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存亡之秋 民族大豆产业亟待破局-期货频道-和讯网

　　通联期货 杨文年

　　大豆及其制成品作为粮油市场的主要组织部分，关联度高、带动性强，其市场的波动对粮油整体市场、饲料市场乃至于物价波动都会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近三年来，国内大豆市场呈现出一些十分玩味的现象：国内大豆种植面积连续下降，同时进口大豆却连年增加；国内大豆压榨产能大量过剩，同时压榨产能却大幅扩张。国内大豆生产和加工领域所面临的这些现象实际上反映了国内相关产业存在着一系列深层次的困境与缺陷，如何摆脱困境，振兴中国大豆产业，这不仅关系到大豆产业自身的健康发展，也关系到我国农业及经济的又好又快发展。

　　大豆产业之惑

　　一、农民种豆缺乏信心

　　2007年，大豆市场出现了多年来难得见到的大牛市，主产区新豆上市时的开秤收购价格大幅度跳空高开，黑龙江省东部集贤县农场开秤的收购价格就是1.8元/斤，这样的收购价格在当地只是在2003年的大牛市中才曾经见到过，之后收购价格一路攀升，至2008年年初，当地的收购价格已经达到2.24元/斤，用当的农民的话来说就是：“种了20多年的豆子，没见过这么高的价格。”，但是，据来自当地媒体报道，许多农民依然对2008年大豆种植没有信心。

　　2007年夏季，黑龙江省遭遇到了历史上罕见的高温干旱天气，大豆生长环境极其恶化，产量大幅下降，2007年黑龙江全省大豆的平均单产为1.46吨/公顷，低于全国平均单产1.609吨/公顷（国家粮油信息中心统计），较该省上年的1.734吨/公顷下降了15.8%。在大豆单产下降的同时，当地农民还面临着地价、化肥、种子、柴油、人工费等价格上涨，农民出售大豆的收益与种植成本相抵实际相差无几。由于当地农民经受了2004年到2006年连续三年丰产不丰收的经历，面对飘忽不定的价格，当地农民对来年大豆种植兴趣依然不大，统计资料显示，我国大豆主产区黑龙江省大豆的播种面积已经连续三年减少，由2004年的3556千公顷下降到2007年的3165千公顷。

　　二、国产大豆压榨比重日趋萎缩

　　在我国大豆播种面积下降的同时，我国大豆的进口量却持续增长，2007/2008年度预计进口3300万吨，相比之下，2003/2004年度仅为1693.3万吨，四个年度的时间，国内大豆进口量几乎翻了一番。国内大豆进口量大幅度增加除了与国内消费需求增长有关之外，还折射出了国内大豆压榨产能大幅度扩张的现象。

　　2004年以后的三年时间里，在国内外大豆市场步入熊市之后，国内的油脂企业普遍陷入了经营困境，大量的中小企业停产关闭，国内压榨行业的这一局面为外资并购创造了有利条件，国内压榨行业重组洗牌就此拉开帷幔：以ADM、邦基、嘉吉、路易达孚为代表的跨国粮油贸易商挟其强大的金融资本及产业背景在中国各地攻城略地，一系列大手笔并购活动风起云涌，国外的转基因大豆排山倒海般向中国市场倾销，国内大豆市场价格长期低弥不振，国内农民种豆欠收、油厂经营亏损，民族大豆产业的生存空间遭受到严重挤压。在经过了三年左右时间的行业布局之后，至2007年末，跨国粮商已基本完成了在我国压榨行业的战略布局。

　　统计资料显示，2000年我国压榨大豆300吨/日以上油厂的总加工能力为6.4万吨，到了2006年末，我国压榨大豆300吨/日以上油厂的总加工能力已达28.5万吨，大型油厂的压榨能力扩张了4.45倍，压榨能力的扩张速度远远超过了实际压榨量的增长速度。压榨量的增长伴随着大豆进口量的增加，国产大豆在我国大豆压榨市场中的份额被不断压缩，预计2007/2008年度我国大豆压榨量将达3680万吨，其中国产大豆为400万吨，国产大豆在国内压榨市场中所占比重仅为10.8%，相比之下，2003/2004年度，国内大豆压榨总量和国产大豆压榨量分别为2525万吨和780万吨，当年度国产大豆在压榨市场中所占比重为30.9%，四个年度的时间，国产大豆在压榨市场中的份额暴跌20个百分点。这是一组令人沮丧的数字，区区10.8%的市场占有率是我国民族大豆产业萎缩的写照，也是国际资本蚕食我国民族产业、攫取经济发展成果的写照。

　　三、跨国粮商掌控大豆制成品价格

　　时至2008年年初，大连大豆期货价格最高已突破4800元/吨，CBOT大豆价格最高也突破13美元/蒲式耳，两市大豆价格均为历史新高。回望2004年的第一季度，当时大连大豆期货价格也曾创出历史高位，达4100元/吨，CBOT大豆价格曾突破10美元/蒲式耳大关，创出当时近三十年新高。相隔四年，大豆市场似乎走出了一个相似的轮回，2004年大豆市场由牛转熊急速下跌，国内压榨行业出现的全行业亏损现象会在2008年重演吗？

　　笔者对此观点不以为然。尽管近期大豆市场价格波动较大，但是，国内大豆压榨市场所处的环境前后相对已是今非昔比，2004年伊始，国内大豆压榨行业中，内资企业尚有1000多家，外资背景下的压榨企业为数甚少，但是到了2007年的年末，国内大豆压榨企业仅剩下90多家，并且其中还有64家公司是被外资所控制的，之前90%以上的内资企业已被市场蒸发，内资企业手中大量的加工能力处于停滞属于无效能状态。我国大豆压榨市场实际上已处于跨国粮油贸易商的垄断状态，不仅如此，跨国粮商还控制了我国进口大豆80%以上的货源，国内大豆原料进口市场以及大豆制成品市场的话语权和定价权正在向跨国粮贸商倾斜。2007年以来，国内豆粕和豆油价格的暴涨即是这一现象的反映，并且在可预见的较长时间内，大豆的制成品价格难以呈现相对大豆价格更弱的市场表现。

　　破局之策需集思广议

　　【1】2007年8月30日国务院正式颁布了《反垄断法》，这为中国大豆产业公平竞争、健康发展提供了法律保障，针对当前国内大豆压榨市场已经处于国外资本实际控制的局面下，为防止大豆压榨行业以及大豆产业中的其它环节存潜在的被垄断可能，政府相关部门应尽快成立反垄断的机构设置，负责监控、协调、指导市场中存在潜在的垄断行为，诸如：限制商品的生产数量或者销售数量；分割销售市场或者原材料采购市场等垄断协议，以及以不公平的高价销售商品、没有理由的以低于成本价销售商品、没有正当理由的限定交易相对人只能与其进行交易或者只能与其指定的经营者进行交易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2】在业内频传大豆压榨行业出现“南美化”现象的同时，国内种植大豆的农民所处的环境又是怎么样的情况呢？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何谓“南美化”现象。

　　2000年以来随着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国家大豆种植面积的快速扩张，南美大豆在产量大幅增加的同时，其单产和含油率也得到了较好的提升，南美大豆生产的快速发展，对传统的主要生产国------美国形成了挑战。为了维持自己在全球大豆产业中的盟主地位、为了继续掌控全球的大豆生产资源，以美国为主的跨国粮食贸易商以资金及规模上的优势迅速向南美大豆生产国进行渗透，他们通过向当地农场主提供高利率商业贷款及昂贵的生产资料等方式与南美的农场主进行着一种古老的贸易形式------物物交换，为了获得维持生产所需的农药化肥等生产资料南美的农场主不得不依赖于美国的资本，他们以土地抵押和低价大豆等方式进行偿还。与此同时，跨国粮商还在南美等国大力兴建仓储、物流、港口等基础设施以巩固对当地大豆资源的控制，目前南美大豆约八成以上是通过美国粮贸商出售的。南美大豆的生产陷入了一种越依赖越廉价、越廉价越依赖的依附式发展道路之中。

　　由于当前国内压榨行业已处于国际资本的实际控制之中，处于产业链上游的国内种豆农民与国际资本间的屏障已被迫拆除，国内种豆农民已经暴露在国际资本面前，组织机构分散、知识化程度低的国内农民在国际资本面前显得极为脆弱，抗风险能力还不如内资压榨企业，从这个意义上说，国内的种豆农民正处于一种高风险状态之下。国际资本的触角会伸向国内大豆的生产环节吗？会以某种形式比如说“公司+基地+农户”的官冠冕堂皇形式来控制国内的大豆种植业吗？国内的种豆农民会走上“南美化”的依附式发展道路吗？

　　目前，国内众多研究学者都在谈论国内大豆行业的压榨问题，少有人谈及种豆农民的风险问题，笔者在此呼吁有关部门要高度重视这一问题，尽早成立相关组织、进行行业调研、出台相应措施，以避免政府为农民实施的支农、惠农等实惠曲线流入到国际资本的手中。早做早入手，不要等问题出来后再去做什么补救措施，那时为时就晚了。

　　【3】多少年来，国人消费植物油的方式都是国产的非转基因的菜籽油和豆油，2000年以来，人们发现想去市场购买用国产原料压榨的菜籽油和豆油的时候却难觅踪影响，超市里的货架上到处都是进口的转基因豆油，在这种情况下，国内消费者只能被迫消费进口的转基因豆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这就是国际贸易商让国人消费习惯进行强制性接受的阳谋。

　　转基因食品以其高产、高含油率、抗干旱、抗病虫害而受到生产者的青睐，正基于此，

　　美国贸易商加大了对转基因商品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南美农户所种转基因作物均需向美国的生物科技巨头孟山都公司支付专利费，近些年来，美国的生物公司也多次因为转基因大豆专利费用的问题与南美的种植业者发生过争执。但是转基因食品是安全的吗？由于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证明转基因食品的危害性，但这却并不能排除随着科技的进步，人们是不是会发现转基因食品存在着安全问题，事实上，自转基因食品问世以来，人们就一直没有间断过对转基因食品安全性的争执。

　　上述两个事例可以给我们什么启事呢？中国本土生产的大豆以其非转基因、高蛋白含量而著称，但含油率相对较低，这些年来，当国外的转基因大豆蜂涌而至的时候，国产大豆在不加区分是否转基因的情况下与进口大豆力拚压榨市场，但是这种“以已之短攻敌之长”的做法最终结果就是失去市场。

　　我们应当尽加强在非转基因食品安全性方面的宣传力度，提高非转基因大豆和豆油在消费者心目中的认可程度，但遗憾的是，当国内某些行政部门热衷于把转基因植物油进行“全国性品牌”评比的时候，他们无意中充当了转基因食品抢占国内市场的推手。行政部门应当立即停止对转基因食品的全国性品牌的评比，并举办“全国性非转基因食品”的评比活动，让非转基因食品在消费者中逐渐得到认可，扭转国际贸易商强迫国人消费转基因食品的习惯。类似的方法一定还有很多，关键是要去做！现在国人对食品安全方面的意识越来越高了，只要人们对是否是转基因食品有了进一步认识的话，那么有理由相信国内非转基因食品的市场将会非常的广阔。

　　与此同时，我们应尽快从行政和法规上完成对非转基因大豆种植地区的保护性工作，把非转基因大豆的生产从知识产权范畴上给保护起来，同时也要对非转基因植物油的品牌进行保护性认证。

　　另外，我们还要加大科研攻关力量，开发大豆蛋白的高端产品，把国产大豆高蛋白含量的优势给发挥出来，延伸大豆的产业链、提高大豆的附加值，暂时避开国产大豆与进口大豆在压榨领域内的劣势竞争。据介绍，目前市面上国产大豆粉价格为每500克2.5元，而进口蛋白营养粉价格则为每500克330元，悬殊的价格差距凸现了大豆深加工利润空间。大豆蛋白的其它衍生产品，诸如：大豆浓缩蛋白、大豆分离蛋白、大豆肽同样具有极高的开发前景。大豆蛋白的高端开发不仅是提高产品利润的问题，也是增强国内大豆产业抗风险能力的问题。

　　【4】近几年来，国内大豆行业中常有“话语权”和“定价权”议题的讨论，影响大豆市场乃至于商品市场上“话语权”、“定价权”的因素究竟在哪个环节，似乎人们并未产生共识。

　　我们不仿来看看美国大豆定价体系的构成吧：农业部出报告，美国农业部在农产品方面的报告有周报、月报和季报，每当美国农业部将要发布报告的时候，尤其是月报和季报即将公布的时候，全球投资者引颈以待，一捱报告出台，市场价格便随之波动，有人喜有人忧；以美国为首的跨国粮油贸易商掌握现货资源，同时在期货市场上进行套期保值，他们不但握有本土的大豆资源，也控制着南美的绝大多数大豆资源。在全球最大的消费国------中国市场掌控着压榨市场的主导权；已经运行了一百多年的芝加哥期货市场，以其成熟的运作规则为贸易商和投资者提供交易平台；动辄以数10亿美元在全球商品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宏观基金，这些基金主要包括期货投资基金、对冲基金和指数基金；农户，在美国，以农业合作社为代表的各式各样的联合体在农业产业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他们拥有大量的农作物转运站、发布基差和收购价格信息、为农户设计套期保值方案等。上述各环节紧密相连、环环相扣，缺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话语权和定价权都会大打折扣。

　　国内相关业界人士在探讨的“话语权”和“定价权”的时候往往局限于本行业内的因素，少有人能跳出本行业范围进行统盘分析，更是鲜见有人能把产业市场与资本市场结合起来加分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了这么多年的“话语权”和“定价权”，但是至今依然没有拿到“话语权”和“定价权”的根本原因之所在。2007年，我玉米和小麦均获得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高产，小麦产量已经连续多年递增，但是这依然不能阻止国内玉米和小麦价格追随CBOT市场上涨的步伐，并导致CPI指数出现结构性通胀的现象，相关职能部门多次的调控对市场的影响力甚小，国内市场仍然要看CBOT市场的脸色而行。

　　其实，我国相关产业距“话语权”和“定价权”并不遥远，某些单个行业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实力，有的行业则是未来具有强大实力的潜质，我们欠缺的主要是理念和意识！

　　当众多的国内投资者把美国农业部报告当圣旨在拜读的时候，当国内业者只有通过美国农业部的报告来了解中国大豆的产量、消费需求量和进口数量的时候，我们政府的有关部门却拿不出一个市场认可的权威数据出来，这实在是令人汗颜。这也暴露了政府有关部门在全球化经济面前职能转换滞后的现象。

　　2004年在大豆市场由牛转熊过程中，国内大豆贸易商和油厂出现全行业亏损的现象，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中国大豆贸易商在跨国贸易商面前实力和资金过于分散和弱小。我们很高兴看到，在经过了2004年的阵痛之后，中粮和中谷两大集团已经组成了强大的贸易实体，汇福粮油集团也在阿根廷开展了铁路运输等基础设施的投入。类似这样的贸易商在我国巨大的消费市场面前、在跨国贸易商面前还是显得数量太少、实力也有待进一步提高。我们有关部门需从政策上大力进行培养和扶持，我们需要更多的在国际市场上叫的响的“中国军团”！

　　我们在谈论“话语权”和“定价权”的时候，还存在着一种误区，就是常常只是从产业市场自身去找寻原因，而忽略了期货市场上本土基金所发挥的作用，这里既有本土基金实力不够大、战略不够长远的客观原因之外，还有权威部门没能重视的主观原因。一个没有强大金融背景的期货投资基金，我们的产业市场就缺少一个在国际风险基金面前的“挡火墙”，我们的金融市场也缺少一个“蓄水池”，我们的“话语权”和“定价权”都不会真正得以实现。我们应借鉴殴美等国家对大型基金的培育和发展经验，培育我们本土的“宏观基金”，这既有必要性也有迫切性。

　　【5】近三年来，国内期货市场发展很快，商品结构日趋健全，这为生产企业规避风险提供了很好的工具，也为投资者提供了众多的投资机会，但是，许多商品持仓低弥、活跃度不高，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目前生产企业保值意识不够高、对期货市场认识还比较偏面的状况，也反映了投资者的参与热情不高的现象。这就要求期货界和产业界共同努力加强宣传推广，提高企业的风险防范意识以及投资者对期货市场的认识。

　　【6】就国内种植大豆的农民来说，以期货市场来指导和规避生产风险的意识还不高，单独个体的生产风险也较大，我们有关部门是否可以考虑组建一个类似于美国农户农业合作社的形式，协促农民进行生产和销售的风险管理控制，帮助农民设计套期保值方法，在大豆种植初期，当市场价格高时提前卖出，锁定销售利润。类似于2005年、2006年大豆现货价格疲弱，东北农民卖豆难的状况将可大为改观。

　　评价与展望

　　当前，国内大豆产业中，内资压榨企业渐趋边缘化，农民种植大豆的风险日益增大，非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尚未得到消费者的广泛认知。大豆压榨行业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决不仅仅是压榨行业自身的问题，其问题涉及到大豆产业链中各个环节以及资本市场。

　　整合内资压榨产能，在大豆生产中扶持相关合作组织或机构以保护我国大豆的生产和收购，加强对大豆蛋白的科研开发力度，推广非转基因食品的市场认知度，以法律法规为依靠，依托政府的支农惠农政策，组建实力雄厚的中资粮贸集团，发展资本市场、培育强有力投资基金。我们有理由相信，假以时日，中国大豆产业仍然非常有希望摆脱当前的困局，走上振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