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爱一个女人 巴金与萧珊的传奇婚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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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登湖 发表于 2005.10.21 12:45 阅读次数 3,006

他专一、他多情
巴金的一生有一个不变的主题:爱。
爱祖国、爱人民,
也爱他的妻子、儿孙和朋友。
冰心说:巴金最可佩服之处,就是他对恋爱和婚姻的态度上的严肃和专一。他对萧珊的爱情是严肃、真挚而专一的,这是他最可佩之一。巴金一生的爱情,只和一个叫萧珊的女人有关。
他们的爱情是如此忠贞和灼热。28年的婚姻生活,他们始终相亲相爱,从未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始终相濡以沫,相互关怀。
萧珊曾对巴金说过这热烈的情话:你永远是我的神,跟我的心同在。我的目光永远地跟随着你。我的心里永远有你。在艰苦中我会叫着你的名字。你知道我陪你走这一段路程有多么幸福吗﹖ 
而巴金的回应也同样让人震撼,他说过:她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血和泪。她永远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以后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在萧珊去世后,他写下了如此伤感的文字:今天是萧珊逝世的六周年纪念日。六年前的光景还非常鲜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一天我从火葬场回到家中,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过了两三天我渐渐地安静下来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想写一篇纪念她的文章。在五十年前我就有了这样一种习惯:有感情无处倾吐时我经常求助于纸笔。可是一九七二年八月里那几天,我每天坐三四个小时望着面前摊开的稿纸,却写不出一句话。
在爱情上,巴金专一,而对于芸芸众生,他怀有一颗博爱之心。他有很多的作者朋友,他爱着他们,他们也爱着巴金。冰心与巴金的世纪友情,甚至堪称传奇!对于儿孙,他又是一个无比慈祥的老人。儿子可以直呼他“老巴金”,孙女的学习压力太大,他专门撰文发表看法。即使是对千万读者,他也说:把心交给读者。
一个充满爱心的人,无疑会活得更真实、自然和美好。 
如今,这个老人把他的爱带上了天国,那里,也就会多一盏温暖的明灯。
这辈子,他只爱过这一个女人
——巴金与萧珊的传奇婚恋之一
他最可佩服之处,就是他对恋爱和婚姻的态度上的严肃和专一。他对萧珊的爱情是严肃、真挚而专一的,这是他最可佩之一。——冰心
你永远是我的神,跟我的心同在。我的目光永远地跟随着你。
我的心里永远有你。在艰苦中我会叫着你的名字。你知道我陪你走这一段路程有多么幸福吗﹖——萧珊
她是我的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血和泪。
她永远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以后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我要掏出自己燃烧的心要讲心里的话。——巴金
巴金是四川成都人。他于1904年出生于一个封建家庭。巴金旧居在成都市正通顺街,现在是成都军区政治部战旗歌舞团宿舍。
1936年的大上海。年仅32岁的巴金在文学创作和翻译两方面已是声誉卓著,尤其是他的长篇小说《家》,深深唤醒了年轻一代对幸福爱情和美好生活的追求。此时巴金收到了许多书信,很多是追求他的女性写来的。那天,巴金又拆开了一封信突然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掉了出来他很诧异地拾起照片看了看.这女孩剪着一头短发额前还覆盖着刘海她头上戴着花边草帽身着白衣黑裙一脸天真稚气的笑容.。下意识地翻过背面看了看上面写着 :“给我敬爱的先生留个纪念阿雯1936.8”。巴金微笑了一下,阅读了那封信。后来,这个女生写来的信最多,她笔迹娟秀,言词不多,落款总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这个女孩的信,给巴金留下了特别的印象,他们通信了大半年之久,却从未见过面。这女孩就是萧珊。最后,还是萧珊在信中写道:“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希望李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巴金深感这是位开朗、细心的女孩。因为,信中不仅约了时间、地点,还夹着一张她的照片。显然,她是怕巴金认错人而闹出笑话。
按信中的约定,巴金来到新亚饭店。他在楼上选了间靠近楼梯的包厢,要了杯茶慢慢品着。一会儿,一位梳着学生头、身着校服的女生出现了,还没等巴金回过神来,她就像熟人一样欢快地叫起来:“哎呀,李先生,您早来啦!”巴金谦逊地一笑:“唉,你也早啊!”说着,请萧珊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萧珊望着巴金,快活地笑道:“李先生,您比我想象的可年轻多了。”不善言辞的巴金一下子少了许多拘束,开心地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像个娃娃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萧珊笑着说:“我叫陈蕴珍,小名叫长春。我可不愿李先生也把我当小孩看哟。”萧珊这名字是1941年读西南联大时取的。当时她和两个相好的女友住在一起,她们都亲热的叫她“小三”,后来她发表作品时就以“萧珊”的谐音为笔名了。
看着萧珊稚气的样子,巴金觉得很有趣,便追问她:“哦,还有人和我看法相同?”巴金这么一问,萧珊一股脑儿和盘托出这次找巴金的真正缘由来。“我恨我爸爸,他老说我小,一直不允许我参加爱国学生运动。其实,我在爱国女生中是有名的干将。我不但经常演进步话剧,如《雷雨》中的四凤,还因此结识了上海许多从事话剧运动的进步人士,经常参加他们的活动。”巴金说:“我相信。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萧珊叹了口气:“我爸爸是上海泰康食品厂的股东,在南市城隍庙开了一家咖啡馆。他总是处处限制我,虽然妈妈有知识,懂文学艺术,倾向‘五四’新潮,弟弟也与我志同道合,但还是抗不过爸爸。李先生,我真想离开这个古板的家庭,去闯荡江湖。”巴金一听,忙说:“千万不要这样,我前段时间还写信劝过一个17岁的女孩子不要逃离家庭。像你这样的少年还是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很难远走高飞的。现在社会纷繁复杂,决不可冲动行事。你现在应该多读书,多思考,再行动啊。”巴金语重心长的话语,打消了萧珊离家的念头。一位大作家和一位中学少女的心渐渐拉近了距离。
巴金与萧珊的爱情,其实有足够的传奇色彩。1944年5月1日,萧珊和巴金决定结婚。此时巴金已经40岁了,而萧珊只有27岁。
“忘年恋”来得诗情画意
——巴金与萧珊的传奇婚恋之二
“新亚”见面之后,
萧珊常给巴金去信。她坦率、热情地在信中说:我永远忘不了从你那里得来的勇气。巴金每次复信都称萧珊为小友。萧珊常到出版社找巴金,以求思想上得到更多更大的启蒙。
巴金一直避免把萧珊当作“另一半”设想。但到了1936年底,巴金的朋友马宗融要到桂林去半年,家里无人照料,巴金被请到襄阳路敦和里去帮助照看居所,于是萧珊常常去看巴金,并开始关心巴金的起居生活。萧珊的来访和关心,使从成都出走十几年很少与女性接触的巴金,感觉到了生活丰富多彩、充满诗情画意的另一面。当时的巴金,要赶写文章,要看资料,要给许许多多的读者复信,还要看校样,读稿、改稿──他太忙了。
1937年初夏,苏州青阳港碧草青青,微波荡漾。巴金邀请了萧珊和几个朋友一起在湖中荡起了小船。萧珊不会划船,但对挥桨击水的游戏却兴致勃勃,巴金也是刚学会划船,当萧珊看见朋友的船快靠近时便大叫起来:“快,快,别让他们赶上来。”朋友故意逗她,更有力地往前赶来,巴金也受感染,拼命往前划,结果累得满头大汗。这样一来,萧珊倒不好意思了,她掏出手绢,为巴金擦去额头上的汗:“李先生,太累了,划慢点,别跟他们比了。”巴金一阵心颤,感动得无言以对。
在巴金看来,萧珊主动热情,是她纯洁心灵的流露,他仍然把萧珊当作一个小朋友对待。萧珊对巴金的爱,是为他作品中真诚、激情和高尚的人格力量所感动而产生的。善良、热情、重感情的萧珊,常来巴金住所,或是大大方方地到巴金工作的文化出版社去,给巴金讲青年学生对他作品的反应和现实的思想状况,讲家庭琐事。巴金总是静静地听着,从不打断她的谈兴,因为他很尊重萧珊。
一天,萧珊高兴地来到巴金在霞飞路霞飞坊的住处,不一会儿,却泪流满面的从楼上下来。同院的朋友好心问萧珊:“李先生欺负你了?”萧珊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爸爸要我嫁给一个有钱人。我来请他决定。他却说,这件事由你自己考虑决定。”随后下楼的巴金赶紧解释:“我是说她还小,一旦考虑不成熟,会悔恨终身的。将来她长大能有主见了,成熟了,还愿意要我这个老头子,那我就和她生活在一起。”一番感人的话语,道出了巴金内心深处的顾虑,同时也坚定了萧珊追求爱情的决心。
巴金和萧珊订婚后,爱情又得到了新的升华。1938年7月,萧珊去广州看望巴金。他俩同住在出版社里,各有各的房间。他们一道上街,一起吃饭,巴金工作时,萧珊料理杂事,互相尊重,十分和谐,像朋友一样生活在一起。不久,巴金应邀去武汉,她随同前往。
1938年10月18日,日军进攻广州,巴金带着萧珊和文化出版社广州分社的同行,一起急忙包木船去桂林,十多个小时后,广州就陷入敌人手中。去桂林途中,换船等船,防敌机,躲警报,一共九天。后来,巴金根据这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写了《从广州出来》等一系列文章,“这些通讯写了我爱情生活中一段经历,没有修饰,也没有诗意,我们就是那样生活,是没有半点虚假。” 几个月后,萧珊考入昆明西南联大读书。一到桂林,巴金又投入忘我的写作之中,他写了《旅途通迅》和长篇《火》。
1939年,巴金从桂林去昆明,两相约定第二年在昆明相见。送走了萧珊,巴金回到上海,写完了他《激流三部曲》的最后一部《秋》。1940年夏天,《秋》交开明书店出版,巴金拿着样书,跑到昆明和萧珊见面。萧珊还是那么活泼开朗,那么丰姿绰约、光彩照人。巴金见到萧珊,心情的欢愉是可想而知的。暑假期间,萧珊每天都和巴金在一起,一同游玩,一起接待亲朋好友。晚上,巴金送萧珊去女生宿舍,他回到自己住处伏案写作。
三个月后,巴金去了重庆,在重庆一住就是一年。这年暑假,巴金按约定去昆明看望萧珊后回到桂林。萧珊非常想念巴金,怕他在桂林只顾忘我地工作,不顾吃饭和休息,她一封接一封地给巴金写信,关心他的身体和生活。巴金每次收到萧珊的信,都是一读再读,在感动之后也及时回信互相鼓励,增进情感。
1942年,由于抗战吃紧,巴金的一些同事先后离开了桂林文化生活出版社,巴金顿感悲寂,不知所措。体贴入微的萧珊深深惦念着巴金,不等大学毕业,就来到巴金身边,并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要难过,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在你身边。”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黄金万两也抵不上一位纯真姑娘矢志不渝的挚爱,巴金的眼睛湿润了,他颤抖地说:“萧珊,我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再等我一年,好吗?”
“再等我一年。”萧珊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巴金家有一大家人,由于战争阻隔,原由三哥承担的生活费用,现在只能靠巴金了。一年多时间里,巴金是拼命地写书、译书、编书,他写出了《火》第三卷,翻译完了屠格涅夫的《父与子》《处女地》。侄儿、侄女的学费有了,结婚成家的费用也没问题了。
1944年5月1日,萧珊和巴金决定结婚。此时巴金已经40岁了,而萧珊只有27岁。相识到决定结婚,他们恋曲进行了八年,与他们共同经受的一场民族战争所需要的时间相同。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战争,他们的爱才变得持久而深刻。这八年中,他们在连天的烽火中几度离散,几度相聚,天南地北,两情依依,患难与共的岁月早已把他们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如今终于要结婚了,萧珊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巴金在桂林漓江东岸借了朋友一间房做新房,没有添置一丝一绵,一凳一桌,只有巴金四岁时与母亲的合影,作为祖传的家产。也没有什么可安排的,只委托弟弟李济生以双方家长名义,向亲友印发了一张旅行结婚的“通知”。
一个星期后,巴金和萧珊去贵阳郊外风景如画的“花溪小憩”度蜜月,这是坐落在花溪公园内的一栋花园洋房。是夜,两人依偎着坐在一把长长的藤椅上,在一盏清油灯的微光下谈着过去的事情和未来的日子。萧珊转动着一双明澈如秋水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谈着,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那张脸的纯洁和天真。
萧珊忽然说:“我提出一个条件。”“怎么,还要约法三章吗?”巴金打趣地问。“不是约法三章,只是一条。”“请讲!”
“从今天起,我是您的妻子了,再不许叫我小女孩了。”“可是我这一生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
“该罚,我以后一定记住,再不叫你小女孩了,因为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妻子了。”
萧珊一下跳了起来,嚷嚷着:“可是您又接连重复了两次!”
巴金拍了拍脑门儿:“瞧,我这脑子!”
萧珊纠正说:“瞧您这嘴!”说着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巴金向往与萧珊在另一个世界相会,他在《病中集》中说:“想到死亡,我并不害怕,我只能满怀着留恋的感情。”巴公曾说过这样的话:“等我永远闭上眼睛,就把我的骨灰同她的掺和在一起。”
他世上最爱的那个人去了
——巴金与萧珊的传奇婚恋之三
新中国成立后,
巴金的社会活动日渐增多,变得十分繁忙,经常外出开会,出国访问,还得体验生活,写应景文章,加上无休无止的送往迎来,一年总有好几个月不在家。家里的一切,事无巨细,都由夫人萧珊操持。夫人是他们家真正的“顶梁柱”。好在他们在此之前曾有过几年聚少离多的日子,两人早已习惯了温馨的笔谈。
在最繁忙的时候巴金也不会忘记给妻子写信。他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也是一个感情非常细致的人。对妻子他心里常常存着一份感激。他感谢妻子对他的帮助更感谢妻子对他的深深的理解。妻子和他之间的默契常使巴金感到极大的安慰。他深知在他的生活中萧珊总是十分妥善地为他处理着各种琐碎的事务毫无怨尤地分担了他肩头的重担使他从无后顾之忧。
28年的婚姻生活,他们始终相亲相爱,从未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始终相濡以沫,相互关怀。
1960年冬天,全国正陷于严重的饥荒危机中。上海家中,全靠萧珊料理安排,她既要照顾儿女,又要侍奉婆母,还有小姑;她自己还在《上海文学》上班。这时因粮食紧张,家中三餐饭已改为二稀一干,稍后又被迫不得不改为一天三顿稀的。每人每天只能吃到二分钱的菜,给孩子们订的牛奶,只能三天供应一次。孩子生病,想吃挂面,还非得有医生证明才能买到。煤也短缺,限量供应。连煤炉用的铁皮管子也买不到。萧珊尽量节省用煤,惟恐到急需时供不上。巴金在成都,虽然招待所很照顾,可以减收粮票,但巴金不愿意接受,仍要萧珊把他那份按月寄来。家中保姆吃饭多,于是粮食更紧张了。
巴金在成都饮食甚丰。李宗林专门给他配备了一个炊事员,经常由商业局调拨给他一些吃食材料。但是一走到街上,一样萧条和荒凉。菜店无菜供应,公共汽车因无油而停开。连蚊香都买不到。亲友们到招待所来看望他,他请他们吃一个包子,或是一碗挂面;他去探望长辈,送点挂面、点心,这在当时都是最好的款待,最佳的礼品了。所以,每当巴金享用这些美食佳肴,就会想到家中瞪大眼睛的儿子、不胜羡慕的妻女。他们快要“三月不知肉味了”,甚至处在半饥饿的状态。他看到大家生活如此艰难清苦,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和痛苦。他在给萧珊的信中,屡屡说道:“我每顿饭都想到你们,我要是能分一半给你们就好了……关于你来不来的事,我有时也矛盾,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希望你来分享‘盛馔’,在黄昏时分,希望有你对坐谈谈。……”国煜(侄女)送来萧荀(朋友)的信,讲到你们特别是小棠要把那一点好饮食留给我吃。我主张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吃吧。我一直吃得好,实在不需要什么,而且我还有可能带点吃的东西回来。我回家,有好饮食,也一定让给你们吃。”于是,巴金开始积攒可以带回去的食品。有时晚饭有一小碟花生,他不舍得吃,省下了。想带两斤挂面,又怕路上折碎。最后积留了一些花生、花生糖和两个罐头。花生就那么可怜,一点点,只够萧珊一个人一次就吃完了。在那个饥荒岁月里,巴金一家和其他老百姓一样过得很艰难,也在忍饥挨饿。他们相濡以沫,总算熬了过去。
“文化大革命”中,巴金不知向萧珊隐瞒了多少次自己所遭受的待遇,萧珊也替巴金承受了很多罪。
1970年春节以后,上海的文化教育单位采用军事管理体制,编为团、连、排、班。上海作协被编为文化系统某团第四连,巴金从正在劳动的松江县辰山公社直接去到奉贤县“五七干部学校”劳动。
1972年6月初,巴金从干校回来度假。萧珊卧床不起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见丈夫回来,她发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女儿和女婿前些日子已从杭州回家照料母亲。巴金见妻子的病越来越重,有时烧到39°C以上,看门诊,看急诊,都弄不清到底是什么病,便要求延长假期,留在家里照顾妻子,但没有得到“工宣队”的批准。女儿和女婿又去请求,得到的答复是“留在家里对他的改造不利!”幸亏儿子小棠意外地从外地回来了,巴金这才稍为放心地回到干校。在巴金离家前,意外地收到沈从文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五页纸的长信。信中告诉了一些朋友的近况。老友的惦记和关切,使病中的萧珊万分感动。巴金却不敢给老友寄去片纸只字。
7月中旬,家人托人想了不少办法,给萧珊拍了两次X光片,才查出她患的是肠癌。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萧珊住进了中山医院,这时,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部。在这种情况下,巴金才获准留家照顾妻子,他每天去医院陪伴妻子大半天。8月8日,萧珊进手术室开刀。手术前,萧珊生平唯一一次对巴金说:“看来,我们要分别了!”巴金用手轻轻地捂住了萧珊的嘴巴,低下了头,两人的泪水相互交融,肝胆欲碎……手术后,巴金默默地守在萧珊的床榻前,悲极时几乎想高声大喊:“一切朝我的头打下来吧。”萧珊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疼痛,不叫不喊,除了迷糊中几次要求开床边的氧气筒和担心输血太多付不起医药费外,从不抱怨什么。萧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巴金却在为输血、输氧的费用心忧。巴金默默地陪着妻子,萧珊含着泪望着形容憔悴的丈夫说:“我不愿丢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啊?!”望着妻子那双很大、很美、很亮的大眼睛,巴金心中充满了酸楚,惟一的期望是妻子赶快恢复健康。
8月13日,萧珊手术后第五天,中午,巴金在家中刚刚端起饭碗,突然接到传呼电话,说萧珊去世了。真是晴天霹雳!全家人立即赶到医院。萧珊的尸体已经用白床罩包好,停在太平间的担架上。巴金弯下身子,隔着白布拍着萧珊的遗体,无声地哭喊:“蕴珍,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心中涌出千言万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悔恨妻子临终时自己没有守在她身旁,他悔恨自己没有听妻子留下遗言,他悔恨自己有许多话没有向妻子倾吐。当时,有萧珊的表妹一人守护萧珊。萧珊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叫'医生'来”。萧珊当时习惯称巴金为“医生”。后来,巴金回忆这段经历,披露内心的感情时这样写道:“她非常安静,但并未昏睡,始终睁大着两只眼睛。眼睛很大、很美、很亮,我望着、望着,好像在望快要燃尽的烛火。我多么想让这对眼睛永远亮下去,我多么害怕她离开我……”
现在,一切都晚了,晚了。妻子再也睁不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了,再也露不出高兴或忧伤的面容了,再也发不出亲切柔和的声音了。悲愤充溢着巴金的心。为了避免家破人亡的惨剧,自己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结果比自己小13岁的妻子还是受尽迫害,忍辱死去。这是多么不公平!
巴金向往与萧珊在另一个世界相会,他在《病中集》中说:“想到死亡,我并不害怕,我只能满怀着留恋的感情。”巴公曾说过这样的话:“等我永远闭上眼睛,就把我的骨灰同她的掺和在一起。”
萧珊故去后,她的骨灰一直放在巴金的卧室里,巴金的床头放着萧珊的译作。巴金时常对着这些物品出神。巴金对萧珊一往深情,写了《怀念萧珊》《再忆萧珊》,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等文章。巴金的这些文字平静而沉痛。每次读来,都不禁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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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   巴金对萧珊的怀念泪
她的骨灰里有我的血和泪

今天是萧珊逝世的六周年纪念日。6年前的光景还非常鲜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一天我从火葬场回到家中,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过了两三天我渐渐地安静下来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想写一篇纪念她的文章。在50年前我就有了这样一种习惯:有感情无处倾吐时我经常求助于纸笔。可是1972年8月里那几天,我每天坐三四个小时望着面前摊开的稿纸,却写不出一句话。
最近我经常去火葬场,参加老朋友们的骨灰安放仪式。在大厅里,我想起许多事情。同样地奏着哀乐,我的思想却从挤满了人的大厅转到只有二三十个人的中厅里去了,我们正在用哭声向萧珊的遗体告别。我记起了《家》里面觉新说过的一句话:“好像珏死了,也是一个不祥的鬼。”四十七年前我写这句话的时候,怎么想得到我是在写自己!我没有流眼泪,可是我觉得有无数锋利的指甲在搔我的心。我站在死者遗体旁边,望着那张惨白色的脸,那两片咽下千言万语的嘴唇,我咬紧牙齿,在心里唤着死者的名字。我想,我比她大13岁,为什么不让我先死?我想,这是多不公平!
在我靠边的几年中间,我所受到的精神折磨她也同样受到。但是我并未挨过打,她却挨了打,留在她左眼上的黑圈好几天后才褪尽。她挨打只是为了保护我,她看见那些年轻人深夜闯进来,害怕他们把我揪走,便溜出大门,到对面派出所去,请民警同志出来干预。

她常常问我:“你的问题什么时候才解决呢?”我苦笑说: “总有一天会解决的。”她叹口气说:“我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时离她逝世不过两个多月,癌细胞已经扩散,可是我们不知道,想找医生给她认真检查一次,也毫无办法。平日去医院挂号看门诊,等了许久才见到医生或者实习医生,随便给开个药方就算解决问题。只有在发烧到摄氏39度才有资格挂急诊号,或者还可以在病人拥挤的观察室里待上一天半天。当时去医院看病找交通工具也很困难,常常是我女婿借了自行车来,让她坐在车上,他慢慢地推着走。有一次她雇到小三轮车去看病,看好门诊回家雇不到车了,只好同陪她看病的朋友一起慢慢地走回来,走走停停,走到街口,她快要倒下了,只得请求行人到我们家通知,她一个表侄正好来探病,(
就由他去把她背了回家。她希望拍一张X光片子查一查肠子有什么病,但是办不到。后来靠了她一位亲戚帮忙开后门两次拍片,才查出她患肠癌。以后又靠朋友设法开后门住进了医院。她自己还很高兴,以为得救了。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真实的病情,她在医院里只活了三个星期。
我休假回家假期满了,我又请过两次假,留在家里照料病人。最多也不到一个月。我看见她病情日趋严重,实在不愿意把她丢开不管,我要求延长假期的时候,我们那个单位的一个“工宣队”头头逼着我第二天就回干校去。我回到家里,她问起来,我无法隐瞒。她叹了口气,说“你放心去吧。”
我回到干校待了5天,无法同家里通消息。我已经猜到她的病不轻了。可是人们不让我过问她的事情。这五天是多么难熬的日子!到第五天晚上在干校的造反派头头通知我们全体第二天一早回市区开会。这样我才又回到了家,见到了我的爱人。靠了朋友帮忙,她可以住进中山医院肝癌病房,一切都准备好,她第二天就要住院了。她多么希望住院前见我一面,我终于回来了。连我也没有想到她的病情发展得这么快。我们见了面,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她说了一句:“我到底住院了。”我答说:“你安心治疗吧。”她父亲也来看她,老人家双目失明,去医院探病有困难,可能是来同他的女儿告别了。

第二天早晨她动身去医院,一个朋友和我女儿、女婿陪她去。她穿好衣服等候车来。她显得急躁,又有些留恋,东张张西望望,她也许在想是不是能再看到这里的一切。我送走她,心上反而加了一块大石头。
将近二十天里,我每天去医院陪伴她大半天。我照料她,我坐在病床前守着她,同她短短地谈几句话。她的病情恶化,一天天衰弱下去,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行动越来越不方便。
当时病房里没有人照料,生活方面除饭食外一切都必须自理。
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不在她的身边。那天是星期天,卫生防疫站因为我们家发现了肝炎病人,派人上午来做消毒工作。她的表妹有空愿意到医院去照料她,讲好我们吃过中饭就去接替。没有想到我们刚刚端起饭碗,就得到传呼电话,通知我女儿去医院,说是她妈妈“不行”了。真是晴天霹雳!我和我女儿、女婿赶到医院。她那张病床上连床垫也给拿走了。别人告诉我她在太平间。我们又下了楼赶到那里,在门口遇见表妹。还是她找人帮忙把“咽了气”的病人抬进来的。死者还不曾给放进铁匣子里送进冷库,她躺在担架上,但已经白布床单包得紧紧的,看不到面容了。我只看到她的名字。我弯下身子,把地上那个还有点人形的白布包拍了好几下,一面哭唤着她的名字。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算是什么告别呢?
3天以后在龙华火葬场举行告别仪式。她的朋友一个也没有来,因为一则我们没有通知,二则我是一个审查了将近7年的对象。没有悼词没有吊客,只有一片伤心的哭声。我在变了形的她的遗体旁边站了一会。别人给我和她照了像。我痛苦地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即使给我们留下来很难看的形象,我也要珍视这个镜头。
一切都结束了。过了几天我和女儿、女婿到火葬场,领到了她的骨灰盒。在存放室寄存了3年之后,我按期把骨灰盒接回家里。有人劝我把她的骨灰安葬,我宁愿让骨灰盒放在我的寝室里,我感到她仍然和我在一起。
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本文原标题为《怀念萧珊》,选自巴金《随想录》,北京三联书店1987年版,发表时作了删节。)
我听见她在骨灰盒里哭泣
——巴金追忆萧珊里哭泣
昨夜梦见萧珊,
她拉住我的手,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安慰她:“我不要紧。”她哭起来。我心里难过,就醒了。
病房里有淡淡的灯光。每夜临睡前,陪伴我的儿子或者女婿总是把一盏开着的台灯放在我的床脚。夜并不静,附近通宵施工,似乎在搅拌混凝土。此外我还听见知了的叫声。在数九的冬天哪里来的蝉叫?原来是我的耳鸣。
这一夜是我儿子值班,他静静地睡在靠墙放的帆布床上。
过了好一阵子他翻了一个身。
我醒着,我在追寻萧珊的哭声。耳朵倒叫得更响了。……我终于轻轻地唤出了萧珊的名字:“蕴珍”。我闭上眼睛。房间马上变换了。
在我们家中,楼下寝室里,她睡在我旁边另一张床上,小声嘱咐我:“你有什么委屈,不要瞒住我,千万不能吞在肚里埃”……在中山医院的病房里,我站在床前,她含泪地望着我说:“我不愿离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啊?!”……在中山医院的太平间,担架上一个带人形的白布包,我弯下身子接连拍着,无声地哭唤:“蕴珍,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用铺盖蒙住脸。我真想大叫两声。我快要给憋死了。
“我到哪里去找她?!”我连声追问自己。我又回到了华东医院的病房,耳边仍是早已习惯的耳鸣。
她离开我12年了。12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门口,眼前就出现一张笑脸,一个亲切的声音向我迎来,可是走进院子,却只见一些高高矮矮的、没有花的绿树。 
上了台阶,我环顾四周,她最后一次离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穿得整整齐齐,有些急躁,有点伤感,又似乎充满希望,走到门口还回头张望。……仿佛车子才开走不久,大门刚刚关上。不,她不是从这两扇绿色大铁门出去的,以前门铃也没有这样悦耳的声音。12年前更不会有开门进来的挎书包的小姑娘。……为什么偏偏她的面影不能在这里再现?
为什么不让她看见活泼可爱的小端端?
我仿佛还站在台阶上等待着车子的驶近,等待着一个人回来。这样长的等待。12年了。甚至在梦里我也听不见她那清脆的笑声。我记得的只是孩子们捧着她的骨灰盒回家的情景。这骨灰盒起初给放在楼下我的寝室内、床前五斗橱上。
后来“文革”收场,给封闭了10年的楼上她的睡房启封,我又同骨灰盒一起搬上二楼,她仍然伴着我度过无数的长夜。我摆脱不了那些做不完的梦。总是那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总是那一副前额皱成“川”字的愁颜。总是那无限关心的叮咛劝告。好像我有满腹的委屈瞒住她,好像我摔倒在泥淖中不能自拔,好像我又给打翻在地让人踏上一脚。……每夜每夜,我都听见床前骨灰盒里她的小声呼唤,她的低声哭泣。
怎么我今天还做这样的梦?。怎么我现在还甩不掉那种种精神的枷锁?悲伤没有用。
我必须结束那一切梦景。我应当振作起来,哪怕是最后的一次。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闹钟响了。听见铃声,我疲倦地睁大眼睛。应当起床了。床头小柜上的闹钟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按照冬季的作息时间:六点半起身。儿子帮忙我穿好衣服,扶我下床。他不知道前一夜我做了些什么梦,醒了多少次。
本文原标题为《再忆萧珊》,选自漓江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巴金作品精编》
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昨夜梦见萧珊,她拉住我的手,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安慰她:“我不要紧。”她哭起来。我心里难过,就醒了。
病房里有淡淡的灯光。每夜临睡前,陪伴我的儿子或者女婿总是把一盏开着的台灯放在我的床脚。夜并不静,附近通宵施工,似乎在搅拌混凝土。此外我还听见知了的叫声。在数九的冬天哪里来的蝉叫?原来是我的耳鸣。
这一夜是我儿子值班,他静静地睡在靠墙放的帆布床上。
过了好一阵子他翻了一个身。
我醒着,我在追寻萧珊的哭声。耳朵倒叫得更响了。……我终于轻轻地唤出了萧珊的名字:“蕴珍”。我闭上眼睛。房间马上变换了。
在我们家中,楼下寝室里,她睡在我旁边另一张床上,小声嘱咐我:“你有什么委屈,不要瞒住我,千万不能吞在肚里埃”……在中山医院的病房里,我站在床前,她含泪地望着我说:“我不愿离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啊?!”……在中山医院的太平间,担架上一个带人形的白布包,我弯下身子接连拍着,无声地哭唤:“蕴珍,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用铺盖蒙住脸。我真想大叫两声。我快要给憋死了。
“我到哪里去找她?!”我连声追问自己。我又回到了华东医院的病房,耳边仍是早已习惯的耳鸣。
她离开我12年了。12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门口,眼前就出现一张笑脸,一个亲切的声音向我迎来,可是走进院子,却只见一些高高矮矮的、没有花的绿树。
上了台阶,我环顾四周,她最后一次离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穿得整整齐齐,有些急躁,有点伤感,又似乎充满希望,走到门口还回头张望。……仿佛车子才开走不久,大门刚刚关上。不,她不是从这两扇绿色大铁门出去的,以前门铃也没有这样悦耳的声音。12年前更不会有开门进来的挎书包的小姑娘。……为什么偏偏她的面影不能在这里再现?
为什么不让她看见活泼可爱的小端端?
我仿佛还站在台阶上等待着车子的驶近,等待着一个人回来。这样长的等待。12年了。甚至在梦里我也听不见她那清脆的笑声。我记得的只是孩子们捧着她的骨灰盒回家的情景。这骨灰盒起初给放在楼下我的寝室内、床前五斗橱上。
后来“文革”收场,给封闭了10年的楼上她的睡房启封,我又同骨灰盒一起搬上二楼,她仍然伴着我度过无数的长夜。我摆脱不了那些做不完的梦。总是那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总是那一副前额皱成“川”字的愁颜。总是那无限关心的叮咛劝告。好像我有满腹的委屈瞒住她,好像我摔倒在泥淖中不能自拔,好像我又给打翻在地让人踏上一脚。……每夜每夜,我都听见床前骨灰盒里她的小声呼唤,她的低声哭泣。
怎么我今天还做这样的梦?怎么我现在还甩不掉那种种精神的枷锁?悲伤没有用。
我必须结束那一切梦景。我应当振作起来,哪怕是最后的一次。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闹钟响了。听见铃声,我疲倦地睁大眼睛。应当起床了。床头小柜上的闹钟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按照冬季的作息时间:六点半起身。儿子帮忙我穿好衣服,扶我下床。他不知道前一夜我做了些什么梦,醒了多少次。本文原标题为《再忆萧珊》,选自漓江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巴金作品精编》
从这篇萧珊同学的文章里,我们可以看到萧珊卓尔不凡的品性,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成为巴金一生惟一爱过的女人。
银铃般的笑声
1937年的上海,日寇的炮火正在逼近。我所就读的爱国女中已从郊区江湾搬到市内的爱文义路今天的北京西路,我也从住读改为走读。当我升入高中二年级时,陈蕴珍转学来到我们班。她一头童花型的短发,大大闪亮的眼睛。当时,我是学生会主席,她是学生会的活跃分子,而且非常进步。我们一同参加抗日活动,一同阅读文学作品,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她是宁波人,而我,跟随在沪杭甬线铁路任职的父亲,从小在宁波长大,一直在宁波读到初中毕业才来上海,于是,我俩感到更加亲近,几乎每天放学以后,我们都一同回到我家。她和我父母都熟了,她那活泼的天性,令我父亲特别喜欢逗她。在我家楼下那间暗暗的客堂,她那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划破四周的空间,甚而给屋子都增添了亮色。有时,她笑得喘不过气,索性躺倒在沙发上。今天,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仿佛笑声还在耳畔萦绕,一串串,那么清脆,那么开怀……
她来我们学校时,已与巴金先生通信。巴金先生称她为“小友”,我们也常开玩笑地唤她“巴金小友”,她很高兴。借着这个关系,她热心为学生会请来大作家,为我们这群女孩子讲演。记得她请来郑振铎先生、李健吾先生,最后请了巴金先生。这在当时真是不容易啊!记得那次巴金先生讲演,因他不善于在生人面前讲话,刚上台讲了一句“我是四川人”,就顿住了,把在下面的陈蕴珍和我都急坏了。好在他终于讲了下去,同学们也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们那时的女学生都习惯穿旗袍,陈蕴珍却喜欢穿西式服装。夏天,她穿着大大的方领口短上衣,下配裙子,头上戴一顶大草帽,十分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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