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拆”,是仇恨的播种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4:50:24

 

拆迁!拆迁!在中国大地上,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血腥与仇恨。

搜索一下“暴力拆迁”,各大中城市跃然网上,北京、上海、南京、武汉、杭州、郑州、成都……几乎每天都有地方在发生拆迁事件,导致流血冲突,原住民流离失所。事件过后,当地政府往往称民众是暴力抗法,民众则称政府或开发商是暴力拆迁。

4月8日上午,辽宁抚顺高湾经济开发区因强制拆迁发生命案,该区管委会、高湾农场副场长王广良带人进行强制拆迁,拆迁户杨勇被殴打昏迷吐血,他的哥哥杨义见状用刀对王广良连刺七刀,王当场被刺死。事后,抚顺市高湾区有一千多位百姓公开签名、摁手印联署保杨义的性命。因此,36岁的杨义被网络称为“辽宁杨佳”。杨义的邻居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当地老百姓都向着动迁户,当官的挺臭,老百姓都恨他,没有说他好的,民愤很大。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4月8日上午杨勇和妻子王艳秋、岳父王洪涛在宿舍内,王广良带来七、八十个身穿黑色制服、头戴白钢盔的人,还有一辆大铲车及一辆救护车,把房屋包围,带头的人拿着一把大铁锤,进来就说“都给我出去”;当时杨勇站起来反抗,被几个人摁在床上一顿暴打。王洪涛被五、六个人强行架上车,因他不从,被摁在车厢板拳打脚踢。杨勇在车上被四个人对着他的脑袋、前胸轮番打了十多分钟。杨义看到家人被打,从另一栋楼房的五楼跑下来,从工厂的后门进去,拿着一把剔骨刀,对着王广良的胸腹部等连刺了七刀。

王广良被刺当天,有老百姓当街放起了鞭炮,这消息被迅速传开。连日来,高湾区的百姓公开签署联名信,要求保杨义的性命;但官方表示沉默。

据悉,近期高湾地区因强制拆迁被殴打,已有4人在抚顺市第二医院治疗。这些执法者执法前,先把屋主强行从房屋拉出来、强行拉上车控制行动,然后用铲车把房屋推倒,所有财产被毁坏。高湾地区曾发生多起为拆迁打死动迁户的案例。如2005年,在强制拆迁中已经有一人被当场打死多人受伤;2006年,被拆迁户李春文的儿子李玉亮被一群逼迁者活活打死,这场暴力袭击共造成李家一死七伤,还有多位邻居受伤。

近几年来,因强制拆迁引发的命案、自焚等,在全国各地类似的案例越来越多,虽《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修改工作被纳入官方议程,但暴力拆迁引发的案件仍层出不穷。如今,已经蔓延到了培养“祖国未来”的学校。

近日,河南郑州四中被强拆,艺术类考生成绩通知书、高考资料、汇款单等被埋,冲突中副校长被打,引起学生震怒。2010年5月3日,学生举着“还我四中,还我高考,反对暴力拆迁”标语到市委请愿。据南方都市报报道,从5月3日开始,《母校郑州四中被强拆,同学血怒!》等网帖在网上流传,称“5月2日20:00,我们的校长被掐着脖子从门口出来,门卫的桌子、监视器被扔出来,我哭着看着校门被拆开。艺术生的录取通知书被压在废墟底下!强盗!一群无耻的强盗……。连校园这片净土都要被暴力拆掉,那么谁能保证有一天,天不会被他们拆掉! 我原本以为野蛮拆迁只是报纸上的传说,这一切赤裸裸的呈现在我面前,让我怎能不失声痛哭这土地。”据老师和学生介绍,拆迁发生在五一假期的5月2日晚,大部份学生都不在学校,只有高三学生在上晚自习。副校长彭广谦当晚值班,在阻止拆迁过程中被拆迁人员殴打。

据称,5月3日部份学生举着“还我四中,还我高考,反对暴力拆迁”的标语到市委请愿,现场有人对同学喊道:“你们再不走就把你们的学籍给销了。”

有网民评论说:泱泱大国,连一个清静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了,何来强国而言!

其实,类似的事件一直都在发生。仅北京市,2010年初有30所学校因拆迁消失,受影响的学生成千上万。比如,在大兴区,旧宫新苑学校有600多个孩子;荣干学校有860多个孩子;团河实验学校有900多个孩子。在昌平区,有正规办学证的回龙观村向上学校有1,500多个孩子。朝阳区,东坝乡,腾龙学校600多个孩子;蓝天学校700多个孩子,育英学校1,600多个孩子;崔各庄乡,经营10年的京华学校有440多个孩子;北皋学校有300多个孩子,桃园学校有890多个孩子,崔各庄实验学校有 700多个孩子,青莲学校有1,000多个孩子,星星学校有400多个孩子;十八里店乡,新利学校有1,000多个孩子,英杰学校有1,600多个孩子。……,为了利益,官员们连祖国的未来都不要了!

4月30日,北京朝阳区的打工子弟学校“崔各庄试验小学”校长抱着煤气罐和拎着汽油上学校的房顶,抵抗强拆。据介绍,残障校长罗超热衷于办学校,视为梦想,在2004年,他创办打工子弟学校前后投资了100多万,因此他希望校舍在被拆迁时,政府给与一点补偿,但是没有人理他。当天下午罗校长拎着汽油、气罐上房顶试图进行抵抗时,突然从二楼房顶摔下。全身都是血,骨头都断了,由救护车送医院治疗。

从被拆迁户的绝望言行中,人们可以看到,身边的现代化进程正在日益演化成这样:随着无数高楼不断崛起,社会却陷入危机。而且,一边是拆迁中的暴行,一边还对维权者进行迫害,也就更加深了这种危机。

比如2010年3月中旬,无锡和上海同时有两名拆迁维权者,因网上发表要求全国人大关注暴力拆迁问题的帖子,近日被警察传唤抄家。其中,任职《无锡日报》的惠林泉更被关进了法制学习班。惠林泉就当地暴力拆迁问题致信全国两会代表,并将这封信在互联网上公开后,就被管区滨湖区蠡园派出所以涉嫌虚构捏造事实真相,扰乱社会公共秩序为由口头传唤24小时,其后转交给街道办事处,以鼓动老百姓两会期间到北京上访的理由关押到法制学习班;而公安更对他的住所进行搜查,抄走电脑、优盘等物品。惠林泉曾经担任市政府领导秘书;自家房屋08年被暴力拆迁后加入了维权的行列。他在此次给全国两会代表的公开信中写道:“无锡拆迁标榜是政府拆迁,补偿远远低于市场价格,使人民不动产缩水,以拆致贫,一些在小平路线下致富的农民重新沦为贫困。地方政府发展经济,不是靠智慧,而是靠蛮干,科学发展只是挂在嘴上,卖地生财到了疯狂的程度,……在拆迁高压下,基层干部如虎如狼,不惜一切手段。‘协助搬迁’是无锡的一个创举,突然袭击,破门而入,甚至采取绑架、殴打等手段,一大帮人把你家的财物席卷而空,政府可以公然犯罪。当权力代替市场分配资源,腐败也像野草一样地疯长,这是导致贫富差距的根本原因。”但惠林泉发出给两会代表的公开信后,就被非法拘禁。

与此同时,上海拆迁维权者张君伟也遭遇了传唤及抄走电脑等物品,就因为他在居所外墙写满骂执政党、控诉暴力拆迁大字的照片被人发到海外网站。张君伟告诉媒体,“照片又不是我拍的,我又没写过文章,我就在墙上写字。”并认为自己没说错,因为自己的房子、一切福利都被抢去了,而老婆躺在床上6年,没钱治病瘫痪在床,所写都是事实。房产十多年前遭遇暴力拆迁,妻子病重多年瘫痪在床,张君伟一家3口仅靠几百元低保生活。由于妻子需要寸步不离的照顾,他难以像其他访民一样频频去上访请愿,只能在自家外墙上书写标语表达不满。

2010年4月18日,河北邢台市桥西区张家营村在拆迁时,导致一名村民被铲车碾死,另有一名村民受伤。2009年四川成都唐福珍为抗议强制拆迁自焚身亡,而拆迁负责人事后还声称唐是法盲,对于一个生命的逝去没有一丝同情心。于是便有了辽宁抚顺杨义在面对拆迁者野蛮执法时,挥刀杀死现场拆迁官员。

南都周刊的评论《血拆背后的危机》认为,这不是拆迁,是血拆,充满你死我活!当强势的开发商在政府支持下,采取暴力拆迁时,弱势的被拆迁户也只能采取暴力回应。从那些被拆迁户的绝望言行中,人们可以看到,身边的现代化进程正在日益演化成这样:随着无数高楼不断崛起,社会却在不断沦陷。

首先沦陷的是公权力。凡属发生血拆事件,本质上反映的都是官民冲突。许多地方政府不仅默认暴力拆迁事件发生,而且其本身常常就是实行暴力强拆的一方。按说在市场行为中,政府只应充当房地产商与拆迁户中间的仲裁者、协调者,但它却往往自觉成为利益攸关体,这个利益大至GDP政绩,小至从中谋私。谁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如果站在被拆迁户一边,是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卖土地搞拆迁却可以带来巨大收益,所以拆迁最终总是演化成官民之间的利益冲突。唯其得到政府官员的支持,那些强拆者才敢于公然无视人的生命。而当命案发生后,这些官员要么是强词夺理,要么是推卸责任,由于他们代表了某个地方群体的共同利益,掌握了公权力,因此很少受到问责和追究。

其次沦陷的是民众。由于在拆迁这个领域,法律似乎已经完全缺位,权力者和开发商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完全退回到弱肉强食的自然状态,面对毫无约束的强权,弱势的公民个体丧失了对于运用正当手段维护权利的信心,只好以命相搏,并开始从自杀向杀人演化,既然法律不能出面主持正义,那就只好诉诸以暴易暴的方式,你不让我活,我也就不让你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正在形成普遍的社会心态。也就是说,面对法律信任流失的现实,每个人都有可能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成为一名“执法者”,并且让暴力来充当最后裁判。杨义事件后,网上的舆论甚至一边倒地同情杀人者,就是证明。

这是一场零和的战争,绝对没有赢家。法律、公信力和个人权利都将在此过程中同归于尽,获利的是少数官员和开发商,付出巨大代价的则是整个社会。

其实在中国大陆,不管是城市建设还是举办世博,说穿了就是政绩工程,面子工程,不管科不科学,合不合理,说上马就上马。从来都是当官的说了算,不会征求百姓的意见。一纸拆迁通知,不拆也得拆,不迁也得迁。这些拆迁的地方都是当地的黄金地带,加之大规模的建设,所以都有大利可图,当地的权贵们都盯着这块肥肉。而由于他们的公权力是没有监督的,所以假公济私胡作非为早成潜规则。

占了人家的房地,拆了人家的房屋,总得给予合理的赔偿才是。但为了分肥,他们将拆迁户的赔偿一压再压,管他是否有房可住,是否有家可安。同时,有了这些看得到的政绩,官员们升迁也就有了资本。

由于赔偿的极其的不合理,所以逼得老百姓不得不上访讨“说法”,要么干脆做钉子户。这些年被强拆的民众越来越多,积冤越来越大。而各地官员对付拆迁户的抗争也很有一套:对于上访,以破坏稳定为借口,通过司法机关拘禁、殴打;如果是钉子户,那就想办法拨掉,看你的钉子硬,还是我的铲车狠,碾死了也是意外事故,中国人的小命值不了几个钱。在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状况下,有的拆迁户不得不走极端。

然而,一座座高楼从强拆的地面上拨地而起的时候,统治的大楼却正在民众的怨怒中倾斜。因为当权者强拆的不仅仅是民房,而民心;不仅仅拆散了民心,更撒播着民众对它仇恨的种子。房子的寿命不过几十年,而人心的仇恨将是几代人,为什么那些指挥或纵容暴力拆迁的官员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招致天怒人怨的暴力拆迁始终难以得到根本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