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民主何来进步？-中国选举与治理网
今天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参加两个观选团一起举行的 “五都选举后台湾民主之展望座谈会”。座谈会由亲民党前立委庞建国先生主持，另有台湾来自不同大学的五位学者出席。根据会议程序，首先由两个观选团的团长做简短发言。我们这个观选团的团长(来自美国的一位资深学者)提议由我担任代表发言。以下是发言实录：
大家好，首先非常感谢我们的团长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青年后晋。我们来台湾，观察民主有两个层面。一是民主本身，即民主如何运转，选民素质是否提高。二是民主运作的成效。比如经济发展、社会稳定。
台湾我来过四次，过去我一直都认为台湾在民主形式上有进步，越来越成熟。但这一次我无法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使不说它倒退的话，也绝无法说它在进步。原因有二。一是选前最后一天发生的枪击事件以及枪击事件对选举的影响。在一个民主社会，都会发生试图影响选举的意外事件。2004年，小布什竞选总统连任，最后一刻，本.拉登突然现身，攻击小布什的政策，但却最终未能影响选举的结果。但今天在台湾，不仅发生了枪击事件，而且这起枪击事件相当程度的改变了选举结果。二是代父出征、被招妓事件缠绕而且声明败诉即退选的陈致中竟然以最高票当选。这两点，从大陆的角度讲，都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民主的成效。我从大陆民众对台湾的观感这一角度来看。一是大陆游客对台湾普遍的失望。二是我们这个团队有人是第一次来到台湾，也对台湾的现状感到失望。可以说，大陆民众从总体上对台湾民主是不认同的。原因有三：一是经济下滑。二是民粹盛行，特别是台独。三是外力(如大陆)借助民主对台湾事务的介入和渗透。
最后，我们来台湾观选，但同样也是台湾了解大陆的一个机会。所以借这个机会介绍一下大陆自由派对枪击案的看法。主要有四点：一是否认这是台湾的耻辱。但第一时间认为是民主的耻辱的恰恰是台湾本身(如萧万长“副总统”)。二是把大陆地方上刚发生的一起官员枪击案相提并论。三是认为美国还有总统枪击案，多位总统被刺杀，其它国家也发生过同样类似的事件，但是否就可以否定它们的民主(注：说到这，会场居然笑了起来)。四是台湾今天发生的枪击案，比起威权时代要少多了。
也希望听听各位的看法。(注：在事后的互动中，没有一个人涉及此议题。自由派这个辩护实在过于牵强)。
随后五位学者纷纷发言。与我的发言有关的观点有：台湾的民主仍然有进步。并不能因为枪击案而否定。二是陈致中招妓，在台湾南部并不认为是多么不好的事情。甚至认为是很有胆，这是文化。
其它主要观点有：中共大陆政策有“五个凡是”：凡是有利于统一、凡是不违反一中原则的、凡是不影响大陆主导权的、凡是有利于争取台湾民心的、凡是须利于国民党执政的。只要符合这五条任何一条，中共都会对台湾让利。但这次选举也会让中共产生一个困境。即绿营是无法软化的，是铁板一块的。意识形态实质是宗教，很难改变。
至于选举，则认为国民党获得喘息机会，马英九2012年的选举压力减少一半。在南二都的惨败，有学者认为国民党本来就没想到要去赢，故并未派出强有力的参选人，颇有些田忌赛马的味道。
也有学者谈到国民党与民进党的区别。国民党是真的想搞一套西方的民主制度。而民进党则是搞的革命，通过民主进行的革命。一旦它真正掌权，完全有可能走向极权。
五位学者发言结束后，开放提问。我回应了学者所提“中共困境”的看法：中共的困境不是是否能够软化绿营，而是国民党是否可以继续执政。大陆对台并没有统一时间表，也不急于统一。大陆最首要的任务是实现现代化，双方的实力差距越拉越大，时间在大陆一边。
我们这个团一位团友则问到了台湾出现的“官二代”现象。学者们承认，官二代确实是普遍的政治现象。这种政经结构，已经相当严重。有一个说法：有一个好爸爸，可以选十年。有一个好老婆，还可以再选十年。无论是郝龙斌还是朱立伦，都属于官二代行列。吴伯雄的两个儿子也在从政。他们从政优势之大，相当程度地影响了大众对政治参与的积极性。但是仍然有许多人相信这个制度，投入其中，并希望通过这个制度改变这种现状。
有一位来自新加坡的访问学者针对我的发言提出是否可以详细解读一下为何大陆对台湾的民主失望。
最后一轮是每个人简短陈词。我则借这个机会回应了哪位新加坡学者的提问(部分由于时间问题省去的部分也在此补上)：
我们是有大陆背景而又从海外来台湾观选。因此，我们是从这两个视角来看待台湾的民主。我们的失望，也来自这两个角度。
台湾民主最大的问题之一是民粹，当然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民粹，但成熟的民主国家可以将之遏制。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和法国也都出现了纳粹主义风潮，但却被成功化解。德国魏玛共和国却失败。台湾的民粹表现这样几个方面：一是政党是对立性、对抗性的关系，是敌、我。而不是正常民主社会下竞争性的政党关系。二是过于重视民意。甚至被民意所左右。法国今年的退休制度改革大家都看到了，尽管反对者众，但政府照样强行推行。只要对国家好，完全可以忽视民意。2005年法国公投否决了欧盟宪法。几年后，面对里斯本条约，就直接由议会投票批准，不再经由全国公决。在成熟的西方国家，民主是这样玩的。三是全岛上下形不成共识，也意识不到危机何在，仍然处于内耗之中。用国民党的话讲就是“自己关起门来斗，就很爽。”
台湾的现状，可以从亚洲四小龙的角度来对比。亚洲四小龙都是由威权打造经济起飞，面积和人口都不大。有可比性。上世纪八十年代，韩国和台湾实行民主化，开始与新加坡、香港分道扬镳。结果二十年过去了，无论是综合竞争力还是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法制完善、廉洁程度，台湾和韩国都远逊于新加坡和香港。
刚才有位老师提出陈致中招妓在台湾南方的不同解读，我个人是很理解的。我们知道南非总统是一夫多妻。去年哥本哈根气候会议。南非总统上台发言时，不谈气候保护却大谈一夫多妻制是南非的传统文化，西方没有权力指手划脚。但这些从大陆的角度讲，能够接受吗?这就是我为什么讲，从大陆和海外角度来看对台湾民主失望的原因。
一位政治学博士候选人的发言引起我的关注：我们都在讲民主，讲民主是普世价值，民主是为了什么?民主是为了谁?都说民主好，怎样才能达到一个最大的公约数?你看日本、美国经济都陷入困境。我们在台湾走了一个星期，各方都在抱怨媒体太坏了，民进党的人，国民党的人都在骂，两党都在说选举实在太多了。但有谁会说任期延长一点啊。民主都成了图腾，没有人敢于去挑战它。否则就会成为反人类的标签。更多的是我们应该追求长期的经济发展、稳定啊。我并没有一个答案，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大陆实行民主化，要向谁学习?是追求个人的解放，投票权力，还是别的也要，经济发展，稳定和和平。总之，我思想很乱。
其实我很理解这位博士候选人的矛盾。毕竟我也是从这个困惑中、“思想混乱”中解脱出来的。一方面，是我们接受的民主神圣的理念，另一方面则是看到民主现实下的问题。除了哪些把民主当宗教的群体外，没有人不思考理论与现实的脱节与冲突，并最终经历痛苦的涅磐，坚定的站在事实与现实一边。
我们的观选活动到今天就结束了，对于台湾民主的争论，对大陆模式的争论，都还会持续。有一句话或许是对的：支持者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支持(比如对陈致中招妓、大陆自由派对枪击案的辩护)，反对者也有一千个理由反对。但最终衡量一切的还是实践。制度毕竟是用来解决问题的，现在说台湾民主失败或者成功，都言之过早。正如前十年全球对中国批评之声大于肯定之见，但到现在，批评和肯定已各占一半。如果中国再这样成功发展下去，肯定的一方则必然占据上风。这最终结果将由历史来做答。最后我还想说的是，“北京共识”被贴什么标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持续带动中国向前发展和进步。世界不是一元的，也不是两元的，而是多元的。哪种看世界除了民主就是专制、非此即彼、相互对立的方法，显然无法解释这样一个如此丰富的人类社会。当枪击案发生时，正在辅选的连战强压悲痛说道：天佑台湾。在历史正在走向一个大转折的背景下，我们也期待天佑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