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靖国神社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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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靖国神社游记      (黄章晋)
2008年12月20日10:58 来源:360doc yjjlap      这次到东京,我说要去靖国神社看看时,有同伴问:靖国神社对中国人开放吗?日本人可以去的地方中国人也都可以进去看吗?我用2005年的经历回答说:是。不过,2005年时,小泉还在台上,靖国神社正是最敏感问题,所以,我虽然前后写过多篇介绍靖国神社的文章,但自己去了靖国神社,却没敢写出一篇认认真真的见闻,今天,就把这一课补上。
  到东京,去靖国神社最方便的办法,是乘地铁到“九段下”,出站,抬眼便可望见靖国神社门口那个巨大的鸟居标志。

  靖国神社占地不大,9.9万平米,空中俯看,轮廓像一把头朝西,柄朝东,刃指北的菜刀。靖国神社正门即刀柄位置,游客入内,大体是方向是自东向西。10米高的“靖国神社”石碑立于路右手,石碑后不远即那个青铜铸造的23米高的“第一鸟居”。
  “第一鸟居”后的路面立有金属杆,以阻止汽车进入,前行约百米,路中央为大村益次郎青铜像。大村益次郎是靖国神社创始人之一,铜像在靖国神社的显要位置,恰如大村本人在日本近现代史中的地位:指挥讨幕军打败幕府军的军事家,创建日本近代军制的改革家。前者奠定了近代天皇制统治,后者奠定了近现代日本军队。

  过大村益次郎像复行百米,便是“第二鸟居”,较第一鸟居矮小许多,不过十来米高的样子,鸟居之前为十字路口,站在十字路口左望,二十米外就是神社外大马路上的车流。“第二鸟居”之后,是“神门”。“神门”形制接近中国寺庙的山门,两扇门上各有一象征皇室的金色菊花纹章。 

  “神门”正前方不远,是“中门鸟居”,与“第二鸟居”尺寸相仿,鸟居再往前,就是拜殿,对寻常游客而言,这已是走到了靖国神社的中心。若过了神门往右转,便是著名的“游就馆”。
  “拜殿”是靖国神社除鸟居外最为中国人熟悉的建筑,因为关于参拜靖国神社的新闻图片,大都是某政要走出拜殿的情形。该殿最引人注目的标志,是从屋檐两边垂下的绘有菊花纹章的布幔。布幔下可见类似祭坛状的箱形物居拜殿中央。在靖国神社,此处禁止游客贴着拜殿对里边拍照。
  “拜殿”或许是靖国神社建筑群落中轮廓最大建筑,但绝不比中国寻常知县们办公的县衙更高大。

  寻常日子,游客到了“拜殿”,只能对着“拜殿”和祭仪所、参集所、本殿、元、灵社等建筑围成的院落止步。因为这里是供奉着“战殁者英魂”和“参拜英魂”的地方。每年除了新年祭祀、春秋两季的祭祀和8月15日的祭祀外,通常不对游客开放。我们看到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的照片场景,有一部分,是进入“拜殿”之后的这个院落。
  就一个游客而言,从靖国神社大门进来,直到拜殿前,所能看到的与祭祀相关的建筑,全部加在一起,其实只有拜殿、本殿、灵玺薄奉安殿三座建筑,就平面图看,这也应当是其全部,而三座建筑的面积,加一块儿可能也不到一千平米,靖国神社的核心,也即在此了。
  顺带说一句,靖国神社里没有什么牌位,自然更不可能有日本首相对着战犯牌位鞠躬默哀的情形。以靖国神社那么小小的地方,根本没法摆放下200余万个灵牌,所谓的灵位,实际上是存放于神社最后面的“灵玺薄奉安殿”的花名册——灵玺薄。
  下面该说说靖国神社里很重要的一个场所:游就馆。游就馆其实就是军事博物馆,此名出自荀子“君子居必择邻,游必就士”,有劝慰后来者学习烈士、榜样之意。

  旧日本虽自明治维新至二战无条件投降,几十年间可算得武功赫赫,但这个军事博物馆的规模和面积之小,也许是举世罕见的。游就馆上下两层,总共14个展厅,估计占地面积两千平米,在靖国神社,只有这里需要门票,成人每张门票800日元,折人民币50多元。
  如果算计门票价格与博物馆内展品数量,可能游就馆是最不合算的,因为,日本作为战败国,不但曾经展示的战利品被悉数夺回,而且本国军队的武器也被收缴一空,故游就馆里展品少得可怜,我怀疑,全世界只要有军事博物馆的国家,实物展品数量就不会还有比这里更少的。
  游就馆里展示的二战期间的日军装备实物,我能记得起来的计有:零式战机一架、九七式坦克一台、150毫米加农炮、榴弹炮各一门、四一式山炮一门、樱花式自杀飞机一架、回天式人操自杀鱼雷一枚、长门级战列舰小锚一副、150副炮一门、武藏号战列舰炮弹4枚,可能还有一两架舰载高射机枪。中国军事博物馆里成摞成捆的三八大盖、歪脖子机枪,这里一样没有。但全世界军事博物馆里绝不会像这里一样,到处摆放的都是装备模型,恍惚中如进了高级军品模型店。


  所以,你一进游就馆的大门,就会看到居然还有一台蒸汽机车,此为当年在日本修筑的泰缅铁道上跑的车头,当然,这个车头就像其他展品一样,被擦洗得如同刚刚出厂般簇新。顺带说一句,整个游就馆的展厅,虽然装饰不新,但布置陈设之精心,可称得上像国内的精品商店。而且,你在绝对多数展厅,完全看不到有工作人员在场。
  游就馆里真正的镇馆之物,应当是古代的刀剑和铠甲。摆放这类展品的展厅很小,但展出的这些藏品,几乎样样算得上日本的国宝级文物,有些名刀的使用者、刀剑铸造者为何许人,都有明确说明。刀剑铠甲展厅禁止拍摄,不过,我实在是忍不住,乘着展厅无人,拍了几张照片,这些藏品不多费文字了,有照片为证。


  从“幕末维新”到“大东亚战争”,各展馆基本是以图片、模型和少量影视片断为主。我留意了一下“日清战争”(甲午战争)展馆最末的一个图表对比,清军除了军舰数量吨位外,海陆军人数均为约略数字,在海陆军战费项目上,日本精确到万日元,战死者一项上,日本精确到个位,而清军相应栏目,全部为不详,我想,中国恐怕从来就没有过统计数字吧。
  真正刺激中国人的,是二战期间几个关键时刻关键人物的遗物展示,譬如被东北军秘密处决成为引发九一八事变的导火索和借口之一的中村震太郎,譬如被虹桥守军击毙引发上海抗战的大山勇夫,譬如上海之战中的日军“肉弹三勇士”,譬如挑起卢沟桥事变的一木清直。
  今天的日本年轻人到此参观,看到照片上那些几乎各个满脸横肉、表情狰狞的“英烈”(——尤其日本陆军将官,无一不是一副狰狞凶狠表情),会如其所愿地产生那种油然而生的崇敬之情吗?我深表怀疑。
  世易时移的证据,至少我亲眼就看到几幕:在一个水下特攻队员的青铜雕像前,三个日本年轻人围着这个手持炸药筒全身裹扎得像欧洲古代重甲骑兵般的怪物看了一阵,咬着手指哧哧笑了起来,是啊,当年日本穷途末路时,为摧毁敌钢铁巨舰,竟然能想出如此山寨的主意来,怎能不令人发笑?在最后一个展馆,一个老人臂夹一摞自印的宣传物,热情激动地为围在身边的几个年轻游客讲解宣讲着什么,一年轻人乘老者不备,悄悄把正好奇的女友牵到一边,把塞到手上的宣传物卷成一把,边笑边摇头地离开了这个小小的热闹人群。

  游就馆有几个展厅,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二战阵亡日军的照片,上注其姓氏生卒年月及地点等项。对国内读者来说,这个场景的照片与靖国神社牌位传说,易产生这里即是战犯灵位的联想,显然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回事。不过,我没看明白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因为只有几千张照片,如果它真要搜集死者照片,几十上百万张照片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呵。
  游就馆里颇有不少当年专为宣传之用的雕塑和画作,那些雕像若放在中国,你完全可能会认为是解放军战士,而那张《蒙古军民和谐之图》,如果把上面的日军装束改换掉,确实与我们过去的政治宣传画别无二致,据胡贲介绍,两者确有师承关系,因为当年延安鲁艺的画家,大都是留日归来。


  春风吹到草原上——蒙古军民和谐图
  这次到游就馆,正逢着举办幕末维新专题展,05年去,逢着日俄战争一百周年,所以当时的专题是“日露战争”,不知道这里是否有过“北支战争”之类的展示。
  靖国神社在今天许多西方国家看来,是被当作东方特色的国家英雄纪念碑来看待的,所以,先后有阿根廷、泰国、秘鲁、智利、巴西、法国的海军,美、英、德、意大利等国的其他军种前来参观纪念。
  而太平洋战争期间,由于日军赶跑了东南亚的英、法、荷等西方殖民者,为东南亚国家在战后的独立带来极大便利,所以,东南亚国家中,除了越南、新加坡外,几乎多数国家的元首或政要都曾前往靖国神社参拜纪念。
  在中国人印象里,靖国神社是日本最特别的地方之一,但靖国神社实际上又绝非一个庄严神圣的所在,在安静的日本,靖国神社甚至可算得上相当热闹,虽然我目力所及,靖国神社各个角落的游客、神社人员连带片警,至多同时一千人,不过,这恰是其能维持到今日局面的生存之道(有兴趣的读者看完此文章后,不妨看后附的旧文《当年谁拯救了靖国神社》)。
  从“第一鸟居”到“中门鸟居”,是靖国神社最热闹的地段,路右边的树林后是草坪,草坪上是一个挨一个的地摊,多半贩卖各种真假古董或珠宝之类纪念品,品相并不比中国各旅游区的同类强,地摊边上,是热热闹闹围着的游客讨价还价。看到这种景观,我难免要想,也许里边颇有中国制造的吧?一圈幔帐围了供游人换装成武士摄影留念的摊子,似乎只有欧美人光顾,顺带说一句,这次我看到的游客,欧美游客至少有四分之一。
  经过神社这样的地方,当然也有与战争有关的商品,但极少。比较惹人注目的,是一个老先生在路边上摊开一张三米多长的白纸,上面是手绘的“大和”战列舰线描图,真是一幅很棒的作品,可惜我刚凑上去看,两个冒失的日本年轻人就从草坪上蹿出来,一个泥乎乎的脚印正好落在图纸上!鞠躬、致歉、纸巾、手绢……最后,这两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长久地低着头蹲在那张被泥巴涂污的图纸前发呆,像蔫头蔫脑的鹌鹑。
  “第二鸟居”前的十字路口最是热闹,有一个角上是木质的售货亭,除各种靖国神社纪念品外,还有政治人物卡通漫画或他们书法的纺织品,价格都不算贵。这个售货亭,应当是神社自己创收的摊位。在这个路段创收的另一个项目,是与遍布日本的其他神社别无二致的售卖祈愿牌。专门有两个报栏式的架子悬满了人间的种种愿望。

  售货亭旁的草坪上有几排长条桌椅,供游客吃喝抽烟聊天,中午时分,几乎没有空座。这里是最容易找到疑似军国主义分子的地方。我进神社路过时,见到一个一身日本旧陆军装扮的中年男子边吃喝边与同伴谈笑风生,傍晚离开时,见到两个老头挤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指指点点,他们旁边的桌子上,一个廉价小录音机大声放着《海军进行曲》。我凑过去看,电脑里似乎放的是《硫磺岛来信》亦或《风语者》一类的好莱坞太平洋战争片。
  在十字路口右边,停着一辆面包车,上面立着几个喇叭,不过没敢出声,车身的标语一望便知这是日本右翼宣传车:国体护持、教育正常化、北方领土夺还。

  没有人敢猜测,几年后,是否又会爆出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事情,但在我看,以目前的趋势,无论日本极少数的右翼如何勤勉,靖国神社都会随着亲历战争的一代和阵亡者亲子一代的消亡,而逐渐被无情的时光汰去其固有特殊意义的死物,无论对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是如此。所以,靖国神社的政要参拜问题,我以为总有一天会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任何人的参拜都不会把它象征的灵魂唤起。
  然而,靖国神社也许是个沉睡的火山,危险的不是历史问题,而是被重新触发,——如果有一天,在海外执行维和任务的日本自卫队员,譬如在伊拉克,意外遭遇身亡,那么,按照靖国神社二战后厚生省-靖国神社形成的特定“神格认定”惯例,它就会自动被触发,靖国神社就会增加新的“英灵”,比起首相参拜,这才是真正的现实危机和政治难题,以今天多数中国人对靖国神社的了解和认知,我不太看好中国能有明智的应对措施。
  

 

当年谁拯救了靖国神社


凤凰周刊主笔 黄章晋 

 

  如果麦克阿瑟有知,该后悔得在坟墓里打滚。小泉年年参拜靖国神社,不但引起中韩等国的愤怒,也引来了美国媒体的批评,甚至连小泉的“好朋友”布什都表示对靖国神社有“负面感情”。当年,麦克阿瑟统治、改造日本时,负有关闭靖国神社的任务,但最后麦克阿瑟却鬼使神差地保留了它。当年是谁保护了靖国神社?

 

 

  【靖国神社的“说情”与“改制”】

 

  早在日本投降前,改造日本就被列入了美国的考虑日程。作为彻底铲除日本军国主义和超国家主义土壤计划的一部分,靖国神社与明治神宫、伊势神宫将被关闭。 

  对靖国神社的性质,美国国务院战后计划委员会的报告认为:日本传统神道是宗教,但国家神道则是邪教,靖国神社是国家神道培养军国主义和具有攻击性的国家主义精神的场所,关闭靖国神社,无关乎宗教自由政策。 

  美军登陆日本不久,一队嚼着口香糖的美国大兵就闯进靖国神社,只等麦克阿瑟一声令下就放火。但卤莽的事件被罗马教廷驻日特使比特鲁神父阻止。这位出生于德国的神父与日本素有渊源,战前曾在上智大学当过院长,对日本文化颇有好感。 

  比特鲁神父劝告麦克阿瑟道:无论战胜国还是战败国,对为国捐躯者表示敬意是人类的“自然法”。烧掉靖国神社将是一种野蛮的犯罪行为,也会在历史上给美军留下一个不名誉的污点。 

  今天很多人把靖国神社的存留归公于比特鲁神父的说情,实际上,麦克阿瑟当时虽未“楚人一炬”,但并未改变对靖国神社的看法。日本“太上皇”麦克阿瑟当时为改造和重新设计日本忙得不可开交,靖国神社的命运只是暂时缓一缓而已。 

  靖国神社的权宫司(负责人)横井时常很清楚联合国军总司令部(GHQ)对靖国神社的态度算,也知道GHQ要在日本鼓励宗教自由的政策,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改制”的方案,以挽救靖国神社。 

  这个钻宗教自由政策空子的“改制”方案里,把靖国神社名字改为“靖国庙宫”,国家退出管理。 

  1945年11月26日,横井时常向GHQ负责具体废除国家神道的宗教科科长Bunce兜售这套改制方案,时年38岁的Bunce觉得这是个Good idea(好主意),因为,横井时常描述了“靖国庙宫”的转型后将变成像公园之类的公共设置,靠游玩消费活下来。 

  后来延续下来成为靖国神社一大特色的“慰魂节”狂欢,就是横井为证明靖国神社能迅速转型想出来的点子。为显示靖国神社和军国主义脱钩,横井还命人把炫耀皇军赫赫武功的浮雕用水泥糊了起来。 

 

  【“许可证”与“国有土地不得转让”】 

 

  1945年12月15日,麦克阿瑟发布了第448号令:禁止政教合一、废除国家神道。作为“改制”成民间宗教法人的靖国神社,基于宗教自由与其他宗教享有同样待遇,获得了继续经营的许可证。 

  但刚刚获得许可证的靖国神社,马上就开始张罗招魂阵亡者的合祀, Bunce等一干办事人员终于回过味来,原来日本人搞得还是老一套,于是GHQ立即对合祀做出限制,天皇和皇室不得出席,不得继续使用皇室的菊花纹章。裕仁天皇非常自觉地表示不出席,虽然这让组织者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虽然,麦克阿瑟认为,那些指责他过于纵容日本人的盟国,是受了共产党的影响,但靖国神社搞合祀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GHQ对靖国神社详细的调查报告亦认为,虽然它已在经费来源等项上脱离了国家管理,但依然是个危险的所在。 

  禁止公开合祀的命令下达后,靖国神社的对策是合祀在私下继续进行。 

  不过,脑子里程序意识强烈的美国人虽认为靖国神社不能留下来,但靖国神社“改制”后属文部省管辖,既已成宗教法人,就宜不直接废除甚至干脆直接拆迁,而是想办法在程序上为难,令其自生自灭。 

  1946年11月,麦克阿瑟下令,靖国神社是军国主义性质的神社,不同于传统神道,故其占用的国有土地,不得直接转让给靖国神社。 

  GHQ这一釜底抽薪的政策,迫使横井时常们琢磨靖国神社如何自给自足活下去,很快,原本庄严神圣的靖国神社门前搞成了娱乐一条街,买卖纪念品、祈愿牌以及经营博物馆和电影院之类成为捐赠外的一大收入来源。 

  60年后,靖国神社挂的祈愿牌几乎全是神灵保佑升学、健康、晋级、发财、朝鲜不发射导弹之类的内容,也许,这是横井时常们当时并不真正希望看到的。 

  靖国神社小心翼翼看着盟军脸色终于捱到了冷战东西方对抗的重大转机。朝鲜战争爆发使美国占领政策彻底改变,因为日本要成为在亚洲的共产主义“防波堤”。从宪法制订、日皇的非神格化宣言、战犯的审判,再到教育和传播体系已能放心地对日本国民进行长期持续洗脑改造,日本完全朝着美国人希望的方向前进。 

  1951年9月,GHQ经研究后认为,若关闭靖国神社将导致与日本民意的冲突,因为日本民间为靖国神社发起了一拨又一拨的请愿,遂同意国有土地转让给靖国神社。 

 

  【甲级战犯“公务死” 天皇从此不参拜】 

 

  1951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苏联未参加的《旧金山对日和平条约》签定,该条约第11条规定:日本承认远东国际法庭以及其它同盟国国内法庭对战争罪犯的审判结果,日本政府无权对在日本国内服刑的战犯赦免、减刑和假释。 

  但条约生效三天后的1952年5月1日,法务部即颁布了国内关押战犯的待遇改革措施,这项改革实际上使不少战犯可以天天回家。同时,日本朝野掀起了大规模的战犯赦免运动,日本律师联合会发起的全国签名运动竟征集到了4000万人签名。日本政府也向关押战犯的同盟国提出了释放请求。 

  另一项随着主权恢复后的活动就是靖国神社的大规模合祀祭。因为在美军占领监控下,靖国神社未便于统计二战中大批死去应进入合祀的名单。 

  随着占领结束,横井时常命令用水泥糊上的那些浮雕,水泥又被重新敲掉。 

  1953年日本国会通过的《战伤病者战殁遗属等援护法》,确立补偿对象时,被处决的战犯遗族与战死者遗族同享国家以年金等形式的抚恤,这本属无可厚非,但战犯被处决被定为“公务死”(因公殉职),却为战犯最终进入靖国神社被合祀打开必然的通道。被处决的战犯被定为“因公殉职”,自然死于监狱的战犯亦属“因公殉职”,最终一并被靖国神社合祀。 

  关于合祀,事实上,靖国神社并无所谓中国人理解的灵牌,小小的靖国神社也无法存放得下246万个灵牌。所谓的灵位,是经过认定后,造册存放在靖国神社最靠里的一间名叫“灵玺簿奉安殿”的花名册。 

  战犯合祀问题随着战犯被迅速大批释放而加速。1955年,日本议会通过了《战犯释放问题》决议案,先是全部甲级级战犯被释放,到了1958年,乙、丙级战犯亦全部释放,这些人多数迅速重新回到政界和商界。譬如1957年担任首相的岸信介就是甲级战犯。 

  既然战犯可以当首相,如何就不能进靖国神社? 

  值得注意的是,那些强烈要求先辈该进入神社享受祭奠的战犯遗族,往往持有模糊而矛盾的双重态度,一方面,这些人几乎都对盟国审讯判决持否定态度,但另一方面又承认其负有日本战败或引起战争破坏之责,同时,又认为,即使有罪那也是“因公行为”。 

  《旧金山和约》虽不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承认,但在当时的大背景是冷战,东西方意识形态对抗统御一切矛盾,日本国内这一轮浪潮自然未被当作国际焦点问题看待,而且,在日本国内,左右翼对抗的焦点亦集中在《日美安保条约》问题上,靖国神社根本不是关注重点。 

  1978年10月,14名甲级战犯被靖国神社合祀,终于使靖国神社成为国际焦点。但实际上,战犯进入靖国神社始于1959年4月4日。第一批名单都是乙、丙级战犯,此后,每隔一段时间,经“资格认定”后,就有一批新的战犯夹在新增名录中被合祀。 

  不过,因战犯被靖国神社合祀“有可能造成重大误解”,影响到今后合祀的进行,因此日本厚生省和靖国神社未对外宣布。 

  “毅然决定”合祀14名甲级战犯的,是当时靖国神社的权宫司松平永芳,当时除此14人外的几乎所有战犯都早已进入靖国神社。 

  令靖国神社方面始料未及的是,甲级战犯进入靖国神社引起了天皇裕仁的不满。联合国军占领终止后,天皇于1952年恢复参拜。不过,他不再身着军装,也不再年年参拜,到1975年,总计前往8次。但甲级战犯被靖国神社合祀,天皇便终止了参拜,这一态度被延续到了今天的平成天皇。 

  不过,天皇很长时间隐忍不发,也一直未对停止参拜原因做出说明,在其病逝的前一年1988年,终于对身边的宫内厅官员富田昭彦说:“自那以后我就没有参拜,这就是我的意愿。” 

  然而,天皇临终前终于表明心迹的说法,直到2006年7月20日才被媒体披露出来,这对小泉参拜靖国神社不能不说造成了巨大舆论压力。 

 

  【“民营”乎?“国有”乎?】 

 

  战前“国有化”的靖国神社,归陆军和海军共同管辖,权宫司亦由其任命。什么人该进入靖国神社,程序上先由陆海军进行“神格检查”,后经天皇裁定,最后名册交给靖国神社举行合祀。 

  因此,对有资格被合祀的阵亡者和“因公殉职”者,靖国神社从来没有专门机构进行的统计确认。事实上,这种大规模的统计工作,只有官方组织机构才能完成。 

  战后,靖国神社迅速与国家脱钩“民营化”,与旧有的军方的统计联系被切断,但二战中日本大批阵亡者和“公务死”须进入靖国神社合祀,这种统计确定工作,实际上由厚生省接替了军方来完成。 

  当然,厚生省在程序与以往军方直接递送名册完全不同,而是采取一种巧妙的政府为民间宗教法人提供咨询服务的方式。 

  按靖国神社的惯例,战场上战死者无须遗族意愿一律进入神社,厚生省撤退援护局对战死者遗族抚恤发放名册,就自动成为靖国神社统计战争阵亡者的名册。厚生省的这部分工作,的确可认为是政府部门对社团法人的咨询服务,阵亡者是否“拥有神格”与厚生省无关。而“公务死”则复杂些,往往需由遗族提出申请后进行核查认定,而何为“因公”,厚生省的认定标准援引的是“终战前惯例”,即过去军方的标准。所以,“拥有神格”的非阵亡者,实际上至少是厚生省参与了选择的。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厚生省与靖国神社的往来是政府咨询答疑的方式,但往来的文牍格式却依循旧例。譬如,厚生省提供给靖国神社的名册是专门的“祭神名票”,无论是普通阵亡士兵还是悄悄塞给靖国神社的战犯,递送的统统是“祭神名票”。 

  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1945年12月20日,日本政府在靖国神社进行最后的临时大招魂的军方仪式主持者人贺屋兴宣大佐,在关押释放后进入厚生省,职责上继续与靖国神社对口。 

  推敲靖国神社“民营化”纯度的另外一个案例是,1956年,厚生省曾向掌握阵亡者情报的各地方政府提出“协力合祀”的要求,经费由国家负担。 

  靖国神社的“民营化”是联合国军占领日本期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产物,自然,靖国神社在生存无虞后,要求恢复“国有” 的呼声一直就有,上世纪七十年代达到顶点,1974年自民党依仗席位优势,强行在众议院实施单独表决,通过了《靖国神社国家护持法案》,但旋被参议院否决,此后这种以立法促“国有化”的尝试基本消失。 

  今天,日本人早已习惯“改制”后的靖国神社,也习惯了平成天皇即位后从不出席靖国神社的例祭仪式。

  某种程度上,今天“非国有化”的靖国神社,当年手下留情的美国人是可接受甚至是乐见的,但是,1964年病逝的麦克阿瑟绝对想不到,他死后没几年,那些战犯全被送进了靖国神社,而日本政要为了显示个性,时不时还要去参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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