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选刊》集萃 （3）

2009-07-04 12:02
家道两千年(酉蕾宁)
秦王六十万大军攻临楚都寿春时,正在服刑的强盗项兴趁乱逃出城外,不幸就被逮住了,他的个人命运由此得到改变——和中国的历史一样。
嬴政盯着面前这位劣迹斑斑的贼,忽然笑了:都说你很有能耐,那么去做大事好了,打下齐国吾有赏。大王的话简短而暖人,项兴便觉得自己刚从娘胎出来,可以重新活上一把了。他热血沸腾跨马而去,为嬴政的统一大业左砍右杀。待公元前221年攻下齐都时,项兴已经战功赫赫了,理所当然被封为“将军”。跻身进上等人行列,他起初很不自在,骑马归故里时才渐渐进入角色。可惜,好感觉被小民的嘀咕彻底破坏了:他就是项将军?上次好像抢了我家一头牛呢……老大一块阴影笼在将军头上,直到他为秦王朝捐躯。咽气时项兴郑重嘱托儿子项墉,记住,项家自你始……
高祖刘邦腻烦了打仗,称完帝便开始裁减军队,属于收编的项墉自然与爵位无缘,只好在分得的那块地里吭哧吭哧耕种不已,项兴老友路过时差点认不出他。那人横看竖看,故人之子都是“贤良方正”的,发誓要把他推荐到汉室作官——念旧无疑是一种美德呢。落在竹简上的理由却让项墉本人七上八下的:说为父服丧二十年孝名远扬,时间倒是不假,可妇人在此期间生养了八个孩子呢,鬼都不会相信!奇奇怪怪的是,皇帝老儿真的圈定他当税官了,把项墉搞得神魂颠倒:项家果然由此而始吗?乘着新官上任的得意,他开始横征财产税,以报答皇家的提拔之恩,这就把富商大贾们气得七窍生烟,瞪圆了眼珠寻其污点以便弹劾。他们的敌人不堪一击——项墉很快重重落下,摔得七零八落了——那卷用于推荐的竹简如此脆弱,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他的遗言便比其父还少些底气,项家,至谁始?
千年后的唐王朝,有个青年男子在漫漫沙海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对“大漠孤烟直”之壮观视而不见,嘴里不停诅咒着:平平仄仄的科举,跟项运一块儿死掉算了。屡次乡试不中,他的确见谁烦谁,包括那些赶路的骆驼,驼背上的商人却是兴致盎然,客官,我们同路吗?项运无礼地瞥人一眼,除非你会作律诗。驼队叮当远去后,项运突然发现有块帛巾在眼前飘舞,上面果真有一首绝妙好诗。他吟诵着它走出大漠,走进又一场乡试,且原封不动将它书写在考卷上……谢天谢地,项运在主考官大人莫测的笑意中,总算求得了功名。开始他固执地以为有仙人在点化自己,直到作为按察使接手一桩案子:当年的主考官被控受贿。正仔细研究案宗呢,就有人来拜访项运了——天,那位商人!人家并不多说什么,放下本诗集就走,端的是仙气浓厚。项运连夜挑灯苦读以解玄机,看着看着瞪大眼——给自己带来好运的诗就在其中,是主考官早年的作品呢……唐王朝从此多了个心事重重的官员,而律诗之花则开得更加茂盛了。
临终时项运悄悄对儿子说,项家千万不能由我始。
项家第八十九代孙项归以一篇精妙绝伦的八股文踏上仕途时,大清朝正到处燃烧着焚毁教堂的烈火。倒霉的七品县官上任伊始便不停地磕头作揖,也没能消解洋大人们的怒气。就在项老爷唉声叹气的关口,堂弟项离出现在他眼前,嘲讽地说,我把好几个牧师送上了西天,洋人是不会原谅你的。项归乍一听脸都气白了:我正在修项家家谱呢,你,你可别胡闹……项离扬起头无所畏惧地,宫里都差人给我们送好吃的,闹闹又何妨?望着堂弟风风火火的背影,项归不禁心急如焚——这小子会玷污家谱的!一咬牙他命人绑了堂弟,星夜兼程解往京城。义和拳在城郊截住他们时,他才知道朝廷向洋人宣战了,真是活见鬼!项离挥舞大刀嗷嗷叫着要“助清灭洋”,把个七品县官看得云里雾里。
堂弟战死的消息传来时,项归正润色家谱,破例为其加注“为国捐躯”后,他真有些如释重负。然墨迹未干,朝廷就与所有高鼻梁蓝眼睛媾和了,并下令剿灭“拳匪”。愣了半晌他仰首悲叹,长长的两千年,干吗非要在这个时候修项家家谱呢?
最后一个鸡蛋(郑渊洁)
整个鸡家族都不甘心自己在地球上的地位——任人宰割,供人食用。鸡王决定扭转鸡家族的处境,于是就召集幕僚想办法。
“要想人类放弃吃鸡很难。”一个幕僚说。他曾经用10斤鸡蛋收买了一位写东西的人,让他在报上写文章说,吃鸡容易患癌症!可人类还是照吃不误。
“依我看,人类吃咱们并不是因为恨咱们,而是说明他们离不开咱们。”另一位年纪大点的幕僚说,“不如,大王下一道圣旨,命令所有母鸡停止下蛋,保证人类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待咱们了。”
“停止下蛋?”鸡王吃了一惊。
“对,停止下蛋。没有鸡蛋就不会再有小鸡出生,光这一点,就够人类伤脑筋的了。”幕僚说。
5分钟后,鸡王向整个鸡家族下达了圣旨:停止下蛋!
当人类发现全世界所有的母鸡都不下蛋了时,地球上只剩下一个鸡蛋了。
人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地球上的鸡吃一只将少一只,最终灭绝。
人类为此专门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的结果是制定了一部关于保护珍稀动物“鸡”的法律。鸡终于改变了卑微的地位,加入珍稀动物的行列。
人们以拥有一只鸡为荣,狗和猫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公园里常见到牵着鸡散步的达官贵人。一只鸡的售价已高达上千美元。
地球上惟一的那个鸡蛋更是价值连城,光是守护它的军队就有两个旅。这个鸡蛋的妈妈是最后一个听到鸡王圣旨的,于是,她成了地球上惟一一个鸡蛋的母亲。人们将延续鸡的生命的期望寄托在她身上,人们给她吃最好的食物,为她建造了豪华的住宅,还让她上报纸上电视。
这只母鸡日益显赫的地位渐渐引起了鸡家族其他成员的不满。同样是鸡,凭什么她吃得好,住得好,还能上电视?就因为她生了地球上最后一个蛋!
于是,在某一天的上午,另一只母鸡违抗鸡王的圣旨,公然下了一个蛋。这只母鸡立刻成了全球新闻的焦点,她的待遇马上超过了前一只母鸡。
鸡家族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紧接着第三个鸡蛋出生了。
第四个鸡蛋问世了。
第五个鸡蛋诞生了。
第六个鸡蛋降临了。
……
鸡王感到大事不妙,连忙再次降旨制止母鸡下蛋,但他已经控制不了他的臣民了。所有的母鸡都想比别的鸡过得好,她们拼命地下蛋。
于是,保护鸡的法律取消了。没有人牵鸡去公园了。鸡又重新出现在餐桌上了。
鸡王不甘心,还想继续降旨制止母鸡下蛋,被幕僚劝阻了。幕僚说:“没有必要。因为人类已经掌握了对付鸡不下蛋的方法。”
母亲的九十九张欠条(郭 超)
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女子很早就死了丈夫,不得不带着三岁的儿子四处流浪,最后终于在一个工厂的食堂落脚,做零工。这样一干就是15年,15年来她含辛茹苦,倾其心力地抚养儿子。她的心血没有白费,儿子长大成人,品学兼优,现在是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同学们从他发表在校刊的一篇散文上知道他有一位可敬的母亲,他为此而骄傲。
一天,正在上课的他突然接到电报:母病危,速回。他如遭雷击。 日夜兼程赶回家时,人们把他引进太平间。原来母亲已经去世多时了,是喝“毒鼠强”自杀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自杀?办理完母亲的后事,他在家里发现了一个带锁的木盒,打开一看,目瞪口呆。里面有他的来信和一沓欠条,欠条上写的东西千奇百怪:今欠食堂包子两个……今欠食堂鸡蛋一个……今欠食堂瘦肉一两……欠条上的时间远的十几年前,近的半年左右。读着一张张欠条,他的眼前闪现出一幕幕往事。零工的收入微薄,家里的花销捉襟见肘,可是母亲却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别人孩子有的他一样不缺,母亲让他无忧无虑地茁壮成长,直至进入大学。母亲总是对他说:妈妈挣的钱够你花的。可怜的是他从来就没多想过。现在看来,母亲是背着多大的心理负担啊!原来,母亲经常从食堂拿东西回家,每拿一样她都打一个欠条留下,明摆着:欠条最终都是要还的呀!可怜母亲一直没有这个能力偿还。他读着这些欠条,眼里的泪涌了一次又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他慢慢地清楚了母亲自杀的原因。几个月前,食堂由私人承包,母亲没人用了。儿子在异地他乡,她是他生活的惟一来源。为了凑够儿子每月两百元的生活费,她捡起了破烂。那天,从食堂经过,她看见一个破锅,犹豫再三,她还是拿起了它。可是,刚走不远就被食堂的人逮住了。“不是你家的东西都敢拿?以前还没偷够哇?狗改不了吃屎!”那人毫不客气地骂道。母亲羞愧难当,当天夜里就喝了鼠药。听完讲述,他被强烈的悲愤压抑着,恨不得杀了那人。
他花了两天时间,清理了家里的一切,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那天早晨,工厂食堂的大门前围满了人,人们对着墙上的贴物议论纷纷。只见一张大白纸上贴满了欠条,每张欠条上贴着相宜的钱数:“包子两个”上贴着六角钱……“瘦肉一两”上贴着八角……“鸡蛋一个”上贴着三角……
一共99张欠条251块钱。
真实的谎言(炳 新)
美国大片《真实的谎言》即将在小城公映,电影公司的经理亲自上阵宣传助威,毕竟,23元钱一张的高价电影票在县城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电影公司破天荒决定,在电影放映的头三天晚上七点档推出“幸运观众撒谎大比拼”活动,撒谎最成功者将得到价值3000元的大彩电一台。头两天的两台大彩电真的当场就派送了,这在小城引起极大轰动,买票进场者如潮。
第三天晚上整7点,“撒谎大比拼”准时开始,主持人按动按钮,显示牌上数字闪烁,主持人叫道:“停!请把话筒交给第8排22号观众,请你给大家撒个谎。”
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性观众站了起来,他扶了扶眼镜说:“我是个老师,我从不撒谎。”观众一阵哄笑。
主持人说:“这的确是个谎言,因为世界上没有从不说谎的人!但这个谎言太老套,不能获奖。”观众又是一阵哄笑。
显示牌再次闪烁。主持人说:“停!请第10排15号观众撒谎。”一个小伙子站了起来:“我是交通局的一个公务员,我的这张票本来不是我的,是电影公司送给我们局长的。我们局长当了十几年的领导,但生活仍然比较困难,最近女儿上了高中,连吃饭都有了问题,所以局长就把这张票卖给了我,原价30元,卖给我25元……”
主持人笑笑说:“我知道,你们局长没这么穷,你没有撒谎,是你们局长撒谎!”观众大笑。
主持人继续说:“还是老实人多啊,今天的大奖看来要落空了,现在让我们再请一位,18排28座,多好的座位啊,有请!”
一位妇女被人拉扯着站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说:“干吗?电影还没放就把我弄醒了。”观众哄笑。
“请你撒个谎。奖你一台大彩电!”
女人笑了:“什么大彩电?明摆着是骗人!昨天中奖的是你们文化局长的小姨子,前天中奖的是电影公司经理的亲戚,谁不知道是在糊弄人?快把这鬼把戏收了吧,我等着看电影呢!”全场沉寂,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主持人不知所措,抓着头望着经理,经理挥挥手。主持人镇定了一下说:“这是绝妙的谎言!哈哈,亏她想得出!我宣布这位观众获得今晚的大奖。”观众再一次鼓掌。
女人又站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可麦克风已被人拿走,嘈杂声湮没了她的声音……
酒瓶扶贫(孙明喜)
县里拉郎配,把羊拐湾村作为煤管局的扶贫对象。羊拐湾是个小山村,村民冬天没烧的,夏天没吃的,政府每年拿出大笔资金补助。尤其是村办小学,校舍不遮风不挡雨,这可苦了孩子们。县里的意图很明显,煤管局有钱,多出点儿血,搞点儿项目,尽快让羊拐湾富起来。
煤管局寇局长亲自抓扶贫,成立了机构,配备了人员,奔驰、桑塔纳、奥迪……浩浩荡荡一长串车去了羊拐湾,领导们专门去视了察,上了电视上了报,还写了专题向县里作汇报。雷声闪电不小,就是不下雨。时间都快一年没见实际行动,羊拐湾贫穷依然。
一天,寇局长正在本局餐馆山吃海喝,办公室宋主任急匆匆走进餐厅,把寇局长请到一边,一阵耳语。原来,羊拐湾的村主任和村民代表来了,他们说要修建小学,言说再不能苦孩子们了,再不能穷教育了。但是资金缺口太大,只好到煤管局化缘。
寇局长满脸不悦,唾沫星子乱飞,他说:“你没和他们说,我们也有困难吗?”
宋主任说:“不好打发啊。羊拐湾可是咱的扶贫点,叫嚷出去不好听啊!”
寇局长说:“支不走,你想办法。”
宋主任说:“能不能从办公经费中挤点儿?”
寇局长说:“不行!没笔没纸我们用什么,用指头写?”
宋主任说:“能不能从油料费中挤一点儿?”
寇局长说:“不行!没有油汽车喝什么!喝水吗?”
宋主任说:“能不能从招待费中挤点儿?”
寇局长说:“不行!领导们来了吃什么,吃西北风?你就没有别的招?”
宋主任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说:“就剩最后一招了,不知行不行。”
寇局长说:“说嘛,看你的样子,如丧考妣。是他们向咱要钱,懂吗?”
宋主任说:“咱饭厅后面,有一堆空酒瓶,都攒了十多年了,干脆都给他们,让他们卖了,多少做个了结。”
寇局长说:“绝招!绝招!小宋呵,行,你为我解决了眼前的这个困难,好啊,照此办理!”
茅台酒瓶子、五粮液、路易十六、XO、酒鬼、泥池、人头马……嘿哟,这类瓶子贵老鼻子了!羊拐湾村的小毛驴车拉了一下午,卖了二万元钱有余。把个村主任和村民代表乐得眼都没了。
村子里用这些钱把小学一排五间房修得漂漂亮亮。新学校启用那天,羊拐湾村敲锣打鼓,把煤管局的领导请来待为上宾,还让寇局长亲自揭牌。当一阵爆竹和锣鼓过后,寇局长揭开了用红布蒙着新制作的校牌,一看内容,他当下气歪了嘴,只见校牌上面写着:空酒瓶希望小学。
四个女人和我这个男人(罗 煜)
到了该抱娃娃的时候,我仍然孑然一身。一位好心的大嫂见我可怜,发誓非要帮我找另一半不可。那以后不久,这位大嫂就带了一位女孩子来见我。尽管怎么看也不像我的“另一半”,但还是决定先跟她建立最低一级的外交关系,尽管我认为这跟她炒得一手好回锅肉不无关系。
那以后不久,我认为她虽然比我还难看,但还是在大嫂的斡旋下跟她建立了大使级关系。然而,就在我们准备更进一步时,她出了一个许多男人都碰到过的难题,要我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假如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我平生有两个最怕。第一是最怕大白天碰到鬼,第二就是最怕碰到这个问题,现在偏偏两个都让我碰到了。我求她放过我,除了这个问题,我愿意回答任何问题。可是她说:“你就说说吧,闹着玩,说说有什么关系?”于是我这样回答:“如果你和我妈同时掉进水里,我当然先救我妈,因为如果你淹死了,我还可以另外去找一个,但是如果我妈淹死了,我就再也没有妈了。”
那以后她就不跟我联系了,好像世界上不存在我这个人。
过了大约半年左右,又有一个女孩子来到了我身边。我想:反正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卖不出去的陈货,既然有人愿要,降点价卖了算了,我们也算门当户对。
然而那以后不久,这位又要我回答同样的问题:“假如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是先救我还是先救你妈?”我吓得腿都软了,心想怎么喜欢问这个问题的女孩子都让我碰上了啊。我想我妈也听不见,不妨就拣她满意的说吧,假如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还是会先救我妈的。于是我就回答:“如果你和我妈同时掉进水里,我当然先救你。”
“为什么?”她仿佛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我。
“因为我妈会游泳,她年轻的时候还横渡过长江呢。”
这下她该满意了吧?谁知她一下变了脸,说出来的话比北极的冰还冷:“你心中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还算一个人吗?今天可以对你的母亲冷酷无情,明天就可以对你的老婆冷酷无情,哪个还敢嫁给你?”我这才知道,这个女孩子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我懊恼死了!
经人介绍,我又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按理说这是好事,有女孩子喜欢我,说明我还不是没人要的烂货。可我却发起了愁——万一她也问我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办?我实在拿捏不准。不过我很快就有了主意,一开始就跟她约法三章,首先规定:我们谈恋爱可以,但是不准问我这个问题——如果你和我妈同时掉进水里,我先救谁?还再三强调:“你问也白问,我是不会回答的,打死也不会回答。”女孩子说:“你放心吧,我不会问你这个问题的。我现在不会问,将来也不会问,打死也不会问。”我大喜,以为终于碰到了一个没有神经病的女人。谁知第二天,介绍人就急忙跑来问我:“老实告诉我,你们家有没有神经病史?”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家才有神经病史呢!”介绍人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你明白什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介绍人继续若有所思地说:“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总喜欢说‘我没醉’。”说完赶紧逃之夭夭。
终于有一天,我又认识了一个女人。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应该是第四个了。这一回我更聪明了,决定先发制人,于是我们刚刚混熟,我就抢先问她:“假如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我的话音刚落,她就杀猪般叫了起来:“天啦,你好意思问我,你还算个男人吗?这问题应该我来问你。说,假如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找工作是件残酷的事情(吴 明)
一位父亲去拜访他在一家公司的好朋友。下面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还是这家公司的副总么?
是啊,怎么了?
我儿子刚刚毕业,我希望让他接受点锻炼,丰富一下人生经历,同时开始赚点小钱。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忙。
当然。我希望他能从点点滴滴做起,对劳动和金钱形成正确的看法。
那好……我想可以让他去当总经理。总经理不需要做任何具体的事情,我让他来的时候他来一下,随便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工资每月8万比索,有奖金,公司还负责报销一些日常花销。可以么?
嗯……不好,那可是一大笔钱啊,而且职位太高了。还有别的吗?
那就项目主管吧。工作就是批示一下下级交上来的汇报书以及做一些别的琐事,工资每月5万比索,有奖金,还有餐饮和差旅补贴。
也不好。要知道他刚参加工作,还有低些的职位么?
那……部门经理吧。每天给员工下达些指令,训训话什么的,每月工资3.8万比索,有奖金和差旅费,还有带薪休假。
嗯……还有更低层次的么?
项目负责人或是主管分析师,财务执行官也可以。工资每月3.2万比索,还有奖金。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打几个电话,时不时地同来访的客户聊聊天。
不,我想让他多学点东西,珍惜劳动。还有别的么?
哦,这样吧,我让他去当办公室副主任,帮助办公室主任管理下面的分析员,监督他们工作。每月工资2.2万比索,工作时间朝九晚五。你觉得呢?
算了,有更基层的工作么?
那就只剩工程人员和会计了。这两个职位需要掌握很多金融和规划方面的知识,整天同经理、项目主管和客户打交道。加班是家常便饭,没有加班费,成就还往往是别人的。工资是最低的,8500比索,每天辛苦工作12到13个小时,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吃饭,而且每天都要拿工作回家干。
噢……这些活真是费力不讨好。不过,的确可以让我儿子从中学点东西。能让我儿子干这活么?
不可能!做这件事的人,他必须最起码是硕士,会讲流利的英语和法语,还要有足够的相关工作经验才行!
神秘的乘客(DG理查兹)
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小伙子时,我每天上下班都是坐火车。由于没有家室,我每天总是工作到很晚,常深夜乘车回家。
一天深夜,我乘火车回家。在同车厢的人中,有一位小个子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我一看到她上车,就蓦地想,她一定是那种很健谈的人,也就是一路上没完没了与你说个不停的那种人。“千万别坐在我身边!千万别!”我心想。她的确没有坐到我身边,她坐在了我的对面。
火车每站都停,但每次都是下车的人多,上车的人少。小个子老太太环顾周围,看着人们上上下下,然后朝我笑笑。就这样,一直到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此时,她笑声更大了。要说她的举止让我感到紧张,有些言过其实,但确实让我感到不可理解。
“很高兴,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她神秘地说,“因为我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做。”就在这个时候,她身体前倾,将手伸进她那个大大的购物袋。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大号螺丝刀。当她拿着螺丝刀对着我的时候,我注意到螺丝刀头部被磨得很平。我以为她要对我做什么,吓得够呛。
“对不起,年轻人,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这些孩子让人怕!他们总是拧松这些螺丝!”说完,她就突然转过身子,开始拧紧挨着我们的那扇车门上的螺丝。把门上所有的螺丝都拧紧之后,她把螺丝刀又放回到大袋子里,满意地坐到座位上。她没再说一句话,下一站就下车了。
此刻,我的脸色一定看上去非常苍白,因为我在皮卡迪利大街下车时,发现列车长注意到我:“你还好吗,朋友?”“不好,简直糟糕透了!”我回答道,并且告诉他我在车上所遇到的一切。他听了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噢,她呀!是的,我们知道她的一切!”他笑着说,“她不伤害人。”然后,他就给我讲了她的故事:3年前,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因公去了国外,留下孙子让她照看。可悲的是,孙子在乘坐这趟火车去上学时,因为车门上的一个螺丝松动,靠近门边站着的孩子,从车上掉下来摔死了。尽管事故与老太太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感到自责,因为孩子是由她看管的。打那以后,她就总是在火车上拧紧车门上的螺丝,希望赎回“过错”。
“真太不幸了!”听他讲完这些,我感慨道,“可你们就不能阻止她吗?”“我们试过,”列车长苦笑着说,“可谁也阻止不了她,她照例不时上车检查每节车厢门上的螺丝是否松动,不是紧紧这个,就是紧紧那个,直到确信每个螺丝都安全牢靠。时间长了,我们都把她当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我不禁开始由衷敬佩这位“神秘乘客”了。
一道答辩题(黄荣兴)
某赫赫有名的大公司招聘一名副总经理,整个招聘事宜均由大名鼎鼎的晁总经理操持把关。经过紧张激烈的择优淘汰,最后只剩五人入围。按既定招聘条件衡量,五人旗鼓相当,水平接近,难分伯仲。晁总决定,加一场即兴答辩从中取一。
晁总对五人说:“我这里有两本书,一本是梁万里编著的《做事先做人》,一本是谭启泰著的《谋事在人》,借给你们,集中五天时间在这小会议室里学习,即兴答辩范围在这两本书里,五天后抽签决定答辩顺序。”晁总说完启动了吊扇,关心地说,“天气炎热,从今天起,我请你们吃西瓜,每人每天五斤。为不耽误学习,你们轮流去金凤商场选购,那里的无籽瓜皮薄瓤红蜜甜,八角钱一斤。来,每人给二十元。”
日子行云流水般过去。第五天傍晚,入围之一的童安江如约去火车站接表哥。表哥是心理学博士,著有《推理学》,他这是在昆明讲学后回北京,特地中途下车看看苗族文化村,领略苗家山寨的风俗人情。到家后童安江给表哥泡好茶,就拿了晁总指定要看的两本书,一心只盼妈妈早点回家陪表哥说说话拉拉家常,以便自己赢得时间啃书。表哥看在眼里,莞尔一笑:“安江,两年不见,见面就推销尴尬?诚然,应聘考试对你来讲是第一位的,也许会是你人生道路上的重要起点。”
“哎?表哥,你咋知道我是应聘考试?”童安江吃惊地问。
表哥说:“一是你手里的书,面生;二是你的眼神,负疚;三是你考试心中无数,临阵磨枪。从小学到大学,哪次考试难住你了?只有那种包罗万象无奇不有的考题才搅得你六神不安,这种考试,非招聘莫属。”表哥说完还随意问了问招聘情况,童安江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为了不使表哥寂寞,就把晁总掏钱请吃西瓜和卖瓜人算错账少收他三块钱当成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表哥听。表哥似乎听出了玄机,就认真地问:“你去指定的商场买瓜,卖瓜人少收你三块钱你退给人家没有?”
童安江说:“退了,当时就退了。”
“其他四人呢,是不是也同你一样?”
“不一样。卖瓜人可能是近亲结婚的‘产品’,傻头傻脑的老算错账。他们轮流买瓜回来就窃笑,‘今天赚了’,不用说,又是卖瓜人少收了他们的钱而他们没退给卖瓜人。”
表哥不再问,掏出笔在废报纸上画了个三角形,在三个角顶分别写上晁总、卖瓜人和买瓜人,还沿着三条边线来回标箭头。表哥扶了扶深度近视眼镜,就定格在凝神中,盯着图,仔细研磨推敲。少顷,表哥高兴地说:“安江,祝贺!你中聘了。”
童安江摇着头:“表哥哎,即兴答辩明天才开始呐,咋就说我中聘了?”
表哥神秘一笑:“想知道?”
“太想知道了。”童安江急不可耐地说,“表哥你是按什么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
“注意听。”表哥说,“晁总请你们吃西瓜,这就以身作则暗示了做人应以人为本,善待他人关爱他人。进而要你们轮流单独去买瓜,给你们无人监督的宽松环境,接下来卖瓜人算错账少收钱让你们占便宜。串起来分析,哪有八角钱一斤的西瓜二十五斤合多少钱却一再算错账少收钱的生意人!可以肯定,卖瓜人是晁总安排的线人,有意把‘便宜’给你们,看你们是把‘便宜’揣进荷包还是退给卖瓜人。这,就是晁总出的即兴答辩题——用‘便宜’印证人格——一道严肃的人品的考题。‘今天赚了’,一个‘赚’字就把人格丢了。按晁总出题的心理分析推测,过不了今天,晁总就会通知你已经中聘,同时也会明确告诉其他四位,买西瓜就是即兴答辩,让他们自己评判打分。”
妈妈回来了,进门就说:“安江伢子,你去接表哥时晁总打来电话,叫你明早七点半钟去报到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