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不会选择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05:33:29
你还会不会选择我? 

刘墉作品

 

一个女学生结婚,喜筵上宾客交头接耳,说那对新人的故事,听的人多半先瞪大眼睛,再皱眉,又接着大笑。
原来「他们」初中就在一起了,形影不离地四五年,男生早一年毕业,申请到外地的大学,临走那天突然对女生说「我们在一起太久了,太没自由了,我们分开吧!」
女生当场怔住了,男生走后哭得死去活来,大学再也没交别的男朋友。
日子过得快,四年后男生回来了,又去找那女生,要复合。
女生的老爸挡在门口,骂那没良心的畜生,欺负他女儿,一次不够,还有脸回来吗?门儿都没有!
正骂呢!女儿出来了,把老爸往旁边一推,挽着男生走了。
老爸还是不罢休,把男生找来说:「我女儿已经申请了??研究所,她功课好,八成能进。将来毕业十几万美金起薪,你怎么样?你能拿多少?我了解我女儿,你如果比她差,就算她现在选择你,将来也会把你甩掉。」
岂知那男生立刻去申请了同一个研究所,也进了。两个人像中学一样,又天天腻在一起。现在毕业,理所当然地走进礼堂。
只是交头接耳的宾客,有些笑得十分诡异,大概心想那对新人,以后工作的地方不同、遭遇不同、条件改变了,还会不会出问题?

其实在美国中学生,分分合合的事情真是太多了。西方社会的规矩,男女如果亲密交往,会对外表示「我们在约会」,意思是请别人闪开。相对的,有一天没感觉,要分手,也会公开:「我们拆了!」
现在更妙,他们会在自己的Face book上作记号,告诉大家自己是有主还是没主。那记号也就变来变去,让人好像看股票被「死锁」还是「打开」。
所以美国的父母常说:这年头结婚,不是找到了新对象,而是到了结婚的时候,时候到了,碰上哪个就是哪个。这年头离婚,也不一定有第三者,只要条件合不上,就可以拆伙!

提到条件,让我想起另一个故事。
有位大老板的儿子,交了个「小麻雀」的女朋友。
大老板说儿子是研究所毕业,女生却连大学都没念完,条件差太多,不行!叫那女生去读书,拿个学位回来再说。
女生家里穷,大老板很干脆:「成!我出钱送她出国念书。」
女生出去了。居然没多久,就主动跟「小开男友」分手,据说她交了新男朋友,而且家里更有钱。
大老板倒也没冒火,只是笑笑:「我早知道会这样。那女生以前是没见过世面,而今见了世面,条件好了,眼光改了,我儿子也就不算棵葱了。」

眼前浮起两个画面──
一个是旧式夫妻。太太靠丈夫吃饭,好比两人一起旅行,所有财富都在丈夫的背包里,男人虽辛苦,却也神气。女人就算受了委屈,不再想跟着走下去,也没办法。因为离开了丈夫,就失去了生活的能力。
另一幅画面是现代的「双薪夫妻」。两人各背自己的包,说不定还一起牵着孩子。孩子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伴侣,要父母打开背包,分了点东西,飞了。剩下两口子,继续走,其中一人实在累了,叫另一半停停,坐在路边休息。只见后面有更多「人生的旅客」跟上来,有人正找伴。坐着的丈夫或太太可能说「我背不动包袱了。」那人就说「我帮你背!你还挺结实的,还能走上一大段路,何不多看看远处的风景呢!」坐着的「一人」心动了,转头看她(或他)。另一半却挥挥手说:「我真走不动了,就坐在这儿看看风景吧!你不必操心我,说不定也有别的走不动的人,愿意停下来陪我。」再指指那人说:「她(或他)年轻,能帮你,你就跟他走吧!别让我拖累了你的步子,你遗憾!我亏欠!」于是二人打开背包,分分行囊里的东西,拥抱、祝福、分手……。

读《台湾周刊》,写一位台湾才女的三段情缘。
其中第三段,说有一天才女的猫莫名其妙地跑掉,才女觉得她也该跑了。接着男朋友告诉她,以前的女朋友回来,听说才女的事,决定回头争取旧爱。
才女很平静地说:「即使你做了最后的决定,我还是深信我们的关系是非常有价值的,也深信彼此间的善意。」
文章结尾,作者引述才女的话──
「我不一定有能力和别人长久相处,但很有能力和别人分手。」
这使我想起似乎在不久前,也看过才女在报上写「你怎么能想象跟同一个人,一过就是六十年。」
果然是才女!多智慧!多直接!多自信!如同她以前说的「愚蠢的人在爱情中堕落,聪明的人在爱情中成长。」
「她」很聪明,一次又一次放下背包、拿起背包,走人生的漫漫长路。她的背包永远装自己的东西,属于她!

可不是吗?一个世纪以前,人们的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中年都没过一半,就离开了世界。
而现在,医疗进步、生活富裕,有些国家的「均寿」已经将近八十。这多出的三十年,如同加长一倍的旅途,当旅行者的精力不同、目标不同、生理和人生态度的条件改变,会不会有人倦了,坐下了;有人却要继续奋斗,不得不协议分手?

怪不得德国菲尔特的女市长,二○○七年九月曾对记者说:「我建议婚姻期限为七年,意思是人们将来只须在固定的时间内作承诺。七年到了,如果想继续,必须再说一次『是的!我愿意!』。」
这又是一位才女的大胆言论,很巧的是她也离过两次婚,现年五十一岁。

想起我少年时代,曾跟一位在师大国语中心留学的荷兰人「交换语言」,每周碰面,由他教我法文,我教他中文。
几个月之后,他突然对我说:「下一次我不直接来你家,我们约在国语中心门口碰面。到时候如果你不希望继续,或我不希望继续,就不露面。」
我怔了一下,觉得方法好怪,但是同意了。
到那一天,我犹豫又犹豫,没去,也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去。
三十八年过去,我们再没彼此的消息。
于是,我的眼前又浮起一个新的画面──
一对夫妻,走过那德国市长说的婚姻期限。
时间到了!两个人说好:我们在初认识的地方再一次约会,你可以来或不来,我也可以作我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有自由、都没压力……。
那一天,那一刻,像是约会的情侣,一个人先到了,眼睛东张西望、心脏砰砰狂跳,脑里想的是过去那段日子,我对他够不够好?他会不会早想与我分手,只是不好意思说?
模模糊糊的光影、尘土飞扬的道路、穿流不息的人群,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离别、有人重逢。所有积下的情与怨、爱与恨都将揭晓。
那远远走来……摇摇摆摆……熟悉的……已经苍老……却让我一眼就认出的……不是他吗?他,居然还是选择了我。我这么怨他、恨他、想一走了之,居然也还是选择了他。怎想到几十年之后,我们明明都可以走,但还是回来了。怎想到老了老了,还能再一次约会、再一次悸动、再一次惊喜、再一次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