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朔﹕台湾社会的「黑白共治」

南方朔﹕台湾社会的「黑白共治」

（香港）   (2010-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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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合早报网讯）香港明报报道，台湾有句俗语「黑白共治」，它指的是白道的警察和黑道的地方大哥小弟，他们沆瀣一气，彼此帮忙，利益共享。当抓强盗的官兵，已成了同穿一条裤子的连体婴，台湾的治安又怎么好得起来。

　　而就在上个星期，就爆发了两条大丑闻﹕

　　其一，乃是台湾中部的黑道大哥翁奇楠下午在他所开的公司里被人用行刑式的手法连续开枪狙杀。这起事件发生后，警方居然意图隐瞒真象，直到5天后才传出，枪杀案的当天现场居然有4名现役警官和1名退休警官在场，他们是受邀去和死亡的翁某人喝茶的。于是这起凶杀案立即升高成了政治案件，把台中市长胡志强搞得灰头土脸。

　　第二，乃是上星期台南县也爆发一起丑闻，有警官警员各一，他们帮忙一个黑道人物，把某人的手机、汽车车籍资料及电话通联纪录等资料提供给该黑道人物，使该黑道人物很容易的就把某人绑架掳走。警察利用只有他们才可掌握到的资料来帮助黑道犯罪，这不是「黑白共治」又是什么？这起案件闹出来后，对警察形象的伤害当然更加的雪上加霜。

　　这两起警察与黑道挂鹇的丑闻爆发迄今，后一案件比较单纯，没有什么让人做文章的空间，但台中的黑道凶杀案则不然﹕

　　（一）近年来台中治安极差，单单最近半年，各种黑道枪击案即有六起之多，其他犯罪案件还不算在内，台中俨然已成了台湾的「犯罪之都」和「黑道之都」。由于台中市长胡志强选举在即，这起事件当然成了做文章的最好题目。

　　（二）这起黑道凶杀案虽说有人在做文章，但由该案的发展也可看出要别人不做文章也难；此案爆发后，警方一直在隐瞒，他们在隐瞒什么？案发后，警方即把现场附近所有的监视影带立即拿走，有了影带其实已很容易追凶，但怎么毫无下文，甚至还传出影带已被消磁的说法？对凶杀案的本身及各种疑点他们不去努力澄清，反而是台北派下特警40人进驻台中，这些配备了重装备的警力到了台中后大搞道路临检和扫黄的治安秀，这正反映了当今台湾的政治文化，出了问题后不在问题本身求改进，反正先做秀重要，难怪媒体也都恶评不断了！

　　今年年底将有五都选举，在国民党这边，台中的胡志强始终是最稳的一个，现在出了这个到现在都还搞不清真象的丑闻案，毫无疑问的已必定会冲击到台中选情。迄至目前的民调，胡志强已掉了9个百分点，5月份时胡以55比23，领先32个百分点；现在则是46比24，胡只领先22个百分点，有30%的人不表态。台湾的选举民调有隐藏性，民进党群众普遍不喜欢表态，但接近投票时才比较会说出投票意向。根据一般经验，国民党候选人在投票半年前不能领先超过 20%，将来多半会比较紧张。由这起警察丑闻案及它的不清不楚，已可肯定它对胡志强的选情必将有相当的冲击，只是冲击到底有多大，则仍有待观察。

　　而无论如何，由台中及台南两起重大的警察丑闻所显露的「黑白共治」问题，人们或许已必须了解当今台湾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

　　任何社会都有黑道，在利润超高的行业如毒品及枪支走私、人口买卖、赌博等非法行业；以及诸如演艺、长途货运、市场管理等合法行业，由于这些行业有其好勇斗狠的特性，黑道最容易进入。除了这些以外，台湾的寺庙由于超利润，各方人马都要来插花分好处，管寺庙的更必须黑白两道全都罩。去年底陈云林在台中开「陈江会」，会后去镇澜宫，当时维安的全都是庙方找来的红衣少年，他们往那里一站，民进党想要示威闹场的全都退避，他们的威力胜过警察不知多少倍，由此可以看出台湾地方上那些介于黑白之间的势力有多大了。

　　对于黑道，人类早就有了各种处理的方法﹕有些可以合法化与规范化，有些则要强化警察的取缔及制裁功能。只是台湾对这个问题从不做有效的处理，特别是黑道有些很有地方实力，为了选举而收买黑道遂成了政治惯技。人们当记得以前的刺杀江南案，那就是收买竹联帮所为；去年台湾地方选举，也爆出吴敦义与黑道同游峇里岛的新闻。最近中部黑道某大亨逝世，国民党与民进党许多人物都参加，胡志强甚至还是治丧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王金平则是主任委员，甚至日本山口组都派员参加。台湾的黑道白道关系复杂已可见一斑。许多黑白道来往只是人情关系，但这样的人情也反应了一定的共生性。

　　而近年来台湾的黑道的确已明显扩大，一方面因为两党竞争日益严峻，谁也犯不着去得罪手上有选票的黑道；另外则是青少年就业不易又要花钱，许多黑道帮派都公然去中学吸收小弟，近年来台湾有多次黑道大哥的丧礼，动辄黑衣少年上百人开道。场面之大，直让人称奇。而台中之成为「黑道之都」，乃是台中为台湾中部平原的中心，原来就富人极多，于是夸张的饭店酒馆咖啡厅争相开设。畸形繁荣当然成了黑道的温脇。台湾的黑道问题不能怪罪某个县市长，而是整个台湾对「社会秩序」这个重要的问题早已逐渐脱控。至于警察，他们待遇菲薄，犯不着去得罪黑道，只要黑道不杀人放火，大家做朋友，有事就互相帮忙的「黑白共治」遂告形成。对这种情，我们该怪谁呢？

　　南方朔 《亚洲周刊》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