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最后一片落叶

秋日里的最后一片落叶　
　　作者：jennerful (秋子)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
     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放肆摇
     动灵魂贴着每个耳朵问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没有爱情发生，她只好趁着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推开关了的门，在风中晾干脸上的泪痕，
     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我把自己弄丢了。”在酒吧里面，和她默默相视，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昏暗的灯光下，
     眼前的她，似乎离我好远，有些恍恍惚惚，可朦胧中依然闪动着以往的微笑，突然，她把手
     中的烟头掐灭了，我的视线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悦，是我最好的朋友。还在第一天见到她，我就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低低的眉头下，似
     乎神锁着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感伤，埋的很深很重，以至于她几乎忽略了这个世界的存在
     。那是个酷热的季节，我却从她冷冷的眼神中看到了还未走远的冬天的痕迹。她是一个人来
     报到的，面对繁琐的细节，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很偶然的我们竟然被分在同一个寝室，或许偶然的我们不该成为朋友。
     “你一个人来的吗？你老爸老妈放心啊？我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随意的和她打招呼。
     “放心？为什么不呢？”我竟然没有看到她狠狠的目光，更是没有在意她回答我的语气。
     “哦，那你从那里来呢？”我那要命的好奇心啊！
     沉默，很久她都没有回答。擦布声，水声，还有碰倒东西的撞击声。在闷热天听来，无故的
     又加剧了心烦意乱的感觉。
     接着，我和老爸出去了，留她还在独自整理。对我，她是一个谜。
     很晚才回来。室友们早已入睡，她还伫立在阳台上，那晚，星空很美，我诧异的看到了夜色
     下她美丽的脸庞。闪着动人的微笑。原来，一个人的她可以那么骄傲，那么快乐！
     我跟她道晚安后，就睡去了。
     次日醒来，阳光早已光顾我们的陋室。接下来的日子，无非就是参观校舍，入学教育等等。
     她似乎习惯独处，也没有人愿意介入她的生活。我和她，只是偶尔打个招呼而已。我甚至还
     不知道她的名她的姓。
     终于等到开学了，偶然的我们竟然又被分在同一张课桌。或许老天爷冥冥中早已安排了这一
     切，只是等着我们慢慢去体会慢慢去了解。
     日子就这样在无聊的学习生活中溜走了。她成绩很好，却得不到老师的认同，大概世上所有
     的老师们都是喜欢甜言蜜语，能说会道的学生。她说她不在乎，她说她不留恋这个城市。
     一天， 她很严肃的说要告诉我一个故事。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因为我相信你，真的。
     ”我不知道当时是如何颤抖着生命听完而她又是怀着怎样悲泣的心情讲完曾经的伤痛的。旧
     伤口一旦揭开，会是怎样的活生生的疼痛！我终于明白她冷漠的目光下蕴藏了多少的爱恨，
     终于能够明白她独处的心酸和郁闷。曾经她也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爸爸开了一个不大
     不小的公司，妈妈是中学的教师，可幸福女神并没有眷顾她，在她不到10岁的时候，她爸爸
     有了婚外恋，彻夜不归，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是隐隐感觉爸爸妈妈不
     怎么关心她了。她像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其实我应该叫泣，而不是悦。”她恨恨的说。
     “悦，我快乐吗？幸福吗？这根本就是一个讽刺，极大的讽刺！”她有些激动。
     “我妈妈终于忍受不了爸爸的背叛，也开始折磨自己，每天出入舞厅。我都不知道那些日子
     我是怎么过来的，想起来就害怕。真的好怕。”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对待我？为什么老天安排了这么温馨的家庭还要让我承受这样的苦痛？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是一片落叶，随落花流水而去，再没有什么悲惨，无奈和折磨。”
     她美丽的大眼睛盛满了泪水。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冷漠和坚强。坚固的防守一旦倒塌，悦所有
     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或许是她压抑了太久，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
     的颤抖。其实，她也是那样的彷徨无助啊！只是她把所有的记忆都关闭起来，不让它有泄露
     的时候。
     “你知道我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这世界没有一个好男人。’真的，她就是这样
     跟我说的。“她擦了擦泪水，倔强的抬起头，“所以，我也相信，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其
     实独身也不错，至少，不会有人背叛你。”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她，更是不清楚该怎样批驳她的论断。所以，在那一瞬间，我也相信
     了她的话。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我当作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了。
     悦喜欢秋天，我也是。两个傻丫头总会在落叶飘飞的季节里采集落叶，把细细密密的心语都
     写下来，埋进土壤里，期待着明年还可以找到。“我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和别人活的一样，我
     愿意在现实中走完这一生。虽然我不能够拒绝泪水的突然来袭，不能够拒绝痛苦失落和不幸
     ，可是，我拒绝爱，拒绝被爱！”这是她写在上面的言语，这个固执而坚定的女孩！我惶然
     的讲述这个美丽的世界，讲述爱的伟大和幸福，可她微笑着说每个人看待幸福的角度或是态
     度不同，在她反反复复的茫然中，我只能承认，希望她只是写写而已。明年这个时候，她早
     已忘了曾经的诺言，而诺言也早就在泥土的清香里陶醉了，成了泥土的奴隶。
     那一年的深秋，悦说想要离开，去追逐她想要的生活。临行前，她告诉我她想说的话都说了
     ，没说的相信我也能够懂，她还相信我们应该有心电感应。是的，所有的快乐我都已记住，
     所有的悲伤都已写进落叶埋在土壤里。那一天，我们一起看着一片落叶悄然落地。
     秋天就回来，这是我们的约定。
     她时常给我写信。告诉我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说她在一家公司打工，只是凑合着过了。她
     说她不满足这些，还在努力找工作。末了，还说，其实，一个人挺好的。她还是没有改变她
     的初衷。后来她又换了一份工作，依旧独来独往，慢慢的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雁声长啸着远去。又是落叶归根的季节了。她还是没有回来。却意外的收到了她的来信。依
     旧是熟悉的娟秀的字体，依然是那飘着淡淡清香的信纸。可我却依稀看到了她的泪痕。“为
     什么，为什么命运总是捉弄我？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只有自己才能够救自己。’可是
     ，现在，我却不能！“从她断断续续的笔迹里，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爱上了一
     个比她大10岁的男人帆。这个从不言爱的小女孩竟然恋爱了。那么，他应该是她生命的重新
     开始。她实在是个认真的人。一旦爱上就是一辈子的决定了。帆是当地一家报社的编辑，他
     也是那样全心全意的爱着悦。他似乎很懂得体贴关心女孩子。悦在他的温柔里幸福的荡漾。
     可是不久，悦发现帆竟然背着她偷偷的吸毒！悦大失所望，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我知道悦是
     个完美主义者，对于生活如此，对于她从未付出过的真情更是要求的无可挑剔。她爸爸对爱
     情的不忠已深深的上了她的心，而帆，又成了她生命的另一个伤口。
     “从小我就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可爸爸的离开妈妈的转变，让我饱受了人间的清苦，凄冷，
     寂寞和绝望。可是，有谁知道？有谁同情？不，其实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关心了。那
     只会让我更孤独，更无助。我早已是伤痕累累，而他，还在我的伤口撒盐！我从小就孤苦伶
     仃，现在他还是让我孤影单飞，更可恨的是在他的宠溺下我的翅膀已失去了飞的力量。我真
     的一无所有了，也不想再为世俗而奔波，而忙碌。也许注定我只能是秋日里的一片落叶，来
     去无声，坠落地下化为虚有。。。。。”
     我按照她来信的地址马上回信了，尽管我知道这可能是一封无法投递的信，可我还是把它寄
     出去了。我只是想告诉她，如果觉得累了，还是快点回来吧。至少，至少她还可以有我这个
     朋友。没有回音，很久都没有。我担心她是否真的随落花流水而去，我担心她是否还有生存
     下去的勇气。因为她太敏感太认真太执著太不顾一切。
     
     她又点燃了一支烟，很优雅的抽着。红红的烟头，在疯乱的氛围里舞动着。她终于回来了。
     只是，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她穿着很前卫的吊带衫，绷的很紧的牛仔七分裤，踩着
     一双高得吓人的松高鞋。看得出来，她刻意化了很浓的晚妆。
     “后来的日子，你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啦，忙着赚钱，忙着消费。”她很大声的回应我。她似乎已经融入酒吧的氛围了，
     还不时的摇晃着身体，还有脑袋。
     她叫了两杯啤酒，狠狠的喝了一口。
     “苦吗？”
     “苦？哈哈哈。。。难道生活就不苦吗？活着就不苦吗？”她很放肆的笑了，继而我看到了
     她的泪花。好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突然之间，我完全可以明白她了。是的，活着不
     容易，独身在异乡的生活更是艰辛，可是，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挫折都过去了，为什么还
     要放弃自己呢？生命终于定格在矛盾与思念的画面，我们，谁都回不去从前了。可是，我真
     的好想我们可以重新回到那个秋天，去捕捉我们的生活片断，去采集我们的心灵感应（曾经
     我们傻傻的约定，如果找到两片一样的落叶，我们就可以有心电感应了。其实，这个世界本
     来就不存在相同的东西，可我们曾经真的那么以为。）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
     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绿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去唱歌了。漂泊了那么久，她还是习
     惯孤独，她想要爱的人早已让她心碎，所以她毫无牵挂的生活，放纵自己找寻快乐的根源。
     这世界已没有人值得她付出真心，其实，本来就没有好男人，至少她还是这样认为。
     “没有爱情发生，她只好趁着酒意释放青春，刻意凝视每个眼神，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她从来就不相信爱情，唯一的一次也被那可恶的毒品谋杀了。我看到她的眼神四处漂移
     不定，不断的打量着整个酒吧。我真的无法穿透她的眼神，再也看不到那从前纯真的感觉了
     诚恳的笑意了。我不知道她在演绎这首歌的时候，是不是也放入了很多自己的感情经历呢？
     “推开关了的门，在风中晾干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直到这世界忘了她
     这个人。”或许在那些失踪的日子里，她也常常独自走在黎明时分无人的街头，回到住处，
     把自己关起来，用厚厚的窗帘阻挡阳光的入侵，整天都开着电视，只是因为害怕寂寞害怕冷
     清。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人会记得她了，除了我。
     走出大门，繁星点点，想起她独自伫立阳台那动人的微笑。“你知道吗，悦，那一刹那你真
     的好美好纯真？”
     “都过去了，早就成为过去式了，提起来干嘛呢？”她似乎有些疲倦。
     她的身影终是远去了，孤独的背影，像是那年秋天我们采集的落叶，那么单薄的飘零在这个
     世界。不知道明天会飘向哪里，其实谁又在乎，明天的门前多了一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