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杰:勿以扭曲人性的方式矫治人性(南方周末 201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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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评论】勿以扭曲人性的方式矫治人性
作者: 南方周末特约评论员 魏英杰 2010-03-24 22:39:49 来源:南方周末
昆明市教育局、公安局日前联合下发 《预防和打击校园暴力的通知》,要求中小学校的班主任在班上发展2至3名 “治安小信息员”,收集校园暴力、侵财犯罪、手机网络淫秽传播、学校周边不良青少年活动情况等信息,上报相关部门。涉及的“问题学生”将会被送入“工读学校”进行法制教育矫治。
这一幕让人想起了以往人盯人、人斗人的灰暗岁月,在告密文化被发挥到极致的“文革”时期,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人眼中的反动分子,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牺牲品,整个社会陷入崩溃的边缘。在《1984》这部小说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潜伏在周围的告密者是如何帮助权力摧残人的自由意志,又是如何打败人性的。“老大哥在看着你”,这固然让人心生恐惧;而追随“老大哥”的无处不在的耳目,同样让人不寒而栗。
千万别以为这一切距离人们很遥远,根据发生在美国中学的一场著名教学试验拍摄的电影 《浪潮》,真实再现了“多数人的暴力”是如何演变发生的,正义又是如何被邪恶驱使而走向罪恶的。在这其中,告密揭发是极其重要的链条。因为出现告密风潮,老师不得不立刻停止试验,否则接下来的事情恐难收拾。同样,昆明“治安小信息员”一旦付诸实施,效果恐怕也会跟始作俑者的初衷大相径庭,即中小学校园将更加不得安宁。
防范和惩治校园暴力确实是十分正当的理由,但问题在于,哪怕是基于正义的目的,也不能采取非正义的手段。更何况,这种做法不只基于既往的社会管制思维,也是有意或无意地把当前的维稳思维带进了校园。
据悉,各地在维稳工作中,走群众路线,大量发展“维稳信息员”,及时掌控危害稳定的因素,这已成了一个重要的法宝。例如,湖北黄石在各级各部门各单位以及街道和社区都落实了信息督导员等相关措施,做到一般情况一周一报告,重大情况随时报告。再联系瓮安事件乃由“一名女中学生之死”引起,“维稳进校园”或许就是执法部门的一个行为逻辑。但是,姑且不论上述维稳措施是否可行,这种策略能否在校园中实施也很成问题。在法律意义上,未成年人一般不具有(或限制)独立的行为能力,人生观和世界观也不成熟,由此,昆明的做法难免涉嫌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相关法规。
设立“治安小信息员”还是一种转嫁和推卸自身责任的不当做法。打击校园暴力是相关部门无可推卸的职责,而不是中小学生的义务。中小学生遇见不法行为可以举报,但这只是他们的一种自由选择,而不能从制度上作出硬性规定。见义勇为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是我们更该强调程序正义,倡导生命至上,而不可人为地让未成年人涉身险境。“抓坏人”不仅不是中小学生的责任,更是这一群体无法承受之重负。鼓励学生举报、揭发校园暴力看似简单,倘若有学生招致打击报复,那么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不无类似,湖北大学也曾推出所谓“小天使计划”,让通过抽签产生的“小天使”负责监督其他同学。这跟“治安小信息员”如出一辙,而且不得不说,其所产生的可怕后果或将有甚于校园暴力。毕竟,校园暴力只是个别的非法行为,而这些措施却把所有人都卷入了人性的泥沼。学校的围墙具有很强的象征意味,它除了把校园这片土地与外面的滚滚红尘隔开,同时还意味着,不能把管治社会的一些理念和措施带进学校。当前的校园暴力现象让人担忧,但是,以暴力思维对待暴力行为,以非正义对抗非正义,无疑是两败俱伤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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