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审查《毛主席去安源》 不满意画成穿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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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审查《毛主席去安源》 不满意画成穿长衫



  (2006-07-31)  来源: 南方报业网-南方周末(广州) 

  

  编者按:作为一幅历史题材的美术作品,油画《毛主席去安源》曾经风靡全国,家喻户晓,出版发行9亿多张,创下了中外美术史上的神话。造就这一神话的,不能不说是当年特殊的政治形势。这幅油画背后到底有些什么样的风波?油画作者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毛泽东对这幅油画是何意见?对油画宣传的降温是出于何种原因?油画到底有没有违背历史真实?本报4月份发表了萍乡市两位党史专家的文章后,油画作者刘春华先生披露了他知道的情况,针对刘先生的文章,两位党史专家也提出了他们的不同意见。由于年代久远,又缺乏档案记载,双方在一系列问题上的认识,可以说相差甚远,这是要提请读者注意的。

  《南方周末》2006年4月20日刊载萍乡市两位党史专家黄式国、黄爱国先生的文章《〈毛主席去安源〉的幕后风波与历史真实》。文中提出“毛泽东本人对这幅画不太满意”、“《人民日报》发表了著名画家叶浅予的文章……批评了油画《毛主席去安源》”;作者还考证,“油画表现毛泽东步行去安源的情景是与史实相悖的”等等。看来,油画《毛主席去安源》还有人在研究,“幕后”的情况更是人们想了解的。作为此画作者,我觉得有责任、有必要谈一谈我知道的情况,供研究者参考,也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油画宣传的“降温”与江青整我有关

  我最早见到有关毛泽东对该画不满的说法,来自2002年杨桂香、黄爱国两位先生的文章,说1972年4月24日中联部的同志说:“毛主席对这幅油画不满意。”这一传闻据说有张春桥1971年7月15日在韶山纪念馆参观时的讲话为证,张春桥讲,毛主席说:“我在安源不是穿长袍,是穿短衣。”

  黄式国、黄爱国先生在文章中说:“正当全国各地大肆宣传《毛主席去安源》油画之时,毛泽东亲自审查了这幅油画。他对画中将他画成身穿长衫不甚满意。他说:‘我在安源不是穿长袍,是穿短衣。’毛泽东的这次谈话,通过非正式渠道在人们中间逐渐传开。从此,对《毛主席去安源》的宣传开始降温。”两位黄先生没有说明毛泽东审查该画的具体时间。据我所知,对该画宣传的降温,与主席的审查无关,“审查”与“降温”时间上相差3年之久。上世纪70年代初毛泽东对林彪提出的“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公开表示不满后,对毛泽东的宣传整体上开始降温。这是对该画宣传降温的大背景,至于“降温”的更直接的原因,则与我惹恼了江青,“四人帮”开始整我有关。

  1970年代初,我与“四人帮”关系不睦。1971年江青筹办“中央五七艺术大学”时,要调我去参与领导工作被我推掉,他们没能遂愿。

  1972年春,大约在3月份,我出席中共北京市委召开的学习“批林整风”的北京市委扩大会,在小组讨论会上,我对江青的一些说法公开表示了不同意见,弄得主持整理会议《简报》的领导很为难,会下几次找我做工作,希望我能改变说法,我坚持己见。此事被新华社一位驻会女记者重视,单独采访我一上午,并非常好心地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我同意,她将写一份《内参》,如果我不同意,她就不写了。并嘱咐我以后千万不要再谈此话题。我回答她:写《内参》是你的工作,只要不修正我的意见你就可以写。结果,《简报》和《内参》都写上去了。几天后,当时的一位北京市委书记就在这次市委扩大会议的全体大会上,点名要我“向党老实交代问题”。会后,领导谈话、写“交待材料”、对我内查外调等“审查”开始。1976年10月刚刚打倒“四人帮”,上述那位市委书记又找我谈话:“打倒‘四人帮’,你解放了!你自己可能不清楚,1972年春在中央政治局会上,江青大发雷霆,对你发难,说你是坏人,是林彪一伙的,并逼北京市委立案审查……”

  1979年中共北京市委发出313号文件《关于刘春华同志被江青诬陷问题的结论意见》,文件说:“江青……说刘春华同志‘是林彪一伙的’,没有任何根据,纯属诬陷不实之词,应予推倒,给予平反。”

  4年时间的“审查”,痛苦难捱,但在好心领导的明审暗保下,我总算逃过了这令人后怕的一劫。从1972年春对我“审查”开始,我感觉对《毛主席去安源》的宣传逐渐淡化,终至无声。中联部的同志1972年4月24日在安源讲“毛主席对这幅油画不满意”,时间上正与此相吻合。“四人帮”为了整我,找茬儿在油画上借题发挥,也就不奇怪了。

  毛泽东对《毛主席去安源》的意见

  毛泽东到底如何看待《毛主席去安源》这幅画?这是不少读者都感兴趣的话题,作为作者,我也非常想知道。据我所知,1968年7月1日该画作为向党的生日献礼作品由“两报一刊”发表后,有关部门派人从“安展”(编者注:展览全称为“毛泽东思想的光辉照亮安源工人革命运动”)中借走原画,20余天后又将原画送回。人们只知道此画被搬入中南海,但到底什么人看过、有什么说法则不得而知。之后,该画不断地被印刷出版、印制邮票,长时间大张旗鼓地宣传……

  1998年春,有人就我拍卖《毛主席去安源》一事掀起“风波”。有朋友建议我在此过程中把一些不清楚的环节弄清楚,并主动帮我联系了张玉凤同志,请她帮忙了解一下,毛主席到底有没有看过该画,看了的话有什么意见。张玉凤同志在1998年2月16日当面告诉我,她当时不在主席身边,但她找到了时任中央办公厅主任的汪东兴同志,将1968年7月《毛主席去安源》搬入中南海的情况问清楚了。汪东兴同志说:“那画先是放在中央政治局开会处,请政治局的人看了,都认为很好,很像毛主席。后来,又搬到毛主席处,主席看了,说:‘神气还像我。只是这衣服太好了,我那时没有这么好的大衫,都是旧的,没有这个好。鞋子嘛,也没有这样好,那时常常走路,有时一走几天,鞋破了,就光脚走。有时碰到朋友,朋友出钱给买双草鞋,穿破了,又光脚走。伞也对,时常下雨,出门总带把伞。’”从这些话看,毛泽东对该画的衣服、鞋子指出了与真实不符之处,但总体上对此画是基本认可的。毛泽东审查《毛主席去安源》现在有了两个说法,哪一个更准确、更真实,或者都对,在没有其他知情者提供旁证、当时的记录(如果有的话)又没有披露的情况下,只能由读者自己分析判断了。但无论如何,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如果毛泽东亲自审查时对此画表示不满、不认可的话,不可能有后来几年时间的大规模宣传,周恩来也不会直到去世,一直在办公室陈列着这幅画(是他办公室陈列的惟一一幅画)。还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毛泽东对该画的认可,“四人帮”整我的时候,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文章。

  毛泽东去安源到底穿什么衣服

  毛泽东当年去安源时到底穿什么衣服?当年我创作此画时,见到的惟一记载,是“文革”前“人大”党史系与“全总”工运史研究室等单位合编的《中国工人运动史》讲义中的一句话:“(毛泽东)他背着一把破雨伞,穿着一身旧蓝布衣服……”1967年7月我在安源考察时,曾专门采访多名老工人,大多说不太准毛泽东到底穿什么衣服什么鞋,但几乎一致的说法是:当年先生身份的人一般穿长衫;因时常下雨,走路时也穿草鞋;带把雨伞或者斗笠,先生也不例外。我反复思考,决定画主席穿长衫。理由是:一有时代特点;二是符合主席当年身份;三是作为肖像画,形象更整体,具有雕塑感。我知道画成穿草鞋可能更接近历史真实,但当时是把毛泽东看成最伟大、最完整的人物的,穿长衫着草鞋在今人眼里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反复考虑后,画成布鞋。我知道毛泽东本人的意见后,觉得该画在衣服和鞋的处理上如果推敲得更仔细些,应该会更好。但限于当时的创作时间和条件、思想认识,这成为我的又一遗憾。

  近年,我见到安源纪念馆藏的,当年接待毛泽东、并亲自带毛泽东下矿井的老工人张竹林1964年11月的访问记录,“1921年不记得是秋天还是冬天,那日我正在毛紫云家挑水,有个穿长衣的客人,手里拿一把湘潭雨伞向我打听毛师爷住在哪里……我才知道这位客人叫毛润之。”安源纪念馆还藏有当年安源的小工人、后来成为解放军工程兵副司令员王耀南将军1967年8月21日的访问记录:“主席去安源是走路去的,穿了长衣,带了雨伞,长衣的右边叉子上拉破了一个口子,有两三个补丁。”从这些资料看,油画让毛泽东穿长衫、步行是符合这些历史见证人的记忆的。

  是步行还是坐火车

  两位黄先生肯定地说,毛主席第一次去安源“不是步行,而是坐火车”,“油画表现毛泽东步行去安源的情景是与史实相悖的”。并详细考证了当年安源已有运煤火车挂有客车,直通长沙,并由此得出结论:毛泽东从萍乡到安源步行“这种可能性也不存在”,这个结论有些武断。从萍乡到安源只有十华里左右,况且有了交通工具不一定就只能乘交通工具。两位黄先生又说,“当时萍乡这个小县城还没有中共的组织和革命分子的活动”,所以,毛泽东也不是在萍乡县城下车去指导工作以后再步行去安源。对此,我没有任何考证。但在中共萍乡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等单位合编的《毛泽东在萍乡》一书中,记载毛泽东1920年即到过萍乡,并在萍乡编辑了《新民学会会员通信集》,可见毛泽东当年不一定非得有了“中共的组织和革命分子的活动”,才会去这个地方。所以,两位黄先生的考证,不能令人信服。

  我当年创作此画时,画成“走”的情节的确是依据江青的一次讲话。江青的话是否“是毫无根据的”,我以为也不可单凭江青当年年少、不在现场而定。如果此论成立,我与两位黄先生就都“是毫无根据的”了,因为我们更年轻。而江青与毛泽东的关系世人皆知。1968年7月毛泽东本人亲自审查《毛主席去安源》一画时,对衣服、鞋等小细节提出意见,但并没有对“走”去安源的情节提出异议。这明白无误地表明,步行去安源得到毛泽东这位当事人的认可。应该认定毛泽东第一次步行去安源是历史事实。

  几点看法

  要证明江青的话“是毫无根据的”,需要十分确凿的历史资料,或者清楚情况见证人的见证。推论还不等于历史事实。

  毛泽东去安源是安源人民的骄傲!作似是而非的考证,得出经不起推敲的结论,不知有何意义。用“有水就有鱼,有鱼就上钩”的逻辑,坚持在脸盆中垂钓式的“深入的研究”研判历史,顶多也只是得出“可能”而已。站在“历史”的角度,作“听风就是雨”式的研究,又不知搅乱了多少历史。这是大家都有体会的。

  至于1979年《人民日报》上的批评文章,因叶浅予老先生对油画不甚了了,本意是批评,倒闹出个不低的评价。笑话一则。

  感谢两位黄先生的文章,让我知道了安源纪念馆陈列、撤下、又陈列油画《毛主席去安源》的过程。只不过没讲我当年复制给安源的一幅《去》画已损坏不堪。正是因为1995年初我知道了这画损坏的情况,担心我手中的一幅也会发生不测,才想出进入市场“体现价值,找到归宿”的办法,使之能保存下去。没想到这又引起一场闹剧式的风波。

  从艺术创作上讲,我认为只要不违背历史的真实,不构成对历史的篡改,不是随政治风向变化而变化,不造成对观众的欺骗,一些细节,尤其是一些无法考证清楚,而又不影响历史本质意义的细节,应该、而且允许作者的“艺术处理”,不然,就无法创作历史题材的任何文艺作品了。

  写了这些,就教知者。(刘春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