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文:爱与意志 - 阿尧(AYAO)心理互助网 www.Ayao.net - 网络心灵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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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4月21日,罗洛•梅 (Rollo May)生于美国俄亥俄州的艾达城(Ada)。幼年命运多讁,双亲长期不合,终至离异,姐姐曾不幸精神崩溃。在密西根大学就读时,因参与一激进学生杂志的出版工作而遭退学。另行入欧柏林大学(oberlin college)毕业后,赴希腊亚纳托利亚大学(anatolia college)教授英文三年,并曾随阿德勒(Alfred Adler)短期研究。返美后,旋入联合神学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与存在主义神学家田立克(Paul Tillich)以师友相交,深受其思想启迪。梅年轻时甚为结核病所苦,不得不入疗养院静养三年,然此病反成为生命转换点。面对死亡、遍览群籍之后,梅尤其喜读丹麦存在主义宗教思想家齐克果(Soren Kierkegaard)之著作。出院之后,入怀特学院(White Institute)攻读精神分析,遇苏利文(Harry stack Sullivan)与佛洛姆(Erich Fromm)等人,过往甚多。1949年获得纽约哥伦比亚大学首位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1950年,以其博士论文为基础,他出版了第一部心理学专著《焦虑的意义》(The Meaning of Anxiety)。该书首度有系统地提出“一般性焦虑”(general anxiety)的概念,意在使“焦虑”一词跨越心理病理专有名词的局限,而将之引入一般心理现象的范畴,以描绘现代科技发展对人类整体生活处境的彻底改变,如何导致现代人所共有的心理情绪问题。罗洛•梅观察到现代人内在空虚感的关键,乃是因为爱与意志的旧有伦理力量已然遭到严重挫伤。在1969年出版的《爱与意志》中,罗洛•梅进一步指出,在现代社会中,爱已被简化为性,而意志亦被误解为过度理性、严峻的意志力。其著书之目的之一,即重新定位古希腊的“原魔”(daimonic)――此一介乎意识与潜意识、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原型力量――概念。说明此原型力量乃为爱与意志的共同根源。依此观点,爱与意志其实是人类在每一个当下所展现出的生命动力;而且,这眼前的当下,延续着过去(历史性经验)、并投向未来(历史之开创)。此时间三向度的融会,涉及到罗洛•梅在该书中所欲重新诠释的另一概念:意向性(intentionality)。此概念虽然转借自胡塞尔现象学之词汇,但是,当罗洛•梅试图运用此构念,作为心理分析治疗发生效用的根本关键时,即已脱离了胡塞尔的哲学脉络,而跨进了存在主义之境域。亦即,在人们面临茫然未知的生命处境时,意向性如何成为既在后推动,又在前牵引的力量;这个力量不仅是意识的、理性的,也是潜意识的、超越理性的。罗洛•梅是将欧洲存在主义思潮引介至美国心理学界的重要拓疆者之一。但与萨特的激进反叛路线不同,他所采取的是中庸法则,试图将对立的两端,统整、拼汇在一圆融体系中。他认为人类必须先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是被决定的,然后才能谈论自由选择的问题。在罗洛•梅心理学理论的铺陈中,我们可嗅到中国传统哲学里阴阳相合的气韵。比方“原魔”(daimonic)(注:大陆版该词翻译成“原始生命力”)的善恶并存、兼具创造与毁灭力量;爱与意志的相生相依、不可或离等等。对罗洛•梅而言,任何一种形式的心理治疗,其目的皆是帮助病人获得自由,而达成此目的的根本途径,即为接纳自身的原魔、学习聆听潜意识的呼声,并从爱与意志的共同实践中,回应生命对人类所不断抛出的意义探问。《爱与意志》是罗洛•梅的成名之作,该书在1969年由纽约诺顿公司一出版,就被《纽约时报书评》誉为“本年度最重要的书”。在这本著作中,罗洛•梅指出:在西方传统中,有四种爱的形式。第一种是性,西方人称之为肉欲(lust)或力比多(libido)。其次是爱欲(eros),这种爱的驱力令人有繁殖和创造的欲望。第三种是朋友之爱,希腊人称之为philia,第四种是“同胞爱”,或agape,意指会为他人的福祉设想,譬如:“神爱世人”即为此种爱的原型。罗洛•梅指出:二十世纪作为人类文明的“过渡时代”,其主要价值危机就在于爱的全面异化和意志的普遍沦丧。在前一个过程中,由于现代人把性成功地分离出来,作为我们主要关切的事情,并以此来取代爱,遂导致性的放纵、爱的压抑和人的冷漠;在后一过程中,则由于人越来越陷入外在的技术决定论和内在的无意识决定论,遂不可避免地导致放弃个人责任,丧失个人愿望、意志和决心。今天的问题已不是弗洛伊德时代的性压抑,恰恰相反,性的泛滥倒是以爱的压抑作为其昂贵的代价。在我们今天的社会里,性行为如此之普遍,而其中的意义和乐趣却又是如此之贫乏!他认为:性的放纵由于越来越乞灵于技术,已变得越来“非人化”;人们企图通过性来摆脱人生的困境,实际上反而加剧了这种困境。罗洛•梅并不否认性的意义,但他始终强调性不能与爱分离;性一旦脱离了爱欲,就会丧失自身的活力,丧失对未来的想象和创造,丧失内在的激情,最终将导致性冷淡和性无能。性和爱欲构成了性爱的两个侧面:性是来自后方的动力;爱欲则是一种来自前方的召唤。性与“理由”(原因)相关联;爱欲则与“目的”相关联。性指向的最终目标是满足与松弛;而爱欲的目标则是欲求、渴望、永恒的拓展、寻找与扩张。“理由”是对于过去的考虑,它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这样做;“目的”则不然,它是你这样做所要达到的目标。理由的概念与决定论相关联,目的概念则意味着你把自己开放给新的可能性,因此它与自由相关联。我们通过对新的可能性的洞察和响应,通过使它们脱胎于想象,转变为现实的能力,参与到铸造未来的过程中去。这就是积极的爱的过程,这就是我们的爱欲对自然和他人的爱欲的响应。而什么是爱欲?爱欲是人心中固有的倾向。爱欲是使人与他人,与万物,与真善美结合起来的一种内在动力。爱欲创造生活、唤起激情,打碎旧形式创造新形式。爱欲给生命中纷纭杂多的质素以意义,给我们枯燥散漫的生活以形式,它是整合我们分裂状态的凝聚力。它是永恒的拓展,自我的延伸,是不断更新的动力。它推动人们不断寻找真善美的更高形式……这种自我的不断更新,乃是爱欲固有的属性。爱欲离不开激情。没有激情的爱欲是长不大的,他永远只能是一个顽皮而淘气的小孩子。激情则来自原始生命力(或原魔 daimonic)。原始生命力是一种更为深邃的生命动力,它超越于善恶之外,但却是性与爱、创造与毁灭的力量源泉。原始生命力类似荣格所言的的阴影(shadow),用罗洛•梅的话说,“原始生命力作为生命中的阴暗面,既蛰伏在黑暗的地下王国,又高翔在爱欲的超验领域。”它既可以使人成为恶魔,又可以使人成为神明。我们的任务,是敢于承认并面对这一人性中的阴暗面,在积极的、建设性的意义上将它整合到个人意志之中,使之成为爱与意志、灵感与创造的不竭源泉。正因为如此,所以意志的功能并不在于压抑个人内在的欲望,而在于组织、整合、保护和指导个人的内在欲望。维多利亚时代的人用意志来反对本能和愿望;现代人则用本能与欲望来摧毁意志。罗洛•梅认为,这种自相残杀是一种谬误,“愿望“(注:罗洛•梅对愿望的定义是在想象中把握某一行动某一事件的可能性,即对于未来的“想象性参与”)只有在遭到压抑和扭曲的情况下,才可能成为邪恶的、病态的愿望。而在“本真的存在”状态即在“意志性”(Intentionality)这一层面上,愿望不仅是对世界与他人的主意,同时也是对世界与他人的关怀;不仅是对客观对象的认识,同时也是对这一现象的理解;不仅是对对方的欲求,同时也是对对方的给予和想象。换而言之,它是人与世界、人与他人的一种内在沟通,是一种深邃的同情和共鸣。而什么是“本真的存在”?海德格尔认为:人“存在于世”(being-in-the-world)的方式可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选择“是自己本身”,他称之为“本真的存在”;另一种是选择“不是自己本身”,他称之为“非本真的存在”。对于这两种存在方式作出抉择之后,则个人的思考方式不同,对自己的态度不同,和别人的关系不同,连时间观也会有所不同。处于“本真的存在”状态,个人所使用的是“原初性思考”(originative thinking),他并不像笛卡儿哲学那样,将自己想象是和客体对立的主体,相反的,他会开放自己,放松自己,让世界中的事物降临到自己身上,和自己融为一体,这种境界海德格尔称之为“与物同游”(in play within the matter itself)。在这种境界里,个人是他真正的自己,他人也会如其所是地展现自身,人与人之间有一种互为主体性的了解,他们之间的关联,也有一种时间上的连续性和延展性。“非本真的存在”则不然。在这种存在状态里,个人把自己想象成是和外在世界对立的“主体”,并且企图用“技术性思考”(technical thinking)或“形而上学思考”(metaphysical thinking)来掌握或操纵外在世界中的客体。当他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人互动的时候,他会选择“不是自己本身”,努力地把自我隐藏起来,并且尽量变得跟“常人”一样。如此一来,他既不需要作任何的道德抉择,也不需要担任任何责任,因而也丧失了所有的自由。在这种“非本真的存在”状态里,时间观的表述方式是“现在-现在-现在”,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未来的尚未到来,也很难有所期待。个人所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把握现在”。海德格尔认为:对于“死亡”的理解,使人由“非本真的存在”,超拔到“本真的存在”的唯一途径。每一个人都会死,而且在任何一个时刻都可能突然死亡。可是,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自己随时会死,而宁可相信:自己还有无数日子可以活。这样的信念使个人致力追求“常人”的价值,并且变成一个终日使用“技术性思考”的盘算者。死亡的意义是个人永远不再生存在这世界上。“面对死亡的存在(being-towards-death)”使所有现世的东西都丧失掉原有的价值。这时候,人才会定下心来,严肃思考存在的本质,而去追求“本真的”存在状态。正如马斯洛在其第一次心脏病发作后所言:“死亡,和它终将现身的可能性,使得爱、热情的爱,成为可能。倘若我们知道自己将不死,我怀疑我们是否还能如此热情相爱,是否还能经验到这等狂喜。”本书告诉我们,只有人认识到人是一种“面对死亡的存在”,他才会反省并仔细评估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所崇尚的价值;这时候,他才有可能选择追求“本真的存在状态”,不再把异性当作是满足个人性欲的工具,而乐于和对方建立长久的稳定关系。爱与意志合而为一,他对于肉欲的沉迷才有可能超拔成为对于“爱欲”的向往。在这种存在状态里,时间并不是以“现在”作为核心,由“过去”奔向“未来”的直线型流失过程;而变成一种“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不断往复循环:“过去”和“现在”打通了,走向“未来”也可以回复到“过去”,认得存在不再是全然的空无,反倒蕴含着无限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