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是大师是完人也是一头真虎(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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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陈独秀、胡适:北大的“三只兔子”

在旧势力依然磐固的环境里,以效益论,激烈对抗反不如稳健从事。蔡元培能在北大取得成功,决非偶然。比如男女同校,蔡先生的做法是先让女生旁听,然后再行招收,并不向教育部明文通报,以免碰到钉子,反为不美。他心明眼亮,早看准了教育部的规定(是他在教育总长任内制定的)并无禁止女生上大学的条款。那些反对者眼见木已成舟,社会舆论偏向于赞同男女同校,也就不吱声了。

最巧妙的是,蔡元培引经据典,将自由、平等、博爱(他译为“友爱”)这一法国大革命时代所标举的公民道德纲领推演出中国式解释:“自由者,‘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也,古者盖谓之义;平等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也,古者盖谓之恕;友爱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也,古者盖谓之仁。”此说一出,那些习惯訾议诋诃自由、平等、博爱的封建卫道士茫然迷失标靶,只好收声。斗士陈独秀喜打南拳,虎虎生威,刚猛之极。智士蔡元培则擅长太极推手,柔若无声,四两拨千斤。

在北大,蔡元培的权威也曾受到过挑战。当年,北大学生不肯交纳讲义费,为此包围红楼。面对气势汹汹的数百学生,蔡挺身而出,厉声质问道:“你们闹什么?”为首的学生讲明来由:“沈士远(北大庶务部主任)主张征收讲义费,我们来找他理论!”蔡元培说:“收讲义费是校务会议决定的,我是校长,有理由尽管对我说,与沈先生无关。”这时,学生中有人恶语相向:“你倚老卖老!”蔡元培毫无惧色,挥拳作势,公开叫阵:“我是从明枪暗箭中历练出来的,你们若有手枪炸弹,只管拿来对付我。在维持校规的大前提下,我跟你们决斗!”当时,观者如堵,听闻先生此言,无不面面相觑。50岁的老校长摇身一变成了拼命三郎,大家都傻了眼。蔡元培的可畏之处在此,可敬之处在此,可爱之处也在此。学生自觉理亏,敌意受此激荡,霍然消解。大家哪儿来哪儿去,讲义费呢?当然照缴不误。

据林语堂《记蔡孑民先生》一文所述:当年他在清华教书,有事去北大见蔡元培,“最使我触目的,是北大校长候客室当中玻璃架内,陈列一些炸弹,手榴弹!我心里想,此人未可以外貌求之,还是个蘧伯玉吧”。蘧伯玉名璩,是春秋时期卫国的头号大贤人,孔子好友,最为人称道的就是“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知过就改,精进不休。蔡先生年方五十,林语堂将他与蘧伯玉作比,有深意在焉。

“五四”风潮,北大学生是先锋和主力,被捕的也占多数。蔡元培毫不迟疑,联合学界进步人士,极力营救被捕学生,使他们很快就脱身囹圄,重获自由。当时,外间传言满天飞,最耸人听闻者有二,其一是总统徐世昌要严办北大校长,安福系军阀甚至悬红要刺杀蔡元培;其二是盛传陆军次长徐树铮已命令军队把大炮架在景山上,将炮口对准北大。不管传言是否可信,形势总是咄咄逼人。1919年5月9日,蔡元培秘密出京,报上登出他的辞职公告,词颇隐讳:“我倦矣!‘杀君马者道旁儿。’‘民亦劳止,讫可小休。’我欲小休矣。北京大学校长之职,已正式辞去。其他向有关系之各学校,各集会,自五月九日起,一切脱离关系。特此声明,唯知我者谅之。”

事隔多年,蔡元培作回忆文章《我在北京大学的经历》,把当年辞职的原因做了清晰的梳理:“……但被拘的虽已保释,而学生尚抱再接再厉的决心,政府亦且持不做不休的态度。都中宣传政府将明令免我职而以马其昶君任北大校长,我恐若因此增加学生对于政府的纠纷,我个人且将有运动学生保持地位之嫌疑,不可以不速去。”蔡元培的苦衷由此可见分明。个人的名利得失皆服从大局的需要,是蔡先生的一贯作风。

当年的北大,有三只著名的“兔子”,蔡元培、陈独秀、胡适,三人都属兔,彼此之间相差12岁,被人称为“兔子党”。完全可以这么推论,假若陈独秀、胡适只有《新青年》这个作战的堡垒,而缺少北大这样讲学的地盘,没有北大教授这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新文化运动就不可能具有高屋建瓴之势,不可能收获摧枯拉朽之功。假若蔡元培不崇尚法国革命的精神,不主张学术自由,不倡导“读书不忘爱国”,五四运动就不会轰轰烈烈地开展。

五四运动后,北大学生过分热心甚至醉心于政治,蔡元培看到其中不良的苗头,于是提出“救国不忘读书”的口号,不赞成20岁以下的学生参与政治活动,以图矫正政治压倒学术的倾向,使北大学生知所警省。然而五四运动后,北大学生身上的政治标签日益彰显,最终走到了蔡元培愿望的反面,这是他始料不及,也是他无可奈何的。

“五四”促使中国人解放了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也诱使中国人开启了潘多拉的匣子。到底孰是孰非,孰功孰罪,迄今争议不休,未有定论。只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五四时代蔡元培领导的北大成了中国学术界的重镇,也成了国共两党的人才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