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韭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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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8日文汇报

春韭菲菲

年轻时在农场种田,喜欢拄着铁搭望野眼。

开春了,蔬菜班老农还穿着老棉衣,他挑着担子大摇大摆去女厕所掏粪,然后掺点清水,晃荡晃荡去韭菜地施肥。蔬菜田里,春天的韭菜刚刚露出点头,颇不整齐,老农沿着它的根部浇灌,我远远地打个干呕,心里哼着,哼,什么轮回,我是死也不要吃这种韭菜。

可是,没等多少天,头茬韭菜割上来了,韭菜叶并不好看,根部带点紫色,细瘦条,像发育不良的我们。食堂里小姑娘细细地将韭菜一根根抹去根部泥土,摘去叶子顶头的黄尖尖,在水里冲洗完,切成段。班长从镇上买来一堆比虾皮大不了多少的小虾,也不剪去须须,冲一冲,倒在油锅中哗啦翻炒两下,韭菜扔进去,拌和,放点盐和味精,就盛起来了。

饭堂里卖饭的几扇小窗终于同时打开,韭菜香味浓烈地飘出来,夹杂着一点河腥味,每个人都抽起鼻子,尤其是男生,毫不犹豫点名买韭菜鲜虾。排在队伍后面的我心慌意乱,这韭菜香真是骚扰人,是吃还是不吃?眼看着韭菜鲜虾很快要售完,我踏前一步,脱口而出:来一份。

春天的韭菜特别鲜脆,尤其是头茬的初韭,散发着一股让人陶醉的香气,嫩得指甲一克就断。田野里眼看着低矮的韭菜,每下一场春雨,它就呼啦啦窜个子。割韭菜也蛮有讲究,要留着点根部,因为韭菜会生生不息,一茬一茬有得割,但是要不断地去施肥。老农说,你要韭菜好吃,必须得施有机肥嘛,捂鼻子干嘛,小姑娘!

返城以后,看不见施肥过程了,我对韭菜的爱就顺理成章。冬天我喜欢买宽叶的韭菜,冬韭根部白,叶子长,也许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吧,沾着泥土,一捆捆扎得结结实实,松开后看见韭菜仿佛路上还在生长的样子。冬韭带点甜味,炒的时候油要多,动作要快,保持韭菜脆鲜度为大要。韭菜还不太容易咸,有人在炒之前用盐先腌一下,旺火旺油一炒就得。

韭菜炒螺蛳肉,韭菜炒黄蚬肉都是时令的农家菜,坐在农家的木桌前,炊烟袅袅中,你顾不上吃相,卷袖管裤管地大干快上,饭碗都嫌太小。

上海人讲文雅,避韭菜的不少,他们怕吃过之后嘴巴臭,殊不知避过了多少口福。韭菜炒肉丝,炒香豆腐干,炒鸡蛋……韭菜包饺子,猪肉糜和韭菜末拌和起来,韭菜不用开水烫,剁细就行。我婆婆喜欢做韭菜小馄饨,很薄的皮子包韭菜猪肉馅,用平底锅干煎,成两面黄。家里有春韭的,一晚上惦记着,早晨起床后,赶紧用几勺面粉一小把寸段的韭菜调成糊状,在平底锅里面摊韭菜面饼。喷喷香。

杜甫有诗云:“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初春时节杜老外出仙游,老友家的孝顺儿女一见,立即去割了把湿漉漉的韭菜炒了,热米饭奉上,老友劝酒,感慨万千。其中,那一把绿油油的韭菜仿若岁月的点睛,一年又一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