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好男人梁思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4:21:01
 

本文摘自《那些中国人》作者:萨苏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一次,在文章中提到林徽因选择梁思成,是她的聪明。于是有朋友问,梁思成与金岳霖比,如何?与徐志摩比,又如何?

事实上,我那篇文章中还有一段话也颇容易引发争议,因为我在对张爱玲、林徽因的对比中,讲张爱玲在婚姻的选择上不及林徽因,她嫁的胡兰成只能算二等好男人。

这评价麻烦可就大了。单单说胡兰成是二等好男人就会引来完全相反的指摘或者说那家伙可是汉奸啊,还能算好男人?或者说老萨你可得去看看《今生今世》啊,二等好男人能够写出那样的作品来吗?

一百个演员,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何况一千、一万个观众呢?

萨的看法属于绝对不权威。

这里的“好男人”,只是对嫁给他的人而言,所谓胡兰成是二等好男人,萨是有一个标准的,徐志摩与之相若,而金岳霖先生,在我看来至少是一等的好男人。而梁思成除了是一等好男人,还有一点独特的东西,我想,这也是林徽因选择他的聪明之处。梁思成在大多数的照片中显得朴实而洒脱,只有这一张中的神情,让我感到此人绝对干得出用“Loverswanttobeleftalone”闷杀徐志摩的事情有一点蔫儿坏的气质。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比较在选择伴侣的时候,或风流倜傥,或才华横溢,或有趣多情,如徐志摩,胡兰成辈,便可称得上二等好男人了。其实,很多女孩子心中的偶像,大体如此。至于胡兰成做了汉奸,对张爱玲来说,她是无心分辨的。我想,林徽因初遇徐志摩,与张爱玲初遇胡兰成,心中的感受不会相差太多。

其实,林、张的婚姻生活,谁更快乐,是很难分辨的。

张爱玲得到了胡兰成,那种快乐宛若小儿得饼。胡兰成是她的天,她在给胡兰成的照片上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作为男人来说,胡兰成的确风流,而他对张爱玲并非无情,他是这样写过的“爱玲这样小气,亦糊涂得不知道妒忌。”这句话说得爱怜横溢,尽管胡兰成的人品颇受非议,但如果没有段正淳一样的多情,也就不是胡兰成。张爱玲对胡兰成的风流,恐怕爱和恨是很难分清的。从张爱玲的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到,张胡在一起的日子里,一丁点儿的快乐,都会被张爱玲放大到如一个大饼一样大。

张爱玲,和她的小说。从美的角度,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文字,恰是知音,其实,爱玲是没有把情场做战场的勇气的。应该知道这样的战场上,没有胜利者可惜胡兰成偏要拖她到战场上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婚姻,多年来人们议论中讲林或有感情以外的考虑。然而,我的一个朋友是梁家亲戚,回忆起家人谈梁林,那种羡慕与略带醋意的语调,即便隔了几十年仍然让人感觉扑面而来林徽因在建筑设计上有着过人的敏感,然而,只有她的家人知道,这位才女在和梁思成一起工作的日子里,从来只肯画出草图便要撂挑子。后面,自有梁思成来细细地将草图变成完美的成品。而才女林徽因这时便会以顽皮小女人的姿态出现,用各种吃食来讨好思成。

这段轶事,是2003年的时候才知道的,以之询于中央美院参加过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组的教授,那位一贯艺术家风度极强的老先生,脸上露出的是孩子气的微笑:

梁思成不在的时候,林徽因的图并不是不能自己画。

也许,她要的就是这种被思成宠着的感觉。而宠着林徽因,只怕也是梁思成最大的快乐。

女人,有时可以不讲理一下?

女人,有时可以不讲理一下。

徐志摩在紧追林徽因时,发现前来寻他的张幼仪已经怀孕,便说:“把孩子打掉。”那年月打胎是危险的。张说:“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的。”徐说:“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的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从这一段对话,也许可以看出徐志摩和梁思成最不同的地方。

当因了陆小曼的一个个烟泡而为钱奔忙不堪,随飞机坠落的那一瞬间,徐志摩可会想到张幼仪?

张幼仪终身不曾言徐之不是。  

男人,委实没有不讲理的权力。

梁思成也罢,金岳霖也罢,都是那种有一副宽厚温暖的胸怀,可以让女人靠一下的男人。林徽因在北京城墙上的坚持,尽显一个建筑学家的执著与刚烈,但是,再刚烈的女子,恐怕也无法避免对身后有一副坚实臂膀的期待。这种说不清的东西,就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对爱的负责,比如金岳霖最后一刻的弃权。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虽然没有徐志摩和胡兰成的才情,心里有了这一份责任,便也可以称作一流好男人了吧。

林徽因对徐志摩的感情,可以从很多地方看出来,一如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有自己曾经深爱而又终于未能相守终生的人,即便几十年的风雨过后,依然在你心中一角深深埋藏。关于林徽因和徐志摩的评价,大概还是要用梁从诫先生的话来说吧,我以为那是最贴切的说法“徐志摩的精神追求,林徽因完全理解,但反过来,林徽因所追求的,徐志摩未必理解”

一个男人面对一个远比自己成熟的女子,就算他是中国的雪莱,在恋爱的季节,也不是一个乐观的兆头。

所以,林没有选择徐,几乎可说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将林徽因和张爱玲并列为民国的两大才女,是一个不公平的对比。从文学角度,林徽因的成就根本无法和张爱玲相比。她写诗,多半还是受了徐志摩的影响。林徽因和梁思成两个人合影的地方,是天坛的屋顶,相信张爱玲和胡兰成,绝不会挑这种地方照相的影响。喜欢张爱玲的人数远远超过喜欢林徽因的。林徽因真正的成就,是《营造法式》,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她的成就,是在晋祠的屋顶上攀爬过程中,在肺病的折磨下伏案工作中取得的。在这一点上,与张爱玲小说上的才华相比,又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有人说蒋百里若是专心研究文艺,其才华绝不是写一部《欧洲文艺复兴史》而已,当有成为中央美术学院院长的成就。然而,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如果去研究军事,大概就没有1923年即预料中日将决战于衡阳、洛阳、襄阳一线的能耐了。

即便是婚姻爱情上,林、张也不好做一个相比。张爱玲的爱情,在她朋友的回忆中是这样的一天,她的朋友去看她,发现张爱玲穿了一件皮袍子,快乐异常且忍不住地告诉朋友说,这是胡兰成挣了钱买给她的。她快乐得要让朋友知道自己的男人也是能养自己的。

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是张爱玲的钱在养着胡兰成。

看起来,当胡兰成用一块砖头把张爱玲变成被砸晕了的快乐女孩的时候,梁思成正在为林徽因清理前面路上所有可能绊倒她的杂木乱石,有时候,还会被林徽因用砖头砸一个两眼发黑。

婚姻是一座城,它可以围困你,也可以守护你。

梁思成究竟因为什么原因使林徽因最终投下终身?林徽因自己没有回答,她说,会用一生来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林徽因以什么理由选择了梁思成,她的选择,我要说,是一个超越了好男人标准的选择。

其实,无论是一等好男人还是二等好男人,都不过是女性认为对自己来说,这男人是不是合适的问题。当一个男人身上闪耀出值得一个女人为之生死相许的光芒时,那,我要说他就已经超越了一个好男人的范畴。

梁思成身上的光芒,其实要到十几年后才会闪烁出来。

婚姻这种事,最终做决定的时候,往往考虑得反而不是太复杂。尤其是女性的一方,更不肯多靠理性来下功夫。

但是,这种非理性的选择时刻,正是对一个女子眼光的终极判断。

为什么会写这篇文章呢?有朋友说是不是春天来了,老萨也酸绉绉一些了? 

其实是有一个契机的。

几天前,妻从朋友那儿接了一个翻译的活计,是做京都风景名胜的中文网页。女人有时候是可以不讲理的,不给一分钱就把一堆七颠八倒的文字压到了老萨的案头萨,给校对一下。

那就只好干吧。能说什么呢?这世道,男人连讲理的地方都不好找呢。

一边校对着,萨一边对妻说你应该提醒他们在网页最顶上加一句话呢:京都要感谢中国人梁思成。

这句话应该在网页上保留一万年。

今天的日本,最美丽的旅游城市,就是京都和奈良,一个世俗,一个出尘。

如果没有梁思成,早就没有京都,也没有奈良了。

1944年,时任中国战区文物保护委员会副主任的梁思成,奉命向美军提供中国日占区需要保护的文物清单和地图,以免盟军轰炸时误加损伤。这份材料,是梁思成历尽心血完成的。

但梁思成希望美军能将另外两个不在中国的城市也排除在轰炸目标之外日本的京都和奈良。

1932年,上海淞沪会战中,十九路军抗敌的前线,一个清华大学出身的年轻炮兵军官在激战中因无医无药殉于阵中。

梁思米,吃大米,梁思忠,吃大葱

这是后来的火箭专家梁思礼先生当年写下的句子。梁家,大体就是这样一个快乐的地方。

这个年轻的炮兵军官就是梁思成的亲弟弟梁思忠。

1941年,在成都,日军利用恶劣天气,以诡异的云上飞行方式奇袭中国空军双流基地,一个中国飞行员不顾日机的轰炸扫射,冒死登机,起飞迎战,在跑道尽头未及拉起就被击中,壮烈殉国。

三年后,林徽因依然为这个战死的中国飞行员写了一首哀婉的长诗,叫做《哭三弟恒》。

这个中国飞行员,就是林徽因的三弟,“在北平西总布胡同老宅我们叫做三爷的那个孩子”林恒。

因了国恨家仇,梁思成先生进入营造学社后从不与日本人交往。在长沙大轰炸的烈火中,谦谦君子的梁思成怒吼出:“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我会看到日本被炸沉的!”

所以当梁思成提出保护京都和奈良时,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决定,而且,也超出他的工作范围。但是,他依然这样做了,而且并不是临时起意而已。他的弟子罗哲文这样记载他们从事这项工作时候的情景:“他们住在重庆上清寺中央研究院每天,梁先生拿过来一些图纸,让罗哲文根据他事先用铅笔标出的符号,再用绘图仪器绘成正规的地图。罗哲文虽然没有详问图纸的内容,但大体可以看出,地图上许多属于日本占领区的范围。而梁先生用铅笔标出的,都是古城、古镇和古建筑文物的位置。还有一些地图甚至不是中国的。当时罗哲文虽然没有仔细加以辨识,但有两处他是深有印象的,那就是日本的古城京都和奈良。”

梁思成这样解释他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要是从我个人感情出发,我是恨不得炸沉日本的。但建筑绝不是某一民族的,而是全人类文明的结晶。”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迂腐。

而我分明感到胸中的另一种感觉,那就是高贵。

高贵到野兽也无法夺去他胸中的仁爱与责任。

至今,依然有日本人认为当年侵略中国,是文明对野蛮的战争。

那么,有梁先生这样的中国人,就是在无言地告诉后人,日本人那时是在戕害一个怎样高贵的民族。  

这一瞬间,我方才感到,林徽因选择的梁思成,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他不一定有徐志摩的才华,也不一定有胡兰成的浪漫,但是,梁思成,是那种胸中真正有一个大海的男人。

谁能看到这片大海,谁才能配得上梁思成。

有人问梁思成和林徽因在一起幸福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抗战中,他们曾共同守在贫穷的李庄。那时,梁思成的脊椎病使他必须穿上铁马甲才能坐直,体重降到四十七公斤;那时,林徽因在日日咯血的生死线上挣扎,“几个月的时间就毁灭了她曾经有过的美丽”。那是真正的受难,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每日伴随他们的是臭虫和油灯。

然而,当外国友人邀请他们定居美国的时候,这一对苦难中的人拒绝了。他们说,中国在受难,他们要与自己的祖国一起受苦。

林徽因在回答“日本人来了怎么办”这句话时,平静而言:“门外不就是扬子江?”

而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由于奈良附近的军事目标众多,1945年,盟军不得不作出对其进行轰炸的准备。而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奈良的历史遗迹,盟军需要一张标明详细文物地点的地图。

这一次,画这张图的,是林徽因。

当抗战胜利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他们竟然在李庄写出了十一万字的《中国建筑史》,两个人那时每天为了这部书工作到夜半,竟然“欲罢不能”。

我真的不知道梁思成和林徽因是不是幸福。

后记

其实,谈梁思成的时候,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不时在我的脑子里闪过。只是,这个巍峨的身影太过痛苦,以致我难以下笔写下另一个男人的故事。

这个男人,就是从庐山背负着十字架走向地狱的中国元帅彭德怀。

一个在朝鲜第一次让天下无敌的美军无法取得胜利的百战将军。

但,他的这个故事里面没有大将军的威严。

我还是引用别人已经写过的文字吧。

“浦安修说,她爱彭德怀,但她更热爱党,在党和彭德怀之间,她选择了党,因此决心离婚,这不是划清界限,而是进行比较选择。

分手的这一天,彭德怀特意挑选了一个很大的梨,亲手把皮削得干干净净,切成匀称的两大半,放在一个盘子里,顺手推到浦安修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彭老弟!”杨老不高兴了。

浦安修泪如雨下,杨老也泪汪汪地看着他们。

彭德怀首先“发表声明”:第一,我根本没有反党反毛主席,根本没有反人民反社会主义,更没有里通外国和组织军事俱乐部,因此我内心根本不愿和安修分手;第二,我不吃梨,我这样并不是临时变卦不同意离婚了,而是照旧坚决要分手的;第三,安修要是坚信我彭德怀是个无辜受害者,我之愚见是也不要吃分给你的那半梨。如果你有丁点怀疑我彭德怀是个“反字号人物”,就痛痛快快吃掉属于你的那半梨,从此我们一刀两断;第四,“天”在上,今有杨老作证,这是我们夫妻一场大不幸中之万幸。 

浦安修马上抓起一半梨来

杨老急了“安修,不要吃梨!不要离婚,到你受到更深株连的时候,离婚不离婚都一个样;德怀老弟,请听愚兄一句话吧一起生活下去,坚持到底,等待历史揭开真相!”

浦安修看看杨老,又瞧瞧德怀,然后盯住抓在手中的那半个梨。

很快、很快,她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

很快、很快,她吃光了。

她抹抹嘴,哭着说着:“你们的话都在撕绞我的心肺,我的脑壳都要炸裂了,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场面了”

彭德怀和杨老愕然!

浦安修如此“快速”吃梨,使刚强的彭德怀也落下泪来。

他站起身喊道:“送客!”

“且慢!”杨老站起来,“彭老弟,请你也吃梨,你们都吃梨而不离,这将传为历史佳话。”杨老急中生智。

“我坚决不吃!”彭德怀大喊大叫。

浦安修失声痛哭。

“你不要搞绝对化!”杨老再劝彭德怀。

“在这一点上我就是要搞绝对化,我绝对不吃!”彭德怀说完,抓起剩下的那一半梨,使劲扔进了字纸篓,又一次发出送客的命令。

杨老无计可施,只是摇头叹息。

1967年盛夏,彭德怀被拉到北京师范大学批斗,浦安修陪斗,造反派对他们大打出手,心狠手辣。

彭德怀大喊大叫,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保护浦安修。

“请你们不要打她,她和我没有关系!她已经吃过离婚梨了!和我划清界限了!请你们高抬贵手,只打我一个人吧!”

打手们不管他如何喊叫,还是照样打,甚至打得更狠。

“我没有吃梨,你们打我吧!”彭德怀仍然不停地喊。

打手们不解其意,拳脚都集中到彭德怀身上。”

有的男人是真丈夫,当得起让人生死相许

海的梁思成,山的彭德怀。 

这,已经超出这次的话题了。

有人送醋亦风流

用这个题目是因为想起了徐树铮将军当年的自喻“购我头颅十万金,真能识我亦知音”。

徐将军毕竟是丘八出身,作个诗豪迈一下也要赌上脑袋,然不免杀气太重。醋属于酸性,就是喝一坛子下去也无妨,更适于女性。

饭后小休,随手取一本书来看,恰好看到冰心的一段故事,不禁微笑。

冰心,名谢婉莹,其人堪称剑胆琴心,小的时候学的是骑马打枪,潇洒男装,有秋瑾之风;渐长,侠气微收,女儿态毕现,天资聪颖,秀外慧中,可称东方女性中的瑰宝。晚年有人问梁实秋先生冰心如何,梁先生回答:“长得很好。”可见其当时在那个圈子里的魅力。

给这样的女孩子送东西,香囊、顾绣可以,手枪,宝刀也无不可,然而,却有人送醋给她,岂不是怪事?

事情的确是有的,有人不但送醋给她,而且是送了一大坛。

送醋的就是林徽因。

起因是冰心写了本小说《太太的客厅》,里面有个似曾相识的人家,妻子风流大方,把倾慕者弄得团团转,丈夫木讷老实,只能无言尴尬。

就有人附会说这恐怕写的是林徽因和梁思成了,因为林徽因活泼大方,家中是当时有名的沙龙所在,而梁思成沉默寡言,在来宾的高谈阔论中往往少见身影。

冰心并不否认。

在林梁婚姻中,梁家家世辉煌,本人又是建筑大家,但家中的风采,却似乎被林徽因采尽,当时的女性舆论,颇有替梁思成不平者。看来冰心也是若有若无的有感而发。

而林徽因何许人也?外表秀丽,内里刚烈,为了保护北京古城墙敢对彭真、万里口出不逊的人物,捅这个马蜂窝结果会怎样?

当时林徽因不在北京,去了山西考察建筑,大家不禁拭目以待,想看看这位才女回来怎样收拾这个局面。

是和冰心来个笔墨大战?还是干脆去来个当面对质打官司?

林徽因回来看到这篇文章,竟然只是嫣然一笑,叫人把太原捎来的老陈醋给冰心送去一大坛。

林梁一家可以想象冰心看到这一大坛醋的感受。

恼羞成怒?

我想,她更可能会大笑一场。

因为她毕竟是冰心,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冰心,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一定会被这种幽默逗笑的。

在日本,也有过类似的趣闻,只不过对象相反,是山口百惠结婚的时候,新郎三浦友和简直像参加了中国足球队,收到大量寄来的刀片、安眠药和上吊绳,以及无数谴责他娶山口百惠是鲜花插上牛粪的信件,都是那些偶像被夺的影迷们愤怒的表示。

看来,老实木讷的梁思成居然得到了和山口百惠一样的待遇,连冰心这样出色的女性都来给他鸣不平了。

也许只有鬼精灵的林徽因,才能从冰心的文字后面读出那一丝酸酸的醋意来。

看来,林徽因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想她看到能有冰心这样优秀的女子来吃醋,心里只怕是既惊又喜的感觉吧而送一坛子醋的处理方法,也实在是妙极了,还带了一点小女子炫耀老公的俏皮,竟让人生不起气来。  

看林梁合影,林的笑容总是一如的灿烂。

有这样灿烂笑容的女子,一定是嫁了个好老公。

妻子有这样灿烂的笑容,老公大概也一定很幸福。

忽然想,梁思成是个出色的工程师,冰心的父亲谢葆璋是来远舰轮机大副,也是个搞技术的,都说女儿的梦中情人多半有些像父亲,看来,说冰心吃一点醋,还真不是一点根据没有呢。

吴文藻也堪称一代风流了,唉,莫非女人总是没有知足的时候?

冰心晚年形象一世纪的风流

有朋友提到军事家蒋百里和林徽因还有间接的关系,当时大吃一惊,心想这两位年龄相差很大,似乎也没有绯闻仔细想想,其实蒋百里和林徽因还真是一个圈子里的,两个人和这个圈子里的一位潇洒狂生都有缘分,那就是被称为至情至性的康桥诗人徐志摩。

蒋和徐的关系很近,徐志摩与前妻张幼仪的婚姻是蒋百里的撮合,因为蒋是徐的亲戚加好友(徐的姑父是蒋的堂兄,对了,顺便说一句,金庸是徐的表弟,小的时候两个人感情还不错呢),而张幼仪的哥哥张君劢也是蒋百里的朋友,两家在蒋的寓所相遇,张君劢极看重徐志摩的诗人才气,徐父则看重张氏的家柄,遂订婚。此后蒋、张介绍徐志摩拜梁启超为师。

因了这个关系,徐志摩通过梁启超父子的关系出洋,在伦敦结识了才女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此后就迷恋上了林徽因。

徐志摩的浪漫不可救药,已到天地无用的地步。张幼仪是才女加美女,学贯中西而且性格娴淑,出身显赫而不骄纵,对志摩极好,按说可算佳偶。张是传统的窈窕淑女,但这种温柔的结果适得其反,徐诗人情怀,总喜欢感情上有些波浪才能找着感觉,因此对如此平静的爱情无法接受。后来徐张离婚徐志摩对张幼仪有不少暗面评价,说起来无非是第一封建包办,第二缺乏共同语言,第三没有感情。其实三个理由都拿不上台面,“封建包办”反映的是徐志摩自己的革命精神,这个精神是结识了一大帮欧洲文化人比如罗素以后产生的,这些人无一不是风流债一筐,看得志摩不免神往;缺乏共同语言难以理解,因为幼仪受过中西双重教育(徐很早就说幼仪是“乡下土包子”,不知道此言何来),和徐离婚后做到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的副总裁,两个人并无文化隔阂;没有感情一说可谓牵强,因为后世同情徐的朋友说法都是两人极不相容,而看徐没有见到林徽因时自己的评价,却说他们“伉俪情深”,而且写过诗表达两人的爱情。我的看法志摩当时是个少年狂童,还不懂得负责任,说这些话更多的是安慰自己的良心吧,反正幼仪越不和他相配,他心里边的歉疚就越可以少些。看志摩给幼仪的离别句子“彼此重见生命之曙光,不世之荣业”、“故转夜为日,转地狱为天堂,直指顾间事矣”记得当时还有一首诗,好像什么月白,青天,还却自由身之类的话,全是自己的快活,可见从来没有从妻子角度考虑过。可是当时张幼仪正怀着身孕,看看后来回忆文章中对两人当时对话的记录,徐志摩正在紧追林徽因,一听说幼仪怀孕便说:“把孩子打掉。”那年月打胎是危险的。张说:“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的。”徐说:“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的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张幼仪可以说是个了不起的女性,此后终生对徐志摩的风流韵事缄口不提,自强不息,在志摩百年后曰: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志摩当时还有着追求“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的期待,读到此处不禁长叹唉,志摩太残忍!

徐见到林徽因后便开始拼力猛攻,别忘了林徽因与他老师梁启超的公子梁思成已有婚约,而徐与梁思成还是朋友!徐志摩是从来没有这种心理障碍的。当时十六岁的林也是多情种子,面对“中国的雪莱”前来进攻不免陶醉,按照在伦敦的交往轨迹分析,两个人应该是相恋而不是徐单相思。那时候诗人怎么如此吃香? 

幸而注意我用了幸而二字此事没有成功。林的老爹林长民比较清醒,他和徐志摩也是朋友,甚至曾以情人书信的方式做过文字游戏(这个后世之人可能感到奇怪,其实和凝以下,中国古代的文人常玩这个游戏,还经常把朝廷比成恋爱对象呢,不足为奇),对此事一直持反对态度。可是我以为这件事的关键还是林徽因自己。她恋爱是恋爱了,可是并不糊涂,这是个飘逸如风的女子,也是唯一能在徐诗人魅力下超脱的女子,不可谓不奇。

林徽因对徐志摩的决裂,大概就发生在徐逼着怀孕的张幼仪签字离婚的一瞬吧。她后来说徐志摩也是一个会欢喜穿粉红绣花鞋女子的那种人,可算看透了志摩风流背后不负责任的本质。

所以当徐志摩要求林徽因“许他一个未来”,林徽因乖巧地回绝了,她并非对徐志摩没有感情,但是明白此人终非佳偶,一句:“你能帮我扛心里的重担吗?它会像千斤重担压我一辈子?”带出了对于张幼仪的同情和委婉地对志摩的不满,在林徽因的心里,爱情的顶上还有一重天呢。但是徐依然锲而不舍,追问:“就为了成就那虚无飘渺的道德?”林徽因巧妙地答道:“道德,不是枷锁,而是对生命负责的态度。”最后加上一句“我不是没有来,只是无缘留下。”年龄上徐志摩要大,心理上可是林徽因比他成熟得太多啦!特别是最后一句如空谷足音,够志摩琢磨感怀几十年的了。

当林徽因最后选择了梁思成,回答思成“为何选择我”的疑问时,她同样狡默地回答:“这个答案很长,我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一份甜蜜,一份俏皮,里面还暗暗地藏着一句潜台词,选择思成不是为了道德,而是明白这是个能和自己厮守一生的爱人。

林徽因可谓懂得对自己负责的女孩子。

志摩如火,思成如山,徽音如水,最终,大山间一湾清泉。

对于徐林之恋,蒋百里的态度很可玩味,他肯定要维护徐志摩的,因为是好友至亲,他也有些爱情至上的倾向。但是对张幼仪的事情恐怕蒋百里也不无看法,因此没有看到蒋对此事的撮合。只有泰戈尔访华的时候,蒋百里曾设法帮助,志摩和徽因在老泰面前被称为“金童玉女”,不过,那已经是罗敷有夫,事过境迁了。蒋百里何许人也?他对林徽因的看法肯定比徐志摩要清醒得多,战略上无法打赢的仗,根本就不要去筹划。只怕百里先生暗中要为志摩叹气:全中国的女人哪个不好找你非要爱上了她?

徐志摩此后和赛珍珠、陆小曼过从,赛珍珠大体是柏拉图式的恋爱不表,陆小曼那件事又体现了徐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呆气”,终于完成了一次从朋友家里夺妻的传奇。但是,陆小曼只是林徽因的替身,而且等而下之,徐对她的痴情,与其说是对陆小曼本人的爱,倒不如说是徐自己的感情闸门已经蓄洪太满,不得不宣泄了。

闲话好男人外一篇

感觉上,以民国女子的婚姻而言,真正可以和林梁一比的,我以为,那个时代,只有冰心和吴文藻。

冰心和林徽因这两个福建女子,该是颇有心结的。冰心《太太的客厅》把林徽因写得天下无贼,林徽因反手送去一大坛醋更是绝地反击。只是,仔细看来,其实两个人的婚姻快乐得很相似,所以她们之间的战争,只会让我们觉得有趣,而不会觉得恐怖。这种战争中没有失败者。

冰心有一个不为太多人知道的小故事。

说是冰心浪漫,总不免问吴文藻对自己究竟感情如何。为了剖白心迹,吴文藻索性弄了个大号镜框,把冰心的照片镶进去,放在自己桌子上。

冰心看了,果然大为满意。

不过,到底是当作家的,心眼比别的女孩子多半个,看看老吴实在不像这样的情种,忍不住问“你把我的照片放在桌子上,真的会看吗?”

我天天都看的,吴文藻信誓旦旦。

于是,过了些日子,冰心就悄悄地把照片换成了阮玲玉的。

可怜的吴博士接连几天都没有发现

冰心与阮玲玉的区别,就算我这外人也一目了然,何况她自家老公?!

这种事儿,冰心是当笑话来讲的,当然不会影响两个人的感情。她只是笑吴文藻这书呆子居然也有这种心思来讨好人。

梁思成和吴文藻,都是好男人。好男人也是一本书,也要女人会读才可以。冰心之读吴文藻,如观李后主词,粗头乱服不掩国色;林徽因之读梁思成,是托翁的《战争与和平》,她不会被第一章就有五十个人物吓倒。所以我说她们是一类人。

陆小曼读徐志摩则是因为人家都夸这本书好而放在书架里得意洋洋,只因是自己的便不再当一回事。翻过两页大概觉得还不如街上的小报刺激,于是撕了去垫鱼骨头及至书撕尽了看到最后一页才醒悟这本书真好,可惜此时所能做的只剩了追忆。所以,陆小曼和林徽因、冰心,却不是一路人。

小资,也有不一样的小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