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的军统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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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北平站」,并没有什么大变动,一般的工作情况已较前上了轨道,主要的任务,还在「情报搜集」和「行动锄奸」两大项目。「北平店」设于西城卧佛寺街,房子很大,有四进院子,大门临街,进大门左转,还有一道二门,进入二门才是第一进院子,白世维兄全家四口,住三间南房,我们夫妻俩还有一个女佣居用四间北房北平人也叫正房。其中一间作为卧室,一间客饭厅两用,最大的一间辟为办公室,其中一间最小的则由佣人住。另有东厢房三间,作为厨房、储藏室等。穿过甬道是第二进,也有院子,可是只有北房四间,由戚南谱夫妇和他岳家同住。第三进也有四间,分别由交通员陈国栋、司机陈国治及大司务李怀章等居住。到了第四进,又是一排房子,除了堆积煤炭杂物之外,用不着的就空在那里。虽然有这么多房子,但不成格局,租金仍需每月四十元,在当时并不算便宜。写到此处,需要揷几句说明,因为这与情节的发展有关。前面有过「我们夫妻俩」这一句话。不错,这一年我已二十五岁,有了家室。戴先生对于我的成家,很不以为然,可又不好意思正式表示什么,结果只有装作不知道算了。照我们的规矩,也就是内部纪律,婚姻之事,无论嫁娶,必须呈请获准后,始得举行。因为在当时执行的并不严格,而我的婚姻又不太寻常,所以也没有事前提出申请。不过,这对我个人与我的工作都发生了影响。「北平站」所处的环境非常幽静,过往行人稀少,也很少有人在近处驻足。左邻卧佛寺,是一所冷庙,平时不见香火;右舍住家户,各扫门前雪,从无往来。最大的缺点是没有后门。在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有一堵矮墙,为了防范小偷,曾要求房东装一道铁丝纲,可是房东一直都不肯装。矮墙之外,是一条冷僻的小胡同,拐两个弯才能通到大街。办公室像个不大考究的书房,有许多文件也不掩藏,有时就放在抽屉里或是摆在桌面上,谈秘密,实在够不上。因为当时大环境是由何部长主持华北军政,所以就没有做到秘密工作的严格要求,这的确是不应该的。经常在办公室里处理文牍的,只有「北平站」书记王云孙一人,比较重要的他才拿给我看。其实,所谓的文件,也不过是大小不齐的几张小纸条而已。有时,也在此处会晤内外勤同志,对外联络,除临时约定处所者外,大多仍在我们的发源地──北长街十八号进行。北平区督察王平一先生,另有办公处所,他难得到卧佛寺街「北平站」来一趟,我们甚至很少见面。他表面上似乎不大过问「北平站」的事,背后是否向上级报告些什么,那就不知道了。说实在的,因为我根本不赞同这种「督察制度」,所以在心理上也连带的不大重视驻在北平的「督察」,虽不致被认为傲慢无礼,但总会予人以冷漠之感。当时年轻,不懂世故所致。要说一个团体免有闹派系纠纷的问题似乎已司空见惯,可是戴先生在世时的军统局,却不曾发生过,这可以说也是戴先生的本事。兹举一例证:北平区督察王平一,是留学俄国的,原系南昌行营调查课邓文仪先生的属下,自戴雨农先生兼任,乃至军统局笫二处兼并南昌行营调查课后,军统局笫二处内顿然增加了一批新人。其中以留俄学生及脱共份子居多,平均水准,比戴先生以军校同学为骨干的老班底为优秀,这可不是客气,更不是恭维,事实的确如此。所以多获戴先生之重寄。照说,在这种情况下,新旧之间,难免有畛域之分,也很容易发生排挤摩擦。不过在戴先生的高明领导下,却处理得水乳交融,安然无事。自然,个别事故不是没有,但在整体上,应该说是确已做到合而为一,合作无间的程度,至于我个人之与王平一的不合作,那是「督察制度」所引发的小节,绝非门户之争地。以上是「北平站」在二十三年底的概况,也是「北平站」自建立组织以来最安定的一刻。 

自此之后,因不断发生事故,乃至大大的影响了工作的开展与基础的稳固。如果检讨责任,这就要归咎于我的失职与失策了。这还要从制裁石友三一事说起:王文又从天津回来向我提出详细报告说:「制裁石友三的事,已有大幅度的进展;我方所欲争取的对象──先鸿霞,已经取得切实的联系。」王文继续说:「先鸿霞是个小心翼翼、思考周密的人,任事绝不莽撞。原则上他虽然接受了我们的要求,但在做法上,也就是对于执行手段的选择,他希望顶好由他斟酌情况,便宜行事。」我听到此处,急于想知道是否已与先鸿霞商定了具体步骤,便问王文:「还有困难和阻碍吗?」王文接着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具体决定,并非是他犹豫不决或踌躇不前,最大的原因,在于他深切的感觉到单枪匹马,孤掌难鸣。「先鸿霞惟恐我方不予谅解,他很真挚的对我表白:在他所处的环境下,就是豁出去拚上一条命,也未必能完满达成任务。所以他打算在同事之中,再下点功夫吸收一个搭挡,如能从愿,就可以划出道来了。目前,正停滞于此一状态中,下次接触,可能就更具眉目了。」我对王文所报告的,自然是深信不疑,但为了审慎以及便于推动起见,仍有一些应该作深入了解的必要。于是很郑重向王文提出了若干询问。其中最关注的仍在王文如何与先鸿霞取得联络,和他门之间的联络方式,关于这一点,王文交代得很明白,他说:「天津西开有一家杂粮店,兼营棉花土产,老字号三益成,已开设有年。是我们家乡宝坻人经营的。有时候,同乡们都托这家杂粮店带信捎钱,日子久了,也暗底下做小额汇兑生意,同乡人称便。这家买卖的老掌柜,年长我们一辈,都称呼他刘老伯,大管事是老掌柜的亲侄儿刘兆南,和我们年纪彷佛,小时候在一起念过书,每逢提起往事就觉得格外亲切。我和先鸿霞的接触,都是通过他从中联系的。「因为我们三人之间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留两句话,带一个信,也就都托刘兆南替我们办了。我知道,这样一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在不致于脱节断连,不好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了一个大概。相信,他不会张扬出去,一旦露出风声,这对于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我听王文这么说,这也算是机缘凑巧,像这种联系方式,真有如天造地设再可靠没有了。

至于说中间人有些个知情之处,那也是无可避免得事,并不构成重大顾虑。接着,我又问到先鸿霞在石友三家的身份地位,以及石家的一般警戒状况。王文表示,他知道的根据先鸿霞前后在言谈中所透露,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石友三的住宅,在日本租界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如果没有弄错,那是秋田街。石家就在这条街上的东首。石家的左邻右舍,全是深宅大院,彼此不相往来。大门外面,一天到晚都是冷清清的!连串胡同沿街叫卖的小贩,也难得打此经过。临街一道高墙,黑漆大门总是关得紧紧的,门上除了门牌之外,连个标志都没有,不晓得底细的人,谁又知道就是石公馆。进了大门,左右各有门房,左边驻有穿便衣的警卫,右边是传达室。隔一层狭长的小院子,还有二门,门虽设而常开,也就是所谓的穿堂门。二门以里,有个长方形的大院子,东房三间,驻有两名日本宪兵,西房三间,共有五侍从人员,包括先鸿霞在内。坐北朝南是上下两层楼房,大小有八、九个厅房,石友三本人和他的眷属就住在这里。现在,在他身边的有三个太太,最得宠是老三,点子最多,无事不过问。楼房后面还有后院,男女佣人、厨子车夫都住在这一排房子里。后院旁边原来有个小角门,为了严密,已经锁上不用了,所以佣人们出入也一律走大门。「先鸿霞他们五名待从人员当中,有一个头目,在部队里的官阶是中校,现在石友三并无官职,在石公馆里都称呼他贺参谋。这五个人都和石友三有一段渊源,无妨说个个都是石友三的亲信。在前面门房的警卫,只有两个人;传达室的传达,也只有一个人,他们都归那个贺参谋指挥,这只能算是对外的触角而已。


「日本宪兵对石友三,可能是保护、监视兼而有之,他们的作风是闭关自守,很少与石的部属相往还。或者说他们对那几个侍从者还有些轻视。日本宪兵在石友三家服勤,采不定期轮调制,每隔一两个星期就调换一次,其中军阶最高的只不过是一名曹长。「石友三,抽大烟,睡得晚,起得也晚。平时很少外出,到访的人客也不多。每逢出门,预先都不说到什么地方,等车子开动了,这才指指点点的往东往西,连开车的司机都不知道要到那里去。石友三出门也只限于租界以内,中国地界当然他是绝对不敢去。他自己明白,政府有一道通缉令要捉拿他归案。」我仔细的耐着性子听完这段话,觉得越来越难了。照这种情形,要想找个动手的机会,无论是在他家里,或在行进途中,乃至选个固定的地点候他,都需要缜密精细计划不可。若单靠先鸿霞一个人的力量,卽使逞一时之勇,拚他个你死我活,恐怕也难于成事。二 枪击与毒杀两者之间的取舍石友三,生性反复无常,多疑善变;惯于投机取巧,看风使舵,多少年来,总不离开拥兵自卫这一手绝活。不过,论其作为,则属于「小抖乱」之流,终不能一登庙堂也。且看石友三于事有据的一些下作行为──民国十八年,冯玉祥部笫二集团军叛离政府,于五月十五日由其部将刘郁芬领衔通电反对中央,推举冯玉祥为「护党救国西北军总司令」,但冯部另两名将领韩复榘、石友三却通电话拥护中央,抽了冯玉祥的后腿。冯因而打了退堂鼓,宣称「入山读书」去了。十九年,阎钖山、冯玉祥联手背叛中央,史料中称为「阎冯之变」。石友三又归附阎、冯,被任命为「山东省主席」。未久,阎、冯失败,石友三再向中央洽降,中央再任命为笫十三路军总指挥,驻防河北顺德,归张学良节制。

二十年,西南方面大搞分裂活动,反抗中央。石友三与其它华北军事将领于学忠、王树常、刘翼飞、李培基、宋哲元、孙殿英、庞炳勋等,联名发表通电,谴责西南方面之不当。这又分明是不出代价的投机行为。二十年七月二十日,石友三在顺德率部叛变,中央遂于七月二十四日明令通缉。石友三循至大连,依附日本沦为国贼。二十年十一月八日,天津市治安当局接获情报指出,兹有军阀余孽石友三、张璧、李际春等人,受日本军人土肥原贤二之指使,在日本租界组织「便衣队」,意图进入天津市区制造暴乱。当天晚上十时半,果有便衣暴徒约两仟余人,在日本租界海光寺(地名,日驻屯军兵营所在地)集结待命。十一时许,首先出动便衣暴徒百余人,试图向华界警察袭击;随后,又有数百人自日租界冲出,分头进击河北省政府、天津市政府以及天津公安局等处,一路之上,开枪乱轰,随手投掷手榴弹。一阵混乱中,有多人受伤,无分敌我,都是中国人!延续至九日上午,由日本租界射来三十余发炮弹,无目标的击至华界大街小巷中,中国同胞又有多人死伤。检视炮弹破片,上有「大正十五制造」字样。天津保安队及警察,缴获「便衣队」所携的枪械,也是日制的三八式及日本占领东北后,掳自沈阳兵工厂所制的步枪。根据逮捕之暴徒供称,每人领到四十元现大洋作为报酬。此一暴乱事件,自八日起至十八日始行敉平。迨至十一月二十六日,在土肥原主使之下,由张璧、李际春、石友三等再度掀起暴乱。日军竟调遣海军陆战队支持,而驻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也立卽出兵呼应,迅卽占领新民,进窥锦州。此一行动,因受日本陆军首脑部之反对而暂时中止。石友三等却甘心为其鹰犬,实已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二十一年,日方利用石友三召募散兵游勇,编组成军,先后在热、冀边区从事扰乱性的军事活动。二十二年初,日本关东军副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在天津所策划的「华北联治政府」中,也把石友三列入名单之内。二十二年三月,石友三重施故技,又在天津召集流散旧部,收买地痞流氓,编组「便衣队」,骚扰地方治安,以配合坂垣的行动计划。二十二年五月十八日,石友三集结旧部一小股,在河北滦县宣布独立,但以俏成俏败,旋卽瓦解。二十三年四月,日本关东军在沈阳的「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假借「华北人民爱国协会」名义,向东京日本参谋本部提出「挽救华北的政策」条陈,其中主张「为避免在远东爆发大战,及争取东亚和平,目前最迫切的需要,便是建立一个新华北政权。」土肥原所称的「新华北政权」,尚在酝酿之中,名称未定,参与其事的,则包括李际春、石友三、白坚武一干人等在内。并拟定「新政权」的军队,称为「定武军」。以上,就是石友三反复无常、投机取巧和认贼作父的一般劣迹,丧心病狂,寡廉鲜耻,小头小脸,丢人现眼无以复加。但并不只到此为止,以后的事,还有许多变幻。此刻,石友三正潜伏在天津日本租界里又阴谋叛乱,故而设防甚严。我们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由行动人员王文主持,说服了石友三的侍从副官先鸿霞,相机予以制裁中。就在工作难易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可是正因为他的作恶多端,最好是早日予以铲除,才能遏止乱萌。所以我们是以非常积极的态度,来推动这件事。我约集主管行动工作的白世维兄,和执行此一任务的王文同志,多次研讨,意在决定一项执行的方式,也就是在运用先鸿霞作为内应的情形下,用什么方法比较合适。我所主张的,还是采取硬性的武装制裁,明白的说,就是使用枪械干掉他。因为这样做并不在于仅仅消灭一个叛国者而已,同时还能使那些执迷不悟或误入歧途的人有所警惕,也可以产生杀一儆百的镇慑作用。关于这一点,白、王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他们所计较的,则在于究竟具有多少可能性,乃至成算高低的问题。照先鸿霞对王文当面表示过的,卽使他不顾一切舍命硬拚,也未必能达到目的这一点看来,这件事一定要大费周章,所以我们要切切实实的研究出一套办法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