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利钦让普京成为接班人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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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谋多年 叶利钦让普京成为接班人内幕

http://book.sina.com.cn 2007年04月24日 14:03  新浪读书

  一些报纸援引“消息灵通人士”的话证实,叶利钦和普京个人之间的关系最早开始于90年代初。鲍里斯·叶利钦的回忆录《总统马拉松》对这个问题做了彻底地澄清:俄罗斯联邦第一任总统与自己继承人之间的相识只是在1997年3月才开始的。那时,普京担任克里姆林宫办公厅监察总局局长,不久以后普京成为了瓦连京·尤马舍夫领导的总统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主管地区事务)。

  有时普京会留下来听候“老人”的调遣。叶利钦写道:“那时我们不得不经常见面。普京的报告清晰、明了,堪称典范。他努力不想‘套近乎’,有意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搀杂个人因素。但正因为这样我反而更想和他交谈!他敏锐的反应能力让我惊奇不已。有时我的问题——甚至是一些最简单的问题也让一些人感到紧张,要去搜肠刮肚地寻找恰当的词,而普京回答问题则比较平静。这让我觉得这个人很沉稳,尽管他很年轻。在我看来,这个人完全能够应付生活中的所有事情,可以干净利落地完成任何重任。开始时我对他的人品还有点保持警惕,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在这一阶段,克里姆林宫、白宫以及地方的一些高级官员也发现了普京这个人非同寻常,但是,一些政治观察家却没有注意到他。没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政治家。同样也没有人说他是叶利钦圈子里的成员。这个圈子在我们的媒体中更多地被称为“家族集团”。当然,普京非常了解这个圈子里的所有成员,并与他们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他没有进入家族集团圈子,也并不想进入。1998年夏,在国内政治和社会危机加剧的情况下,鲍里斯·叶利钦决定更换联邦安全局领导人,包括解除局长尼古拉·德米特里耶维奇·科瓦廖夫将军的职务——从1974年开始,他就是一名国家安全人员。叶利钦对科瓦廖夫没有任何指责,但是却不满意科瓦廖夫在联邦安全局享有比较高的威望以及不止一次表现出的判断问题时的独立性。

  叶利钦在回忆录中写道:“我认真想过,由谁来接替科瓦廖夫呢?答案在刹那间就出来了:普京!首先,他在安全机关工作过多年;第二,他进过宏观管理大学校。但最主要的是,他非常值得信任:这个人可以忠于民主、市场经济观念,并且是一个坚定的爱国主义者。” 就这个问题征求了总理基里延科、而不是普京本人的同意后,叶利钦任命普京担任联邦安全局局长。任命通过后,普京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兴奋,与科瓦廖夫将军的交接工作都是程序性的。到了8月底,也就是金融危机和基里延科政府被解散以后,叶利钦邀请普京到克里姆林宫并与他做了一番长谈。叶利钦建议普京重新回到军人编制,取得将军的军衔。普京的回答出人意料:“为什么呢?我1991年8月20日就离开了国家安全机关。现在我是一个平民,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强力机关应当由文人来领导。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还是保留预备役上校的军衔为好。” 

  1998年秋天,普京对联邦安全局机关总部进行了机构调整。这一调整并没有引起媒体的过分关注。在这次调整中,许多军官被强令退休,但这些人并不完全是年纪大的人:在联邦安全局机关内,有许多人有优待任职期——工作一年算两年。普京任命了谢尔盖·伊万诺夫、维克多·切尔克索夫和尼古拉·帕特鲁舍夫三人为副局长,他们都是普京早在情报机构或是列宁格勒工作时就认识的。同样来自圣彼得堡的亚历山大·格里高利耶夫被任命为联邦安全总局一个直属部门的领导。普里马科夫对这些任命明显表现出不满,但叶利钦认可了联邦安全总局的这些人事变动。总统对普京的工作非常满意。

  索布恰克从圣彼得堡出走这段历史并没有使叶利钦和普京之间产生隔阂。普京本人在索布恰克抵达巴黎之后向叶利钦做了粗略的汇报,叶利钦在回忆录中也写了这段“小事”:“普京比任何人都了解索布恰克所遭到的不公正待遇——他是普京的前上司和政治导师。普京很快去了圣彼得堡,会见了医生小组成员,包括现任 卫生部长舍甫琴科,他说想让生病的索布恰克去国外治疗。由于恰逢十月革命节,圣彼得堡的形势比较平静。普京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联络了一家私人飞机公司,将索布恰克送到了芬兰。从那里,索布恰克转机到了巴黎。而当时的一些调查人员警告索布恰克说,他应当留在圣彼得堡,哪儿也不能去。但是调查人员警惕性不高,他们认为没有人能在5分钟的时间内帮助被捕者。但是这个人出现了。晚些时候,我知道了普京的行动。我深深尊敬和感谢这个人。” 

  在该书的100页后,叶利钦重述了索布恰克出走的这段历史。虽然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但两者有很大的关联:“普京不急于觊觎权力顶峰,但他比其他人更能感觉到处在顶峰位置上的危险,他总是这样提醒我。当我知道普京把索布恰克‘偷运’出境后,我有一种非常复杂的反应。普京不止是自己在冒险。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这种行为让我感到了深深的敬意……我明白让普里马科夫下台的必要性后,便经常痛苦地反问自己:谁会支持我呢?谁真正能站在我的身后呢?突然,我茅塞顿开——普京。” 1999年3月29日,弗拉基米尔·普京被任命兼任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在叶利钦和总检察长尤里·斯库拉托夫之间的冲突中,普京无条件地、二话没说地站在了叶利钦一边。在1999年4月2日的一次特别新闻发布会上,他坚定地指责总检察长的行为让这一职务的诚信和尊严遭到了玷污。《总结》杂志编辑谢尔盖·帕尔霍缅科在自己的文章《迷惘时刻》中认为,正是在这一天,总统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发布会。他将食指指向空中:“喔!弗拉基米尔·普京的命运就从此改写了。”但事实上,普京的命运在4个月中并没有什么变化。1999年5月12日,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被解职,叶利钦任命内务部长谢尔盖·斯捷帕申为新总理。在自己的回忆录中,鲍里斯·叶利钦承认普里马科夫作为一名政治家、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总理的能力和优点。但可以想像得出,叶利钦很不喜欢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的独立性和日益升高的支持率。叶利钦这次选中了斯捷帕申,后者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位政治家,都是软弱的。但正如叶利钦认为的那样,所有的这些任命和辞职都不过是他深思熟虑计谋的一部分,而这一计谋他不想向任何人公开,包括自己身边人。

  普京——总理

  根据叶利钦的叙述,向弗拉基米尔·普京移交政权的决定早在1999年4月底或5月初时就做出了。按照他的想法,公布普京为继承人应当完全是出人意料的,时机最好选在俄罗斯选举前斗争最激烈时,因为普京的果断性格和强硬作风在那时肯定非常有用。叶利钦在回忆录中写道:“这不仅是出于政治分析,还因为普京领导联邦安全会议和联邦安全总局,我不能同他进行最后的、开诚布公的交谈。他对我的计划一无所知,对此我表示遗憾。我不仅仅打算给他提供‘在官职上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我还想把皇冠给他戴上。我把自己的政治遗产交给他:历经多次选举的胜利,通过他所不喜欢的公开化政治,国家保持了民主、自由和正常的经济,这些都是留给他的政治遗产。到2000年,这些担子将非常沉重。甚至就连他这样坚强的人也会感到如此。” 

  弗拉基米尔·普京事先的确不知道叶利钦有这样的计划。尽管普里马科夫总理和联邦安全局局长普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能说很好,并且在1999年春天,他们还有过一些冲突,但普京还是明确不支持突然解除普里马科夫的总理职务而由谢尔盖·斯捷帕申接任总理。普里马科夫下台后三天,以国家安全会议秘书普京为团长的联邦安全局和对外情报总局的联合代表团看望了他。由于在保卫国家安全方面的功绩,普里马科夫拥有很好的名声。后来,他不止一次地回忆起这次对他来说没有预料到的、令他非常高兴的探望。

  8月初的时候,叶利钦召来自己的办公厅主任亚历山大·沃洛申,和他一起讨论任命普京担任总理的问题。问题只是在时间期限上:在8月还是在9月、10月?他们决定不宜推迟。叶利钦在《总统马拉松》一书中写道:“8月正好是休假季节,普京的任命将像一场晴天霹雳。所有人在一刹那间就会紧张起来,但过几个星期之后,人们会逐渐淡忘政治,情绪也会平静下来,那我们就达到了目的,普京也有时间抓紧工作!” 

  1999年8月5日,叶利钦会晤了普京,并向他说明了自己任命他为总理的这一决定。叶利钦向他解释说,这样做的动机最主要的是要取得国家杜马选举的胜利。尤里·卢日科夫和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领导的“祖国—全俄罗斯”运动势头强劲,这种状况让叶利钦总统深感不安。普京对叶利钦说,他将遵从总统的意见,担任总理职务,但是他承认,他不喜欢竞选斗争,也不想参与进去。在他的记忆中,还不时闪现在圣彼得堡遭到伤害的情景。普京问:“在选举中,我们将依靠谁呢?”叶利钦回答:“我不知道,我们将建立一个新党。对于你来说,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政府工作上。”这次谈话使普京明白竞选活动的重担已经落在了其他人的肩上。叶利钦问:“如果让你在最高的职位上,那会怎么样呢?”普京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我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叶利钦在结束谈话时说:“那你想一想,我信任你。” 

  叶利钦将自己的决定通知了斯捷帕申,后者显得非常激动,并请求暂缓几天做决定。在叶利钦周围还有许多人对他的计划感到不满,一些人甚至试图劝阻总统。表现得特别积极的是阿纳托利·丘拜斯。他劝说普京自己拒绝这项新的任命。丘拜斯说:“你简直就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你最好自己拒绝,这比今后在压力下做出决定要好得多。”但是,普京回答:“这是总统的决定,我必须执行它。你要是站在我的位置上也会是这样的。”那时,丘拜斯通过办公厅、叶利钦身边的人开始了活动。丘拜斯会见了沃洛申、尤马舍夫和塔季扬娜·季亚琴科,还威胁说,到时不仅国家杜马、联邦委员会会抗议,而且就连劳动者也会大规模集会,“而愤怒的卢日科夫会怎样呢?他可能带领几万人走上红场——这一切都说明总统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丘拜斯甚至同意回到总统办公厅主任的职位上来帮助弱势的总理斯捷帕申。

  可叶利钦需要的不是丘拜斯,而是普京。8月9日,他签署了任命新总理的命令,并对全国人民发表了电视讲话。的确,弗拉基米尔·普京被任命为总理不仅让俄罗斯而且还令国外的大多数政治家感到困惑。叶利钦说,他将普京视为自己总统职位的继承人,并且正是普京“可以让周围人团结在一起,在新的21世纪复兴伟大的俄罗斯”。叶利钦的话让大多数政治家感到心情无法平静。尤里·卢日科夫针对这件事说:“这简直就是政坛怪事!”鲍里斯·涅姆佐夫支持首都市长的观点,认为这是“失去理智的行动”。根纳季·久加诺夫的反应是:“该去 医院。”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认为选择普京担任总统的建议是老年的叶利钦做出的最怪诞的政治决断之一。不过,丘拜斯曾经预言的“劳动者的大规模集会”或者是狂怒的莫斯科人冲向广场的一幕没有出现。

 出人意料的是,国家杜马并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辩论,就快速通过了对新总理的提名。《莫斯科共青团员报》在有关这次杜马会议情况的一篇文章中写道:“这是不令人开心的,甚至还有点枯燥。议员们早已对批准新总理的任命程序了然于胸、对过程厌烦已极,这丝毫引不起他们的任何兴趣,尽管普京的发言给议员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为普京回答问题很坦诚,他诚实地回答说自己不知道许多问题的答案。” 弗拉基米尔·雷日科夫在杜马会议场外说:“这是一个技术型政府里的技术型总理。”在评论对普京的新职任命时,《消息报》写道:“鲍里斯·叶利钦的总统政权从未如此虚弱,尽管总统想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更加强硬。由于普京的个性和最高统帅的命令,强力部门的影响让国家保持稳定。我们有了一个执行简单技术决定和命令的政府。或者说,有‘装甲技术’支持的技术型政府。”但是最为恶毒的评论来自《总结》杂志。加莉娜·科瓦利斯卡娅在一篇文章中写道:“鲍里斯·叶利钦从自己相当多的干部‘烂牌’中抽出了一张最不起眼的、难看的联邦安全局局长,宣布他为自己的接班人。如此黯淡的、不显山露水的人能做什么事情呢?不仅完全失去了超凡性,而且没有一点个人魅力。可以说,将普京作为赌注是叶利钦班子完全绝望的表现。” 

  但自1999年9月起,尤其到了10月,由于在北高加索地区采取了快速而有效的决定和行动,普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并赢得大多数俄罗斯公民对政府和军队的支持。这种状况出人预料,而且实质性地改变了俄罗斯国内的政治格局,使一贯强大的联盟,如由最重量级的政治家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尤里·卢日科夫和明提米尔·沙伊米耶夫领导的“祖国—全俄罗斯”退居到第二或第三位。而恰恰是这个竞选联盟让叶利钦及其身边人感到最大的威胁和不快。谈到1999夏天和秋天自己感到害怕的事情,叶利钦回忆到:“这个二轮马车(指的是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和尤里·卢日科夫)在国家杜马选举中可能会取得振聋发聩的优势(普里马科夫和共产党人达成妥协),那么未来的总统选举将失去所有意义。他们能够取得修改宪法的多数,完全合法地以2/3的表决通过任何一个宪法修正案,其中包括改变国家的总统制政体!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他们都可能采取这样的策略,这样一来,今后与他们的斗争将变得毫无意义。” 

  众所周知,新的中间力量的联合“统一党”在国家杜马选举中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绩。而这个党甚至没有清晰的政治纲领,并且仅仅在选举前3个月才组建完成。在这个竞选联盟中,没有意识形态,没有清晰的组织结构,没有明确的政治领导人。“统一党”惟一严肃的政治资本就是来自于普京的支持。他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表示,在国家杜马选举中他将投票支持谢尔盖·绍伊古领导的政党。几个星期后,他出席了这个新的竞选联盟大会。叶利钦本人拒绝参加竞选活动。“统一党”领导人谢尔盖·绍伊古和亚历山大·卡列林也表现得不是十分积极。列入到“统一党”竞选名单上的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著名的政治和社会活动家的名字。因此,对所有政治观察家和分析家还有叶利钦本人来说,“统一党”在国家杜马选举中的胜利都是一个巨大的意外惊喜。对于这一点,叶利钦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也承认。

  毋庸置疑,国家杜马选举中各竞选集团都大量使用了“肮脏技巧”。现在人们还能经常回忆起,1999年秋天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和谢尔盖·多连科联手在公共电视台向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和尤里·卢日科夫发动谮言中伤的肮脏伎俩。难道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和卢日科夫身边人控制的“独立电视台”和第三频道播放的有偏见性的节目还少吗?从对大众传播媒体的总体影响程度看,莫斯科市政府和“梅地亚-桥”集团实际上超过了支持总统和“统一党”的“梅地亚控股”。从批评总数来看,针对鲍里斯·叶利钦、亚历山大·沃洛申、塔季扬娜·季亚琴科、瓦连京·尤马舍夫以及整个“家族”的要超过针对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和尤里·卢日科夫的。

  反对派想要搜集来自“统一党”的绍伊古、卡列林和警察将军古罗夫的反面材料的尝试归于徒劳。他们没有找到足以败坏弗拉基米尔·普京名声的材料,虽然他们进行过尝试,包括调查他在圣彼得堡政府和克里姆林宫工作期间的情况。至于针对有关俄罗斯特种机构策划了莫斯科和南部居民楼爆炸事件以及秘密勾结巴萨耶夫和哈塔卜的指控,所有人都认为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就连最无知的选民也不会轻信这一点。当然,1999年秋天叶利钦本人在由他发起的那场战争中也支持弗拉基米尔·普京。不过,许多媒体总是提出这样的疑问:这种支持在多大程度上是稳固的和真诚的?媒体总是怀疑,叶利钦似乎对这位总理日益增长的支持率非常不满意。这种声音司空见惯,就连普京本人后来也承认他担心失宠和出人意料地下台。尽管他希望自己坐在总理位置上的时间至少不低于3个月。

  但是,叶利钦没有干涉政府事务,不仅没有限制而且还扩大了政府总理的权限。正如1999年秋天一篇分析文章所写的那样,“强力部门的职权都转归受到信任的总理控制”。叶利钦在回忆录中谈到了自己对普京总理的无条件支持,没有任何理由认为有关内容是叶利钦或他的文学助理在这本前总统的书出版时后加的。叶利钦自己也承认,1999年秋天,在大多数俄罗斯公民的眼中,总理而非总统成为他们安全的守护神。这种希望、这种受保护的感觉不是切尔诺梅尔金,不是斯捷帕申,不是基里延科,也不是叶利钦本人能够给予他们的。他们曾经对普里马科夫寄予过这种希望,但是其程度远不如普京。普京的行事风格和语言正好与国家大多数居民的情绪相吻合。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将普京视为俄罗斯政治新变革的倡导者和实践者,而非叶利钦——从大的方面说在全国,从小的方面说在北高加索。
叶利钦本人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写道:“普京给予了国家和人民以安全保障。人们信赖他,认为他能够保护他们。这也是他支持率直线上升的最主要原因。他没有描绘敌人的模样,也没有想在俄罗斯人中激起狭隘的沙文主义的本能。我非常信任他,他的支持率高的原因恰恰在于他能够激起人们的希望和信仰,让他们感到受到保护和平静。他没有玩弄辞藻,而是真诚、坚定地对事件做出回应,因为在俄罗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一个成天靠政府危机来吸引人们注意的国家很久也没有看到这样积极的思想体系了。正是这样一个刚从政不久的年轻人建立了这样的思想体系,在国家的所有方面都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记。普京从恐惧中拯救了俄罗斯,而俄罗斯用深深的谢意回报他。” 

  叶利钦自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他本人就是导致俄罗斯人激动不安和恐惧局面的一部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应该离开了。并且他本人也开始准备离开。

  90年代中期,俄罗斯媒体经常谈论叶利钦有某种特殊的直觉。叶利钦相信这种直觉甚至比听从周围顾问的意见还要多一些,同时,他还注意由亚历山大·科尔扎科夫的副手 .罗戈津介绍克里姆林宫的各种占星术预测。任命普京为总理以后,叶利钦简直就离不开占星术。应“桥”集团旗下《生意人报》的请求,由最有声望的占星家绘制了普京占星图,从中可以看到,“在普京的图中,冥王星与降交点上合起来;太阳和土星合起来,还有天平星座里强大的海王星。这表明,普京能够适应任何职位,善于在复杂的形势中达成妥协。他有发达的直觉,能够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得心应手地应用这些。普京是一个拥有极佳逻辑能力的知识分子,这一点能帮助他应付和控制住极为艰难的处境。他渴求权力。从占星术的角度看,叶利钦和普京这辆两轮马车是不稳定和复杂的,虽然叶利钦很喜欢普京身上所表现的积极而强硬的方式。叶利钦任命普京为总理是处于月食和日食之间,这意味着总统与这一任命有关的计划将最终无法完成。在10~12月之间,新任命的总理将经历一次危机,可能会下台。而下年1~2月将是普京被换掉的第二次噩梦。”

  但占星家在预测中断言:“普京将采取与克里姆林宫总路线相对立的政策,他完全可能成为一名独裁者,从根本上改变我们人民的生活……” 

  尽管如此,普京的支持率仍在继续攀升。竞选总统看好率从8月的2%上升到9月底的15%,这被社会学家认为是不可能的。在10月底,所有人都在谈论这种“史无前例的增长”:普京成就总统的几率达到了25%。而当11月底普京的看好率升至40%时,所有的观察家和政治学家都认为,总理的个人成就率达到了“超越现实的高度”,不大可能再升高了。但在12月,也就是国家杜马选举后,普京的看好率接近了50%。这样的支持率在当代俄罗斯政治家身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某些报纸和杂志几乎公开呼吁叶利钦制止支持率攀升如此之快的总理。《侧影》杂志刊登了一篇令叶利钦感到不满和不舒服的文章,文章的大部分援引自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总统办公厅官员”的谈话。

  那个人说:“表面上看,现总理是一个驯顺的人。但与克里姆林宫的预计相反,他是一位职业政治家——仿佛他是一位诞生于克里姆林宫的反间谍部门的首脑,而其爸爸就是总书记似的。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叶利钦及其身边人感到紧张不安。普京没有撤换或任命任何一位部长,而此后也没有卷入寡头之间的战斗。他完成了总统办公厅的所有要求。对于曾经是政治局候补委员的总统来说,普京什么也不是,因为大笔一挥就可以解除他的职务。但是,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却非常聪明。普京一切都做得非常完美,这不能不激怒叶利钦。这意味着,需要提防了,也意味着将有某件深远意义的事件发生。总而言之,普京不是叶利钦所中意的人。” 

  事实表明,叶利钦本人的思想和计划与他自己办公厅内许多人的观点和计划都有本质的差别。正是普京支持率上升以及总统办公厅、普京本人支持的“统一”联盟在选举中获胜,促使叶利钦下决心做出对于他本人、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同时也出乎他周围人意料的决定。

  继承人问题

  鲍里斯·叶利钦在自己的回忆录中透露,他经常思考:谁能够成为自己总统职位的继承人?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人?早在1991年,叶利钦精力还充沛的时候,政权继承问题就令他深感忧虑,他想用副总统的职位为自己提供保障。稍后,叶利钦的健康出现了严重问题,有关俄罗斯总统患病的消息成为机密外交邮件最重要的题目,此时,接班人问题令叶利钦更加不安。

  与西方外交官相比,俄罗斯人民见到叶利钦的机会更多一些。很明显,他总是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推迟讨论自己下台的问题,这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究竟是什么让他走这招险棋呢?一般人都认为,对叶利钦来说这已经成为了习惯,甚至可以说他渴望拥有权力,这种权力已经成为他最主要的价值观和生命的意义所在。我不反对这一明显的事实,叶利钦的强硬意志决定了他希望拥有和巩固自己的权力。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叶利钦在好多地方都流露出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能够决定人们的命运以及发号施令不仅是一种责任或是义务,毫无疑问自己在其中也能得到满足。
谈到自己的工作,叶利钦写道,红公文夹的文件是那种“今天放在这里,明天就有结论,就成为里程碑,就是最主要的事件”,而白色公文夹里的文件“涉及国家生活的方方面面”,绿色的夹子都是那种“常规性的、要求总统签字的” 法律草案。他还写道:“我只解决那些敏感、复杂的问题……怎么能够用漫不经心的签字来决定人的生与死问题呢?”在谈到要切尔诺梅尔金下台的问题时,叶利钦本人承认,这样做使他“感到了非同寻常的快感和乐观情绪”。

  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权力可以操纵人、控制人的一切,这不是某种本能的表现,而只是可以认为权力是一种能让人尝到甜头的东西。不,问题不是本能。其中充满斗争、政治逻辑和技巧,充满了要求人们付出巨大的生理和精神力量的紧张工作。是的,这种需要献身精神的时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经历过的,这就是一种权力的诱惑。”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俄罗斯不是承继的王国。近几年来,身处总统位置的叶利钦不仅操心自己拥有的权力,而且还对继承人的问题深感忧虑。他在寻找这样一位可以让自己放心地移交权力、并能够掌握这种权力的人。当然,这不仅要符合俄罗斯的利益,也要考虑“家族”的利害——这就是叶利钦的理解。“在1996年前后,我多次与自己最亲近的助手们谈论过提前辞职的问题并且列举了一些理由:我累了,因为我的存在国家也疲倦了。我多次认识到,非此即彼的选择目前是没有的……在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政治家当中,谁能够担当起整个国家领导者的重任?在转轨的、经济危机、左派控制议会以及公民社会的机制尚未成熟的时期,谁将准备为整个国家负责?”早在1993~1995年,叶利钦就不止一次地谈到继承人问题,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将它当成游戏或玩笑来看待。叶利钦的红人们轮流变动,在他看来,谢尔盖·沙赫赖、弗拉基米尔·舒梅科和奥列格·索斯科韦茨都可能成为下任总统,因为叶利钦指出下任总统“至少是高个子”。但实际上,叶利钦那个时候根本不想听到任何有关继承人的问题,他甚至从俄罗斯联邦宪法中取消了设立副总统这一条。

  1996年夏天,在叶利钦受到健康、公民信任度双重困扰的情况下,这种状况改变了。那时叶利钦公开表示,他为选择继承人而感到烦心。他甚至提醒说:“已经有这么一个人,你们都认识他。”大家都明白,他指的是亚历山大·列别德。但是过了几个月,这个政治联邦瓦解了。

  1996年11月,医生为叶利钦做了长达17个小时的、复杂的冠状动脉手术。在这段时间里,维克多·切尔诺梅尔金履行了俄罗斯联邦总统的职责。但由于叶利钦不希望看到他成为自己的接班人,遂在稍晚一些的时候,切尔诺梅尔金令所有人意外地下台了。从1997年春天开始,叶利钦就非常认真地思考将总统宝座让给时任副总理的鲍里斯·涅姆佐夫的可能性。关于涅姆佐夫,那时许多报纸都将他作为“太子”或继承人加以描述。但是,涅姆佐夫的失利不仅令公众而且让叶利钦本人也非常失望。

  鲍里斯·叶利钦也明显地不愿意让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尽管他感谢后者克服了国内突然爆发的金融危机。曾有那么几天,叶利钦突然看好尼古拉·阿科肖年科,按照个头和雄心来说,他很合适,但就连叶利钦周围的人都不接受这个候选人。很快,叶利钦对新总理谢尔盖·斯捷帕申也感到了失望,所以,不久后斯捷帕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所有这些长时间的、折磨人的寻找接班人的行动都以弗拉基米尔·普京被任命为新总理而划上了句号。新总理的工作和行为让叶利钦非常满意,而普京在俄罗斯民众中快速增长的支持率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这似乎很奇怪,俄罗斯和西方一些严肃的记者将叶利钦为自己寻找合适的接班人这一真实、自然、完全可以理解的做法,看作是应当受到指责的不光彩的事情。一些政治学家在谈到叶利钦的接班人时认为,这是总统周围或远或近的人——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家族成员的一个阴谋,或者说这是一场秘密“阻截”行动,其中发挥最大作用的甚至不是叶利钦本人,而是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以及他与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的秘密串通。

  根据政治家兼企业家康斯坦丁·扎杜林的说法,恰恰是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选中了普京,把他强加给叶利钦和整个俄罗斯。在扎杜林的“示意图”中,无论普京还是叶利钦都扮演着傀儡的角色,而社会意识以及俄罗斯的政治经济进程则完全不算作考虑因素。著名的 意大利记者和政治观察家朱利叶拓·科耶扎在自己的著作《俄罗斯轮盘》中,发展了这种观点。 他认为,就连车臣战争,还有巴萨耶夫、哈塔卜武装分子对达吉斯坦的进攻都是由克里姆林宫自己一手挑起的,其目的是在俄罗斯形成战争的狂热状态,保证由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对克里姆林宫来说更可靠的人来取代叶利钦。

  甚至到了2001年夏天和秋天时,一些西方和俄罗斯的报纸、杂志还继续坚持这种观点,他们认定普京的候选人身份是别人强加给叶利钦的,并非叶利钦的意愿;这完全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多步骤地将俄罗斯政权从一号总统转给普京,然后再交给我们所不知道的三号总统计划的一部分;所有表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或者说是一个个被简化了的图形;它们都是更大的、更复杂的整幅构图中一个小的局部图。是的,围绕任何一个政权都有阴谋,在这方面克里姆林宫也从来不缺少——无论列宁或斯大林时代,还是伊凡雷帝时期。但是,绝不能将阴谋与事件本身的发展逻辑、国家和社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的作用以及带有个人目的而投身政治舞台的主要参与者的作用相混淆。很多证据可以表明,选择普京作为接班人的决定恰恰是叶利钦本人做出的,而在这个问题上叶利钦并没有得到家族的赞同。
众所周知,任何一位作为改革者和革命派的政治家都关心着继承人问题。他们总是在自己总统任期或是生命即将结束之时认真思考,可以将总统权柄交给哪一个人。叶利钦在此也不例外,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身边的人,对寻找接班人的事情都从不讳言。在1996年到1999年间,许多文章和评论都谈到了总统权力继承和克里姆林宫领导人的更迭问题,一时众说纷纭。这一议题几乎是俄罗斯国内媒体,还有美国驻莫斯科使馆进行每月社会舆论调查的主要内容。调查形式五花八门,内容则包括从叶利钦能否开始第三任期到他自愿提前辞职的可能性。

  普京也参与了克里姆林宫范围内的这些讨论,开始时作为克里姆林宫办公厅的高级官员,后来作为联邦安全局局长参加。亚历山大·沃洛申的顾问格列布·巴甫洛夫斯基后来回忆说:“曾经有过一个搞了三年的叶利钦计划。总统办公厅也成立有一个类似草案委员会的机构。这个委员会开过几百次会议,有很多方案和结论。从一开始,普京就是这个草案的参与者。这个草案没有名称,不过大家都知道它的主要政治任务是什么。我自己将这个草案称为‘叶利钦辞职草案’。草案主要目的是保证叶利钦在他任期结束时平稳地、按照宪法程序离开,维护90年代初革命中形成的制度基础。普京最开始不过是草案的普通参与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自己就是引人注目的。对叶利钦来说,他认为普京的过去有一些不足:即他的特工机构出身。在这种氛围中,普京的处境并不容易。” 

  从斯大林时代开始,苏联共产党、苏联以及俄罗斯联邦的领导人就同时担任国家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他们将“自己的”将军们推向军队的领导层。有许多客观、公正的文章和一本书曾经描述过有关“叶利钦的将军们” ,不过叶利钦本人对忠于自己的将军们却并不是很关心。叶利钦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证实:“当1993年,或者可能是更早的1991年,我就想我们的某些将军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们身上似乎少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高尚的品质、文化修养、也可能是精神支柱。而军队是整个社会的晴雨表,特别是俄罗斯。在这里,军队就是石蕊试纸,我盼望有一位和现在的将军不同的新型将军出现。真心实意地说,这个人应该像我青年时代在书中读到的那些将军那样。我盼望着,光阴如梭,这位将军出现了。随着他的出现,整个社会突然见到了我们军队真正的、勇敢的、高度专业化的形象,这位‘将军’就是弗拉基米尔·普京上校。” 

  是的,叶利钦终于等到了。但并非他培养了这位新的将军,也不是他教育了普京,叶利钦没有把自己的经验、意识形态和方法传授给后者。叶利钦90年代初的亲密战友米哈伊尔·鲍尔托拉宁说:“叶利钦一直很幸运,他任何时候都能够摆脱困境。”

  似乎让人难以想像,上任仅仅一年多、甚至仍保持极强神秘性的弗拉基米尔·普京靠这种性格、智慧,能在俄罗斯首任总统日益缩小的圈子里脱颖而出。

  鲍里斯·叶利钦辞职了

  早在1999年8月,许多观察家和政治家就多次谈到,叶利钦可能提前结束自己的任期,甚至有人认为他必须这样做。关于这一点,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和亚历山大·邵欣在文章中提过,我的哥哥若列斯和我在接受采访时也谈过 。日期分别是9月17日,10月17日,然后是1999年12月17日。但是似乎谁也没有预见到,叶利钦的辞职是如此出人意料和具有轰动效果,他选在了新年、新世纪、甚至是新千年的前一天。在这一时刻,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开始准备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叶利钦的这个决定是自己做出的,他同谁也没有商量,而且早在12月初就做出了决定。

  根据叶利钦本人的回忆,他就提前辞去总统职务这一话题与普京进行第一次谈话是在1999年的12月14日,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弗拉基米尔·普京并没有马上接受叶利钦的意见和理由。普京解释说:“我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个决定的准备,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您了解,这是非常沉重的使命。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与您一起工作。您能不能按期离任?” 叶利钦态度坚定,他不断开导、劝说普京。普京最后说:“我同意,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但即使在那时,叶利钦也没有说出辞职的准确日期。 

  12月28日,叶利钦录制了自己传统的全国新年贺词。贺词录完后,他请求把所有的设备和录像带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理由是自己想修改一下其中的内容。这天晚上,叶利钦将自己的辞职决定通知了亚历山大·沃洛申和瓦连京·尤马舍夫——自己办公厅的两位领导人。叶利钦指示他们两人准备好相应的总统令和新的全国讲话版本。随后,他将自己的女儿塔季扬娜·季亚琴科叫来,告诉她自己的决定。12月29日早上9点,叶利钦再次请普京到自己的办公室来,通知他交接日期,并讨论了政权移交的具体技术细节。直到12月31日清晨,鲍里斯·叶利钦才对自己的妻子奈娜说了自己的辞职决定。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叶利钦早晨8点来到了克里姆林宫。8点15分,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早上9点,总统办公室主任瓦列里·谢缅琴科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的信函走了进来。但叶利钦没有看,而是叫来了沃洛申,读了两遍已经准备好的辞职命令并签署了它。9点30分,普京走进总统办公室。被请进办公室的还有礼宾局长弗拉基米尔·谢甫琴科、新闻秘书德米特里·亚库什金、克里姆林宫摄像师格奥尔基·穆拉维约夫、摄影师亚历山大·先佐夫等人。他们亲耳聆听叶利钦朗读自己刚刚签署的命令。据此,从1999年12月31日中午12时起,总统权力将移交给俄罗斯联邦政府主席。
10点30分,新的俄罗斯总统致全国民众讲话录制完成。11点,叶利钦、普京与赞同叶利钦决定的东正教大牧首阿列克谢二世会晤。大牧首离开后,克里姆林宫的摄像师录下了叶利钦将总统权力的象征之一——赫赫有名的核手提箱转给普京的场面。然后,强力部门的领导人来到叶利钦这里,叶利钦向他们解释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吃完简短的午餐后,在12点时,所有克里姆林宫的人都开始收看电视台播放的、事先录制好的致全国讲话。俄罗斯所有人在各自的家里也都认真地收听、收看了这一讲话……

  “我即将离开……”在致俄罗斯人民的电视讲话中,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几次重复了这句话。

  在俄罗斯,一年和一个世纪的终结成为占据政治舞台整整10年的叶利钦时代的结束。他是在1999年最后一天主动辞职的。在轰鸣的礼炮声中,在觥筹交错中,在五彩礼花的绽放中,俄罗斯的一个时代成为了过去。这是20世纪中,俄罗斯第一次在没有革命和流血,没有宫廷政变或阴谋中结束一个时代。

  在叶利钦致全体俄罗斯公民的最后一次讲话中,人们不仅可以感受到离别的苦涩,而且还有遗憾:“有人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但是叶利钦还是请求俄罗斯人民原谅:因为有些事情他想做,但是却没有能够做到。他还请人民原谅他的失误和幻想,他曾设想用一次跃进摆脱过去的残缺,用“正常的文明” 社会来取代集权社会,但这一切都没有成功。叶利钦现在希望自己的接班人弗拉基米尔·普京能够取得成功。

  看过电视讲话后,叶利钦开始与自己的秘书、工作人员和官员们惜别。他同男人们喝香槟酒,向女士们赠花,还将一支自己用来签署文件的派克笔送给了弗拉基米尔·普京。普京从房间里出来,来到克里姆林宫的院子里,为已经是前总统的鲍里斯·叶利钦送行。叶利钦走下台阶,环顾四周,并向所有人挥手,在说了一句“请呵护俄罗斯!”之后便坐上了汽车。

  作为代理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这一天签署了自己的第一个命令。这一命令规定,鲍里斯·叶利钦及其家人终身不受侵犯,而且他的生活和安全保卫等条件必须得到保证。正如一些观察家所认为的那样,对于叶利钦、他的家人以及身边人来说,今天普京所扮演的角色就像1974年美国副总统杰拉德·福特对待被迫下台的总统理查德·尼克松一样。福特宣布对尼克松所有违反美国法律的行为实施完全大赦。那时,杰拉德·福特保证了早先开始的针对尼克松的调查的结束。叶利钦也需要类似的大赦。

  在其他的一些总统令中,普京对总统办公厅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其中包括解除叶利钦女儿塔季扬娜·季亚琴科的总统顾问职务。然后,代理总统录制了新年和新千年的全国电视讲话。过了几个小时,快到晚上的时候,普京没有与妻子去圣彼得堡,而是像先前计划好的那样飞往车臣迎接新年。

  车臣的军事行动和整个高加索的形势继续是代理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最为关心的大事。

  历史将如何评价?

  历史还从来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大国,会有如此非同寻常的辞职——在新千年的前夜。毫无疑问,从克里姆林宫如此独特、朴实而又非常感人地离去在历史上开创了一个重要的、有趣的先例。

  叶利钦之所以能做出如此轻松的决定,是因为普京担任总理时的工作非常成功。但对弗拉基米尔·普京来说,1999年12月30日的事件成为最重要的跳板,据此可以减轻2000年3月26日总统大选中获胜的难度。在这场交接中,叶利钦和普京之间的联系要比其他任何一对存在接班关系的政治家的联系都要紧密——至少,在20世纪,在俄罗斯的历史上是这样。鲍里斯·叶利钦显然会赢得历史学家的青睐。据第一任俄罗斯总统身边人透露,近年来,他关心的不仅是接班人的问题,而且还有自己在俄罗斯历史中的地位问题。那么,历史将如何评价他呢?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叶利钦的脑际,这在他的回忆录中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

  在历史学家的眼中,围绕叶利钦时代将会有长期的(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永远的)争论。早在90年代初,鲍里斯·叶利钦就走上了俄罗斯政坛。在事件不断爆发的这10年里,整个国家围绕着他也在发生变化。政府和国家元首周围的人走马灯式地变换,法律和宪法也被不断修改,但是鲍里斯·叶利钦却始终担任俄罗斯总统。在某些方面,他改变了俄罗斯,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发生了变化,适应了新的现实。叶利钦不仅有非常强的生存能力,而且既能朝好的方面、也能朝坏的方面变化。

  他从来不是某一种社会和政治学说的狂热信徒,而这恰恰是他成为政治常青树的秘诀之一。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他曾经是共产主义官僚、民主派共产主义者、社会民主党人、自由主义者和左倾激进分子、孜孜不倦的反特权斗士和爱国主义者。他善于变化,对此没有人感到特别惊讶,他每年致联邦委员会的国情咨文都各不相同,不管是主要议题和语言,还是意识形态,都会有变化。

  当然,对于叶利钦来说,最主要的定位不是意识形态,而是权力,这导致他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批评。有人将他描写成一个贵族老爷式的刚愎自用的人,说他完全毁灭财产、债务缠身、像奴役牲畜一样奴役人民、经常撤换管家,甚至即使破产,也要为自己买酒喝。
1998年8月后,针对叶利钦和家族的集中批评主要来自那些最有声望的西方报纸和杂志。过去,俄罗斯首任总统对此没有进行有效的辩解。可以说,针对叶利钦制度的大多数指责都是公正的,符合客观实际的。但是,谁又能够真正取代叶利钦?譬如说在1993年,是哈斯布拉托夫?鲁兹科伊?布尔布利斯?马卡绍夫?还是盖达尔?

  而在1997年谁又能成为国家元首呢?涅姆佐夫?切尔诺梅尔金?丘拜斯?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在1996年,久加诺夫能否承担起所有责任,并且避免震荡?或者可能是列别德将军?对于叶利钦来说,那种非此即彼的选择只是随着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入主白宫以后才开始显现出来。但是,普里马科夫所依靠的政治运动和意识形态并没能顺利建立某种新的体系,以承受俄罗斯国家问题的巨大压力。

  叶利钦的体系也不是清一色的:在其体制中,民主与独裁相伴而生。新的俄罗斯资本主义中不仅蕴藏着犯罪因素,而且先前社会主义的关系也还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在不同的管理部门中,这种体系带有不同的色彩,应用着不同的原则。甚至就连俄罗斯各地的地图迄今为止还都由政治学家借助各种颜料来涂色,其中包括红色、玫瑰色、白色、绿色以及天蓝色。这种政治色彩混杂的程度,不知道目前世界上哪一个国家能够得到。

  对于如何评价自己国家历史上一位领导人的意义和作用,历史学家有一个几乎是绝对的标准。他们采用的方法是,比较这位领导人接手政权和由于他死亡或其他原因卸任时国家的状况。

  将叶利钦列入像邓小平、富兰克林·罗斯福、康拉德·阿登纳、纳尔逊·曼德拉这些20世纪最伟大改革家的名册是没有任何根据的。1991年他接管俄罗斯时,国家状况很糟糕,到1999年12月他卸任时,情况就更差了。据所有的基本指标显示:8年间大多数俄罗斯民众的生活水平几乎下降了40%~50%;俄罗斯一半的居民生活极度贫困;国家的死亡率远远超过出生率,这导致国家人口锐减300万;犯罪率上升,教育、卫生和文化体系明显恶化;失业人口数量几乎达到了1000万;人均年酒精消费量明显上升,而肉类消费量却明显下降。

  公民储蓄冻结;坦克的炮膛朝最高苏维埃射击;车臣战争;石油工业、银行、电视频道、有色金属工厂抛售,或者说简直就是赠送……需不需要举出相似的事实和数字,来证明那个时代不是上升而是下降和骚乱呢?当然,可以用其他的量化系统来评价叶利钦时代。1990年,当鲍里斯·叶利钦被选举为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邦的最高苏维埃主席时,俄罗斯没有自己的俄罗斯国家。作为一个国家,一个联盟的共和国,俄罗斯联邦只是一个虚构体,而非现实存在。而恰恰是叶利钦将俄罗斯联邦建立成一个新的、同时也是相对民主的国家,尽管他该为苏联和苏共的崩溃负责。许多人认为这种变化是一次革命,但是就连同意这一观点的人恐怕也难将叶利钦列入20世纪伟大的改革者之列:他没有新的意识形态理论,尽管他会砸碎旧的教条和制度。

  毋庸置疑,叶利钦不是一个独裁者,也不是暴君。他容忍批评,甚至是来自报纸、杂志和电视方面的羞辱。他没有听从右翼激进分子的要求而禁止俄罗斯联邦共产党的活动和“反共”。他维护了出版、言论和新闻自由,人员往来自由和组建政党的自由,今天的俄罗斯已经有了许多政治党派。民主不应当是人为建立起来的,而应该是自己成长起来的。叶利钦为民主的成长创造了起码的条件。

  叶利钦不仅签署了别洛韦日协议,而且也与白俄罗斯签署了事实上的联盟条约。如果有人认为叶利钦已经变成身边人或寡头的傀儡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所有重要决定都是由他本人亲自做出的,而且他也完全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几乎所有的俄罗斯政治家和其他国家领导人都非常尊重他,正如叶利钦在北京所说的那样,这不仅仅是因为俄罗斯拥有所有种类的核武器。

  当一切都崩溃了,甚至俄罗斯联邦也崩溃了的时候,鲍里斯·叶利钦还稳坐克里姆林宫。当然,俄罗斯一定会崛起,但会很晚,并将付出巨大代价。好在90年代的混乱没有按照科伦斯基政府的例子演变。

  要想在历史的法庭上得到绝对积极的评价,叶利钦所做的事情还远远不够,而且还可能很糟!

  从1990年1月1日到2000年1月1日,总共有10人领导了俄罗斯和苏联。他们中的一些人多年领导国家,也有一些人在领导位置上加起来也不过几个月,他们在冬宫、克里姆林宫一个个轮换。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做出最主要决定的有尼古拉二世、亚历山大·科伦斯基、弗拉基米尔·列宁、约瑟夫·斯大林、尼基塔·赫鲁晓夫、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尤里·安德罗波夫、康斯坦丁·切尔年科、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和鲍里斯·叶利钦。这是见解不同、性格各异、智慧和工作风格迥然不同的一群人。他们中只有一个人为自己、为国家选择了接班人;其他人的接班或是通过革命、党的决议、宫廷阴谋或者是其他一般性的倾轧而完成的。

  所有这些领导人都不是因为自己前任的意志而登上宝座的。他们经常批评前任的统治,并宣传自己将在国家中建立起一种新的、更好的秩序。也就是说,科伦斯基不打算继续尼古拉二世事业的构想,而列宁也同样不想继承科伦斯基的;列宁也并非无缘无故地担心斯大林执政的危害,后者只是在口头上过分颂扬列宁,实际上却坚决拒绝执行20世纪初列宁的观点和探索;赫鲁晓夫将与斯大林的“个人崇拜”进行斗争作为自己的主要任务之一,而勃列日涅夫则宣布批判赫鲁晓夫的“主观主义和唯意志论”;安德罗波夫不希望看到切尔年科成为自己的接班人,而切尔年科也不愿意由那个积极与“停滞时代”的秩序斗争的戈尔巴乔夫来继承他。至于叶利钦和戈尔巴乔夫之间的争斗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记忆更深刻。
俄罗斯和苏联在20世纪没有任何自然和正常的政权交替体系,这也正是俄罗斯人民经历困难和失利的最重要原因。

  上面列举的领导人中,有5位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还领导着国家,有3位由于革命而被迫离开政权,1位是由于宫廷政变下台。只有叶利钦是提前并自愿离开的,他将权力交给了自己亲自选定的接班人。

  这是一种进步。人们期望,这种政权交接今后在俄罗斯能成为正常的、按照宪法平稳过渡的程序。今天,俄罗斯已经出现了建立民主的权力接班体系的现实可能,我们没有权力使之丧失。

    文章摘自《普京:克里姆林宫四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