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幢怪影总难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9:15:22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生在世,会遇见多少奇事?听到多少奇闻?而随着人们知识的增加,阅历的丰富,有些奇闻奇事就变得不奇了,但有些奇事奇闻长时期得不到科学解释,变成了不解之迷。譬如我,少年时期经历一桩奇事,到而今年已花甲,却仍不知是怎么回事。岁月悠悠,往事如尘,唯独这桩奇事常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出生在成都平原边缘的蒲江县一个农民家庭,住的是个四合小院,与叔母的四合小院互为依傍,又各自独立,中间有小门相通。叔母卧房楼上是一间光有门框而无门的小屋。1944年,我15岁,念初中二年级,身体健康,感官正常,学习成绩几乎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这年暑假的一天下午,我从外面回家,在路过叔母的院坝时,突然发现距我约两丈远的叔母楼上,有十一二名士兵身穿黄色军装,头戴军帽,荷着步枪,由一个班长指挥着正在练操。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枪,时而上肩,时而平举,队列整齐严肃。我感到惊奇。突然想到,哪儿来的军队在楼上下操?会把叔母楼房压垮的。想到此,便醒悟,这绝不是常人,而是一种怪异现象。当时叔母患病,在卧床睡觉;大嫂——叔母的儿媳正在喂猪,我没有对她们讲。我怀着惊奇、恐惧的心情,快步回家告诉母亲。
母亲不信,训斥道:“你怕是疯了,说得起来!”话虽如此,她知道我平时并不撒谎,此刻又说得活灵活现,也疑惑起来,便放下手中活计,自个去看。几分钟后,她回来说:“那楼上还是那么多扬尘吊和蜘蛛网,根本没有任何人上过楼,不要胡说!”
天黑下来,照例该我去猪圈为猪熏蚊子,我顺便从壁上破洞往叔母的楼上一瞄:“哟,那些士兵还在!”我惊恐地吼出了声,腿杆吓得一软,差点掉进粪坑里。不同的是,此刻那些士兵手里都提着个灯笼,在挑灯夜练。我不敢久看赶忙跑回厨房。
晚上,厨房是家人集中的地方,油灯下,母亲在掰包谷,父亲在裹叶子烟,嫂嫂在灶上做菜,我则坐在灶前的条凳上拨柴火。约莫五分钟,我抬起头来看看锅里的菜是否熟了。就在这时,有两个不相识的人影闯进我的眼帘:中等身材,女性,约廿六、七岁,着半身蓝色侧扣单衣,脸膛丰满,面目和善,二人肩挨着肩地站在灶边,离我两步远,其中一人把手搭在另一人的肩膀上,态度随和,自然,没有呲牙咧嘴或红眉毛绿眼睛的可怕形象。
然而,我毕竟还是很害怕。我想我家没有这样的人,邻居亲友也从未见过这两人。我便向父亲求援:“阿爸,你过来挨着我坐。”阿爸不知道我的悸窘,笑道:“你还小?挤倒图热和!”倒是母亲看出了我的来头,示意父亲:“他叫你去坐你就去坐嘛!”父亲坐过来后,我胆子稍大些,但仍不敢抬头再看那两个女人一眼,恰巧灶前有一本《三国演义》,我顺手埋头翻起来。
吃过晚饭,按往常习惯,全家人要在院坝歇凉。我抬着凳子往院坝走,但刚走出厨房两步,立刻又缩回去了。好家伙!朦胧的月光下,我们那约廿平米的院坝上,挤满了士兵。他们有的在擦枪,有的在解绑腿布,有的在整理腰带,也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总共不下30人。其中有的看见了我,但依旧进行着原来的活动。
我感到十分懊恼和晦气,我埋怨自己为什么会看得见那些家伙!
父母和嫂嫂见我去而复回,面面相觑,惊愕地问道:“怎么啦?”我不答。“说嘛,有大人在,怕什么!”瞒是瞒不住的了,我如实以告:“院坝里,我看见有那么多人!”“什么人?”“军人。”
他们三人脸上都现出丝丝惧意,但在我面前又都尽量克制着,不表露出来。父母亲和嫂嫂都是迷信的,像我遇见的这些怪影,他们准会和鬼连在一起。嫂嫂胆子小,哥哥又不在家,我见她脸上已起了鸡皮疙瘩。父亲平时摆龙门阵最喜欢摆鬼,社会生活中一些稀奇古怪事,他总是拿鬼神来解释。这时他故做镇静,说是我就不相信有什么“军人”在院坝里。他三步并着两步奔出厨房,到院坝绕了一圈回厨房,说:“什么也没有,不要大惊小怪。”母亲到厨房外,对着院坝哟喝了几声:“各人有各人的家,院坝里如有别家人,请各人回去!”
似此情形,还能在院坝歇凉吗?父亲眉头一皱,轻轻沉吟一下,拿出主意:“今晚大家早点睡了,明朝起早点。”他一手点起油灯,一手搀扶着我去卧室。我怕再见到那些“军人”,未出厨房就先把眼睛紧紧闭起,摸着走路。一钻进帐子,什么军人、女人我一概不想了,把被单扯来盖着头睡。
第二天清早,母亲叫我起床。她往天叫我起床,都是大声武气地喊的,今晨她却亲自进屋,轻轻拉开被子喊:“老二,起床罗!”我听见她的呼唤,便一翻身坐在床沿。她把我的头按来向着她,仔细端详我的脸色,探视我的眼神,又摸抚我的额头,见我并无异样,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得知父亲嫂嫂已照常出工去了,合家平安,我也如释重负。这天,从早到晚,都没有再见那些怪影。我暗自高兴,它们也许不再打扰我了。
谁知,第三天又出现了。
我家和叔母家门前,是一片宽约10丈的稻田,从稻田过去便是一条宽约100米的小河。清晨我爱到河边呼吸新鲜空气,再回来读书做饭。这天我起得较早,打开大门,但见轻纱似的薄雾笼罩小河的两岸和上空,路上没有行人,四野依然寂静。我向河岸走去,约行十来步,忽然有“起擦”“起擦”之声传来,很像我们学校军训时的音响。我揉了揉眼睛,一看,发现在离我约70米的路上,有一队军人在行进,影影绰绰,辨得出来扛有枪,背有被盖,有时连那些军人身上的瓷碗和筷子的撞击声也能听见。队伍迤逦六七十米长,由东向西方向移动,半分钟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顿时很气恼,心里骂道:“真倒霉,又见鬼了!”我不敢朝河岸走,急匆匆跑回家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纳闷了好一阵。
临近中午,母亲叫我去场上买菜油。我暗想:艳阳高照,光天化日之下,即使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会收敛隐藏起来,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带着油瓶子,哼着歌子出发了。
叔母家的大门,我昨天回避,没有进去过。此刻从门前经过,无意间又看见了楼上那些士兵,不同的是,现在不是在练操,而是围成一圈闲坐聊天,枪靠在楼壁上,神态悠闲,影象逼真。我慌忙转移视线,继续往场上走去。
这以后四十多年,无论在家乡,在异地,或在城市,在农村,我一次也没有见到那些怪影。
当初父母和我都不愿把这事情传出去,但邻居和亲友知道的仍不少,人们议论纷纭。有的老人说,本地方从未出现过这种怪事,之所以在今年出现,“是李总司令从前方把他的队伍带回家乡休息来了。”所谓李总司令,即李家钰(1890——1944),字其相,蒲田县大兴乡(距我家只有10里路)人。1944年任陆军中将、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当他率部在河南省陕县抗日前线与敌鏖战时,不幸遭敌人伏击,壮烈殉国。老人们还说,像我见到的怪影,在更邻近李总司令家的农民中还有人见过,而且怪影中军人人数比我看见的多得多。
为什么我能看见,别的许多人看不见呢?比如我叔母正患着病卧床,隔得那么近,她告诉我她就一点也没有看见。老人们找不到原因,后来有人说是因为我“花尖子低”,亦即我前额的头发占据额头面较大,比一般人的头发稍微更接近眼眉。
实际上,像我见过的怪影,外国也多次发生过。1785年1月27日下午,上西西里亚奥佩伦县的普鲁士农民,有五十来个人正在地里干活突然发现一团步兵队伍排成三行向他们走来,近到不远处,停了下来,第一排士兵举枪向农民射击,但只见浓烟,没有闻枪声。浓烟消失后步兵却又变成了骑兵,骑兵倾刻又消失了。随后2月3日有400人,2月15日又有30人接连在同一地方看见这支队伍。在第三次,闻讯赶现场的普鲁士指挥官,曾讯问他们是何人?来此何干?他们没有回答。指挥官要举枪射击时,他们一晃又不见了。如果说“花尖子低”的人才能看得见,那么难道那30个农民,400个农民都低么!
郭沫若在《我的童年》曾有这样的记述:一个月光朦胧、夜雨微微的晚上,他的父亲从嘉定城(今乐山市)独个步行回家。当他走到离家还有10里路丰都庙时,忽然听见奇怪的叫声。这叫声时而近在脚跟前,时而在远远的河边,每走三步就听见一次,听得见,看不着,一直叫唤着陪他走了五里路。他的父亲认为是鬼叫。待到离家只有五里路时,他父亲招呼说:“朋友,多谢你送了我一程,我现在快要到家,你也请回去休息吧!”好生奇怪,那鬼朋友突然大大叫唤了三声——但是从此以后,便永远不叫了。
郭沫若把这种现象解释为“幻觉”,说他的父亲当时在精神上已经很疲劳了,夜间走到丰都庙那种富有超现实的暗示地方,又加以有微微的雨和朦胧的月,这是乡里人由于迷信认为是出鬼的时候,因而构成鬼叫的“幻听”。
郭沫若的父亲遇到的,是听得见,看不着;而我遇到的,是既闻其声,更见其形。按照郭氏的解释,当是幻听加幻视了。然而我当时是处于正常的精神状态和并非“超现实的暗示地方”,又是什么因素“构成”那种“幻觉”呢?
如果说,可以把当今人们以极大兴趣对飞碟的研究说成是对物质世界的UFO的研究的话,那么,对前述怪影奇事的研究是否可以称为对精神世界的UFO的研究?实际上,后者人们更为关心,渴望有满意的科学解释。3590字。《龙门阵·喻光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