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我们正在经历的“隐性战争”(东方早报 201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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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在经历的“隐性战争”
2010-4-16 1:50:11

【社会观察】
刘洪波
常州拆迁小区新堂花园出现了“告拆迁办工作人员”的死亡告示。告示说,“我只要求最低标准:原地拆一还一,装修和过渡协商货币补偿。如若不行,那就免谈。如再来骚扰,我一不警告,二不报警(报警多次后无果已丧失信心),直接性送你们归西。”(据《南方都市报》)
也许是真切的警告,也许只是无望的呼号。同归于尽的事情未必真的发生,也未必一定不会发生,但告示中冷静的愤怒是确凿的。拆迁者、被拆迁者以及看到新闻报道的人,大概对此可以取得共识。
冷静的愤怒,不同于愤激。在悬梁仰药和当场自焚已不足以抗拒居所的丧失时,愤激已经走到了尽头,愤怒化为冷静而更加深沉的对峙,鱼死网破因而不再是临场发挥,而渐渐变成一种有准备的行动。这是愤怒的冷却,也是愤怒的最后形式。
“哪有拆迁不死人”,几年前,山东菏泽的拆迁官员已经如此公开地挑明了拆迁与死亡的联系,对一起拆迁居民上吊事件进行解释。常州新堂花园也已经有一位老人为拆迁而上吊死去。河北绳油村夜色下的死伤,江苏邳州市光天化日下的虐杀……大拆大建的豪举里有多少人的血泪?成都唐福珍众目睽睽下的自焚,东海县九旬老人携68岁儿子拼死的抵抗……这些都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蛋是脆弱的,而石头坚硬而且无情。
拆迁、血煤、城管对生计的剥夺、无以数计的失业、流水线上的断指、欠薪与讨薪、几无保障的进城等等,共同编织了一幅特色化的图景。这或者就是工业化的代价、发展的代价,世界历史上这叫“羊吃人运动”,而我们眼前的情景,规模不是“羊吃人”可比。
拆迁与死亡的联系,可以理解为一场以零散形式而存在的战争。它发生在我们这片土地内部,因为开发、发展带来的“利益再分配”而产生,一些人在失去居所,一些人在失去田地,而土地在升值,房屋在升值,升值的部分被“再分配”到政府与开发商手里。利润使人疯狂,拆迁无不合法,大拆大建到了何处,土地上的一切,房屋、历史以及生命都将被作为枯朽而先行摧毁。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是古老的问句,但一切知道生死界线的人,哪有不畏死之理?“民不畏死”,必是生死选择的结果,必是基于“不畏民死”的前提。“哪有拆迁不死人”,就是“不畏民死”的意思,这类似于一种隐性的战书,而且是单方面的,这可以解释为何死亡抵挡不住推土机的前进,因为人们并不知道拆迁已做了死人的准备,他们不明拆迁的真相。
我看到了刚刚发生的北京延庆镇拆迁的报道,也看到了村民提供的视频,拆迁者围着房子喷射灭火剂,对被拆迁者执杖而击,而周围站着许多警察,这表示保证钉子户被殴打,属于拆迁秩序的一部分。
有过被拆迁者刺死拆迁人员的事件,这表示在长期的“哪有拆迁不死人”之后,终于有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死亡循环。不过,反抗者总是缺乏组织的,这是个体与一个体系的搏斗,你当然只能是个体,否则便被体系定义为非法。
我们有人类历史上空前规模的现代化进程,这会被记录,而过程中的牺牲者最终不过成为颂歌之余的零星感慨。
(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
http://www.dfdaily.com/node2/node24/node619/userobject1ai21876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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