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世说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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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世说心情)

何立伟《 人民日报 》( 2010年06月16日   04 版) 

  中午一个人在厨房微波炉里热现饭现菜,打算马虎地应付一个叫做“胃”的部门的定期检查。电视开着,可以打发寂寥,随便什么声音皆无可无不可。正把半碗菜汤端出来,忽然就听到一阵雄壮的合唱,节律铿锵,气势夺人。连忙伸头朝客厅电视屏幕上看去,原来是红场阅兵,纪念卫国战争胜利65周年。俄罗斯士兵排成方阵,踏步而歌。

  那种合唱真的是久违了。团队的集体的甚至是一个民族的力量、意志、气概、豪情,无不从斩钉截铁的旋律节奏中焰火一般迸射出来,感召着天空、大地,以及所有的耳朵、心脏和血液。这歌声让我想起苏联卫国战争期间的许多有名的合唱曲:《神圣的战争》、《海港之夜》、《和我在一起》、《从哪里认识祖国》、《共青团员之歌》等等,雄浑、健朗、慷慨、激昂,跳动着反法西斯抵抗者们的心律、脉动,无限澎湃而且地动山摇。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还是少年,街头巷尾就经常响起冲击心灵的合唱曲:《灯塔》、《咱们工人有力量》、《我们走在大路上》、《歌唱祖国》……那时候,我觉得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声音就是合唱着的进行曲。那集体的声音贯彻着集体的意志,如钢似铁,摧枯拉朽,似乎可以摧毁一切敌对的堡垒和地球上所有的黑暗。合唱的感召力就在于使每一个倾听者都想加入那声音,成为合唱者,并且跟着那打桩机一样有力的节奏跺脚而行,势不可挡。在海潮般雄壮的合唱面前,没有倾听者仅仅是倾听者。

  我小的时候在学校爱文艺,参加长沙市红领巾歌舞团,常常在街头演活报剧,主题通常是反美和支持亚非拉人民解放运动。60年代是一个如同歌剧的高潮部分的年代,全世界的人民运动风起云涌。即使在帝国主义大本营的美国,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地不断掀起着反战、工运甚至嬉皮士运动和性解放运动。在这样的国际情势下,你和一群少年手挽着手,站立街头,高唱“山连着山,海连着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自是一番热血翻涌,正气长歌,幻觉中以为自己也是那无坚不摧的革命的力量。

  奇怪的是,改革开放以来,什么样的歌都有了,唯独缺少的是合唱。那种齐头并进步履铿锵意气风发响遏行云的声音,莫名其妙地从我们的生活的上空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歌声多是假大空及无病呻吟,缺乏真情实感,缺乏理想浪漫,缺乏血液的温度,缺乏灵魂的啸叫。这是相当莫名其妙并且可悲可叹的。我以为一个没有合唱的民族是不会血气方刚的,没有合唱的民族亦是缺少集体的意志以及整体向上的精神和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的风貌与向心力。

  人或者谓予:有合唱呵,你难道没听到过?是,偶尔,有,在某些晚会或者什么什么艺术节上。

  但是,合唱曲一定要广泛地流传,要脍炙人口。不脍炙人口,那就只是唱而不合,称得上是合唱吗?

  合唱是道路前方的旗帜。我们需要一种歌声来凝结民气,集聚理想,振拔信念,爆发力量;我们需要一面高扬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