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间最伟大最卑贱的关系
男人间最伟大最卑贱的关系 在我童年生活的乡村,最激动人心的事件,一是捉奸,二是兄弟打架。前者散发着黑夜世界的莫名骚味,后者则让白昼世界一片猩红。它们的共同之处,是让事发家族那些无辜的男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像去了势的公鸡和母鸡。比较起来,各自成了家的兄弟发生恶斗,比出了奸夫淫妇更令家族蒙羞。奸夫淫妇好办,因为处置它代表了正义对邪恶的处置。
兄弟相斗就麻烦了,人们常常无力处置。只见他们的父母呼天抢地地嚎叫:“冤孽呀!”仿佛从中看出了家族衰败的征兆。在众人的眼里,兄弟相残的结果是伤是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相斗之时的肃杀之气,就像一股妖气掠过宗族的头顶,给所有人的心灵投下一道可怕的阴影。
在家族的天真幻想里,所有的兄弟都应该变成“葫芦兄弟”。在这个风靡亚洲大陆的童话里,七个各藏心思和弱点的兄弟齐心协力,合成一只无坚不摧的“金刚葫芦”,最后战胜“蛇精”(照例是母的),将中国乃至整个东方社会的兄弟神话推到了巅峰。
“葫芦兄弟”正是男性器官的代名词。故事高潮处,巨大的七色葫芦山峰直刺云端,像一排勃起的器官。“葫芦兄弟”的神话,既是团结一致的家族伦理神话,也是雄起和攻击的男性神话。前者是消解或改造欲望的集体话语,后者是展示欲望的个人话语。个人的欲望只有与家族的欲望合而为一的时候,才能显示其意义。二者一旦发生分裂,兄弟相残的时刻就降临了。
兄弟之间只有相互转让自己的
最具鉴赏价值的兄弟相残故事,是曹氏兄弟曹丕曹植。“如果你能在七步之内写出一首以兄弟为题但又不许出现兄弟两个字的诗,哥哥就不杀你”。在这里,杀戮以童年游戏的形式进行,像一场天真的恶作剧。哥哥以剑,判决了弟弟的命运,弟弟则以诗,宣判了两人的命运:同归于尽(“煮豆燃豆萁”)。哥哥是现实王国的胜利者,弟弟是游戏王国的胜利者。兄弟俩在一种只有游戏才能创造的想象的平等中,迅速瓜分了两个王国。而游戏并未结束。最后的悬疑是:谁是点燃“豆萁”的无形之手?
两个乖孩子,一个种地,一个放羊,相安无事。交作业的时刻到了,“爸爸”(上帝)选了弟弟的羊,不要
“兄弟”一旦变成“兄弟关系”,血肉一旦变成伦理,哪怕只有两个人,也不再是一个人与一个人的关系,而是公共关系。观众出现了。表面上看,有教养的观众们对于演出秩序的要求好像抑制了竞争,实际上反而刺激了兄弟间的竞争。在一个不斗牛的国度,撩拨和观看兄弟(或虚拟的“兄弟”)之间的争斗,正是许多人的隐秘乐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