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的尴尬(11)——“以孝治国”的尴尬//史上的尴尬(10)——忠孝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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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的尴尬(11)——“以孝治国”的尴尬
[ 2010/3/15 17:33:00 | By: 海三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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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孝治国”的尴尬
我很小就听村中不识字的老人说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心想《论语》自然是非常重要的经书重典,是非读不可的。但粗通文墨后也只觉得有些意思,始终没发现有什么“治天下”的战略战术。后来知道原来赵普协助赵匡胤策划了陈桥兵变,是个开国重臣,赵匡胤黄袍加身后,他也做了宰相。赵匡胤死后,太宗匡义(光义)即位。据说有人在太宗面前说赵普不学无术,所读之书,不过一部《论语》。太宗不信,便问赵普。赵普老实答道:“臣所知仅此而已,确实不超出《论语》一书。臣以半部《论语》辅助太祖定天下,仅臣以半部《论语》辅助陛下兴天下。”后来赵普年老病逝,家人打开他的书橱,果然只有一部《论语》。于是便留下“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所谓美谈。
我对“半部《论语》治天下”总有点怀疑。——虽然也知道“半部《论语》治天下”说的是原则性的东西,但就原则性来说,也不是半部或一部《论语》就够用的。而事实上,赵普本身就因这“半部《论语》”很不够用而遭遇尴尬:
据文莹《玉壶清话》载,一天赵匡胤心血来潮忽然问大臣们:“素来说男尊女卑,可是,为什么男子要跪下行礼,而女子见面却不行跪礼呢?”身为宰相的赵普支吾半天,竟无言以对。于是,前周旧相王溥的儿子王贻孙回答说:唐以前原是男女都行跪礼的。自武则天为帝,尊抬女子,女子才不跪了。赵普当时很是讪讪无趣。
叶梦得《石林燕语》又载:赵匡胤即位后想改年号为“乾德”,征求大臣们的意见。赵普即连声称赞,说得天花乱坠的好。决定改号乾德后,翰林学士卢多逊却出班禀道:这年号伪周时曾经用过。赵匡胤即命史官去查,果如卢多逊所言。历代天子定号、改号绝不可与前朝、前代相同的。赵匡胤大为羞怒,就用御笔点画赵普的脸,骂他枉为宰辅。赵普十分狼狈,可是回家后,由于是“御笔”所赐,又不敢洗。次日上朝依然带墨。赵匡胤又气又笑,方下旨让他洗去。
我们都说有宋一代,最重文教,文人学士地位最高。这真是我们的读书人应该好好颂扬的时代。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赵普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却足智多谋,在向官兵们演讲“兴王易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的道理时,多么慷慨激昂。于是赵匡胤不仅“严敕军士,勿令剽劫”,而且当众宣布,回开封后,对后周的太后和小皇帝不得惊犯,对后周的公卿不得侵凌,对朝市府库不得侵掠,服从命令者有赏,违反命令者族诛。——大概也怕其他大臣也有样学样吧,于是“杯酒释兵权”了。两次宴请石守信等大将和王彦超等各镇节度使,劝谕他们释去兵权,罢镇改官,多买良田美宅,终其天年,轻而易举地消除了禁军事发动兵变和藩镇割据的隐患,用统一集权之策,消灭了地方割据势力,堵塞了历史上外戚、后妃、藩镇、大臣和宦官的专权、夺权的漏洞。比起其他血流成河刀光剑影的兴亡更替,这真是中国改朝换代的伟大创举。但毕竟有负柴世宗的嘱托,对原老板的孤儿寡母有点“那个”。而且更加在乎儒家的忠孝仁义,于是取得政权之后,马上宣布“以孝治天下”。与晁盖吴用他们智取生辰纲本质上并无二致的这班参与了或默认了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将士们,鉴于五代时期“大者称帝,小者称王”、“群犬交吠”般纷乱政局的根源,在于藩镇拥有重兵,不受中央节制。一致认为要避免宋朝成为第六个短命王朝,就必须“兴文教,抑武事”。应该培养更多的文士,中央政府要“崇建太学,教养多士”,还迅速恢复和完善了科举考试制度,加紧选拔文人充实各级官僚队伍。宋太宗更是明确提出,要“与士大夫治天下”了。于是君臣上下,注重文教蔚然成风。
而在这种以讲究学问为荣,开口引经据典的环境里,只知半部《论语》的赵普便很有点吃不消了。或许,他那种“无言以对”的情形已经实在不少,被太祖“御笔画面”在朝堂上又广为传颂,便难免颇有点耿耿于怀了。其实,从中已经清晰地看出他的牢骚不平与言外之意:我读书不多,就算我读书范围只是区区一部《论语》,可我当年能够靠它帮太祖平定天下,现在也仍然能够靠它辅佐陛下您把天下治理好。看看现今满腹经纶的文臣儒士遍布朝野,但哪个又有我的功劳大、能力强呢?——恐怕这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半部《论语》治天下”虽出于赵普一句老实而带有牢骚的话语,牢骚中不免带点尴尬,事实也证明,中国治乱的反复,一部半部《论语》是没有多大作用的。但话说回来,“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读书多少与抢夺天下起码没有多大关系。但如果要摆摆架子,像模像样地“治理”天下,则起码要读点书的。在这一点上,(赵)“普略不隐”,起码是个老实人。
赵普老实而居高位,在讲求学问的北宋是难免尴尬的,但其实之后的赵光义他们,比之赵普有一更为尴尬的事——那可是赵宋皇朝的难言之隐——
只熟读《论语》的赵普,但作为参与“杯酒释兵权”的重臣,一方面作为“杯酒释兵权”的参与者、重要的开国功臣,另一方面也应该是赵匡胤兄弟皇位易主的见证人。他是关涉中国历史上重大疑案的重要人物,是这个重大疑案的见证者。
976年,赵匡胤崩,关于太祖的死因,有多种说法,有的说是因饮酒过度而暴死,有的说是因腹下肿疮发作而病亡,更普遍的一种看法则认为太祖之死与太宗有很大的关系。
按照官方的说法,赵匡胤自然是死亡的。据说杜太后降下钧旨以后,赵匡胤已命赵普拟了传位诏书,并“藏之金匮”,赵光义(匡义)是笃定要继兄位登大宝的,根本没有必要要搞谋杀。
由于史料阙如(这阙如的恰恰是至关重要的),至今还不很清楚,但有一点肯定,就是太宗在掩饰太祖死因上做了大量工作,太宗朝所修撰的《太祖实录》历经三次而无成,虽然已篡改和掩盖了大量的真相,太宗还是不满意。太宗对《太祖实录》异乎寻常的关注,足以说明太宗非正常继位的奥妙,而“烛影斧声”也就成了千古之谜。
毫无疑问,开国之君赵匡胤一夜之间猝然离世,正史中没有他患病的记载,野史中的记载又说法不一。他的死因,成了历史上一宗离奇的悬案。
《湘山野录》中说,开宝九年10月,一个雪夜里,赵匡胤急召他的弟弟赵光义入宫,兄弟二人在寝宫对饮,喝完酒已经是深夜了,赵匡胤用玉斧在雪地上刺,同时说:“好做好做”,当夜赵留宿寝宫,第二天天刚刚亮,赵匡胤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光义受遗诏,于灵前继位。
《烬余录》说,赵光义对赵匡胤的妃子花蕊夫人垂涎之久,趁赵匡胤病中昏睡不醒时半夜调戏花蕊夫人,惊醒了赵匡胤,并用玉斧砍他,但力不从心,砍了地。于是赵光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赵匡胤,逃回府中。
《涑水纪闻》里说:太祖去世时已是四鼓。宋皇后叫内侍王继恩把皇子赵德芳叫来。王继恩考虑到太祖早就打算传位于晋王光义,于是找来了赵光义,进宫后,宋皇后问:“是德芳来了吗?”王继恩回答:“晋王来了。”宋皇后惊诧莫名,后来突然醒悟,哭着对赵光义说:“官家,我母子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
另外,据说赵光义以弟弟的身份继承兄长的帝位,是他母亲杜太后的意见。说是杜太后临终时,曾对赵匡胤说:“如果后周是一个年长的皇帝继位,你怎么可能有今天呢?你和光义都是我儿子,你将来把帝位传与他,国有长君,才是社稷之纲啊!”赵匡胤表示同意,于是叫宰相赵普当面写成誓词,封存于金匮里,这就是所谓的“金匮之盟”。也就是赵光义“兄终弟及”的合法根据。
这一切,都使人们产生了许多疑问。
一是赵匡胤死时的“烛影斧声”。
按说宫廷礼仪,赵光义是不可以在宫里睡觉的,他却居然在宫里睡觉。太监、宫女不该离开皇帝,却居然都离开了。忙乱的人影、奇怪的斧声,以及赵匡胤“好做好做”的呼喊,一一都告诉人们,这是一场事先策划的血腥谋杀。
二是王继恩假传圣旨。
王继恩有何胆量,敢违背宋皇后的旨意,本该传赵德芳,却传来赵光义?倘若事败,不是杀身之祸么?这种说法,只不过把篡位的罪过加在一个太监身上而已,同时掩盖了杀兄的罪行。
三是“金匮之盟”的真伪。
杜太后去世时,赵匡胤只有34岁,正值壮年,他的儿子德昭14岁了。即使赵匡胤几年后去世,也不会出现后周柴世宗遗下7岁孤儿群龙无首的局面。杜太后一生贤明,怎能出此下策?况且,“金匮之盟”是赵光义登基5年后才列举证人、公布出来的。为什么不在赵匡胤死时,堂堂正正公布出来呢?
还有更使人对赵光义非议的疑点。
赵光义不等到第二年,就改换年号——新君即位,常例是次年改用新年号纪年。可是赵光义把只剩下两个月的开宝九年,改为兴国元年。这就打破常规的迫不及待,只有一个解释:抢先为自己“正名”。是不是他心里有鬼?
逼杀赵匡胤的长子赵德昭(当时已30岁),幼子赵德芳(仅26岁)也神秘地暴病身亡。赵匡胤的遗孀死后,赵光义不按皇后礼仪发丧。这些又都是偶然的吗?
最最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赵光义的子孙后代却相信他的老祖宗“杀兄篡位”的说法,把皇位又传给了赵匡胤的后代。这里说的是宋高宗赵构传位的事。
因为赵构没有儿子,谁来继承皇位呢?大臣们议论纷纷。有一种强有力的意见是:赵匡胤是开国之君,应该在他的后代中选择接班人。起初,赵构对这种议论严加贬责。忽然有一天,他又改变主意,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宋太祖赵匡胤带他到了“万岁殿”,看到了当日的“烛光剑影”的全部惊景,并说:“你只有把王位传给我的儿孙,国势才有可能有一线转机。”于是赵构终于找到了赵匡胤的七世孙赵慎,并且把皇位传给了他。这时离那个血腥的恐怖之夜已有187年了。
这恰恰说明了:赵构承认了祖先的罪孽,也给了赵匡胤之死一个基本的答案 ……
我宁愿相信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因为中国自尧舜禹的“禅让”的传说后,从未出现过为了国家安定国君主动实行什么“兄终弟及”的好事(三国时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的时候说,现在才理解尧禅让给舜的滋味!)。何况“兄终弟及”的时候这个兄的长子已经30岁,幼子已经26岁。何况“兄终弟及”后这两个皇子又不明不白地死去!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以孝治国”的大宋皇朝的一个莫大讽刺。
其实,皇家的兄弟甚至父子相残的事历朝历代都不缺乏。赵家天子之前的唐朝是这样,赵家天子之后的明朝也是这样。其实,汉朝也是这样,秦朝也是这样,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是这样!你看那老辣的郑庄公和蛮干的公叔段兄弟的相互残杀,之后郑庄公掘地与其母“黄泉相见”的这一出大戏,相残的源头当然由于姜氏的偏心,但其根源在于家(兄弟)国(朝廷)利益分配的不可能公平也不可能消除原本固有的矛盾。而主张“法、术、势”的韩非子就非常明确地教导君王们:“爱臣太亲,必危主身;人臣太贵,必易(改变)主位”——这不明明白白地告诉为君者说,官场就是恶虎相争的角斗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君王要时刻紧握权柄,时时准备着抑制和杀戮啊。只不过太祖赵匡胤由于兄弟关系太好而暂时放松了警惕而终于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光辉之下的龌龊
如果“烛影斧声”是确凿的,那么赵光义也是依前朝旧例,学学唐太宗李世民。只不过李世民做了勇于担当,赵光义做了不敢出声而已。——其实在“有样学样”中,宋太宗也是后后之人,李世民成功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兄弟,迫父退位,他的儿子(原太子)李承乾很快就想照本宣科,也想一举干掉弟弟李泰,结果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貌似忠厚老实的李治取代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中国人爱说“兄弟如手足”,但皇家的兄弟真有“手足情”的实在不多。
那么,父子的“骨肉情”又怎么样呢?
应该说,皇帝父子之间像汉武帝父子(刘据)这样大打出手的不多(亦非本愿),但在“朕”的巨大利益诱惑面前,很多时候做出的超乎常规的事也是很尴尬的。——就说伟大的唐太宗与其继承人李治之间,也有其光辉之下的龌龊。
我们不得不说我们中国的唯一女皇帝武则天武媚娘了。
武媚娘(当时的名字阙如)入宫时仅14岁。被唐太宗封为才人最多也就14-15岁。
贞观十七年(643年),太子李承乾被废,晋王李治得立。此时李治年20,武媚娘年26,已入宫十有二年。而且,此时得以侍奉太宗之侧。我们不得不挑明那有点“那个”的事实:武媚娘其实已经被李治的老爸唐太宗“幸”了N次了。而更加“那个”的是,这个谙熟侍奉陛下的武媚娘充分运用她的勾人魂魄的娴熟技巧,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把这个面似忠厚却色胆包天的年轻太子李治搞得神魂颠倒,就在侍奉他即将告别人世的父亲太宗眼皮底下,两人干起了那龌龊之事。这个武媚娘大概深谙曲径通幽、引人入胜之道,有了那一腿后,这年轻皇帝李治便再也不能割舍。于是唐太宗死后,武氏便依唐后宫之例,便入感业寺削发为尼了。于是永徽元年(650年)五月,唐高宗在太宗周年忌日入感业寺进香之时,李治与这武媚娘便互诉离别后的思念之情了。于是,唐高宗孝服期满(永徽二年即651年五月),武氏便再度入宫了。于是才有后来的绍仪、皇后、二圣、则天皇帝的辉煌故事。
——我们在评价帝皇功过的时候,往往将其功过与品格混为一谈。如说到武则天,竟也有人因为其治理天下的功勋而肯定她是个好妻子。不错,平庸的李治如果没有武则天的协助,“永徽之治”可能要大打折扣。而且,按照古今的规则行事,武媚娘都没有成为皇帝的可能,为了做皇帝,她只有在夹缝中打破所有规则,将不可能成为可能。她有超常的智慧,而且健康长寿(39岁生李旦;82岁去世,高宗李治30岁左右便患风眩头重之病也是其摄政的重要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肯定她为了嫁祸于王皇后而将亲生女儿杀死,为独揽大权一再幽禁儿子甚至逼死太子李贤等丧尽天良的行为。尽管她的政绩显赫,但我们也不能抹杀她重用酷吏实行恐怖统治的事实。在她的淫威下,她的儿子们也只有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垂拱二年(686年)正月,63岁的“武太后”欲“复政”于睿宗李旦,李旦“固让”)。
无限的权力诱惑使得天然而神圣的骨肉之情荡然无存了。
那伟大的唐代尤其是“开元之治”时代,是我们中国人足以自豪的光辉时代,那主角唐玄宗李隆基(也就是李治与武则天的孙子),更有其尴尬的龌龊。
尽管我们的白居易先生的《长恨歌》将李杨的“爱情”写得缠绵悱恻,但文学的煽情不等于生活的真实,李杨的“爱情故事”实际上是有悖人伦的,龌龊的。
史载,唐玄宗女儿咸宜公主在洛阳举行婚礼,杨玉环应邀参加。咸阳公主之胞弟寿王李瑁对杨玉环一见钟情,唐玄宗在武惠妃的要求下当年就下诏册立她为寿王妃。婚后,两人甜美异常。
然而皇帝唐玄宗见她有倾城倾国之色,竟要占为己有(此时杨22岁,玄宗则56岁)。唐玄宗看上杨玉环时,她已经嫁给寿王李瑁差不多五年了。唐时宫廷“胡风”盛行,老子抢儿子的媳妇,好像也不算稀罕事,也没有卫道士哭闹着向皇上谏劝什么“人伦之理”。但这毕竟是皇帝老子凭借无上权力抢夺儿子爱妻的很不光彩的事,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唐玄宗还是做了一些台面上的工作。譬如先是打着孝顺的旗号,下诏令她出家做女道士,说是要为自己的母亲窦太后荐福,并赐道号“太真”,让杨玉环搬出寿王府,住太真宫。这样做也是为避人耳目,方便他们偷情。好不容易熬过五年,玄宗先是很正经地尽了一把“父亲之责”,为寿王李瑁娶韦昭训的女儿为妃,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将杨氏迎回宫里,并正式册封为贵妃。杨玉环不仅长得漂亮,歌舞俱佳,而且很是聪明,善解人意,简直就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玄宗自然极为喜欢。不久,杨玉环便专宠后宫,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当时宫中称她为娘子,一切待遇也都是皇后级别。
李商隐在《骊山有感·咏杨妃》里写道:“骊岫飞泉泛暖香,九龙呵护玉莲房,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惟寿王。”看来寿王真是郁闷至极、尴尬到家了。《旧唐书》所述:“太真姿质丰艳,善歌舞,通音律,智算过人,每倩盼承迎,动如上意。”而《新唐书》里的评语也大致相同,只是很含蓄地加了“遂专房宴”的提示。而透过李隆基抢夺儿子心爱女人的故事,我们不是更相信黄宗羲说皇帝就是“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其“一人之产业”;“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其“一人之淫乐”,并“视为当然”的事实么。  史上的尴尬(10)——忠孝难辨
[ 2010/3/13 16:19:00 | By: 海三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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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难辨
“废长立幼”往往不利封建皇朝的稳定。但从选择最佳的目的出发,长的未必就是最好的。看看同为一代枭雄的三国之主曹操、刘备和孙权的选择继承人也挺耐人寻味(用李宗吾先生刻薄的话来说,曹操够“黑”,刘备够“厚”,而孙权兼有操之“黑”、备之“厚”,因而谁也奈不了谁何)。毫无疑问,三国的兴衰成败,除了操、备、权自身外,也要看其继承人的才干与素质。
应该说,曹操的文治武功要高出刘备和孙权一筹。正因为曹操的更合理的政策得以继续实施,魏国雄厚的实力才使得不自量力的蜀国在多次北伐后将国力消耗殆尽。在生灵涂炭百废待兴的年代,曹操的为人处事也比刘、孙更务实。史载曹操“雅性节俭,不好华丽,后宫衣不锦绣,侍御履不二采,帷帐屏风,坏则补纳,茵蓐取温,无有缘饰。”在曹操的大力纠正下,东汉以来的奢华之风为之一扭,天下的人都以廉洁勤俭自律。即使是高官显贵也不敢过度铺张(甚至出现了有人故意穿破旧衣服取悦曹操的咄咄怪事,后来曹操不得不下令反对这种弄虚作假之风)。曹操的遗嘱都体现其一贯俭朴风格:“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毕,皆除服。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曹操还规定了自己“后宫”的人一律不得干涉朝政,即使对亲儿子曹彰等人也是“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这样智谋出众而作风务实的曹丞相在培养和选择接班人的时候,也比刘备、孙权高明得多。有人说长子曹丕的顺利继位,是因为曹植咎由自取。因为他为人放荡,曾私自“开司马门而出”(他的车夫立刻就被处死;妻子也因衣服太华丽违反了曹操提倡节俭的命令被砍头)。但在对人品的判断上,曹操也并不那么英明。《资治通鉴》卷六八载有曹丕、曹植兄弟政治角逐之事,就颇耐人寻味:
(曹)植性机警,多艺能,才藻繁瞻,(曹)操爱之……(曹)丕使人问太中大夫贾羽以自固(稳固太子之位)之术(办法),羽曰:“愿将军恢崇德道,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操出征,丕、植并送路侧。植称述功德,发言有章,左右瞩目,操亦悦焉。丕怅然自失。济阴吴质耳语曰:“王当行,流涕可也。”及辞,丕涕泣而拜,操及左右感嘘欷,于是皆以植多华辞而诚心不及也。植既任性而行,不自雕饰;五官将(丕)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称说,故遂定为太子。
一代英雄豪杰曹操,一生“唯才是举”,他应该是很疼爱自己“才高八斗”的儿子曹植的,但在这“德行”的评判上,也难免受被曹丕那泡虚伪的眼泪征服,也“感嘘唏”了。如果知道自己这么容易被欺骗,也应该感到尴尬的吧。当然,这里并不想评判太子曹丕与陈思王曹植的优劣。但一上台就“相煎”兄弟的曹丕,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忠厚之辈,尽管他在父亲出征时极尽“流涕”之能事。
一个人掌握着道德品行的最后裁判权,评判的结果便往往不太可靠。即使“圣上”英明,也难保出现道德评判失之公允合理的时候。在政治斗争中,胜利者往往不是“忠孝”者,失败者也不一定就是不忠不孝者(当然,反之也成立)。
聪明的曹操如此,同时的刘备、孙权又如何呢?
“厚”主刘备“三顾茅庐”以德、以义感诸葛亮而得王佐之才,使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似乎很有眼光。在《三国演义》中除了他急极了要报杀关羽之仇外,似乎一生中并无什么大的判断失误。但这个念念不忘“复兴汉室”的“刘皇叔”,他的“家教”却是完全失败的。史上对其另两个亲生子(永、理)没有多少叙说,他选择接班人似乎完全从稳定出发,虽然“阿斗”刘禅平庸,也绝不废长立幼。虽然由于诸葛亮管得太多而没有刘禅多少发挥的机会,但似乎刘太子的确缺乏历练,而在司马昭处“此间乐,不思蜀”的话,不能不令人慨叹,刘备虽无耻而有大志,而刘太子却一点志气也没有!
另一个被辛弃疾称赞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在“忠孝”的裁判上又怎么样呢?也同是《资治通鉴》,也就分明的记载着:
吴太子和与鲁王同宫,礼秩如一,群臣多以为言,吴主乃命分宫别僚,二子由是有隙。
卫将军全琮谴其子寄事鲁王,以书告丞相陆逊,逊报曰:“子弟苟有才,不忧不用,不宜私出以要荣利;若其不佳,终为取祸,且闻二宫势敌,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
鲁王曲意交结当时名士。偏将军朱绩以胆力称,王自至其廨,就之坐,欲与交好;绩下地住立,辞而不当。……
于是自侍卿、宾客,造为二端,仇党疑贰,滋延大臣,举国中分。吴主闻之,假以精学,禁断宾客往来,……
吴主长女鲁班适左护军全琮,少女小虎适骠骑将军朱据。全公主与太子母王夫有隙,吴主欲立王夫人为后,公主阻之;恐太子立怨己,心不自安,数馋毁太子。吴王寝疾,遣太子祷于长沙桓王庙,太子妃张休居近庙,邀太子过所居。全公主使人窥视,因言“太子不在庙中,专就妃家计议”,又言“王夫人见上寝疾,有喜色”,吴主由是发怒,夫人以忧死,太子宠益衰。
这一场危及丞相陆逊等大臣的皇位角逐也照“常规”在孙权生前就隆重揭幕了,到孙权“寝疾”之时达到白热化。由全公主直接造谣中伤,太子宠衰,后来虽然陆逊、顾桓等人极力劝阻,孙权还是幽禁了太子孙和,立了宠爱有加的潘夫人之子孙亮为太子(孙权有“寝疾”之后,心理变得过于敏感、多疑)。鲁王霸也成了牺牲品。当然,孙亮未必就庸于孙和,但后来的吴国内乱不断,恐怕与这太子之争,与孙亮过于年幼有关(登位时年仅十岁,被孙琳迫死时仅十八岁)。
晚年的孙权日益骄奢,宠信吕壹,赋役繁重、刑罚残酷。立嗣之争,孙权也犯下极大错误,多数名臣死于非命。自孙登夭折后,孙权先是废了孙和,又赐死孙霸,最后立幼子孙亮,这为日后的吴宫政变埋下了祸根。252年,孙权病逝,终年71岁。谥号大皇帝,史称东吴大帝。庙号太祖,在位24年。
虽然昏聩的孙权也有忠厚的一面,但年老的糊涂还是掩不了其昏聩的尴尬。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生了气,要杀一个大臣,因为别人劝说而没有杀成。等第二天大臣们说起此事,他竟什么也不记得了。孙权非常懊悔,特别下了一道命令:以后他醉酒之后如果再要杀人,一律不准杀。——这样说来,下属对他酒后的话语,便只能当他放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