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册府元龟》校订本说开去【综合性图书类:编号O2-0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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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册府元龟》校订本说开去
2007年08月15日 08:04: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册府元龟(校订本共12册)(精) (宋)王钦若等编纂,凤凰出版社 2006年12月出版,3000.00元
《册府元龟》与《文苑英华》、《太平御览》、《太平广记》合称宋四大书。《广记》载小说,五百卷;《英华》载诗赋文章,《御览》载百家之言,《册府元龟》载史事,各一千卷,以《册府元龟》字数为最多。
关于《册府元龟》的编纂宗旨,以及成书经过,前贤时彦多有叙述,兹不复赘,但略言其内容,该书分三十一部、一千一百多门,原拟名《历代君臣事迹》,不单列妇女(后妃事迹别为一书)。取材以“正史”为主,间及经、子,不采说部。所据皆北宋以前古本,是一座珍贵的资料宝库,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但长期以来,人们对它认识不足,如北宋袁褧《枫窗小牍》即谓“开卷皆目所常见,无罕觏异闻”而轻视之。又因卷帙浩繁,一人之事分见数处,查检不便,利用者遂稀(明末顾炎武等大儒曾引用之)。
清乾隆时辑《旧五代史》,从《册府元龟》中采录材料。道光时刘文淇、刘毓崧等为岑建功校刊《旧唐书》,参用《册府元龟》,撰成《旧唐书校勘记》。民国时陈垣用《册府元龟》,补《魏书》缺页、《周书》缺字。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中华书局组织专家点校二十四史,注意到利用《册府元龟》补史之缺、订史之误,例如《宋书·颜延之传》所载之《庭诰》,错字夺文较多,王仲荦用《册府元龟》对校,做到文通字顺。北宋距唐五代近,《册府元龟》所采录的唐五代文献,颇有今已亡佚者,岑仲勉研究唐史曾引用之。我举这一系列的例子,说明《册府元龟》逐渐为人们所重视和利用。
《册府元龟》有北宋祥符初刻本,失传。南宋有两种蜀刻本,今存残卷,中华书局于1988年影印。明末有建阳黄国琦刻本(清康、乾续有补版,同出一源),1959年中华书局据初印本影印,并将明本缺而残宋本尚存者,作为补遗,附于相应的各卷之后。2006年凤凰出版社出版了第一部《册府元龟》校订本,由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周勋初教授领导二十余位同志下大工夫点校,以明本为工作底本,以残宋本为重要的参校本,间或参考其他存世明钞,写下详细的校记。于宋、明诸本之不明晰处,又推寻这些文字的本原,力求恢复这些文字的原貌。在校订过程中,吸收了不少前人的成果。为了追求校订工作的完善,对多数条文作了溯源的工作,供读者参考。特别是编制了“人名索引”,录入《册府元龟》中所有人名,解决了一人在书中分见若干处而查检不便的问题。使用该索引立刻可以找到某人的全部资料,大大方便了读者,有利于开发这个宝藏。我相信,这个校订本问世后,《册府元龟》可以充分利用了,必将产生丰富的研究成果。
《册府元龟》的学术价值,要用该书与其他史书,进行比较研究,才能显现出来。说空话是无济于事的。下面举三个例子说明《册府元龟》具有他书不能代替的价值。
一、《册府元龟》所独有的王叔文集团执政时惩罚宦官的资料,增加了人们对“永贞革新”正义性的理解。
唐贞元二十一年(805年)正月,德宗病死,皇太子李诵继位,是为顺宗。在顺宗的支持下,以王叔文为领袖的进步政治集团执政,颁布了一系列明赏罚、停苛征、除弊害的政令,史称“永贞革新”。革新的矛头,主要指向专权的宦官、跋扈的藩镇。韩愈《顺宗实录》卷二云:“贞元末,以宦者为使,……名为‘宫市’,而实夺之。……上初登位,禁之。至大赦,又明禁。”又云:“贞元末,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皆为暴横以取钱物。……上在春宫时则知其弊,常欲奏禁之。至即位,遂推而行之,人情大悦。”罢宫市、禁五坊(雕、鹘、鹰、鹞、狗)暴横二善政,治史者之所共知。我于《册府元龟》中发现王叔文集团惩罚宦官的重要记载。时章士钊先生正撰《柳文指要》,我提供给他。
《柳文指要》下《通要之部》卷二云:“卞孝萱勤探史迹,时具只眼,顷从《册府元龟》中检得永贞史料二事见示,颇足珍异。爰迻录如下:《册府元龟》卷五W七《邦计部·俸禄第三》:‘唐顺宗以贞元二十一年正月即位,……又诏:停内侍郭忠政等十九人正员官俸钱。’”被停俸之十九人,必是宦官中之臭名昭著者,包括宫市使、五坊使在内。一举而停十九个宦官之俸钱,为中唐绝无仅有之事,王叔文集团与宦官斗争之坚决,于此得一强证。至五月,遂有夺宦官兵权之措施,以范希朝“主其名”,韩泰“专其事”,中尉令诸将:“无以兵属人!”并进行反扑。
停十九个宦官俸钱之事,不见于韩愈《顺宗实录》、《旧唐书》卷十四《顺宗纪》。《册府元龟》之史源,当为《顺宗实录》详本,修改时删去此事,为宦官遮羞。
二、《册府元龟》中保存了韦皋笺表的完整内容,使人们看到顺宗内禅后宦官篡改实录的用心。
“永贞革新”以顺宗内禅而完全失败。顺宗让位给皇太子李淳(改名纯),是被迫的。韩愈《顺宗实录》卷四云:“(贞元二十一年七月)乙未,诏:‘军国政事,宜权令皇太子某勾当。……’外有韦皋、斐垍[均]、严绶等笺表,而中官刘光奇、俱文珍、薛盈珍、尚演、解玉等皆先朝任使旧人,同心怨猜,屡以启上。……”是宦官藩镇内外勾结起来扼杀了这场政治革新。韩愈《顺宗实录》未言为什么韦皋放第一炮,《旧唐书》卷一四W《韦皋传》云:“皋知王叔文人情不附,又知与韦执谊有隙,自以大臣可议社稷大计,乃上表请皇太子监国,……又上皇太子笺。”《册府元龟》卷四W七《将帅部·谏诤》云:“皋自以大臣得议国家事,且怨叔文不与三川,恃处斗绝一方,度叔文不能摇动,又乘其与韦执谊间隙,故极言中外人情。”对照之下,《旧唐书》无韦皋“恃处斗绝一方”等语,不如《册府元龟》记述完整。
《顺宗实录》有详本、略本。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卷十九《唐纪十一·王叔文以母丧去位》云:“《实录》详本曰:‘叔文母将死前一日,叔文以五十人担酒馔入翰林,宴李忠言、刘光奇、俱文珍及诸学士等。中饮,叔文执盏’云云。又曰:‘羊士谔n叔文,叔文将杖杀之,而韦执谊懦不敢。刘辟以韦皋迫胁叔文求三川,……叔文时已令扫木场,将集众斩之,执谊又执不可。……又自陈判度支已来,所为国家兴利除害,出若干钱以为功能。……’”对照《册府元龟》卷四八W《台省部·奸邪第二》之记述,完全相同。可见《册府元龟》之史源为《顺宗实录》详本,比略本完整,弥足珍贵。
今将《旧唐书》、《册府元龟》所载韦皋之《表》、《笺》,全文对照如下:
韦皋《请皇太子监国表》
臣闻上承宗庙,下镇黎元,永固无疆,莫先储两。伏闻圣明以山陵未附,哀毁逾制,心劳万机,伏计旬月之间,未甚痊復。皇太子睿质已长,淑问日彰,四海之心,实所倚赖。伏望权令皇太子监抚庶政,以俟圣躬痊平,一日万机,免令壅滞。(《旧唐书》卷一四W《韦皋传》)
臣闻上承宗庙,下镇黎元,永固无疆,亟先储贰。臣伏闻圣躬以山陵未毕,哀毁逾礼,因乖摄卫,至今未安。若更忧劳万机,伏恐旬月之间,未得痊復。皇太子睿质已长,淑问日彰,四海之心,实所倚赖。伏望权令亲监庶政,事无大小,一切谘禀。候圣躬痊愈,即归春宫。如此必冀圣体速就康宁,庶政免令擁滞。臣位兼将相,受恩最深,今之所陈,是臣职分。特望陛下俯从人望,克崇万代之业。(《册府元龟》卷四W七《将帅部·谏诤》)
孝萱案:初唐盛唐皆有皇太子监国之例。《册府元龟》卷二五九《储宫部·监国》云:“(贞观)九年,太宗在谅闇之中,庶政皆令(李)承乾听断,……自此,太宗每行幸,尝令居守监国。”“(贞观)十九年二月,太宗亲征高丽,诏曰:‘……发定州巡辽左之后,宜令(李)治监国。其宗庙社稷百神,咸令主祭,军国事务,并取断决。’”“高宗显庆四年十月,皇太子(李)弘初入东宫。及驾幸东都,留太子于京师监国。……”“上元二年六月,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寻令监国。……”“中宗神龙元年为皇太子,监国,……”馀不多举。这几位皇太子监国,皆出于皇帝本人之意,而韦皋是“望”顺宗“令”皇太子监国,情况完全不同,故《表》中未提初唐盛唐皇太子监国之事。
对照史书所载之韦皋《请皇太子监国表》,《旧唐书》之文略,《册府元龟》之文详,显现了《顺宗实录》略本详本之差别。所谓“权令”,即暂时的措施,所以下文强调“候圣躬痊愈,即归春宫”。这两句话很重要,反映了当时韦皋还难以估计事态的发展,用这两句话表明立场,可以立于不败之地。顺宗内禅,这两句话成为蛇足,修改《顺宗实录》时干脆把它删掉。以《顺宗实录》略本为蓝本的《旧唐书》中,看不到这两句话。以《顺宗实录》详本为蓝本的《册府元龟》中,保存了文献的原貌。
韦皋《上皇太子笺》
殿下体重离之德,当储贰之重,所以克昌九庙,式固万方,天下安危,系于殿下。皋位居将相,志切匡扶,先朝奖知,早承恩顾。人臣之分,知无不为,愿上答眷私,罄输肝鬲。伏以圣上嗣膺鸿业,睿哲英明,攀感先朝,志存孝理。谅闇之际,方委大臣,但付托偶失于善人,而参決多亏于公政。今群小得志,隳紊纪纲,官以势迁,政由情改,朋党交构,熒惑宸聪。树置腹心,遍于贵位,潜结左右,难在萧墙。国赋散于权门,王税不入天府,亵慢无忌,高下在心。货贿流闻,迁转失叙,先圣屏黜赃犯之类,咸擢居省寺之间。至令忠臣殒涕,正人结舌,遐迩痛心,人知不可。伏恐奸雄乘便,因此谋动干戈,危殿下之家邦,倾太宗之王业。伏惟太宗栉沐风雨,经营庙朝,将垂二百年,欲及千万祀,而一朝使叔文奸佞之徒,悔弄朝政,恣其胸臆,坐致倾危。臣每思之,痛心疾首。伏望殿下斥逐群小,委任贤良,慺慺血诚,输写于此。(《旧唐书·韦皋传》)
殿下体重离之明,当储贰之重,所以克昌九庙,式固万方,天下安危,係于殿下。皋位崇将相,志切公忠,先圣察知,早蒙恩顾。人臣之分,知无不为,将以上答眷私,常思罄竭。伏以圣上膺嗣鸿业,睿哲英明,攀感先皇,志存孝理。上追殷宗之德,谅闇未尝发言。军国万机,委于臣佐,所宜竭诚翊戴,以致雍熙。但托付未得其人,处理多亏公正。今则群小得志,隳紊纪纲,官以势迁,政犹情改,朋党交构,荧惑圣朝。树置腹心,遍于贵位,潜结左右,难在萧墙。国赋散于权门,王税不入天府,亵慢无忌,高下在心。货贿既行,迁转失序。先朝屏黜赃犯之类,咸擢在省闼府署之间。至令忠臣陨涕,正士吞声,遐迩痛之,谓之不可。将恐奸雄乘便,因此谋动干戈,危殿下之家邦,倾太宗之王业。伏以栉风沐雨,经营四方,列圣兢兢,年将二百。将欲传于万代,永保无疆,岂可一朝委任王叔文、王伾、李忠言等三人小艺之臣,付以军国重务,恣其黩乱,坐收倾危。日夜忧危,不胜愤激。捐躯报国,今则其时。特望殿下即日奏闻,斥逐群小,天下事务出自殿下之心,则四方获安,忠臣得以戮力。皋受恩两朝,寄任崇重,惟知竭节,以效恳诚。伏惟殿下扫除之。(《册府元龟·将帅部·谏诤》)
孝萱案:对照史书所载之韦皋《上皇太子笺》,也是《旧唐书》之文略,《册府元龟》之文详,又一次显现了《顺宗实录》略本详本之差别。最大的差别是:《旧唐书》云“(王)叔文奸佞之徒”,《册府元龟》云“王叔文、王伾、李忠言等三人小艺之臣”,略本对详本的这个修改,可以看出两个问题:(一)韩愈《顺宗实录》卷一云:“上学书于王伾,颇有宠。王叔文以碁进,俱待诏翰林,数侍太子碁。”详本称王伾、王叔文为“小艺之臣”,虽是贬词,还算符合二王的身份。略本修改为“奸佞之徒”,斥为罪臣。前者是“永贞革新”失败前的语言,后者是“永贞革新”失败后的论调。(二)韩愈《顺宗实录》卷四云:“天下事皆专断于叔文,而李忠言、王伾为之内主。”详本并举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三人,略本只举王叔文一人。前者反映当时的实况,后者是修改《顺宗实录》时避免责备宦官而归罪于王叔文一人。
又,《册府元龟》云:“伏以栉风沐雨,经营四方,列圣兢兢,年将二百。”从太宗说到顺宗,文字是通顺的。《旧唐书》云:“伏惟太宗栉沐风雨,经营庙朝,将垂二百年”,删去“列圣兢兢”,使得文字不通,太宗一人岂能经营二百年?以《顺宗实录》详本为蓝本的《册府元龟》,比以《顺宗实录》略本为蓝本的《旧唐书》,具有较大的文献价值。
三、《册府元龟》中保存了王守澄、郑注诬陷宋申锡的原始档案,在虚构的情节中蕴含着当时社会状况。
文宗朝有三次除阉斗争,都以悲剧告终。第一次是大和二年刘蕡对策事件,第二次是大和五年宋申锡冤案,第三次是大和九年“甘露之变”。刘蕡“切论黄门太横,将危宗社”,考官不敢录取,“以避黄门之怨”。文宗从中吸取了教训,翦除宦官不能公开进行。高官厚禄保全身家的大臣,谁肯冒这个风险。于是他提拔寒门出身、不结党营私、政治品质好的宋申锡为相,秘密委以除阉重任。宋申锡“不能锄去奸乱,反为所罗织”。《旧唐书》卷十七下《文宗纪下》、卷一六七《宋申锡传》、卷一七五《穆宗五子传·怀懿太子凑》均记载这个冤案,但对王守澄、郑注怎样令豆卢著诬陷宋申锡暗结漳王谋反的案情,叙述太简,幸《册府元龟》中保存了完整的档案资料。今将二书对照如下:
(郑注)乃令神策虞候豆卢著告变,言“十六宅宫市典晏敬则、朱训与申锡亲事王师文同谋不轨,朱训与王师文言圣上多病,太子年小,若立兄弟,次是漳王,要先结托,乃于师文处得银五挺、绢八百匹;又晏敬则于十六宅将出漳王吴绫汗衫一领,熟线绫一匹,以答申锡”。其事皆郑注凭虚结构,而擒朱训等于黄门狱,锻炼伪成其款。(《旧唐书·穆宗五子传·怀懿太子湊》)
(王)守澄奏:“据当军同正将、兼衙前虞候豆卢著状告前供内品宫市典朱训,与前十六宅宫市典晏敬则,及宰相宋申锡亲事王师文等,同谋反逆,并取受宋申锡银绢,称与漳王计会直上之事,兼受漳王信物等。臣准告状追晏敬则等推问,咸伏取受及得支证人货卖银绢,柜坊主人卖物牙郎,及见晏敬则从十六宅西门至漳王院取信累路往过所,勾当门司所由十六宅判官张忠荣等不告报官司各得款状。百姓朱训得款称取受绢五百二十匹、银五挺。又责得朱训状称,先与宰相宋申锡亲事王师文,知闻多时,因语话次,其人称伏状。宋申锡多年本使云,圣人多疾,又缘太子小,未堪成立。其次合是漳王,要结托佗日之事。问训有何人通徹得,训即云,比与晏敬则兄弟相识多时,委知其人是十六宅宫市使典,曾伏事漳王来。王师文见训说,遂潜报宋申锡知。至闰十二月初,训与晏敬则、王师文同于宣平坊商量此事,前后约二十馀度。去年闰十二月内,一度见宋申锡,云一切委王师文,君但与王师文计议。训前后三度于师文边领得银三挺。又于晏敬则得银一挺。又前后两件共领得绢二百八十匹,转吩付晏敬则。又正月内,训谋王师文作人何公义,同于十六宅门外,待晏敬则至午时。敬则从十六宅出来,便身上解下白吴绫汗衫一并、白熟线绫一匹,充信宋申锡通徹漳王结托佗日之事。并取受宋申锡银绢之愆,请准法科断。又品官晏敬则,两度取受宰相宋申锡绢及银共二百八十五两,绢二百八十匹,银五挺,卖得一百五十七贯文。去十二月内见朱训,说宋申锡有一事拟结托取漳王,至望在他日,便说宋申锡欲与漳王进奉银结向后事。王师文道,宋申锡云国无皇太子,恐后漳王相忘,所以教敬则向漳王边取得白吴绫汗衫子、白熟线绫一匹充信物,并付敬则。上系着王师文、朱训解下分付王师文因兹便说宋申锡意,道国无太子,欲拟商量阿郎为太子,恐阿郎不知,佗日相忘,具漳王便言虚实。”敬则云实其凭虚构,诡谲如此。甲辰,勅:“宋申锡已从别勅处分。朱训、晏敬则,宜各决痛杖一顿处死。作人何公义配流康州,奴杨忠义配流春州,並锢身,所在差人防押递过,至彼到具月日闻奏。王师文委御史台下县及诸道切捕捉获日闻奏。馀各委本司疏理处分。”其馀被诬诖决杖配流、追捕凡数十百人。天下莫不冤之。(《册府元龟》卷六七W《内臣部·诬构》)
孝萱案:对照之下,可以看出,上引两条记载,繁简不一,主要表现在:(一)《旧唐书》无宋申锡暗结漳王谋反之具体时间,《册府元龟》中保存的原始档案为大和四年闰十二月至五年正月。(二)《册府元龟》中保存原始档案:“百姓朱训得款称取受绢五百二十匹、银五挺。”“(朱)训前后三度于(王)师文边领得银三挺。又于晏敬则得银一挺。又前后两件共领得绢二百八十匹。”“又品官晏敬则,两度取受宰相宋申锡绢及银共二百八十五两,绢二百八十匹,银五挺,卖得一百五十七贯文。”《旧唐书》之撰者,嫌档案文字啰唆,简化为:“(晏敬则、朱训)乃于(王)师文处得银五铤、绢八百匹”,计算不全。(三)《册府元龟》中保存原始档案,漳王以“白吴绫汗衫”为“信物”。《旧唐书》省去“白”字,非是。据刘禹锡《为京兆韦尹降诞日进衣状》中有“白吴绫汗衫”。从韦夏卿以此衣作为庆贺唐德宗生日之礼品,可见“白吴绫”之名贵以及当时皇族服饰之风尚。郑注诬陷漳王以“白吴绫汗衫”为“信物”,正因此衣符合漳王之身份。《旧唐书》不应省去“白”字。(四)《旧唐书》“吴绫汗衫一领”,《册府元龟》“白吴绫汗衫一并”,领、并都是量词,一领、一并即一件。一并,反映当时口语。(五)《旧唐书》无朱训等下场,《册府元龟》中保存了大和五年三月甲辰敕文中对朱训、晏敬则等之“处分”,又云:“其馀被诬诖决杖配流、追捕凡数十百人。”《资治通鉴》卷二四四《唐纪六十》大和五年三月作:“晏敬则等坐死及流窜者数十百人。”两者同一史源,皆为《顺宗实录》详本。(六)《册府元龟》中保存了原始档案,史料价值甚高,如“通徹……”反映当时之俗语,“卖得……”可见当时之物价,馀不一一列举。
今凤凰出版社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为己任,在学术出版普遍不景气的当今,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以宏大的气魄,坚韧的毅力,出版这部难度极大的大型古籍整理著作,使其成为新中国古籍整理又一重要成果,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盛事。(文/卞孝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