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戴的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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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戴的婚纱

 

夷陵三峡电视购物商厦,两年前拔地而起,高18层,座落在东山大道北侧,与南侧的长途汽车站隔街相望。别具一格的造型,七彩灯光的点缀,富丽堂皇的装饰,使它成为夷陵一道靓丽的风景。

随着夷陵三峡国际旅游节逐渐升温,商贾云集,文贤毕至,夷陵沸腾了,市场火爆了,生意本来就不错的三峡电视购物商厦,生意更加火红。

三峡国际旅游节开幕这天,夷陵长途汽车站出现的一幕,与三峡电视购物商厦繁忙的景象格格不入,一辆救护车驰进停车坪,车上下来一行人,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指挥下,用担架抬下一个病人,病人还挂着点滴。

担架上的病人叫王明,归州橙汁饮料公司的总经理;指挥抬担架的中年男人叫马军,王总经理的助理。

安顿好病人之后,马军交代说:“你们好好的守着王总,我去买点吃的喝的后送王总去武汉。”

他走出候车大厅,向马路边上的一个货摊走去,正准备买矿泉水,一辆“红旗”轿车从身侧开过,引起了他的注意。轿车一个左转,驶进了电视购物商厦,车上下来一位着装入时的中年女士,她随意向后一望,正好与马军的目光相遇。

“这人好面熟啊!”马军想着,尾随而至,但中年女人已经进入了电视购物商厦。

进入电视购物商厦的女人叫殷丽,1.64的身材。此时的殷丽身着紫色的旗袍,佩一条白色披肩;不太惹眼的铂金项链点缀着粉颈;嵌有紫色宝石的耳环垂挂,与旗袍相映增辉;人到中年大都会发胖,而她只是几分丰腴。“晓庆”式的脸蛋,略施粉黛,光洁照人,高盘的发式,加上脚下的皮尔卡丹高跟鞋,给人以1.70米的印象。

殷丽走进她五楼的办公室,冲了杯咖啡,还没来得及喝,电话响了。

“殷总吗?”40万元货款到账了,给你发了1000条莎缇萱琳短裤。”对方在电话中说,殷丽说声:“谢谢”,放下了电话。

没过五分钟,电话再次响起。“殷总,你一下打100万元过来,我上哪搞那么多“安必信”给你啊,先发50台吧!”“安必信”经销商在电话中与殷总协商。

“50台只能应急,请帮我想想办法,这几天夷陵搞三峡国际旅游节,生意很火爆,连一些外国朋友都对这个产品感兴趣。”殷丽回答着对方。

电话第三次响起了。是“V26”的经销商打来的。“殷总,今天给你发了400盒V26,还有400盒过一两天发,行吗?”经销商问殷总。

“谢谢,我还没汇款过来呢?等下一批货到了一起汇,行否?”殷总回答说。

“没问题,我对殷总还是放心的,下次要货早点发传真过来。”V26经销商十分信任的说。

放下电话,殷丽歪进了舒适的沙发,闭目眼神。但不到三分钟,就从沙发里弹起,急急拉开窗帘,向马路那边的售货摊望去,货摊没有顾客,摆摊的老妇人拿着抹布在擦冰柜,一个报童打货摊经过。

她若有所失,随意地向前望去,漫游的目光中,出现一对情侣手挽手,肩并肩,微笑着朝电视购物商厦走来;夷陵广场旅游节开幕式已经降下帷幕,一对对男女在五颜六色的气球下,在花团锦簇的广场中漫步。“生活多美好啊!他们好幸福啊!”殷丽内心感叹着,脸上泛起忧郁,心里充满惆怅,与刚才处理商业电话时的干练形成明显反差。

马军追至电视购物商厦,不见了那个“熟”面孔,他向一个保安打听,得知她叫殷丽,是商厦的总经理。在保安的指引下,他走进的殷总的办公室。

一直站站窗前注视窗外的殷丽,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与马军相对而立,四目相对,各自心头一震,打量着对方,足足几分钟,“刘丽”,“马军”。他们叫着对方的名字,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刘丽,真的是你”。马军问了好几遍。马军的到来,殷丽还原成了刘丽,一个二十年来没人叫过的名字。

刘丽按下电铃,秘书小姐进来泡茶。

“茶不喝了,王明还在车站呢。”马军告诉刘丽。

刘丽心头又是一震,比见到马军时的震动还厉害,她急切的问:“啊!…王明….王明,他在车站干什么?怎么不同你一起上来?”

马军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刘丽紧跟着马军出来,在车站候车大厅,刘丽搜视了所有等车的旅客,没有看见王明。在她茫然之际,马军指向一副担架。

刘丽奔向担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被病魔折磨的干瘦的男人,长满了胡子,处于昏睡之中,她从病人左手少了一截无名指和额头的刀疤认出了王明。

刘丽俯下身来,轻轻的呼唤:“王明,你醒醒,我是刘丽,你是怎么啦?”泪珠滴落在他的脸上。

昏睡的王名,感受到了远山的呼唤,大地深处的震撼,嘴角的咸味。那是刘丽的呼唤与眼泪。他渐渐的回归现实,慢慢的,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刘丽,你是刘丽,我该不是在做梦吧!”二十年过去了,许多人和事都淡忘了,唯有刘丽是刻骨铭心的,他一下坐了起来,刘丽扑了过去,分离了二十年,经历过无数坎坷的一对恋人凄楚的见面了。他们相拥着,泪脸贴泪脸地抽泣着,十分钟后才渐渐平静。

马军将刘丽叫到大厅的一角:“王明是肝癌,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他就完了。”

如晴天霹雳,一下轰的刘丽晕头转向,身子摇摇欲倒,马军扶住了她,本已收住的眼泪,一下子像断了线似的从眼里涌出。

眼泪婆娑的刘丽拨通了三峡急救中心的电话:“我叫刘丽,三峡电视购物商厦的总经理,请派辆救护车到长途车站,护送一个病人到武汉,请派最好的医生。”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到达车站,接上他们,风驰电掣的向武汉驶去。在车上,殷丽电话通知她的秘书找财务部提二十万元现金,开红旗轿车在高速公路上追她。

四个多小时后,殷丽将王明送进了武汉一个部队医院,医护人员对病人进行了紧急救治。

晚上,殷丽守护着王明,心理像压着石头似的沉重,“他还有救吗?”她自己问自己。王明额头出汗了,她轻轻的为他擦拭。当她触及到王明额头上的刀疤时,不禁回想起遥远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她同王明、马军下乡到了雾渡河畔插队落户,住在一个知青点上。

一天,王明、马军到房后的坡地干活去了,她因痛经没有上山。

这天上午,公社武装部长在大队书记的陪同下,到她们知青点检查工作,武装部长的双眼在她的脸上、身上、胸脯上瞄来瞄去,大队书记见状借故离去,武装部长见刘丽一人,淫心大发,将她抱上床,强行扯开了她的上衣,双手在她的胸脯揉搓。

刘丽苦苦哀求:“你不要这样了,不要这样。”

然而,武装部长根本不管,强行拉下了她的长裤,刘丽跪在了武装部长的面前说:“求求你,我来月经了,你放过我,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哈!哈哈!月经来了,那更刺激。”武装部长狂笑着再次扑向刘丽,刘丽的哀求无法唤醒武装部长的良知,她大声的喊“救命。”

在坡地里干活的王明、马军听到叫声,急匆匆的赶回来,武装部长正欲施暴,怒火中烧的王明将他掀翻在地,武装部长慌忙逃窜,王明、马军急急追赶,武装部长顺手捡起知青的砍柴刀向后扔去,追在前面的王明躲闪不及,额头被刀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刘丽的清白保住了,但王明的额头上却留下了永远去不掉的刀疤。

点滴快完了,护士小姐为王明换了药水,临离开病房,护士小姐吩咐刘丽用湿棉签为病人滋润双唇,刘丽擦着擦着,想起了与王明二十多年前的第一吻。

那年在知青点上,一个大雨滂沱之际,刘丽担心他们喂的鸡受到惊吓,撑着雨伞出屋看看,一只母鸡在树下瑟瑟发抖,刘丽走过去一下没捉住,鸡向外窜,她在后面追。追着追着,脚下一跘,“哎呦”一声滚进了雾渡河。

王明听到叫声,冲出门,见刘丽在河水里挣扎,他顾不了水急浪大的危险,跳进河里,拼命向刘丽游去,在随后赶来的马军帮助下救起了刘丽。

刘丽已晕过去,俩知青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马军突然想起老人说的溺水的人要倒水,他双手在刘丽的腹部按压,刘丽吐出了几大口水后又晕了过去。

风雨中,马军大喊:“王明,快做人工呼吸”。王明顾不了男女之嫌,对着刘丽的嘴做起了人工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刘丽醒过来了。救命的人工呼吸,成了他们的第一吻。

艰苦的生活,超负荷的劳动,患难与共的经历,三个年轻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刘丽感谢两位同学像兄长似的对她百般呵护;王明、马军同时爱上了刘丽,但刘丽对王明更有几分偏爱。  

有一天,马军因看望生病的母亲回城了,知青点上只有王明和刘丽,夜深人静之际,两颗火热的心贴近了,他们在雾渡河畔亲吻,拥抱。听河水拍岸,观天上圆月,数银河星辰,晨曦初露时他们才回到屋里。

三天后,马军回到知青点,发现王明和刘丽有些不自在,他猜到几分,没过几天,马军要求调到了另一个知青点。他是带着一种失落走的,而处于热恋中的王明和刘丽根本无法得知,也难以理解他走的原因和心情。

日月如梭,星移斗转,命运出现了转机。马军通过在县城工作的爸爸招工进了归州橙汁厂。其间,马军四处活动,想将王明、刘丽一起招工,几经努力只搞到了一个指标,谁走呢?王明、刘丽相互推让。最后还是王明说服了刘丽,刘丽进了供销社。

夜半,王明醒了。刘丽扶他靠在床头,拧了个毛巾为他擦脸、洗手,当他触及王明只剩下半截的无名指时,内心一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了二十年前,最令她伤心差点毁了她一生的那一幕。

已到供销社工作的刘丽,日夜思念牵挂着还在农村的王明,内心为他祈祷,愿他早日回城。

一天,王明真的出现在她眼前,但不是招工回城的,是为生产队买化肥来找她的。刘丽非常热情,帮他搞到了化肥,第二天请了假,陪王明到了屈原庙、昭君村。晚上,她将王明带回家,向爸妈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是同学,下乡在一个知青点。他爸是原来的镇委书记。”

刘母听到女儿的介绍,首先反对:“这怎么行?你是工人,他是农民,将来怎么生活?再说,他爸是走资派,我们是工人阶级,怎么能结亲家;工人阶级的女儿嫁给走资派的儿子,有好果子吃吗?我就你一个宝贝,可别让他毁了。”刘母数落了一大堆理由,刘丽据理力争,母女俩闹翻了。

刘父也气不打一处来,举着火叉冲王明吼着:“你给我滚,不许你再进这个门,也不准你缠着刘丽,你若再缠着她,我看到一次就揍你一次。”

王明站起来,叫了声“伯父,伯母,我会好好对刘丽的。”可刘父刘母根本不听,像见到十恶不赦的恶棍似的驱赶王明。刘丽哭着求他们也没有奏效。

王明冲进厨房,找来菜刀,刘父、刘母,包括刘丽都以为他要行凶。但王明用菜刀砍下了左手无名指。“我断指发誓,今生非刘丽不娶。”王明说完,捂着手指冲出了刘家,消失在雨夜里,刘丽楞过神来,尖叫一声,捡起地上王明的断指,冲进了暴风雨。身后是刘父的吼声:“死丫头,跟她滚了就不要回来,我饶不了你。”

刘丽在风雨中跌跌撞撞,一个劲的呼叫王明。她赶到王明家,家里黑洞洞的,一只花猫突然窜了出来,吓了她一个趔趄。她跑到就近的卫生所,也没见到王明。“他会不会到知青点.” 想到这一层,他顾不了风狂雨急,山路惊险,向知青点奔去。“王明啊,你在哪儿。”她奔跑着,呼喊着,撕心裂肺,苍天啼怜,她差一点撞上一辆货车,司机骂了声“找死”,一踩油门急驰而去。天麻麻亮,刘丽赶到知青点,门开着,里面没人。

心爱的人被父母驱赶出家门,还为她断了一根手指,又去向不明,自己已同父母翻脸,家不能回了;王明断指示爱,天一亮就会传到供销社,传遍归州,单位不能去了,归州不能呆了。上天啊!天地如此之大,为何就没有我刘丽的立足之地?她内心呐喊着,泪雨涟涟,悲从中来,悲痛欲绝之际,耳边又回响起货车司机的骂声“找死”。“对,死可以解脱”。她站起身来,为王明收拾好床铺,叠好衣服,在王明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走出门,来到河边,后头望了望曾经给她欢乐,也留给她酸楚的知青点,揣着王明的半截指头,一头栽进了雾渡河。

天亮了,马军来到病房,打断了刘丽的回忆。“他怎么样?”,马军问。

“上半夜疼的厉害,出了不少汗,下半夜还算平静。现在睡着了。”

“啊,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刘丽答话后又问。

“哪能睡得着啊,你出现了,他不行了,你们真冤啊,二十年,你们有几个二十年?你走了,王明可苦了,刘丽,你知道吗,王明这个病一半都是因为你。”接着马军叙说了一段刘丽还不知情的过去。

当年,王明在刘丽家断指而去,到了马军家,马军将它送到医院里。刘家见女儿一夜未归着急起来,天一亮就发动亲朋好友寻找,刘母先找到王明,拼死拼活要他交人,王明百般解释也无济于事,事情传到了供销社,归州闹了个天翻地覆,就是没有刘丽的踪影,王明、马军也四处寻找,并到了知青点,当翻出刘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留言后,他们失望了。王明跪倒在雾渡河畔放声大哭,面对河水,面向群山发出了凄凉悲楚的叫喊:“刘丽啊,你在哪儿?”喊声荡过河面,在群山之中回荡。

打那以后,王明回到了归州。为了生活,他在建筑工地打过小工,在煤矿挖过煤,帮人收过柑橘,捡过破烂,在码头干过挑夫。在这些行当里,人们见他断了一个指头,都叫他“断指王”。由于他为人好,讲义气,他的那些兄弟们也是鼎力相助。

八十年代初,“断指王”在一些难兄难弟的帮助下,摆了个水果摊,后来由发展成水果行。前些年,归州有些企业破产,工厂停工,工人下岗,“断指王”瞄准了橙汁厂,原始的资本积累加贷款,再加上一帮兄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断指王”买下了橙汁厂,开办了橙汁饮料公司,自任总经理,时任橙汁厂副厂长的马军被“断指王”留了下来,聘为总经理助理。

王明有了自己的公司,大把大把的赚钱,但他一天也没忘记刘丽。岁月匆匆过,思念日日深,他在毫无希望中期待。直到今年清明节,刘丽失踪的第二十年,他才失望了。他到了二十年前的知青点旧址,耗巨资建造了一座园林式墓地,左边建造了刘丽的衣冠冢,右边是为自己准备的墓室。

半月前,墓地建好了,王明去验收,他跪在刘丽的衣冠冢前述说:“刘丽啊!你命好苦,你真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你若还在人间,就来见我,若你真的走了,就在奈何桥上等我,我会来陪你的。”回程的路上,王明感到腹部剧烈疼痛,豆大的汗珠直滚,马军接过了方向盘,飞快的将他送回归州住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肝癌,且到了晚期,医生建议转到武汉试试。

马军述说着,刘丽泣不成声。她将满是泪痕的脸贴向不知何时醒来的王明“你一定要挺住啊,我一定要嫁给你,你等了二十多年,我何尝不是等了二十多年啊!”

王明轻轻推开刘丽。“别傻了,我们都不年轻了,已经无法浪漫了,你还算年轻漂亮,事业又成功,生活的路还长,为你直接着想吧!何必为我这个垂死的人陪葬呢?”王明劝说着。

“不,我一定要嫁给你,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在夷陵定居,你那个公司把它卖掉,卖不掉就交给马军经营。”刘丽坚决的表示。

“我也想啊!”刘丽,你看我还有机会吗?这次若能活着出去就是前生修来的福份了”。王明对刘丽说。

“有机会,有机会,你一定会好,下半辈子我还有靠你啊,我的公司还准备你去当家呢!”刘丽急切的安慰王明。

听着他们的对话,马军悲从中来,男儿有泪不轻弹,马军确痛哭了一场。

“刘丽,你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想的我好苦啊!”王明哽咽着询问刘丽。

当年刘丽跳入雾渡河后,被河水已浸,清醒了许多,“我不能死,我死了王明怎么办?”为了王明,她挣扎着求生。

雾渡河与长江交汇处,一个农民为了油盐钱早起捕鱼,见上游冲下一个人,他跳进河水里,将其捞起,一探鼻息,还是活的,他抗上肩就往家里跑。

这个农民的妻子是个赤脚医生,对溺水者进行了紧急抢救。被救者就是刘丽,她又一次死里逃生。

刘丽表情木讷,望着门外出神,农民问她是哪里人,到哪里去,为什么掉到了河里,她一言不发。

“好吧,你不说,我送你走”。边说边收拾可以变钱的东西,领着刘丽到了雾渡镇。

在镇上,农民将卖蛋、卖鱼、卖土豆的全部所得十八元交给了刘丽。“你回家吧,我只有这些了”。农民说完转身离去,在他转身之际,刘丽看见搭在他后被的袋子上面写着“张杰”。刘丽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朝他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个躬,转身走向雾渡河码头。

刘丽揣着张杰给她的十八元钱,流浪到了武汉、沙市,最后到了宜昌。到宜昌时已身无分文,靠乞讨和吃餐馆客人所剩维持,几次想死,但想到王明又活了下来。

有天,她从早到晚没吃东西,晕倒在垃圾堆里。早上一个捡垃圾的中年妇女把她领回了家。这位中年妇女姓殷,终身未婚,无儿无女,靠捡垃圾为生,她收养了刘丽,刘丽成了她的养女,改姓了殷。从此,在她心里的刘丽已经死了,断绝了刘丽的一切往来,现在只有殷丽,她与刘丽的共同点就是还有“王明”,但只是在心里。

殷氏母女俩以捡垃圾为生,街道领导见她们母女可怜,帮助刘丽解决了户口,在地下商场为她找到了工作,先后做过清洁工,炊事员,站过柜台,当上百货部经理后被送到大学深造,学成归来,担任了销售部经理。

九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大潮,将她推上了大商业舞台,开辟了夷陵电视购物市场,成为鄂西第一个电视购物经销商,从承包商场,买下商场,注册公司,到拥有夷陵三峡电视购物商厦,生意越做越大,销售成几何增长。

殷丽陪伴王明在医院已经度过了二十多天。一天下午,殷丽见王明精神还好,吻了下王明,托马军照看一下,她出了医院。

殷丽从医院出来,先到商场为自己和王明购买了高档的新娘婚纱和新郎礼服,然后去美容、盘发,荡去了多日的倦容。午夜时分,她容光焕发的回到医院,想给心爱的人,爱她的人以全新的感觉。当她跨入病房时,无情的现实使她从头凉到脚。

王明已到了弥留之际,医护人员站在一旁放弃了抢救。殷丽将王明揽在怀里,为他梳理头发,轻轻的诉说:“我真傻,我真笨,我为什么要出去呢。王明啊,二十年来,我无时不在呼唤你,我现在有很多钱,只要能换回你的健康,我什么都舍得,王明啊,二十年来,我心里守着你,煎熬着伤感、孤独、惆怅与无奈,你可不要让我白熬啊!”

可能是回光返照,王明睁开了眼睛,带着笑容说了声“谢谢”。他躺在殷丽的怀里,平静的闭上了双眼,笑意还存留。殷丽强忍着悲痛,为王明收拾,给他穿上了结婚礼服。

三峡国际旅游节闭幕式拉开了帷幕,夷陵广场洋溢着节日的喜庆,百花争艳,锣鼓声,音乐阵阵,一百位世纪新娘出场了,她们挽着自己的新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举行了世纪婚礼,满座的宾朋以最热烈的掌声,向一百对世纪新人表达着最美好的祝愿,一对对新人在美妙轻柔的乐声中翩翩起舞,显得格外的温馨浪漫,内心充满甜蜜,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此际,一个特殊的车队驶进广场,打头的是辆“红旗”轿车,车队由二十辆车组成,整个车队都贴着斗大的“囍”字。戴着大红花,从这点看,又是一对世纪新人。但大红花的花瓣上佩上了黑纱,增加了这个车队的神秘色彩,打头的“红旗”轿车里,殷丽戴着婚纱,双眼注视着广场内世纪新人的婚庆场面,她从精神上,从心灵深处融进了世纪新人的行列。

整个车队没有任何喧嚣,没有任何音乐。默默地,缓缓地绕广场一周后驶出城外,三个多小时后,车队到达雾渡河畔的知青点旧址。

二十多年前的知青点痕迹不复存在,被王明建造的园林式墓地覆盖,身着婚纱,戴着红花,佩着黑纱的新娘殷丽,从车上下来,抱着王明的骨灰盒,骨灰盒上也系着红花,佩着黑纱,新娘在伴娘和马军的搀扶下,走过了青松翠柏的长廊,进入墓地。她环视了以下王明为她建造的“衣冠冢”,将骨灰盒放进了王明为自己建造的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