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多元”圣诞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0 11:49:40
我不是个喜欢圣诞节的人——盛大的场面和簇拥的人群会令我恐惧。但是,在去年春天那些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当我搬到纽约居住时,我知道,圣诞节就像令人讨厌的家务一样已经在年底等着我了。曼哈顿的圣诞是这个全球狂欢日的一部分,据说第三十四大街上充满神话般的奇迹,中央公园里到处是狂欢的人群。我在搬进曼哈顿的公寓时,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好奇、期待——还有点恐惧,不知道这里的圣诞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纽约的各种节日
一如以往的圣诞节,首先是要等待。从星光灿烂的第五大道的8楼望去,纽约每年各种节日的盛况都能尽收眼底:有15万人参加的圣帕特里克节(St Patrick’s Day)大游行——始于18世纪60年代、现在已成为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游行;有80万人参加游行的波多黎各日(Puerto Rican Day);甚至还有克里希纳教徒(Hare Krishnas)从这里一路向南慢跑到华盛顿广场。今年6月,我和女儿站在窗口,目睹了大街上趾高气扬、吵吵嚷嚷、歪歪扭扭的同性恋游行队伍。其中有个人把棒球棍向空中高高抛起,由于扔得太高,总让人担心他不可能接得到,但他总是能刚好接住。
“9·11”是个新的“反节日”(anti-event),其特点是没有人参加,大街上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由得让人想到那个已不复存在的双子楼。在奇装异服和搞怪行为层出不穷的万圣节(Halloween)那天,我搭乘一辆拥挤不堪的火车,坐在一位五星上将的旁边,读着《这里是纽约》杂志(amNY)上关于世界上最大的南瓜在纽约中央火车站展出的消息。
万圣节这天,孩子们会围着华盛顿广场游行,但主要的活动还是第六大道上从格林威治一直向北展开的盛大演出游行(据当地的博客上说,马尔科姆•格莱德韦尔[Malcolm Gladwell]面具是今年最为流行的道具之一。)在第十六大街上,则拥满了成群的哈西德犹太人(Hassidic Jews)和警察——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哈西德犹太人和警察,真正的警察都在游行线路两边驱赶行人,维持秩序。一位带着儿子路过的妇女大声嚷道:“谁需要万圣节啊?”
纽约怎么会有这么多公共游行呢?在这个挤满800万人口、大杂烩一般的超级都市里,每种文化都想证明自己的存在,要求有自己的节日。开始时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个解释:在这个城市化发展到极致的岛屿上,自然季节已经淡化,需要一种人为的补偿。当然,曼哈顿有它自己的季节,是用天气来衡量的季节:7月,热浪逼得人睁不开眼,草莓园(Strawberry Fields)附近的绵羊草地(Sheep Meadow)上到处是光着上身、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
季节的另外一个衡量,是人口的涌入涌出。8月,纽约渐渐变成一座空城,而进入9月,人们又从汉普顿(Hampton)等地涌回城里,学校也开始上课,蓝天下的街道又开始拥挤得令人窒息。这时,你才会深切地认识到,当曼哈顿开始全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年时,恐怖主义袭击的不期而至会产生多么灾难性的影响。
纽约也会有色彩的变化。秋天来临的时候,橱窗里的模特和曼哈顿真正的活力人群——购物的人们,仿佛整个森林里的树叶一样,一夜之间突然换上了红褐色的装扮。
我还是怀疑曼哈顿是不是真有什么季节。但有一天晚上,我坐在布莱恩特公园(Bryant Park)里,从纽约公共图书馆(New York Public Library)的黑色背影里隐约浮现出克莱斯勒大楼(Chrysler Building)的轮廓。泛光灯下的冰上舞者悄无声息地现身:“女士们,先生们,请欣赏《奇幻森林历险记》(Hansel, Gretel, and the Witch)免费表演!”雪白的花旗银行信用卡广告、寒冷的天气、璀璨的星空以及人们紧裹的衣服——这一切都不容置疑地说明:曼哈顿的11月份到了。
纽约的圣诞前奏
正当我怀疑圣诞节永远也不会真正到来的时候,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我在沿街跑步时看见一棵大树无赖地躺在麦迪逊广场公园(Madison Square Park)里,翘着枝条,似乎在等着飘起来。在华盛顿广场(Washington Square),另一棵更加自命不凡的大树在拱门下巍然屹立,曼哈顿东河(East River)上冉冉升起的朝阳将联邦广场(Union Square)四周林立的高楼修饰得如同溢彩流光的饰品,昭示着又一个狂欢季节的到来。
几天以后,我沿第五大街信步而行,想看一看纽约的圣诞节是个什么景象。在百老汇大街(Broadway),热气从下水道口冒出来,没入寒冷的夜空。就连最肮脏不堪的咖啡馆也轻率地亮着彩灯。卖烤肉串的小摊位上,炭火的火苗在快乐地扭动腰肢。
朋友们劝我去看一看百货公司的橱窗,但在梅西百货(Macy),我却根本无法挤进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围观舞者们为感恩节大游行排练《要永远看到生活中光明的一面》(Always Look on the Bright Side of Life)。商场里面,穿过攒动的人头望过去,隐隐是充气的史努比玩具。挤在电梯里的顾客,身子向后仰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上去如同在地狱里受煎熬一样。
洛德-泰勒百货(Lord & Taylor)的橱窗里,是世代相传的传统圣诞主题:摇摆的小精灵,滑冰的孩子们。
“这里是传统的,”我身边一位穿得暖暖和和的女士说道。她的朋友则说:“我喜欢传统。”她们俩人来自缅因州,到纽约是为了购物和品尝美食。她们以羡慕的语气谈起前天晚上萨克斯第五大道(Saks Fifth Avenue)橱窗里淡淡的雪花,布鲁明戴尔百货(Bloomingdale)玲珑剔透的水晶和林肯中心(Lincoln Center)树上的灯光。“我们没能亲眼看到,但朋友们从缅因州打来电话,告诉我们电视上可以看。”
多元文化的纽约圣诞
列克星敦大道(Lexington Avenue)的布鲁明戴尔百货以“庆祝世界”作为主题。橱窗里满是旋转的圣诞老人。其中一个橱窗是专门用来庆祝犹太哈努卡节(Hanukkah)的,在犹太教中,这相当于圣诞节。纽约的圣诞体现出如此浓厚的文化多元性,以至于人们在问候时往往会说“节日快乐”,而不是“圣诞快乐”。去年,这还招致了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的福克斯新闻台(Fox News)上来自保守派们的火药味十足的攻击。
看过布鲁明戴尔百货那充满异国风情的俄罗斯冰霜爷爷(Russia’s Grandfather Frost)和荷兰圣尼古拉斯狂放节(Sinterklaas)之后,美国橱窗风格简洁的“圣诞老人快乐和我们都爱鲁道夫”令人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纽约人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更喜欢声称自己是现代圣诞节的创始者。根据丹尼尔•普耳(Daniel Pool)在《纽约的圣诞节》(Christmas in New York)一书中的记载,一直到19世纪之前,纽约的节日传统还是受荷兰殖民者和清教徒的影响,元旦要算是更大的一个节日。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和欧•享利(O. Henry))这样的作家则认为,这种状况是不会持续很久。1822年,一位名叫克莱蒙特•摩尔(Clement Moore)的人写下了《这是圣诞前夜》(Twas the Night Before Christmas),把那位12月24日如期而至、乐呵呵地分发礼物的小精灵形象描绘得活灵活现。摩尔居住在当时还是乡下的切尔西(Chelsea),是在家教希伯莱文和希腊文的教授。
沉浸在节日的甜蜜之中的纽约似乎永远无暇回首。12月,狄更斯(Dickens)的唯一手稿《圣诞颂歌》(A Christmas Carol)在麦迪逊大道225号的摩根图书馆(Morgan Library)向公众展出。另一体现曼哈顿多愁善感的作品当属《是啊,弗吉尼亚》(Yes, Virginia)。1897年,年仅8岁的弗吉尼亚•欧汉伦(Virginia O’Hanlon)给《纽约太阳报》(New York Sun)写信,天真地询问圣诞老人是否真的存在,逗得那位以大胆著称的记者弗朗西斯•邱奇(Francis P. Church)童心大发,在报纸的评论栏中洋洋洒洒地写道:“他当然存在,就像这世上有爱、慷慨和奉献一样。你知道,这世上有的是爱、慷慨和奉献,它们使你的生活美到极致,幸福到极致。”
商业与艺术结合的圣诞橱窗
感恩节是美国家庭自己的节日,而圣诞节——至少在纽约 ——是一个公众的节日。有人也许会嫌圣诞节低俗。其实它是美丽的。尽管商业气息无处不在,但商家的竞争也能带来创造、奇迹和风格,比如卡地亚商店(Cartier)的红丝带和盒子,德比尔斯(De Beers)的雪花莲。
我来到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这里是纽约城庆祝圣诞活动的中心。从康涅狄格州里奇菲尔德(Ridgefield)运来的一棵巨大的挪威云杉重达九吨,高88英尺,树龄在80年以上,通体张灯结彩,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下方滑冰的人们。斯汀(Sting)和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Christina Aguilera)是本年度(第74届)圣诞点灯仪式的演出嘉宾。我又来到麦迪逊大道的巴尼斯(Barneys),它那以“安迪•沃霍尔快乐假日”(Happy Andy Warhol-idays)为主题的橱窗里装点着闪闪发光的美元符号和流行艺术之王的名言。巴尼斯还把安迪•沃霍尔评为“美国零售业守护神”。在我看来,这是纽约城最好的橱窗设计。
再往下,我还想看一看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里的圣诞树和那不勒斯天使,以及自然历史博物馆(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里的纸折圣诞树。我还想看派克大道(Park Avenue)上溢彩流光的灯饰,或者开车到新泽西和皇后区欣赏郊区的灯光夜景。但我没去。我折回了第五大道,登上它与五十七街交汇处的最高建筑,头顶上方是悬挂在宝格丽(Bulgari)、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伯格多夫•古德曼(Bergdorf Goodman)和蒂芙妮(Tiffany)等标牌上方的巨型雪花。向南望去是帝国大厦(Empire State Building),红绿相间的传统圣诞灯饰一直延伸到楼顶的天线。寒冷的夜空被装点得亮如白昼。若隐若现的塔顶一路逶迤而去。
蒂芙妮门外,一位身着风衣的救世军(Salvation Army)成员正晃来晃去,半为驱寒,半为吸引行人向她面前的小桶里捐钱。时断时续的手鼓声飘过人群,散入夜空。
“分享就是关爱。愿上帝保佑你。”
纽约的圣诞节如期而至。我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