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转世界 [D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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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转世界

类别:国际观察   浏览量:707   版次:GB01   版名:地球周刊 封面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0-05-16
作者:Dawn 原创   手机看新闻 全国订报编辑此文 摘要:俄罗斯少年特诺夫斯基喜欢和全世界的陌生人交谈,为此于去年底建立了“聊天转盘”(Chatroulette.com)。短短几个月内,这个随机视频聊天网站收获了千百万用户,成为众多投资机构的新宠。

    俄罗斯少年特诺夫斯基喜欢和全世界的陌生人交谈,为此于去年底建立了“聊天转盘”(Chatroulette.com)。短短几个月内,这个随机视频聊天网站收获了千百万用户,成为众多投资机构的新宠。为争夺Chatroulette,美俄公司甚至爆发了一场“大战”。现在18岁的特诺夫斯基成功登陆美国,他的Chatroulette前途如何?它会彻底改变互联网文化吗?

    在Chatroulette上你会遇到形形色色、出人意料的聊天“伙伴”。有全身豹纹的“猫人”,有热衷于钢琴独奏的艺术家,甚至还有吓人的“自缢者”。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建立Chatroulette.com这个网站,莫斯科18岁的高中辍学生安德雷·特诺夫斯基曾有过各种解释。其中一个说法是,他厌倦了通过Skype与已经认识的人聊天;另外一个说法是,建这个网站是为了筹资,供他完成从莫斯科到阿姆斯特丹的自行车旅行。不过,最可靠的版本与一个名叫“俄罗斯纪念品”的商店有关。这家高档商店的老板是特诺夫斯基的叔叔萨沙。2008年夏天,萨沙让外甥到自己店里打工,当销售员,每周工作5天,每天工作11个小时。特诺夫斯基的职责是向前来购物的外国游客展示商品,不断从明亮的橱窗里拿出俄罗斯套娃、漆盒以及苏联时代的小用品。这份工作很简单,但相当有趣。

    “在那里工作我真的很兴奋,因为可以在一天内见到数百位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不久前,在一家咖啡馆里,特诺夫斯基这样对我说。这家咖啡馆位于莫斯科西北远郊,距他妈妈的住处很近。他瘦瘦高高,体格强壮,脸上长着很多粉刺,一头深色金发。他不太擅长与人作眼神交流,英文也是靠在线上聊天几千个小时学来的,但他自称热衷于跟别人交谈,“探索其他文化。”

    对特诺夫斯基来说,向外国游客销售纪念品是一份理想的工作。他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开始学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法语,甚至还学了一点土耳其语。他记住了数字和一些短语的说法。第二周时,他已经能判断出顾客来自哪个国家,并用对方的语言招呼他们。然而,在做生意方面,他的表现却远远没有这么出色。他会和游客们聊天、开玩笑,却不会借机引导他们去买东西。如果对方要求打折,他会欣然应允。这让他的叔叔大为光火,但特诺夫斯基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就是没法让人家掏钱,”他大笑着说:“我就是感受不到钱的价值。”于是,一个月不到,他被炒了鱿鱼。

    第二年夏天,特诺夫斯基宅在家里,开始摆弄代码。他准备建一个网站,重现纪念品商店里那种氛围。他用了三天时间,搭建出一个基本的框架,网站初具雏形。几个月后,它成为世界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社交站点之一。

    网站的创意很简单。当你登录Chatroulette.com,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窗口,内有两个对话框。一个对话框里显示着你自己的影像,是你的网络摄像头拍下来的;另外一个对话框里是随机的聊天对象,网站含糊地称之为“伙伴”。当一名“伙伴”出现,你可以选择留下来,与对方通过语音或键盘聊天,也可以点击“N ext”(下一个),去寻找新的“伙伴”。网站的理念就是让你与平时永远不可能碰面、此生也不可能再见的人聊天,比如跳舞的韩国女孩、全身都是豹纹的Catm an(意为“猫人”)以及来自波兰格但斯克的裸体男,等等。

    每天有一百多万人登录Chatroulette的服务器,大部分来自美国。“N ext”已经成为及物动词,“N ext”某人是常见说法。通过Chatroulette,Catm an和钢琴即兴演奏家M erton都成了网络名人。布鲁克林的酒吧经常举办Chatroulette派对,一支独立乐队选择在这里首发专辑,得州检察长则发出警告,要求家长们让孩子远离Chatroulette.数百篇文章和博客展开热烈讨论:Chatroulette究竟是昙花一现的短期狂热,还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它会否彻底改变互联网文化?“每日秀”主持人乔恩·斯图尔特玩Chatroulette时,碰上了N BC主播布莱恩·威廉姆斯,跃跃欲试要为他脱掉自己的裤子。

    刚开始上Chatroulette的人通常会不停按“下一个”,这样做有时是因为觉得危险,有时是出于好奇,想知道接下来还会碰到什么样的人。对于男人们而言,这个网站尤其让人难过。Chatroulette大部分用户是35岁以下男性,很多人上来的目的是找女孩子,所以男人们彼此看见时,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点“下一个”。而当你真的决定停下来聊一聊时,情形可能会有点尴尬。我初上Chatroulette聊天时,有一次跟一个来自法国里昂的男人对谈,他关闭了声音,我们看着对方,辛勤地打着字,对头像旁边滚动的文字作出种种反应,仿佛在联袂主演一部后现代默片。

    在Chatroulette上有时会遭遇一些令人讨厌的事情:正在行房的夫妇、自慰者、上吊的人(当然是假的)。今年二月份,好莱坞影星艾什顿·库切随美国国务院科技代表团访问莫斯科时,曾严厉指责特诺夫斯基,因为他的继女在Chatroulette上面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你应该把这些东西清理掉!”他说。但很多人发到Youtube上的Chatroulette视频显示,这个网站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快乐。比如那个随随便便画在纸上的跳舞香蕉,它告诉人们“要么跳舞,要么滚出去”,聊天“伙伴”们听了它的话,一般会高兴地舞动起来。此外,“下一个”按钮在为人们提供保护的同时,也让他们有了某种解放感。在地铁上与坐在旁边的人聊天是有风险的,而且可能浪费时间。但在Chatroulette,你随时可以消失。

    “人们从本质上就希望寻找同类,这是一种本能。你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寂寞,”斯科特·赫菲曼说,他是M eetup的创始人,该网站旨在为有共同兴趣的人提供私下见面的平台。虽然M eetup与Chatroulette的做法完全相反,但赫菲曼认为Chatroulette的创意背后隐藏着非常强大的东西:在一个空白的屏幕后面,有一群陌生人正等着与你聊天。“确实非常奇怪,”赫菲曼说:“公司里有些员工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话,但我却会坐在办公室里,在Chatroulette上点来点去,跟不认识的人瞎扯。”

    Chatroulette使用的技术相对初级,并不十分新颖。但是通过把视频聊天与随机选择结合,特诺夫斯基打破了近十年来一种趋势,正是这种趋势让互联网日益变得更加有序、安全、令人愉快。成立于1998年的G oogle保证用户在搜索时可以少受垃圾信息的干扰,而Friendster(2002)、M ySpace(2003)和Facebook(2004)等社交网站则让你可以与已经认识的人保持联络,隐私设置让你可以把不认识的人排除在外。2006年成立的Tw itter让你从自己选择关注的用户那里获得信息。而现在Chatroulette的横空出世,表明我们其实也想要一些混乱。

    跟特诺夫斯基对话最好是通过某种数字媒介。他生性怕羞,不愿与人面对面交流,但当言语变成一串串文本,他却会发生巨大变化,甚至有些狂妄。“他们没生意,没钱,等等等等,”一天下午,在和我网聊时,他打出这些话,假装对某广告客户陷入财务困境漠不关心,事实上这是他唯一的广告客户。和很多同龄人一样,特诺夫斯基有一个“网络人格”,远比现实中真正的他心智发展得充分。

    特诺夫斯基生于1992年4月22日,当时苏联解体不到四个月。他在一栋典型的莫斯科高楼里长大,楼里暗黑邋遢,但家里非常整洁。他的母亲埃琳娜是颇有才华的数学家,在莫斯科国立大学工作,研究微分方程;他父亲弗拉基米尔在同一所大学当副教授,研究控制论。他们家看似温馨,实则动荡不安。埃琳娜和弗拉基米尔争吵不休,经常分居。弗拉基米尔另外组建了一个家庭,但他们从不公开讨论这件事。安德雷整天缩在自己房间里,那里一直摆着台电脑,而且是家里财力所及范围内的最高配置,因为弗拉基米尔坚信“未来属于电脑”。在教育安德雷方面,弗拉基米尔投入巨大,为儿子请了中文家教、举重教练和国际象棋老师。但安德雷大部分知识都是独自一人跟电脑学来的。他先是玩游戏,通常是虚拟现实游戏。到四年级时,他开始写程序。

    和很多会编程的俄罗斯少年一样,特诺夫斯基变成了黑客。11岁时他加入zloy.org(zloy意为“愤怒”),这是一个黑客论坛,由一个名叫塞吉(代号“终结者”)的年轻人领导。他对追随者们进行训练,带他们发动网络攻击。特诺夫斯基很快掌握了D oS攻击技术,然后学会了黑网站和电子邮件。当有女孩儿要他露两手,特诺夫斯基会欣然展示。2007年,15岁时,特诺夫斯基学会了黑客们所谓的“社交工程”(socialengineering)技术,即通过欺骗或操控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曾假扮成一名老师,在试卷还未送达学校之前就拿到了一些试题。

    随着特诺夫斯基在电脑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弗拉基米尔对儿子的学业十分担忧,请来一位研究生辅导儿子数学。但辅导时特诺夫斯基经常迟到,而且,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愿意,他连最基本的数学题都解不出来。“我就是无法理解,一个会编程的人数学怎么可能这么差,”担任家教的菲德尔·帕契科夫说。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虽然特诺夫斯基对简单的题无能为力,但题目越是独特和直观,特诺夫斯基解得越好。他总是能给出最简单、最好的答案,而且比帕契科夫快多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诺夫斯基讲起自己的思维方式时说:“我脑中很快就有了解决方案。我只是把剩下的细节写了出来,过程就是这样。可能是有些奇怪。”而帕契科夫的解释则是:“他并不傻———他就是懒。”

    在帕契科夫那儿上的辅导课对特诺夫斯基的学习成绩没有任何积极影响。学校的安全副主管那里有厚厚一叠材料,记载着特诺夫斯基的违纪行为,包括长期逃课,纠正英语老师的英语错误,等等。他妈妈不久前到学校求情,希望学校能谅解儿子,但遭到了拒绝,对方宣称特诺夫斯基是不受欢迎的“百万富翁”,把他开除了。与此同时,特诺夫斯基也认为上学———包括上大学———是浪费时间。“在学校最后三年时间,我什么也没干,”他说:“我就是无法做自己。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我为什么必须坐在那对着教科书?”

    当然,特诺夫斯基所谓的“世界”就是指的互联网,他大部分朋友也都在互联网上。他最信任的知己是住在美国西弗吉尼亚州查尔斯顿的俄罗斯移民吉里尔·古拉。过去五年来,每天晚上,特诺夫斯基都会打开电脑,通过M SN M essenger找到吉里尔,跟他聊天,直到两人中有一个先睡着。“他是真正的朋友,”特诺夫斯基说。

    特诺夫斯基说,在他看来,电脑“百分百是我通往世界的窗口”。除此之外,他不太关注其他东西。“我一直认为,电脑可能是我唯一需要的东西,只要有了它,我就可以生存,”他说:“它可以取代任何东西。”

    Chatroulette.com创建之初名叫H ead-to-H ead.org,于2009年8月2日上线。特诺夫斯基的朋友不太喜欢用它,于是他就自己到一些网络论坛上做广告。慢慢有用户进来,但是网站不时出些小故障,而且名字听起来也不吸引人。2009年11月16日,在电影《猎鹿人》里看到俄罗斯轮盘赌的场景后,特诺夫斯基以七美元的价格,买下了Chatroulette.com(意为“聊天轮盘”)这个域名,然后对程序进行了修正。网站的兴旺源于一个巴西队球迷,他在网上发了一个通告,邀请其他球迷到Chatroulette讨论足球。几百人应声而来———高峰时间,他们占了Chatroulette用户的一半———但他们聊的不是足球,而是脱下衣服,开始视频狂欢。

    接下来的几个月内,特诺夫斯基又开发了一系列特色功能,但大部分都没引起用户的兴趣。比如,在主题“聊天室”里一对一聊天的功能上线不久就被取消,因为用户们在这儿总是见到同样的面孔,日久生厌;另外,名为“失而复得”(Lost & Found)的公告板也很短命,因为里面聚集了太多被“N ext”按钮打击得心碎的男人以及那些继续往他们伤口上撒盐、对他们大肆嘲笑的人。网站曾考虑设置一个“Reverse”(取消)键,允许那些一冲动按了“N ext”的人后悔,找回被他们否决的聊天伙伴;也曾考虑添加一个程序,允许三方聊天,但这些主意最后被放弃了,因为网站已经很乱,不能火上浇油了。每次出现小错误,特诺夫斯基都会吸取教训,流量也随之上升。过去三个月,Chatroulette拥有近4800万独立访问者。

    我在莫斯科采访特诺夫斯基时,他将自己的成功归结为纯粹的走运。他争取到了大约一万美元的投资,大部分来自父亲。现在有一个俄罗斯交友网站M am ba在Chatroulette上发布广告,靠这个特诺夫斯基每天可以赚到1500美元。这笔收入一部分用来支付设在德国的14个服务器的费用,还有一部分给在白俄罗斯请的5名程序员发工资。和在叔叔商店里打工时一样,特诺夫斯基对金钱问题依然表现得漠不关心。“我不清楚,我没算过,”当我问到他网站赢利问题时,他这样回答。“这不重要,”他补充说,表示广告收入足以支付网站运营成本。但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觉得面前坐着的西方记者是要在Chatroulette身上寻找下一个Facebook,不能给对方留下不良印象,于是开始大谈特谈未来的秘密发展计划,以及有意资助这些计划的投资公司。

    他喝了一口鲜榨柚子汁,喋喋不休地说着虚拟现实与真正现实之间的交流与快乐,但明显有些心神不定。当天早些时候,他前往美国的旅游签证获批。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弗雷德·威尔森的一封邀请信在其中帮了忙———威尔森是纽约最大风险投资公司之一合广投资(U nion SquareVentures)的负责人。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特诺夫斯基对我说:“我在街上兴奋得大叫。”

    在威尔森之前,已经有人向特诺夫斯基伸出了橄榄枝。他就是尤里·莫尔纳(Y uri M ilner),俄罗斯互联网投资公司数字天空技术集团(D igitalSky Technologies)的首席执行官,据说这家公司拥有Facebook将近10%的股份。但是特诺夫斯基对莫尔纳的邀约不感兴趣。“我不打算跟他进行任何合作,”他说,“我想跟美国投资者见面。”他将在美国逗留三个星期,先去纽约见投资者,“然后去圣弗朗西斯科,然后可能是加利福尼亚。”

    特诺夫斯基一家为自己是俄罗斯人深感自豪,但他们和祖国的关系有些复杂。安德雷的曾祖父是一名古俄语教师,西伯利亚城市托博尔斯克地方议会的议员。在国内战争时期,布尔什维克将他扔进一条河的冰窟窿里淹死了。特诺夫斯基的祖父是一名工程师,他从父亲的遭遇中学会了中立,追求进步,亲近政府。因为有献身精神,他最后得以在秘密城市萨罗夫工作———那里被称为苏联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和物理学家安德烈·萨哈罗夫共同研发核武器。

    和祖父一样,安德雷·特诺夫斯基知道如何表现支持俄罗斯的爱国立场,比如当国家电视台的记者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但在私下里,他小心翼翼地抱怨着政府和同胞。他不喜欢同龄人日益高涨的反西方情绪,说这让他“不太舒服”,因为他大部分网友在美国。对于俄罗斯的极端敏感,他感到困惑,同时也担心被俄罗斯军队征召入伍,因为那里以凌辱新兵出名。他自称为快乐的小人物,对于同胞表现出的愤怒和挫折感有点退避三舍。我问他的乐观主义从何而来,他简单地回答说:“我爸爸很乐观,妈妈很俄国。”

    也许有人会认为,对于特诺夫斯基一家来说,现在是完美时刻。总统梅德韦杰夫上任以来,一直强调“现代化”。政府推行一系列措施,要使俄罗斯经济摆脱依靠自然资源的传统模式(目前俄罗斯联邦预算里有将近三分之二来源于此),转而依靠创新与科技。克里姆林宫向担负起“现代化”重任的俄罗斯纳米技术集团(Rusnano)大手笔投入50多亿美元,二月份梅德韦杰夫又宣布计划建设“俄罗斯硅谷”。不过,特诺夫斯基对这些宏伟蓝图不甚关心。当俄罗斯媒体终于注意到他时,特诺夫斯基却对他们的关注和他们所提的爱国主义问题感到厌烦。“我不想把网站变成俄罗斯式的东西,”他说,“它是无国界的。”

    鉴于俄罗斯知识阶层的困窘现状,特诺夫斯基有理由怀疑克里姆林宫是否真的关心新兴技术群体。如果俄罗斯想实现现代化,安德雷的父母就是它所需要的人。然而弗拉基米尔每个月只挣500美元,埃琳娜300美元。官方关于现代化和创新的言论让弗拉基米尔愤怒,因为他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利用业余时间为弟弟的纪念品商店打工。“这是欺骗,”他说。不久前他向俄罗斯纳米技术集团寄去了一份项目草案,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些方案不能激起他们任何兴趣。互联网不能激起他们任何兴趣。如果我提点别的方案,比如砍伐远东一片森林,他们会立即产生兴趣。政府也不提供任何支持,它完全缺位。安德雷知道,如果留在这儿,没人会支持他。这个国家不需要像他这样的人。”

    至于安德雷,他宣布不想开一家俄罗斯公司,因为那样可能要被迫支付一些“脏钱”,一些贿赂,以免被形形色色的苛捐杂税压垮,或者受腐败的税务局官员、网络管理者敲诈勒索。“我的完美计划就是永远不要回到莫斯科,”他说。到纽约后,他想尽量争取绿卡,不过现在他只想尽快出去。“我不想回来了,”他说:“我想住在美国。”

    特诺夫斯基本打算三月中出国,但在青春期的热情中,他加快了速度。国有电台V estiFM曾邀请他到电台做一期采访,他要求通过电话进行,结果再也没有下文。然后,我们在咖啡馆见面的第二天,特诺夫斯基的妈妈听到V estiFM的主持人在嘲笑她儿子。“你听说过这个人吗,安德雷·特诺夫斯基?”其中一人说,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祝特诺夫斯基尽快失败。当时特诺夫斯基刚刚拿到美国签证,这场不合时宜的奚落似乎恰好印证了他父亲关于“俄罗斯仇视成功者”的观点。特诺夫斯基的反应是迅速关掉收音机,订了人生中第一张飞往西方的机票。

    出发前一晚,特诺夫斯基在萨沙叔叔的商店里度过。亲戚们聚在那儿,气氛有点紧张。特诺夫斯基宣布了他将不再回来的消息。之前他已经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母亲埃琳娜,她激烈地指责丈夫弗拉基米尔将移民思想灌输给儿子,没来参加聚会。在商店里,安德雷说了一些含沙射影的话,讽刺叔叔萨沙当初没有眼光,把他炒掉;萨沙本来一直在为侄子高兴,问我能否帮安德雷拿到美国身份,听了这话顿时爆发了,问侄子是不是真的这么忘恩负义。安德雷的祖母则警告孙子,成功肯定是暂时的,不要得意忘形。当天早些时候,特诺夫斯基和唯一的广告客户M am ba谈了一次,也是不欢而散,M am ba决定撤掉广告。因此,在与弗雷德·威尔森见面的前一天,Chatroulette事实上是没有收入的。

    第二天,即3月7日,星期天,特诺夫斯基一家去机场时出了不少岔子。安德雷一直在电脑前待到最后一分钟,全家准备出发时,他又发现自己忘了所有密码,必须找回来。然后他们不出所料地遇上了莫斯科著名的大塞车。绝望之中,特诺夫斯基和妈妈跳下弗拉基米尔的车子,翻过栏杆走到附近的高速公路上,拦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出租车,那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个机场。他们终于抵达时,离登机只有不到半小时。

    在机场,特诺夫斯基手忙脚乱地填着表格,以便能顺利带着9000美元现金出关。埃琳娜想帮忙,但被儿子不耐烦地拒绝了。于是她转而把一大袋肉卷和水果塞到他手中,几次提醒他在纽约坐地铁或在随便哪儿坐着时不要把背包落下。特诺夫斯基充耳不闻。当弗拉基米尔终于赶到,他开始向埃琳娜咆哮,让她“别烦人”。在父母的吵闹声中,特诺夫斯基把表格胡乱递过去,海关官员怀疑地看了一下,两次退回来让他重填。“不要写无关的东西,”他说,“还要两份复印件。”

    当特诺夫斯基终于获准登机,他几乎忘了行李———两个躺在传送带上的背包。只剩下两分钟了,他紧张地通过安检,转过身来,冲父母咧嘴笑了一下。这是他整个早上第一次露出笑容。然后他左转,因为走错方向,又被人引回到右边,再次挥手,然后消失了。

    特诺夫斯基没告诉任何人他将于星期天下午由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离开,但他抵达纽约时,发现数字天空科技集团———那家俄罗斯公司———已经派出一辆车,正在机场等他。从司机口中他得知,尤里·莫尔纳一名助手已经在赶往纽约的途中,准备与他会谈。而在莫斯科,莫尔纳不断给大学校友弗拉基米尔打电话,劝他让儿子与自己合作。

    被安置在纽约一家酒店的安德雷对此不屑一顾。“这种行为对一个投资者来说合适吗?”他问我,“我唯一能想到的词就是骚扰和跟踪。”他谈起自己对美国的最初印象。酒店里复杂的淋浴和灯光控制开关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乡巴佬。他不喜欢纽约———太像莫斯科———现在他的兴奋变成了焦虑,他担心Chatroulette会失败,自己将被送回俄罗斯军队的双臂中。

    第二周在圣弗朗西斯科旅行时,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像中的美国。阳光很“天堂”,他可以在游泳池边工作。很快他搬到了帕洛奥托的公寓中。他想念妈妈做的面条,但日子过得既快乐又忙碌。Social G am ing N etwork创始人、Chatroulette非正式投资人之一谢尔文·皮什瓦尔把他揽于自己翼下。他陪安德雷与投资人会面,带他去拜访艾什顿·库彻和黛米·摩尔,通过律师帮他争取到了O -1签证,这是发给杰出人才的,也许可以让他留在美国。特诺夫斯基打算去拉斯维加斯旅行,他花2400美元买了一辆漂亮的自行车,第二天就被偷了。

    他也去了西弗吉尼亚,见到了吉里尔·古拉,多年来一直在MS NM essenger上聊天、但从未谋面的好朋友。这次见面有点波折。“有点古怪,你知道,”后来特诺夫斯基告诉我,“我们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什么好说的。”

    撰文:Ioffe编译:Da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