兵的人叫到村公所，把人都让到火炕头上，在灶坑里架上大木头拌子，把炕烧得直烫人的屁股，那些坐在火炕头上的人实在是受不了，身子一动弹，被乡村干部看到了，就一下子冲上火炕，把动了的人从炕头上拉了下来，给他胸前带上大红花，这个人就光荣在参加革命了，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不少人就是这样参军入伍参加革命的。等到打败了老蒋，谁也不说自己当年是怎样当的兵，光是讲自己的光荣历史了。当然绝大多数人还是革命觉悟高，是自愿地加入革命队伍的。
中国有句带有传统观念色彩的话就是：好人不当兵，好铁不辗钉。当兵是被压迫的对象，只有非常困难吃不上饭的人才当兵，叫做“当兵吃粮”。习惯于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着平平稳稳日子的生活的人们，他们不愿意当兵，因为历代的军人都是苦差事，当军官的虚报人数，吃空饷，克扣士兵的军饷和军需品，中饱私囊，大发黑心财；除此之外，穷困户的子弟当兵，在老兵痞和当官的面前总是受气鬼，新兵要给老兵和当官的倒洗脚夫水，服侍老兵，家里捎带来好东西要送给老兵和当官的，否则，你就有受不完的气。在战场上，枪林弹雨，子弹不长眼睛，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成为孤魂野鬼。
古诗有很多诗句都写了这个题材。“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一将功成万骨枯”，人们把在战场上战死称为横死，是不吉利的，人们很忌讳这种事。有的地方在女孩子出嫁时，要找一个儿女双全的“全科人”老太太送新亲，如果她的子女中有横死的，就不能做“五福奶奶”了。因此，有钱有势的人家，没有人敢去抓，有一些家产的人家都想办法逃避兵役，有的是花钱雇工代劳，招不上来就只有抓壮丁的一招了。
在满洲国时，在我们的家族里有两个人就是能跑，我的伯父和二爷家大伯父他们俩，被人称为“赵快腿”。在有抽丁时，就让他们的俩报名，然后在解送的途中，他们总是能够想法跑出来。那时，解送只要交接完毕，这边就没有人管了，逃回来，给当地的村长保长们送点礼，就混过了关。
可是，到了八路军来，又是伯父去当兵，这次可不是那么好跑了。到了部队，就被分到了吉林省的公安部队总队。伯父为人处事灵活，会处事，很讨领导的喜欢，可是，受到了传统观念熏陶的伯父，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在部队干，想法装病泡蘑菇，最后部队的领导一看，思想工作也做不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回了乡来务农。
从部队靠泡蘑菇跑回来，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在农村是被当做落后分子的，在农村也就没有了上进的机会。后来分了田地，就在家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本分的农民了。在婚姻大事上，伯父又犯了糊涂，娶了当时一个在农村称得上有些混混气的人家的女儿 ，在后来的生活中尝尽了苦头，到临死时，才敢在父亲的面前流露出悔恨的意思。
中国的农民，小农意识浓厚，不愿意冒任何风险，眼光里只有炕头那么一点大的地方，墨守成规，保守又自私，可以为眼前的那么一点小小的利益而打破头，当自己的根本利益受到了损害时，反而一个个都学会了缄口不语，因为这是大家的事，“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痤子”。在外面不管有多大的发展机会，都不能让他们动心，“在家千般好，在外万事难”。而“父母在，不远游”让他们找到了心孝心来掩饰自己没有进取心，老守田园的借口。
其实，所有的机会都来自于社会大的变革时期，社会利益得到了新的调整和分配，并得到新的政权予以确认，人的命运的改变，也是这种时候才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就是机会，也就是成功学上常常讲的机遇。有的时候，人在一生中也只能遇到一两次，有的时候，你遇到时，已经没有精力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即自己精力充沛，条件优越，又遇到了好的时机，人生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遇到了又没有抓住，那就会终生遗憾。伯父遇到了共和国建国的火红年代，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可是他没有迎头赶上，而是退缩不前了，最后，只能贫困至终。
如果当时伯父能够留在部队，还识字，会处事，一定能够得到部队的领导的重视，以后的生活就会是另一种结局了。在部队，就不可能养育了九个孩子，让沉重的家庭负担压垮，最后年仅四十四岁的那个应该是生龙活虎的年龄，就早早地带着一腔的遗憾，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世间和自己的亲人。
从个人的进退方面讲，那时，共和国草创，到处都缺人，如果伯父留下，建国后，在吉林建省的时候，可以留在省公安厅或者长春市公安局工作，作为一个建国前的老革命，可以让自己的子女有一个非常良好的成长环境，他们的前途会有很大的发展，自己的在晚年，也可以作为一个革命功臣享受到优厚的待遇，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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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有同感。
那时，白区很少有人参军，解放区参军的人较多，主要是原来没土地，土改分到了土地，积极性高，一动员就参军了。47年我们村有十几个人参军，我伯父也是那次参的军，之前，就是村里的民兵队长。46年就入了党。后来跑回来好几个，牺牲了几个，解放后转业了2个，就剩我伯父一人，受过伤，也是检一条命。解放后干到雷锋团的副政委，1978年转业到新乡地区交通局，去年刚过80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