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三大“俗”:春晚、短信、贺岁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17 06:18:50
本来是为了呼应老民俗,不想竟流行成为新民俗。春晚、短信、贺岁片,这些春节孵化出来的应景之作,符合快餐时代的典型特征:集体参与,容易复制,目的明确,内容肤浅。它们只能出锅趁热下肚,不能品味,更不能传承。
春晚——一场全民的电视庙会
1983年,在中国人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反精神污染”等若干社会政治运动之外,还有一场电视实况直播的晚会——春节联欢晚会。这场晚会使得有上千年历史的春节发生了它的关键转折,从此,中国人民在除夕之夜的目光焦点从饭桌移向了电视荧屏,春节也从家庭小集体的年夜饭核心时代转入了整个国家的电视核心时代。
尽管处于草创阶段的第一届春晚连专业的主持人都没有(马季、姜昆、王景愚、刘晓庆联合主持),但春晚已显露了它的若干节庆要素,这些要素构成了此后二十多年中国人春节新民俗的主体。
首先,是热线电话——全国一个现场的拜年。1983年春晚直播现场设了4部直拨电话,晚会过程中,电话铃声几乎没有停过。在春晚这个电视平台上,全国各地的人们在同一个时间里向祖国、母亲或家乡表达他们的祝愿。热线电话,一种通过现代技术将来自全国各地的声音远程传输到一个现场的拜年仪式,除了承袭传统的礼仪成分之外,还为所有的观众制造了一种全国人民都在同一时间处于同一现场的大团圆幻觉。
其次,是贺电——全球化的爆竹。春节原先的共同体是围桌而坐的家庭,现在成了一个电视信号能覆盖到的整个国家,甚至包括所有收看节目的海外侨胞在内的民族共同体。在春晚的高潮处,往往是临近子夜新春到来前的某个时刻,主持人往往会暂停一千响鞭炮似的接连不断的文艺节目,拿出一摞纸条向全国的电视观众念诵世界各地驻华使馆发来的贺电,一时间似乎万国来朝,整个地球都进入了春节的狂欢。此后的春节晚会里,贺电队伍又加入了各大企业集团。这个环节尽管广大公众鲜有参加,但是对于民众心理上的暗示就相当于听到了满天的爆竹声——而且还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爆竹。
接着,是小品——恭喜恭喜。小品几乎可以说就是春晚带来的一种文艺形式,之前,它只是戏剧学院训练学生的一种课程。但正是小品,为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春节带来公众所共享的诸多话题和用语,例如去年年初大街小巷东北腔十足的“那是相当……”就来自2006年春晚赵本山、宋丹丹合作的小品。这些短语被全国人民一再重复,以致具有了某种不言自明的认同效应。在春节之后的整整一个多月内,当人民甲向人民乙说,“那是相当……”,他并不是再说什么具体的意思,更多的是在和对方打一个新年的招呼,因为这个短语来自新年,而他可以肯定几乎任何一个他遇到的同胞都知道这个短语的来源,所有的中国人对此都有着共同的记忆,即使其中一部分人没有收看那场文艺演出。于是,“那是相当……”成为了一个新春问候语,就如同自古以来的“恭喜恭喜”之类。
到此为止,我们看到的都是春晚内部的形式向春节人群的蔓延和延伸,现在我们来看看春节人群这个节日的主人是如何来看春晚的。起初,人们一家子一家子地围坐在一起,等待一年中那个最重要的晚八点:春晚直播的开始。那是电视刚刚普及的年代,电视机家神一般放置在客厅最中间的位置。这时,看春晚一个动作完成了家庭团聚和国家团聚两个层面的春节仪式——因为在看春晚时,每个观众都知道自己的同胞正在干什么。整个民族约定在一个时间来完成一个动作,所有人进入一个共同的场所(电视荧屏),这是一种类宗教的体验,它带来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的归属感。
但是,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中国相当一部分家庭开始拥有两台以上的电视机,而除夕之夜全家成员围坐一处共同收看春晚的习俗也开始受到各种因素的干扰。进入2000年之后,电视机整晚开着播放春晚,而家庭成员只是这会儿或那会儿来看一眼的新除夕生活出现了。此后,春晚虽然已经失去了将整个国家维系在一面闪烁的荧屏数米之内的魔力,但是作为一种春节新民俗却已经深入人心。因此,春晚节目在除夕之后,依然会被各个电视台以片断的形式重播。民众在春节之后那整整一个月里,用遥控器调电视频道时往往会不经意地与那个电视上的除夕之夜重逢,这种重逢因为它的高频率,而成为了观众的一种心理预期,当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收看直播时,观众会宽慰自己说,反正今后会有重播的。于是,春节因为春晚神出鬼没反复高频地重播而被延长到了节后的一个月,甚至数个月,而民众对于春节的消费,也从传统上那种在家待到正月十五这样的一次性连续消费的习俗,转变为多次片断性消费的习惯。
贺岁片——都市里的商业爆竹
贺岁片,相比春晚是一个更为纯粹的商业产物,它来自院线档期这个经济概念。大陆最好的贺岁片有说是1994年引进的第一部好莱坞大片《夺命狂奔》,也有说是成龙的《红番区》,但真正让贺岁片成为中国大陆春节文化生活一部分的,起始于冯晓刚1997年《甲方乙方》——这不是《夺命狂奔》或《红番区》那样的动作类型片,仅仅是放在了春节前的档期,而是一种专为春节贺岁度身定做的类型片。于是,看贺岁片成为了中国大陆年轻人春节前的一种心理需求,就好像过年不放爆竹就感觉不过瘾一样。        与春晚不同,贺岁片的观众主要集中在城市,因此,贺岁片放映之前的广告宣传和片子本身的内容,都有着强烈都市化的倾向,例如《甲方乙方》、《大腕》、《不见不散》、《手机》等。于是,与一群陌生人聚集在一起看一场电影,贺岁片为都市首次找到一种庆祝春节的习俗。而观看贺岁片之后细数它票房巨额收入,也是都市特色的春节狂欢形式。
拜年短信——春节流行“病毒”
短信,这一我们现在几乎时刻难以脱离的媒介,其实历史相当之短,2000年11月之前它在中国大陆压根就是不存在的。但是,2001年,用户发送短信就有了159亿条。而2005年春节7天长假全国手机短信发送量首次突破100亿条,达到110亿条。手机短信拜年大行其道,迅速取代了贺年卡(流行于20世纪80-90年代)、登门拜访、电话问候等方式,成为国人拜年的主要形式。
拜年短信主要分为两种:一个字一个字自己输入的自制短信和从网上下载的现成短信。2001年之后,给网站写春节拜年短信甚至成为了一种职业,有人因此而拿上了高工资。由此可见,直接下载或者转发他人的现成短信是拜年短信中的大部分。“敲响的是钟声,走过的是岁月,漂来的是希望,留下的是幸福,离开的是失败,将至的是成功。”——这些现成短信为了适合于绝大部分人群采用的最为简单平淡的语言,而这种粗陋的语言形式铺天盖地,也成为了下载和转载短信的拜年者几乎惟一的选择。
于是,当拜年走到短信这一步上,新年祝福的传递成为了一种近乎有效信息为零的垃圾文件在数以亿计手机上的疯狂扩散。虽然都来自活生生的人手,但骨子里却是一种现代信息技术自我复制的垃圾病毒,它占用了几乎所有人身边最为私密的媒介,但传达的祝福内涵却如同一杯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