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内陆经济蒸蒸日上

四年前，当南昌市市委书记说服沃尔玛(Wal-Mart Stores Inc.)在南昌落户时曾费了很大周折。时过境迁，中国广袤的内陆地区现在正在逐步走出困境，展现出巨大的发展潜力──这些地区的经济转型将对整个国家乃至全球贸易发挥重大影响。
地处内地的南昌市在上海西南面600多公里之外。以前，当地出来的大学生毕业后往往都会到更富裕的沿海地区寻找工作。工人们薪水微薄，生活条件很差，很多人居住在非常破旧的房子里，这些房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只容一两人通过的狭窄街巷。由于南昌连接全国其他地区的交通条件很差，投资者都避而远之，纷纷到北京、上海及其他东部城市寻找机会。
但是，随著南昌和所在省份江西省新领导人的上任，这个拥有460万人口的城市开始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建基础设施层出不穷，城市面貌焕然一新。为了招商引资，政府还简化了工作程序。当沃尔玛根据自己进行的研究看到南昌的发展潜力之后，它决定在当地抢占一处黄金位置开设新店。
在沃尔玛超市2003年9月开张首日，10万顾客挤满了超市的过道，争相购买价格适中的家居用品和酱兔肉等当地特产。在2004年8月的一个高峰日，收银员那里处理的付款达到4万笔，创下了一个全球最高纪录。
中国内陆开始走向繁荣，这些昔日国内外企业不屑一顾的偏僻地区的消费者需求正在大幅提高。在中央和省级政府的大规模投资下，南昌等内陆城市的路网日渐发达，多车道的高速公路将它们与沿海港口和出口市场紧紧相连，东部的繁荣也正在推动西部内陆地区的发展。
在近30年前开始成为中国经济增长引擎的东部沿海地区，电力短缺、土地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等不利因素正在促使企业主将工厂迁到内陆省份。此外，根据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时达成的协议，中国正在逐渐开放经济，跨国公司及时抓住这一机遇向内陆扩张。中国领导人希望，通过在占全国13亿人口绝大多数的人生活的内陆地区拉动经济增长和消费支出，能够缩小引发社会动荡的沿海与内陆的发展差距。这种转变对全球经济也是十分重要的。中国商务部(Ministry of Commerce)预测，今年将实现贸易顺差900亿至1000亿美元，比去年增长两倍。为了降低对廉价出口产品的依赖，中国需要开发内陆地区的消费需求。就在上周美国财政部长斯诺(John Snow)到访北京时，他也将通过扩大内需来纠正贸易失衡作为一个重要议题。
肯德基(KFC)是外资在南昌取得成功的另一范例。当它5年前在这里开设第一家餐厅时，这家百胜餐饮集团(Yum! Brands Inc., YUM)旗下快餐连锁店的的管理人员都做好了在当地居民逐渐接受美国炸鸡口味之前忍受亏损的准备。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新店开业当日，四个点餐台前的顾客都排起了长龙，而且第一季度的销售也打破了全球销售纪录。如今，肯德基在南昌已经开设了11家分店。
总体而言，在截至2004年的5年内，南昌的消费支出增长了63%，达到人民币235亿元（29.1亿美元)。南昌市副市长龚建华预计，该市经济增长率今年将接近16%，略低于去年16.5%的水平，但仍大大超出9%左右的全国预期增长率。在南昌，高层住宅和写字楼正如雨后春笋般矗立起来。
外商投资也正在大量涌入中国其他内陆地区。在长江沿岸城市武汉，由本田汽车(Honda Motor Co.)与东风汽车(Dongfeng Motor Corp.)组建的一家合资企业从2004年4月以来一直在从事本田运动型多用途车的生产。去年，武汉市的经济增长率达到14.5%的7年来最高水平。毛泽东的故乡、湖南省省会长沙也开始从多年的沉睡中醒来。去年，该市吸引的外资规模增长64%，达5.01亿美元，经济增长15%，创下1994年以来的最高增长水平。
中国内陆经济变革的又一证据是，从事工业电缆供应的瑞士电子工程巨头ABB Ltd.今年在远离沿海的西北地区开设了销售机构。“外国投资者正在向西部地区开进，他们也是我们的客户，”该公司总裁彼得·路易普(Peter Leupp)表示。在ABB 6.5亿美元的在华投资中，有三分之一以上投向了内陆地区。
不过，无庸置疑的是，集中在中国沿海地区的中产阶层（年收入超过5,000美元的5,000万或6,000万消费者）仍是跨国公司青睐的主要对象。与此同时，内陆地区的发展也带来了各种新问题，如新的收入不均、卖淫嫖娼、赌博等。
从历史上看，中国的沿海地区发展一直比较落后。中国共产党1949年执政后，在内陆省份著力发展重工业，以防备战争之需。但是，当1978年已故国家领导人邓小平在开始推行对外开放时，把为外资提供优惠措施的经济特区都设在了南方沿海，这些地区此后成为中国出口和经济增长的火车头。
当时，南昌的经济还处于停滞状态。随著附近沿海省份广东和浙江新兴工业的蓬勃兴起，南昌那些技术落后的工厂业务日渐寥落。除了人才外流，该市再没有什么能够输出的。去外地就读的大学毕业生都奔赴沿海城市寻找薪水更高的工作，当地的工人也涌到其他地方的工厂和建筑工地上打工去了。
自2001年以来，新的改革派领导人抓住了机遇，努力提升南昌对刚意识到中国内陆发展潜力的投资者的吸引力。除了拆除破旧房屋修建高速公路以外，南昌还改造了纪念1927年中国人民解放军(People‘s Liberation Army)在南昌建军的八一广场。同时，新领导班子加快了赣江江畔一座综合管理大厦的建设，并重新启动了六车道赣江大桥的建设计划。一些更细小的变化也提振了投资人气──像花坛和用彩石铺设的人行道等。
然后，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和当时任南昌市委书记、现任江西省委副书记的吴新雄开始想方设法吸引《财富》500强企业和中国大型企业来南昌投资。他们将投资审批的期限由以前的6个月以上缩减到几周，在沿海城市举办招商会，并亲自登门拜访沃尔玛等公司。之后，沃尔玛获得了在八一广场附近开设新店的机会。
起初，沃尔玛的一些管理人士对此持怀疑态度。和其他跨国公司一样，沃尔玛当时对北京、上海等富裕地区更为关注。但是，2001年底吴新雄对沃尔玛位于深圳的中国总部的访问促使沃尔玛向南昌派出了一个业务拓展小组。沃尔玛亚洲总裁兼首席执行长琼·汉特费尔德(Joe Hatfield)称，该小组惊讶地发现当地的零售市场“极其活跃”。
在南昌的成功促使沃尔玛将目光放眼到此前不太引人注目的二级城市。随后，它先后在长沙、武汉和山东省省会济南开设了分店。目前，南昌的第二家分店已在建设当中，而且沃尔玛还在为新店选址。今年，沃尔玛计划在全国开设15家店铺。
在内陆发展战略中，沃尔玛密切跟踪人口的变化。中国每年约有1,300万人离开农村迁往城市，其中很多人去了内陆省份增长迅速的城市。通过在内陆地区抢占先机，沃尔玛希望打败法国家乐福(Carrefour SA)等竞争对手。目前，家乐福在中国零售市场占据绝对的领先地位。
尽管人均收入较低，但沃尔玛的汉特费尔德表示，内陆城市更具吸引力。在沿海地区，许多家庭需要偿还汽车和住房贷款。而内陆地区购买私家车的人比较少，而且许多人仍住在政府分配的售价很低的住房里，因而有更多的钱来消费。
汉特费尔德说，在南昌的沃尔玛，目前每位顾客的人均消费达到了沿海城市的90%左右，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长。他预计，几年后沃尔玛在中国市场的增长约有半数将来自内陆地区。
为了吸引投资，以往态度冷淡的内陆城市共产党干部都变成了热情的使者。南昌的官员们“对我们很照顾”，江西科龙实业发展有限公司(Jiangxi Kelon Industry Development Co.)副总裁金立民说，“无论我们想做什么，都是一路绿灯。”
科龙集团(Kelon Group)于2002年开始在南昌投资，希望藉此挖掘内陆市场对空调机日益增长的需求。在这方面，南昌具有一个突出优势：距北京、上海和广东的车程都比较短。此外，虽然科龙起初发现当地工人的工作效率比不上华南工厂的工人，但他们的薪水要低一半，而且土地成本低75%。
像科龙这样的公司帮助南昌提高了工人的收入，扭转了人才流失的局面，推动了消费支出的增长。
住宅销售也出现大幅攀升。全国性地产发展商万达集团(Wanda Group Corp.)将在南昌建设一个住宅综合项目。南昌万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Nanchang Wanda Estate Co.)总经理高小帆说，公司认为南昌是一座发展较晚但决心很大的城市。
高小帆表示，公司开发的项目在2001年上市时，首批1,200套住宅获得了大量认购，再出售两倍多的数量都不能满足需求。面积在150平米的最大的户型当时的售价为45,000美元，此后房价上涨了50%。“要是再倒退5年，我们在这里的房子可能根本卖不出去，”他说道。
南昌奥迪(Audi)经销店的销售经理谢凯说，大部分顾客都是用现金支付的。自2003年8月成立至今，这家经销店共销售了500多辆汽车，其中很多是6万美元以上的车型。
无论是对于穿著光鲜的城市人，还是从附近农村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农民，沃尔玛都已成了南昌的一个必到之处。有90%以上的消费者是步行过来的，其他是骑自行车或乘公交车来的。这家超市的成功在于美国式的服务，包括门口有员工向顾客问候。不过和在美国不同的是，这些员工都拿著手提式扩音器用以疏导拥挤的人流。
正在货架间挑选婴儿纸尿裤的女民警黄西萌（音）说，这家超市使得居民对自己的城市有了新的认识，沃尔玛“让大家觉得我们的生活水平正在不断提高”。