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人当在野名偏著,陋可名轩学不穷——论明遗民吴嘉纪的诗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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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人当在野名偏著,陋可名轩学不穷——论明遗民吴嘉纪的诗歌(1)

2010-07-17 来源:读书人   [收藏此页]  复制  论文关键词:吴嘉纪遗民《陋轩诗》“诗史”内容艺术特色  论文摘要:明清易代,清兵南下,江南一带的抵抗最为强烈,遭受的破坏和损失也最为严重。吴嘉纪作为扬州、拳州、镇江一线布衣诗群的代表人物。是清初著名的遗民诗人、布衣诗人、盐民诗人,其诗几乎涵盖了明

  论文关键词:吴嘉纪  遗民  《陋轩诗》  “诗史”内容  艺术特色

  论文摘要:明清易代,清兵南下,江南一带的抵抗最为强烈,遭受的破坏和损失也最为严重。吴嘉纪作为扬州、拳州、镇江一线布衣诗群的代表人物。是清初著名的遗民诗人、布衣诗人、盐民诗人,其诗几乎涵盖了明末清初的所有大事件,真实地反映了人民的艰辛和悲惨生活,堪称“诗史”。本文拟从生平行藏事略、“以诗为史”的写实诗歌和其诗歌艺术特色三方面来解读吴嘉纪其人其诗。

  遗民是出现在特定历史时期的特殊群体。他们为前朝守节,不仕于新朝,或隐于山林,或开馆著书,或削发为僧,或行医济世,无论从事何种职业,身居何处,都心系前朝,缅怀前朝。黄宗羲在他的《南雷文约·谢时符先生墓志铭》中说道“故遗民者,天地之元气也。然士各有分,朝不坐.宴不与。士之分亦止于不仕而已。所称宋遗民如王炎午者,尝上书速文丞相之死,而已亦未尝废当世之务。是故种瓜卖b,呼天抢地,纵酒祈死,穴垣通饮馔者,皆过而失中者也”Ⅲ㈣。遗民群体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和心态生活于天地之间,守护天地之正气。他们的存在创造了别具一格的遗民文学。遗民文学作为中国文学史上重要的组成部分.其艺术特色和影响不容忽视,它既是前朝文学的一个总结,又与本朝初期的诗歌流派和文学思潮有着密切的关系。遗民诗群作为遗民文学的创作主体,以诗慰怀抱,是“诗史上的一种复合群体,是特定时代急剧的政治风云激漩盘转中聚汇而成的诗群形态。这是一群‘行洁’、‘志哀’、‘迹奇’,于风刀霜剑的险恶环境中栖身草野.以歌吟寄其幽隐郁结、枕戈泣血之志的悲怆诗人”。

  在明清易代那个“天崩地解”(黄宗羲语)的大时代中,明遗民谨守夷夏之防,创作了大量慷慨悲歌、反抗异族压迫的爱国诗歌,以及那些揭露明末政治腐败、赋税繁重、官吏贪暴、兵士扰民的篇章,表现了广大人民在兵荒马乱的现实中苦不堪言,痛苦到极端的艰难生活.描绘出整个社会在经历了战争劫难后满目疮痍、荒凉破败的景象。吴嘉纪作为那个时代的著名遗民诗人,其诗几乎涵盖了明末清初的所有大事件。真实地反映了易代之际人民艰难痛苦的生活,可谓“诗史”。本文拟从生平行藏事略、“以诗为史”的写实诗歌和其诗歌的艺术特色三方面来解读吴嘉纪其人其诗。

  一、生平行藏事略

  严迪昌先生在《清诗史》中对吴嘉纪一生的概括可谓相当精准,他说“吴嘉纪一生甚为平淡.既无风花雪月的韵事,也没叱咤风云的壮举,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处于寒芦野水间,‘海上吟诗到白头’的布衣寒士”。他字宾贤,号野人,生于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泰州东淘(即安丰场)人。出身于封建知识分子家庭.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祖父吴凤仪是明代著名理学家王艮的学生,嘉纪少时受业于吴风仪弟子刘国柱,喜读书做诗,好学不倦。


  二十七岁时,明王朝覆灭,清兵南下,他亲见居民惨遭屠杀,遂绝意仕途,隐居东淘,以布衣终老。在《明遗民录》里说他“自专工为诗,历三十年,绝口不谈仕进,隐居海滨。家贫,破屋数椽,不蔽风雨,蓬门蒿径,乐以忘饥,颜其门日‘陋轩’。苦吟其中。……或并日一食,不以告人。”从顺治元年到顺治十八年问,吴嘉纪一直居于东淘,着力于诗歌创作,正如周亮工(字元亮,1612—1672)在《陋轩诗序》中言“野人每晨起,缁书枯坐,少顷起立徐步,操不律疾书,已复细吟;或大声诵,诵已复书。或竞日苦思,数含毫不下。又善病咯血,血竭髯枯,体仅仅骨立,终亦不废,如是者终年岁”口。其诗作“多自写其性情”,“以故境愈穷诗愈工”罔”。汪楫在《陋轩诗序》中也曾写道“野人性严冷,穷饿自甘,不与得意人往还;所为诗古瘦苍峻,如其性情。”“古瘦苍峻”,是其人的真实写照,抒写真性情,是其诗的出发点和立足点。

  然而也不容忽视的是,在此期间,明以来文人结社以切磋诗艺之风犹存,嘉纪虽性格孤狷,不喜与人结交,然而根据袁承业在《拟刻东淘十一子姓氏》中说“季来之、吴嘉纪、王大经、周庄、沈聃开、王言纶、王衷丹、王钊、傅瑜、徐发荚、周京,右诸子皆为明儒,萃生于万历年间,同处东淘左右。国变后。隐居不仕,沈冥孤高,与沙鸥海鸟相出入。结社于陶上,所有怀抱,寄托诗文。”尤其与周亮工、汪楫、孙枝蔚等人的交往,促成了他与时任扬州推官的江南文坛领袖王士稹的相识,也为他诗集的刊刻创造了条件。

  康熙十八年(1661)是吴嘉纪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是年冬,44岁的吴嘉纪被周亮工招至扬州,开始了他奔波往返的漂泊求食生活。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吴嘉纪绝大部分时间留在扬州,与好友游山玩水,吟诗唱和,但其依旧心恋故国,同情遭受战乱、天灾的民众,其穷困之苦、孤独之感外更增添了漂泊流离之苦,与家人朋友离别的哀伤,致使他晚年心境更加凄苦。

  康熙二十三年(1684),吴嘉纪走完了他悲苦的人生之路,终年六十七岁。留下一部“人当在野名偏著.陋可名轩学不穷”(范崇简《题吴野人集后》)的《陋轩诗》。其《陋轩诗》“自三事(盐笑、军输、河患)而外,怀亲忆友,指事类情,多缠绵沉痛;而于高岸深谷,细柳新蒲之感尤甚。”(陆廷抡《陋轩诗序》)。

  二、“以诗为史”的写实诗歌

  在《自题陋轩》诗中,吴嘉纪写道“闭门二十载,霜雪满头颅。治乱从当世,簟瓢自老夫。空阶苔半掩,颓壁树全扶。寥落无邻舍,乾坤此室孤。”布衣寒士,贫困孤苦,但心系家国天下,以自己的笔为千千万万贫民做传。“他闭门写诗。但并不是把自己封闭在狭小孤寂的个人世界里作无病之呻吟。他虽然一生不出东淘路,但故乡几十年所历兵灾、战乱、逋贼、水旱虫灾,无一不直接影响他的生活;周围盐工、制船工人的苦辛。乱世背乡离境逃难的人群,妻离子散的哭号.以及那些被饥饿驱赶着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牵船妇女……。还有那些反清暴政的民族英雄、义士、忠良、烈女,无一不牵动着他的思绪,激起他沸腾的诗情”。

  由于长期生活在贫民中间。吴嘉纪亲眼看到了大变革时期的重大历史事件.他的诗歌中有~类即以清兵南下,扬州城破等大事件为内容,此类诗歌饱含亡国之恨,故国之思,字字血泪,真实地再现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史实以及在这种严酷打击下人民的悲惨经历。满清铁骑所到之处.江南民众奋起反抗,因此也受到了更加严厉的镇压。江南遭受了经济、文化等诸方面的摧残,一时之间,昔日歌舞升平、商来贾往的繁华落幕,只留下满目疮痍,哭声震天。扬州城破,诗人亲眼看到“城中山白死人骨,城外水赤死人血,杀人一百四十万”(《李家娘》)的大屠杀。繁华似锦的一座城市,变成了停尸场,亡者的鲜血染红了城外的河流。再如记叙顺治九年清军南征部队洗劫扬州的《过兵行》“扬州城外遗民哭,遗民一半无手足:贪延残息过十年,蔽寒始有数椽屋。大兵忽说征南去,万马驰来如疾雨:东邻踏死三岁儿,西邻掳去双鬟女。女泣母泣难相亲,城里城外皆飞尘。鼓角声闻魂已断,阿谁为诉管兵人?令下养马二十日,官吏出谒寒栗栗。入郡沸腾曾几时?十家已烧九家室。一时草死木皆枯,昨日有家今又无。白发夫妻地上坐,夜深同羡有巢鸟。”从诗中,我们看到了清军过境的虎狼暴行。诗人面对这些惨象,激起了他“亡国恨无尽,滔滔江水流”,“时时一回首,血泪尽情挥”(《泊船观音门》)的悲愤。在关注于历史大事件的同时,吴嘉纪也没有忘记在战争中受到伤害最为深刻的广大民众。

  无论是风云际会的汉魏乱世,还是创造赫赫战功的蒙古时代,战争都会给人民带来沉重的负担和无尽的苦难。吴嘉纪亲身体验了官吏、盐商对灶民的剥削和战争、灾荒对人民的祸乱,对此,他终把卷苦吟,为小民作史,写出了大量反映社会黑暗、民不聊生的诗篇。他的诗以真实而深刻的内容。反映了当时劳苦大众苦不堪言的生活困境和自己的思想感情。在《安丰场绝句四首》中,他写道“儿童弄武范公堤,塞马腾来踏作泥。无数髑髅衰草里,年年变作野禽啼。”以无限悲痛的感情为天真无邪惨遭横祸的儿童唱出哀歌。在《绝句》中,写道“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El里,偷闲一刻是乘凉”,自发老翁。在酷热的六月守在火热的锅灶旁熬盐,盛夏的太阳利如剑.而对他则是忙里偷闲的乘凉。灶户们的悲惨处境,令人怵目惊心。在《远村吟》中作者向我们展示了被兵大劫掠后的城乡“城郭兵火后,见者伤萧然。吁嗟此远村,谁知尤可怜!居民落日下,往往无炊烟。……土田喜赠人,宅舍时弃捐。无处不榛艾,有邻皆鸟鸢。……”诗人慨叹,不仅城市毁于战火,就连边远山村,也是断壁残垣,常常连一缕炊烟也见不到。诗人用朴实无华的语言,展现了真实的荒凉,从城镇到乡村无一幸免地受到了战争的破坏,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值得一提的是.吴嘉纪的诗歌成功地塑造了妇女群像。为妇女作传。她们饱受战争之苦,困苦死亡如影随形,身心具受摧残煎熬,为了孩子,忍辱偷生,坚强地活着。《挽姚母》“忆昔芜城破,白刃散如雨;杀人十昼夜,积尸不可数。伊谁蒙不戮,鬼妻与鬼女。红颜半偷生,含羞对新主。城中人血流,营中日歌舞;谁知洁身者,闭门索死所。自经复自焚,备尝杀身苦。”“鬼妻与鬼女”逃过了羞辱,因为她们选择了以死抗争,而活着的,或“含羞对新主”,或“闭门索死所”。清军暴行丑行展露无疑。在《董妪》诗里,“门外积骸高。昏暮何西东?裹JLJI,不啼,共人死人中。死人盖生人,尸血模糊红。……匍伏夜出廓,陇晴麦穗黄。麦仁采喂儿,烟火投村庄。”诗人描绘了一位老年妇女携东家儿逃难的情景。屡遭劫难的城市,使得百姓一直处于紧张中。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妇女尤为担忧。1662年6月,扬州附近位于长江沙洲上的戎城瓜洲,收到警报,城中戒严,城外的亲人担心城内的女眷遇害,买通运送木石的船只。把她们偷带出来,结果困天热气闷,不少妇女憋死在船中。《难妇行》沉痛地记载了这件事,“江头六月举烽燧,东南风吹战艘至。官长首严出城禁,娇娃艳妇缩无地。愚者争向船舱匿,覆木覆石出水关。木下石下填人肤,日蒸气塞人叫呼。舟子耳闻眼不顾,往来逻卒逢无数。短蒿刺刺渐离城,岸上骨肉喜且惊。夫来挈妻父契女,开舱十人九人死。吁嗟乎,城外天地宽如此,此身得到已为鬼。家人畏罪不敢啼。红颜乱葬青蒿里。”战乱为祸之烈,妇女命运之苦.实在惊心动魄惨不忍言。妇女们面对无可奈何的战争和灾难,或死或逃,为了保护儿女,历尽艰险.真是“妇命如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