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治吏

武则天治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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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为政之道，惟在得人。如何选人用人，历来是考察一个政治家成败得失的重要标准，对于武则天这位有争议的女皇帝而言，也不例外。从武则天如何选官治吏，即可洞见其能力品性和执政风格。

天授元年（690）九月，武则天革大唐命，改唐为周。为了巩固武氏政权，首当其冲的就是改革朝政，鼓励民众自举，以禄位收买人心。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鼓励跑官要官。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引车卖浆之流，只要自认为有一才可称，不用考试，不论贤愚，悉加擢用。有个叫王方庆的，身材瘦弱难看，语言粗鲁迟钝，智不超俗，才不出众，竟然也被授为凤阁侍郎，时人形容他愚顽怯懦，如一只冻僵的苍蝇。据《唐会要》记载，武则天上台的第二年，就将王山辉等六十余人授拾遗、补阙等职务，将霍献可等二十四人授侍御史，将许昕等二十四人授著作郎，将崔宣道等二十三人授卫佐校书。这些职务，原来都有定编，如左补阙本为六人、著作佐郎两人、校书郎两人、侍御史六人。如此过多过滥地任命官员，致使官多如毛，冗官滥吏充斥官府。

在武则天看来，职位可以滥设，职权却不可以滥用。当时，有人针对冗员过滥写了一首诗，其中一句“面糊存抚使，眯目圣神皇”，是讥讽管理推荐人才的抚使是面浆子糊心，武则天则被谷糠眯住了眼睛。有好事之徒把写诗的人告到武则天那儿要求治罪，武则天则一笑置之：“只要你们这些朝官不滥用职权，还惧怕天下人去说什么？”所以，在武则天手里，官来得容易，并不意味着做得也容易。为加强官吏队伍的滚动管理，实行优胜劣汰，武则天发明了一项试官制，类似于现在干部人事制度中广泛使用的试用期。试官期间，那些在位不作为、不称职或乱作为者，一经发现，轻则革职，重则诛杀。《资治通鉴》评价当时“官爵易得而法纲严峻，故人多竞为趋进而多陷刑戳”。武则天既放手封官，又严刑杀官，既畅通入口，又疏通出口，真正做到了两手抓两手硬。因此，有想投机为官者，或想过官瘾的浅薄之徒，往往上任没几天就又沦为白丁，甚至伤及性命，让脑袋搬家。

有个叫朱前疑的人，浅薄迟钝又无知，相貌也很丑陋，却是个官迷。他向武则天上书说“臣梦见陛下活八百岁”，就被授予拾遗一职。尝到甜头的他故伎重施，出使归来又上书“听到嵩山在唱万岁的声音”，于是又被赐绯鱼袋。契丹人反叛，武则天下敕京官，只要献给军队一匹马，就可以得到五品官阶。朱前疑买了一匹马送去，立即上表索要绯色官服。武则天见了大怒，非常鄙夷他的贪得无厌，在其状文上批道：“立即放归田园。”朱前疑骤然升官，又骤然失官，为此羞愤而死。

封建社会的帝位继承制度，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既是武则天称帝的思想障碍，也是政治上的强大阻力。要改变旧的制度，冲破传统思想的束缚，必须进行政治斗争。为了排斥异己，清除障碍，武则天在放手封官收买人心的同时，又鼓励告密，豢养重用酷吏，不论什么人，只要有一点儿迹象表明是在反对她，就残酷地加以镇压，动则株连九族，斩尽杀绝，屈害了不少人，造成了许多冤案。仅天授元年，就诛杀唐宗室十二人，鞭杀李贤二子，唐宗室尚存的一些幼弱都流放岭南，还诛其亲党数百家。在这种高压的恐怖政治气氛中，满朝文武无不胆战心惊，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盛行依阿。

重用酷吏，不仅闹得满城血雨腥风，血债累累，也让一些心术不正、不学无术的屑小之徒乘机钻营得势，闹出不少笑话。有个叫侯思正的酷吏，本是家奴，靠诬告他人起家，受诬告的人被族没，他反而授予侍书御史。他说话吐词不清，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喜欢咬文嚼字，附庸风雅。在审问原中丞魏元忠时，他卖弄道：“你赶紧承认白司马，不然就叫你去吃孟青。”（白司马坂是洛阳的一个山坡，侯将“坂”认作“反”，孟青原是军中将军，以棍棒杀人闻名。）魏元忠怒道：“侯思正，你如今是国家的御史，必须知道礼义轻重。你负有上边的使命，不能正确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却说什么‘白司马孟青’，这是什么语言？”侯思正惊慌地站起来，说：“思正该死，我真的不明白这些，多亏了中丞的指教。”于是把魏元忠领上台阶，按照礼数坐下来说话。因当时禁止屠宰，侯思正又说道：“今天已判定要杀你，可是给（鸡）鱼技（猪）鹿（驴）驹（俱）不得克（吃），因为光吃迷（米）灭（面），瑞（如）何得饱？”武则天听说这事儿后，也不禁大笑。

肃清朝纲的时候，武则天重用酷吏，但当帝位稳固后，酷吏使命也完成了。她接着又起用执法公允的官员，如杜景俭等，改革弊政，同时逐渐诛杀酷吏。前面提到的侯思正，就是被中书省的侍郎李德昭以“违制有据，依袭隋律”而杖杀朝堂。武则天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酷吏们的下场，正应了兔死狗烹的那句老话。

武则天有识人之智，用人之术，也有容人之量。光宅元年（684），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抗时，用的是由诗人骆宾王起草的战斗檄文，指责武则天“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犹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说，“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这篇文章脍炙人口，颇富文采，武则天读了也赞不绝口，连连感叹：“宰相之过，安失此人？”可见武则天颇有政治家的气度，对敌对势力的人才，不是嫉妒愤恨，而是欣赏赞美，并未不能为己所用而深感惋惜。

综观武则天用人，有得有失，尽管有一些滥竽充数者，但必须承认她的做法为庶族地主走上政治舞台提供了方便，通过各种途径确实选用了不少有用之才。如狄仁杰、姚崇、张柬之等人，都在政治上发挥了重大作用。因此，唐中期宰相陆贽赞扬武则天善于用人，赏罚分明，说她“深责既严，进退皆速，不肖者旋黜，才能者骤升，是以当代谓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这个评价还是比较客观公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