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人物随笔-----袁朗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19 16:29:25


 

       四望嶂峦皆平平,不知身在顶上行 —— 老A

   

    我必须承认,把袁朗放到了最后一个写,是因为我一想到他,就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
   

    这个人物给我的印象太复杂了,我换了很多种角度看他,每一个角度看到的都不一样。到最后自己都被转昏了,却仍然得不到一个统一和谐的印象 ——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个世纪那帮研究光的科学家们一样,绞尽脑汁,非要搞明白这光到底是波呢,还是粒子。他们为此争得脸红脖子粗,就差老拳相向了。
   

    可是最终大家却发现,光这玩意儿,你用观察波的方法去看它,它就给你呈现波的特性;你用观察粒子的方法去测它,它就表现得像一堆粒子 —— 真理总是狡猾的 —— 它最爱玩弄的,就是那些巴巴追求它的可怜人们。
   

    当然,袁朗他还远没有真理这么狡猾,但是想要居高临下地看清楚这个死老A,倒也不是件易事儿。
   

    可是我已经允诺了大家这最后一只烤鸭。虽然这只鸭子特别难切,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解鸭的庖丁手在哆嗦 —— 切烂了切坏了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反正 —— 嘿嘿,最后进到了肚里,都是一样的……
 

    从容貌来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让自己最好看的角度:脸大的人,适合从侧面看;腿短的人,适合从下面看 …… 从性格来说亦如此:有的人小鸟依人,适合俯视;有的人开诚布公,适合平视。

    袁朗这个人,最适合他的角度,是仰视。他洞悉人心,成才、吴哲这两个如此聪明的人,怎么蹦也蹦不出他的掌间;他神秘莫测,那些“藏着掖着”的思想,就仿佛优游于险峰间的云雾一样,增添了他的魅力.可是我偏不仰视他 —— 我的脖子酸了,该是换个视角的时候了。

 

    要找到一个平视他的角度,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 —— 你只消站在木木的位置上,从木木的眼里看他就可以了。这让我想起了《射雕》里的一段情节:
   

    洪七公教郭靖降龙十八掌的时候,曾经对他说,黄药师的落英神掌虚虚实实,变幻莫测。 你如果跟着他走,猜测他每一下是虚招还是实招,那就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 对付这种人的唯一办法就是,不管他是虚是实,你只顾闭了眼睛,抡圆了胳膊,一招降龙十八掌使出去,逼得他回手来挡 ——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瓦解他的神秘。成才同志犯的错误,恰恰就是七公说的那种错误 —— 他想识破落英神掌,却没有那个道行,于是被打趴下了。而木木虽然没有练过降龙十八掌,于其中的奥义却似乎无师自通 —— 他对付这个死老A,用的就是郭靖对付黄药师的那种方法。
   

    你看,木木和袁朗的第一次交锋就是这样的。袁朗一下击毙了瞄了自己半天的成才。可是他就算拿枪指着木木,也还是没法摆脱对方不要命的死缠烂打。他使尽浑身解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绊儿,奈何对方势如疯狗,不依不饶,根本不理他的那些花招。最终这个神秘的中校一条腿被木木抱住,像块儿腊肉似地在悬崖上挂着,哭笑不得。
   

    世间的万物相生相克。所有的聪明人,都因着自己的聪明,被赚入老A的毂中;唯有这最笨的一个,老A却拿他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对他坦诚相待.因此,从木木的眼里看到的袁朗,是一个跟其他人所见很不同的形象。当木木告诉他自己想要复员的时候,他的反应很特别。他唤来一个上尉,命令木木接过那人手中的枪,喝到:“上弹!”然后他望着动作利索、端枪在手的木木,冷然道:“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还活得到以前的日子里去么?”这一招当时并没有奏效,反而是后来老七那一通“不抛弃、不放弃”的臭骂治好了木木的心病。木木需要的,是耳提面命式的指斥。这样言微意深的启发,并不足以让他开窍。可是袁朗的这种做法,却令人回味无穷。
   

    老七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是理想化的、慷慨激昂的 —— 复员了,就等于抛弃了自己的战友、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所以你不能复员。只是,生与死的问题,来得太过本质。在它的面前,一切的口号,包括“不抛弃、不放弃” ,都不过是张苍白的废纸。可问题还有另一面:对于许三多这样一个习惯了集体生活、不习惯独立思考的人来说,掌声、口号、呵斥这些信号所达到的效果,是条件反射式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七的方式,就这样治好了他的心病。其实,袁朗对这件事的处理才是真正精准而又负责的 —— “你还活得到原来的日子去么?” 木木活不回去了。这是事实。就为了这一点,他也该留下来 —— 只因他走上了这条道儿,就没有了别的选择。
   

    事实往往没有口号好听。口号的世界里,一切都功德圆满;而事实却充满了矛盾和无奈。
   

    袁朗其人的可敬可爱之处就在于:在现实与理想的岔道口上,他选择的路,每每是更寂寞而又更艰难的那一条。这句“你还活得到从前”的质问,不但是真实的、一针见血的,还带着深深的骄傲。
   

    老七也很骄傲,他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小公鸡。而袁朗这句话里的骄傲,却是一个剑客杀过人之后,擦拭宝剑时的骄傲——那种寂寞、疲惫,却可以斜睨生死的傲气。
   

    这个死老A在全剧中,给人的印象总是理性的、知性的。可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的剑鞘而已。他的血性和傲气,就好像极少出鞘的宝剑身上,那一闪而过的锋芒。而袁朗的最动人之处,就是在他说“长相守”那段话的时候。坐在他面前的这些兵王们,大概谁都没有想到,进入了老A,他们获得的不是更多的尊荣,却是一切归于平淡。他们用更残酷的训练换来的,不是耀武扬威、不是功德圆满,只是一个“长相守”的概念。“长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他们甚至不带肩章、不带任何标志,他们所有的训练,为的只是在没有希望、没有理想、没有前方、没有后方的最后一刻,仍然能以寡击众。 

    如果说军队像一片山脉,那么老A,无疑就是群山中最高的那座峰。爬上峰顶后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我忽然想起了胡兰成在为《碧岩录》注解的时候曾经引过的一首诗“四望嶂峦皆平平,不知身在顶上行。英雄到处负恩义,惭愧道旁耘耕人。”说的就是一个人在大雄峰顶上行走的感觉,在峰顶上看到的景致,不是“一览众山小” ,而是“四望嶂峦皆平平”的—— 你此刻已经身在山顶,脚下的路当然是平路了。不走到悬崖边张望,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顶峰。所以老A里的人,反而说平平淡淡的“长相守” ,不提什么“尊荣”与“抱负” 。而那爬到了峰顶上的英雄,他于世人,必是个“到处负恩义”的 ——就像袁朗,他曾经在野外生存选拔赛的终点上,默默地看着那些精疲力竭的士兵,甚至默默地看着561的弃权;他曾经面对一群人中龙凤的尖子,无所不用其极,践踏他们最后的尊严和荣誉;他曾经伪造一个假的任务,让别人经历退缩的耻辱,和死亡的恐惧。
   

    英雄之于大众,往往就是这样一个负心汉。他若是个面慈心软的菩萨,不做这么多取舍,又怎能爬得到最高的峰顶呢?于是他自己也觉得惭愧,愧对那道旁耕耘的平凡的人。
   

    大雄峰顶上,原来也和山脚下一样,有劳作的农人么?有的。木木不就是一个么?他爬到了大雄峰顶,成为可以平视袁朗的人。可是他的内心,不是仍有着那“耘耕者”的朴实天真么?那么袁朗对于木木的关爱,便是出于这样一种惭愧么?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又在抬头仰视他了。那是因为大雄峰顶太寂寞了 —— 山风烈烈、两袖空空。
   

    我不愿意在上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